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原--乱世英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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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原--乱世英杰传-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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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谏,你们可真是同仇敌忾啊!”孟高冷冷的打量着他们,道,“——当兵的下跪,骨气呢!都给我起来!”孟高声音不大,却铿锵掷地。
“哗啦!”甲叶大作,将军们齐刷刷起立,分作两列,整整齐齐的伫立在帐中。孟高大步走上前,在司徒玄礼的位子上坐下,道:“让我来给你们算一笔账。”
“汉军夺权,你们还指望那十几万鲜卑人会乖乖顺从?你们想想汉军中有多少骑兵,鲜卑军与多少骑兵?步兵弓手如何与骑兵对捍?内乱一起,秦军势必乘机杀来,两面受敌,只有死路一条!”孟高扳着手指,道,“反出军营,怎么反?汉军分散守备各处军营,或看管粮草辎重,稍有异动,就回引起鲜卑人警觉。即使让你们集结成了,冲突一起,凭我们汉军的装备与速度,敌得过鲜卑人的快马骑兵追杀吗?”
孟高瞪了司徒玄礼一眼,又道:“纵使反出大营,秦军也不见得会接纳我们——到时候营门一关,弓箭伺候,后面是鲜卑骑兵,咱们统统死光!”


第 八 章 燕营风波(下)


 众人听得心惊胆战,当初私下里相约举事,大多凭着血勇之气,并没有顾及太多,而今孟高说的句句在理,才让他们觉得成事的机会是如此之小,每一步都危机四伏。
孟高知道司徒玄礼是他们的头,故而不给他发话的机会,道:“大家都是在北方长大的汉人,这么多年来都是胡人骑在我们头上,汉人在军中几时受过公平了?我们连匈奴、羯人都不如,别说同鲜卑人抢水了。有句心里话我闷了很久——这燕国不是汉人的,上党打胜了,威风是鲜卑人;打败了,死的却是我们汉人,不论胜败,我们永远低人一等。”
“可我们汉人有出头的日子吗?没有!匈奴刘渊,羯人石勒,鲜卑慕容,氐族苻秦,骑在我们头上的,永远都是他妈的胡人!”孟高提高了声音,道,“我们能去南方投靠晋室吗?不能!那些自诩为正统的江东名士更看不起我们!”
孟高的声音有些嘶哑:“我们汉人有个最大的长处,不论受多少苦难压迫,都能把血脉延续下去,一个字——忍!奉劝各位一句,不要为了一时之气而枉送了性命。不是我孟高自己不缺水而无动于衷,而是犯不着为了太傅这样的人而去死!”
“咯~”死一般沉寂的大帐中有甲叶摩擦的声音发出。孟高再一次环视众人,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太傅的人,会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传过去——那么我就请你传话给太傅,这里是在打仗,几十万人的性命攸关。两军对阵,士气为先,太傅若再一意孤行中饱私囊,不顾将士死活,只怕十个孟高也镇不住群情激愤、军心哗变!如今是我等请战,你太傅可以不理,用不了多久等陛下降诏催促出战,味道就比不上鄣固山泉滋润了!”
众将默然,司徒玄礼明白,孟高凭借事实与威望,已将这次兵谏扼杀在摇篮中,遂道:“大人说得有理,我们这么做,也无非是要太傅明白两军对决不是儿戏;若太傅能回头,携我将士全力一战,将秦人赶回关中,我等还是大燕子民,为国捐躯,在所不惜!”
“你知道就好,”孟高道,“今天的事,就当作没有发生过,谁也不许外传,明白?”
