《烟花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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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碎-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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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大声通报,“皇上驾到!”

来人竟是赵匡胤。

赵匡胤扬手间,宫人自觉隐形。

他坐在床畔,看着我,端碗,慢慢地喂药。

“除了孝明皇后,朕是第一次给其他女人喂药。”

我低低地回道:“哦。”

他俯身过来,深深地注视着我:“你可知朕为什么专宠花蕊夫人?”

我心中惴惴不安,觉得眼前的赵匡胤与以往略有不同。

“我不知……”

赵匡胤怔怔地道:“纵使朕拥有天下,却得不到你和她的心……”

四目交投——

只听我用最轻微的声音,缓缓地说道:“送我回府吧。”

“你……”他面上惊愕,转身拂袖而去。

最后,赵匡胤以贵妃礼仪安葬花蕊夫人,废朝五日。

而我内心悲伤,缓缓步入琴室。

花蕊夫人常常弹奏的金雕古筝,如今蒙上一层蒙蒙的灰尘。

花蕊夫人啊,你的盛装华服,其实藏着一颗最寂寞的心,你的身姿犹如蝴蝶般,永远地飞离凡尘,却将伤痛留给我们,让我们苦苦追忆你的音容笑貌——

为什么——

曾经,点点滴滴的相处过程,转眼间如此刻骨铭心。

我走到软塌,轻轻坐下,心中弥漫着一缕悲伤。

花蕊姐姐——

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就这么离开我,连一句都不给我说——

不——

蓦然间,我想起了宋皇后,嘴角露出一缕淡淡的笑意。

这次,我穿起最素淡的衣饰,特意出门看望宋皇后。

宋皇后站在空旷的殿里,凝视我,幽幽地叹道:“贵妃已去,你又何尝想过自己的归宿?”

我心中一凛,直奔话题,“皇后娘娘,据知你想立赵德芳为太子,是不是?”

她的眼中闪了一抹精芒,很快镇定下来,淡笑回道:“自古后宫嫔妃不得干政,再说,本宫身为一国之后,怎敢鼓动皇上立德芳为太子?”

宋皇后不愧是赵光义亲自帮赵匡胤挑选的人选。

她果然是母仪天下。

我脸上平静,说道:“为了大宋的未来,和你的安危,你更应做好一切准备。”

宋皇后脸上疑惑,“敢问郑国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应知道,赵光义如今羽翼已丰,再说,皇上的身体大不如以前……万一,皇上驾崩,你和德芳的结局就如柴荣后人一样,有可能被监控,或者被新皇赶尽杀绝,所以,为了大宋的未来,你们倒不如与我合作,放手一搏,立德芳为新皇,及时阻止赵光义的阴谋,同时保住你们的荣华富贵……”

“不可能!他绝不会如此……”

宋皇后的眼中惶恐,难以置信地摇头。

明知宋皇后对赵光义仍有一丝情意,但是,我还是残忍地切断她的一点幻想,“臣妾不妨再说一遍,赵光义日后篡位,将来他要立皇后,而绝不立先皇的皇后。”

宋皇后听到我的话,脸如死灰。

忽然,有人惊叫。

我们抬首看向门口,那位红衣小女孩正在笑嘻嘻地跟内侍捉迷藏。

宋皇后松了一口气,浅笑地向她打招呼,“芳妹,你过来拜见郑国夫人。”

芳儿大约七八岁,她朝我轻拜,露出天真的笑容,很快转身跑掉。

我怔怔地看着芳儿的背影,叹道:“为了德芳和你妹妹的性命安危……”

好久,她痛苦地答应。

“本宫答应你。”

“但是,我有唯一的条件。”

“说,只要本宫力所能及就行。”

我默默地注视着宋皇后,“德芳一旦继位的话,那么,我想请你下诏,对外面假称我们自入汴京,抑郁而死,而暗中放我们离开汴京。不知,皇后以为如何?”

宋皇后脸色一变,“你们是要去江南么?”

“不是,但是你也不许派人抓我们。”

她沉默了一会,最后答应,“同意,成交!”

我喃喃地道:“只要你我殊途同归就行。”

宋皇后定定地看着我,淡笑,“难怪,赵光义如此喜爱你。”

够了——

我不喜欢别人跟我提到赵光义三个字。

我凝视她,“如果出什么事,你不可用王公公——如果,赵光义比你快了一步,你只要说出十字即可,就能保全你们的性命。”

宋皇后的双目圆睁,“什么?”

于是,我把历史上著名的一句话,缓缓背出:“吾母子之命,皆托于官家。”

记得花蕊夫人曾说她性格柔顺,知书达礼,不善于周旋,又没有臣子的支持,绝非赵光义一人的对手。或许,宋皇后会被关在冷宫里,但是,也好过于她被赵光义赐死,甚至被灭族——

此刻,宋皇后缓缓地问道:“郑国夫人,你呢?怎么办?”