“明白!”众将齐呼。孟高走下起身,在司徒玄礼身边略一顿,才大步离去。
两天后,八义大营的孟高得到消息,定边将军司徒玄礼率领本部人马在半夜夺下了鄣固山泉,并包围了慕容评的中军大帐。周边各军平日里饱受慕容评亲卫队的欺压,即便是鲜卑将军也没有一个发兵救援,乐安王慕容臧、范阳王慕容德、平南将军慕容历、安南将军慕容合一个个都告病不出。司徒玄礼一做到底,断了慕容评的水粮供给。
汉军没有动乱,单是一个司徒玄礼,孟高并不觉得难办,飞马赶到了中军大营。司徒玄礼一见到他,便大笑道:“看到了吗?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孟高陪着他一笑,道:“今天出气,明天遭殃,你也太冲动了——想过怎么收场吗?”
“收场?”司徒玄礼道,“大燕让慕容评这种人做主帅,国家都不要了,还有什么收场?孟兄啊,现在我拘禁了慕容评,你如果不肯挑起这二十万大军与秦军一战,我劝你尽早离开上党,我们都死了,你还能撑起大燕的半边天!”
“你认为我挑得动吗?”孟高苦笑道,“没有乐安王与范阳王,我一个孟高顶个屁用!慕容垂走了,别人说燕国还有个孟高能撑起这将倾大厦,可我连皇帝都见不上一面;你司徒玄礼扣下慕容评,以为我孟高能领军一战,可我连三万兵都调不动——我孟高能做的,就只有保你这老朋友安然脱身。” 
“你是说——”司徒玄礼道,“败局已定?”
孟高点点头,道:“陵川白陉都是我的人,带上你的人马从那里走、今晚就走,为我大燕留下一支可战之军。”
“那你呢?”司徒玄礼问道。
“我得留在上党,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活着逃回邺都。”
当晚,定边将军司徒玄礼接到“密诏”:大梁秦军收集战船,欲从白马渡偷袭延津渡,着令率本部两万人马增援。司徒玄礼的两万汉军连夜从陵川南下,沿着白陉离开上党,进驻河内。司徒玄礼照着孟高吩咐,立即修书一封飞报邺都,将慕容评在上党的所作所为一子不漏的上报给燕主慕容玮。
第二天,当近卫告诉慕容评司徒玄礼的人马已撤去包围后,慕容评当即下令拘拿司徒玄礼。他的人扑了个空,慕容评盛怒,招来所有大将臭骂一通。
司徒玄礼的急报到达邺都时,正碰上申胤要去找清河公主慕容粼。申胤看完急报,喜忧参半——喜的是找到一个好借口催促慕容评出兵决战;忧的是慕容评把大军弄得乌烟瘴气,即使开战,又能有几分胜算!
慕容粼看完急报,俏脸一翻,一言不发,抓起马鞭就走。申胤暗暗摇头:这回不知道哪个宫女又要挨鞭子了。
两人进宫前,慕容玮正在纵乐,身下的宫女初涉人事不懂迎逢,惹得他十分不痛快。申胤看准时机,呈上急报。慕容玮看完,勃然大怒,当着又敬又怕的姐姐招来散骑侍郎兰伊,连文书都省了,口述一番,赐下使节信物,就让他去军前传话。
慕容粼先走,兰伊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她,申胤暗暗叹息。
中军大帐,兰伊当着慕容评,侃侃道:“太傅乃高祖嫡传嗣子,身为皇族,位极人臣:出;则当以万民为本,入,则当以国事为重,揽社稷宗室之振兴为己任。今太傅在军中,既不抚恤将士,又不谋划破敌,枯守上党二月有余而未进寸土,徒耗军粮百万而未建寸功,实乃为将之耻!太傅私据山泉,讹诈将士,自牟财利,难道视数十万大燕壮士性命如草芥,置大燕百年基业于不顾吗?人皆好利,此乃天性,陛下有言,国之府库,唯与太傅共享也,何愁钱财不济?陛下又云,若得让秦军长驱直进,国家败亡,纵有钱财,当何用之?国强民富,方得华贵显耀,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太傅以为如何?依兰伊之见,不如将财帛散于三军,上可安陛下之心,下可激将士之气。若得破秦军,立功报国,太傅还怕少了封赏?”