其实,小周后的命运,可想而知。

我却轻松一笑,转身离去,答道:“皇后,你不用担心。”

傍晚夕阳如血,赵匡胤派人送我回府与李煜团聚。

李煜立在门口,伤感笑道:“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的眼中立即弥漫着一缕温暖的酸意,笑道:“是,我已经回来了。”

深夜,点灯芯——

李煜紧紧抱着我,目光沉痛,缓缓地说道:“家敏——”

我轻声说道:“煜——”

话一出口,我已经泪流满面。

李煜轻拭去我面上的泪珠,抚慰,老天是喜欢我肚子里的孩子,才决定提前带回他。我紧紧抱住他,终于崩溃了。只有李煜知道我的丧子之痛,我才能在他怀中肆意哭泣。

好久,等我的情绪平复了一些,李煜终于轻叹一声:“唉,晋王连花蕊夫人都敢杀了,何况是我们,不知道自己的死亡什么时候来临呢?”

我凝眸看着他,低声说道,其实,我是来自一千多年后的世界的穿越者,你相信吗?

“你在说什么?”他眼中一愣。

其实,我知道每一个人的结局,比如皇上今年冬天驾崩,死因不明,而你三年后被赵光义下毒致死,全身蜷缩,而我被他收入后宫,不到一年,就随你一起殉情而死,而你的词作却在历史上获得大家的好评,千年后依然有很多人都喜欢你,甚至写下悼文来纪念你——

李煜脸上诧异,出神地望着我。

“十二年了,难怪,你对于我的情意,时而浓情蜜意,时而悲伤万分。”

我这才惊觉,十二年吗?真的是十二年吗?

这一生,我不知不觉地陪伴他一路……

李煜看向我,轻声说道:“其实,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千年之后的人。能与你厮守,是我此生的幸福。而所有的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强忍心痛,露出笑颜,沉沉地回道:“我也是。”

恍惚间,他的笑容犹如春光般美妙——

作者有话要说:这版花蕊夫人很有气质,胜于刘涛版,服饰也漂亮:关于花蕊夫人的野史有不同版本,第一种最常见的说法,是赵光义射死花蕊夫人;第二种则是他射死南唐宫人,但也有明朝人否定这种说法,就因此有了花蕊夫人与赵家兄弟的爱恨纠缠。

唉——TAT——蘑菇最舍不得的就是花蕊夫人,下次写番外来悼念她——呜呜呜————

金剑沉埋

太阳冉冉升起,发出一缕热闹的声音。

我穿起一身荆钗布裙,亲自下厨执炊,做豆腐脑。

毕珠说国后娘娘不应下厨干活,理应由她去做,而我看着她,说道,其实,我真的想亲手做豆腐脑给夫君吃,你也很累,下去休息吧。

听到我的话,毕珠的脸上不禁浮现着一缕痛苦的神色。

好久,我从厨房里端来刚煮好的豆腐脑。

当李煜掀开碗盖之时——

瓷碗中,豆腐脑嫩白,四周点缀着几根翡翠般的青菜,还加了一些蒜泥、辣椒油。

我在一旁提道:“陶谷在《清异录》写过关于‘小宰羊’的记录,正是豆腐脑也。”

他正在吃豆腐脑之际,脸色一怔。

我小声地问他,是不是很难吃?

李煜抬头浅笑,赞扬我做的豆腐脑很美味。

我心中狐疑,就用筷子夹了一口豆腐脑,品尝间,结果心里一阵哀叹,说这豆腐脑好难吃,不该将陈醋当成酱油。

李煜倒是轻轻地笑了,说这样才像寻常百姓家的夫妻。

其实,这样清苦的生活,也是为难了李煜。

我握住他的手,说道,无论生活怎么艰苦,我们都要撑下去。

李煜沉默半响,最终答应。

转眼间,半年过去了,秋天庭院,绿藓侵阶,姗姗来迟。

李煜一袭青衫,站在庭院里挥笔填词,不禁吟道:“金剑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突然间,有人拍手大笑,“如果你能用心治国而不吟诗填词,朕便不是你的对手。”

我们转首看去,同时惊呼一声,“皇上——”

赵匡胤站在不远处,倚门微笑,面上沧桑。

我让毕珠搬来糕点瓜果,他皱眉挥手,说这里不需要闲杂人等。

李煜脸色平静,问道:“皇上亲自拜访臣子寒舍,不知有何圣旨?”