兰伊一番劝责,刚柔并济,听得慕容评又惊又怕,连连称是。
就在这时,山后杀声大作,斥候飞报,秦军偷袭后营,毁去粮草辎重无数,孟高将军已率军去救。兰伊又道:“孟高将军国之栋梁,用兵之事,太傅当从孟高将军,可保此战不失,切莫吝惜权势,耽误军机。”
慕容评最忌讳别人说自己才能不如人,竟“铮!”的拔出长剑,直指兰伊。
兰伊素有胆色,只是微微一笑,道:“兰伊若死,太傅将永无宁日也!”
慕容评气得脸色发白,兰伊大笑三声,揭帐而去。慕容评暴怒,一剑将案桌砍去一角,冲护卫吼道:“传令全军,三日后与秦军决战!”
“啪!”王猛将慕容评的战书重重拍在案上,冲一班将军道:“慕容评等不及了,三日后,便是我大秦将士一展雄风之时!”帐中甲叶声大作。
“铮!”银光闪过,王猛抽出了苻坚赐予的“天震”,朗声道:“煌煌大秦,万世同心!”
“煌煌大秦,万世同心!”众将齐呼。


第 九 章 血雨悲城(上)


 
颖水北岸,从许昌南下的七千秦军正兼程疾进。天色将暗,豫州刺史王鉴对一旁的燕国降臣李邦道:“此番进兵接应淮南,当于何处屯兵为上?”李邦本是燕国豫州刺史,宛城被晋军袭破后,拒不归顺,连夜出逃,经王鉴引见,投到了屯守许昌的邓羌麾下做了幕僚。邓羌北调上党后,王鉴继任刺史,便拜李邦为长史,参赞军机。
李邦道:“当年毋丘俭在淮南作乱,司马昭兴兵四路讨伐,两人竟看中了同一处以为屯兵之用。”“何处?”王鉴问道。
李邦伸手往前一指,道:“项城。”
“项城?”王鉴奇道,“三百里颖水,千里边荒,项城可谓荒中之荒,如何屯兵?”
“大人有所不知,”李邦道,“千里边荒,西起伏牛山,东至洪泽湖,南北拉锯,民不留居;可不论是羯赵石勒时,还是鲜卑慕容时,南北贸易往来从未停息,淮北反而出现了新蔡、颖上、涡阳三处兴旺集镇,而这三镇的物资货源,又是从何而来呢?”
“你是说——,”王鉴似有所悟,道,“项城?”
“正是项城,”李邦道,“我在豫州时,每年都有不少从北方客,或是亡命之徒、或是豪赌之士,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便是项城。项城地处颖水中心,南边是新蔡,东南是颖上,正东是涡阳,乃三镇要冲,既是淮南的门户,也是我们此去寿春的最近据点。”
王鉴听完,朗声道:“传令全军,入夜前务必赶到项城!”
颖水南岸,平北将军桓伊与涡阳太守陆之游的两路人马在项城以南十里处会合。桓伊原本与竺瑶约定在颖淮交汇处伏击秦军,但考虑到那里离寿春太近,袁瑾一旦突围,将与秦军遥遥可见,势必大振,不利于分割歼灭。桓伊遂将截击的地点改在四百里外的项城,并传令涡阳人马西进,与豫州军夹击秦军。
“桓伊将军,”陆之游道,“为何不进项城驻扎,而在树林里下营?”
桓伊笑道:“想去项城投宿,得照市价付钱,我们两军上万人,可住不起啊!”
“这是什么话!”陆之游道,“大军过兵,焉有收钱之理!项城那班刁钻奸商,就不要命了?”
桓伊拍拍他道:“你若杀了那些奸商,不出一年,江东就会没有可用的战马。”
“桓大人说的没错!”三木与思无邪联袂而来,三木道,“我与思无邪去项城玩了一个月,那儿早就不叫项城,而是改作——边荒集。如果不是听说又要开战,只怕我一辈子就窝在边荒逍遥快活不出来了!”
“最好的酒,最好的曲子,最好的姑娘——边荒一月,恍若隔世也!”思无邪叹道。
桓伊道:“项城——哦,边荒集,把南方的粮食与茶叶运走,换来紧缺的铁器与战马,不论是祖逖当年,还是袁真在任时,都只把税赋收到新蔡、颖上、涡阳三镇。边荒最大的魅力,便在于介于南北硝烟之间,没有一切道德与律法的约束,我们只能与他们做买卖,而不能用强权去凌驾——正如大军进驻要收钱一样。”
“蛮荒奢靡之地,不去也罢!”陆之游道,“秦军自许昌南来,必取道项城,既然我们早到了一个时辰,便让他们做了边荒之魂吧!”
“荒人是不会让我们在他们的地头上开战的,”思无邪道,“趁天亮,绕道颖水上游,一样能够杀秦军一个措手不及。”
“堂堂大晋王师,还听得奸商摆布了!”陆之游不屑道。
思无邪微微一笑,道:“太守大人若一意孤行,荒人一定会扰得我们全军覆没。”
“迎前截击,也未尝不可。”桓伊话音落,斥候飞报,秦军已在颖水上游四十里外。
“轰隆隆!”寿春西门大开,袁艾之与袁双之引本部六千人马开出城外,列成阵势。不远处,晋军大营喊声大起,桓氏第一勇将、南顿太守桓石虔率领他的五千铁骑一字排开。桓石虔策马傲立,手提一对铜锤,朗声道:“桓石虔在此,来将胆敢一战?”
“我来战你!”袁双之大枪一摆,纵马驰出,袁艾之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将军神锤,群贼枭首!”五千铁骑一齐高呼。桓石虔纵马出阵,玄色铜锤在阳光下一撞,发出“当!”的一声巨响,余音袅袅。袁双之枪长马快,疾风般掠至,枪尖翻滚,瞅准桓石虔手腕扎去。
“好胆!”桓石虔暴喝,他这对大锤专门应对枪矛等长兵器,眼见袁双之枪到,侧身一让,右锤挂住枪尖,左锤高举,狠狠砸在枪杆上,火星四溅。袁双之如遭雷击,双臂齐麻,胯下战马受了惊,仍一个劲的往前冲。桓石虔左锤顺势横扫,正中其胸。袁双之眼前一黑,喷血如注,栽落马下,犹有一口气在。
桓石虔收了锤子,右手提着袁双之的大枪,左手将他一把拎起,喝道:“来人,将此贼押回营中,待群贼齐拿,一并送去建康!”
晋军欢呼,袁艾之已是骑虎难下,麾下将士尽皆胆寒,再战必败;若回寿春,势必为袁瑾耻笑,把心一横,朗声道:“袁艾之愿重归大晋!”
城头滕庄、滕钦兄弟大骇,滕钦抄弓在手,怒道:“无耻小人,杀之后快!”
“砰!”一枝羽箭飞掠而来,正中滕钦身旁箭垛。一队骑兵自南驰至,为首一员年轻将领手中铁弓遥指城头,道:“何人再敢偷袭,我谢玄必杀之!”
桓石虔铁骑分开两阵,袁艾之带着豫州人马缓缓进入,一边走一边放下兵器。六千人走完,桓石虔抬手,一枪扎向袁艾之后心。
“留人!”谢玄高呼,策马飞驰。
“噗!”桓石虔已用袁双之的大枪挑起了袁艾之的尸首,喝道:“桓公有命:忠勇之士,足可留用;反复小人,当场格杀!”声若洪钟,谢玄长叹一声,拔马返还。
“杀得好!”滕钦道,“这两兄弟横竖都不是好东西!”
“再有十里,便是项城了!”李邦遥指前方,暮色中,颖水缓缓流淌,两岸树林静寂无声。王鉴环顾四周,道:“若有人在此地设下埋伏,必将杀我军一个措手不及。”他的声音在这片昏沉沉的林水之间显得分外刺耳,远近皆闻。
“我等已在此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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