赵匡胤审视他,缓缓地说道:“呵呵,朕只是想找你们喝酒,你不必多心。”

亭里,日落,人寂寂,叶纷纷,惟见水东流。

我们坐下对饮,道尽了金陵秦淮河的月落星沉,点点滴滴的回忆。

赵匡胤持杯大笑:“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李煜深深地看着他,飞快答道:“皇上念的应是曹操的一首诗词。”

赵匡胤赞许地点头,“李煜果然是博学多闻。”接下来,他笑道:“想当年朕和兄弟一同上阵杀敌,饮酒高歌,是何等意气风发,可惜,现在别人都是在羡煞、觊觎着朕坐的皇位,朕却觉得皇帝其实是天下最苦的人,不仅要面对堆积如山的奏折,又要设计平衡臣子之间的勾心斗角,想办法让老百姓过好日子,不能看着官商胡作歹为——所谓的‘孤家寡人’,朕总算是体会到了——”

我脸上一怔,劝道:“皇上倒不必伤感,其实你心胸坦荡,自己的日常生活极为朴素,也约束儿女,却肯于花费施恩天下苍生,也厚待各国降臣,包括我们,第一个下诏不杀文臣,又统一大半江山,是历代皇帝较少见的。”只见到赵匡胤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变化,我又补充后一句:“天下间谁是英雄,帝王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赵匡胤眼眸微怔,随即回道:“是,自有后人去评说。”

这时,李煜敬上他一杯清酒,缓缓地说道:“何能解忧,唯有杜康!”

他不禁纵情大笑,豪情万丈,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宋太祖。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我们站在府邸外面,目睹赵匡胤骑马离去的身影。

车轮马迹依旧在,浓重暮色,今生一别,从此隔音尘……

宋太祖一生戎马倥偬,南征北战,容貌雄伟,气度豁达,曾有“黄袍加身”、“杯酒释兵权”等的光辉传奇,可是,他的死却有太多的疑点,留下了无人可解的千古疑案——“烛影斧声”, 没有原因,没有经过,就这样被赵光义等人掩盖真相,让时间模糊化,再也找不出一丝蛛丝马迹。

宋史曰:帝崩于万岁殿,年五十,寥寥数笔,足以让大家浮想联翩。

我内心伤感,知道每个人的命运迫不及待地来临了。

四合院,大雪飞扬,空气寒冷。

我们一起坐在房间里烹茶,一股清泉般的甜香,缓缓沁入肺腑间。

眼见外面的积雪越来越厚——

我走上前,把头靠在李煜的肩头,给他手上塞着暖手炉,一脸笑意,说:“你拿着,很暖和。”李煜怜爱地看着我,拒绝道,“家敏,你的身体还未康复,暖手炉你还是自己留吧。”我紧紧抱住他,仿佛抓住一缕温暖,只见冰凉的雪花落入眼中,粘起缕缕潮湿。

突然间,我说,“我已经给他们放了迷药,估计要等一盏灯芯时间才能醒来。”

“你说什么——”

他握住我的手突然加紧。

我摇头忙道:“我没时间跟你说!天亮了,我们就走不掉了!”

“去叫裴厚德与毕珠——”

“好——”

我们换成一身平民装,提起备好的行李,准备出门。

室内居然冲来数名侍卫,他们拔出刀刃,看着我们,拱手轻笑道:“侯爷,夫人,晋王——不,应是陛下,下诏闲杂人等不许出门——卑职劝你们还是稍安勿躁,还是在这里等陛下的圣旨罢。毕珠娘子,你说对不对?”

我明明放了迷药——

我惊愕地转身盯视身后的毕珠——

毕珠淡淡地说道:“小姐,你身体虚弱,不宜夜间出门。”

我痛心不已,总算明白了谁是真正的卧底。

曾经悉心侍奉我的丫鬟,居然是无间道——

我真恨自己有眼无珠——

裴公公气急败坏地指着毕珠,骂她不该投敌叛主。

毕珠不耐烦地挥手,和以往形象有很大差别。

“把裴厚德拖出去,掌嘴二十!”

我眼中伤感,轻声问道:“为什么?”

“哼,就去问你的好夫君。”

我转头直视李煜,只见他也是眼中迷茫,困惑不已。

毕珠恨道:“李煜,别忘记,我家的血债是要由你家一个个慢慢去还的。”

李煜一愣,随即把我纳入他那温暖的怀中,轻声道:“只要不伤害我的夫人就好。”

毕珠杏目圆睁,一脸不可思议。

气氛静默——

他们转身离去,仍然在外面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雪花飘扬,外面逐渐厚密——

烛影摇红,夜是如此漫长——

他们一夜无眠。

我与李煜也是一夜无眠。

东方拂晓,一缕曙色才动,屋檐下结着几根晶莹剔透的冰角。

宋太祖驾崩,兄终弟及,天下皆哀。

宋太祖的亲弟弟——赵光义即日继位,改名为赵炅,太平兴国元年,史称“宋太宗”。他先是采取一系列的措施安抚人心,再提拔自己的亲信党羽,替换原先的大臣,然后大赦天下,同时免去了李煜的违命侯身份,改封陇西郡公。

当时,我被一辆轿子接进宫里,拜见新皇。

临走时,我抚慰李煜,我会保护自己,不让赵光义伤害我。

李煜紧紧握住我的手,面上凄楚。

开封汴京,经过一夜大雪,一切变得格外明朗。

赵光义身着冕服,坐在皇位上,俯视我,嘴角掠过一缕淡笑。

我按下不安的情绪,淡然施礼,“郑国夫人见过陛下。”

赵光义挥退内侍,扶我起身,问道:“家敏,你为何不自称‘臣妾’?”

我立即抽回赵光义的手,转身背对他,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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