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最后的荣耀:大明1592·抗日援朝(全二册-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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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最后的荣耀:大明1592·抗日援朝(全二册-出书版)-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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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命令遭到了全军上下的反对,所有人都认为,这么一路不知虚实地追下去,实在太危险了。
这其中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原因。客观原因是元均从水工橹手那里听到的:“水岭已过,马岛将迫,运舡失便,我无生道,千万水兵,未剿一贼而自蹈大祸,今日之事,谁任其咎?”
至于主观原因,则是所有人都对这位大爷的指挥能力彻底丧失了信心,与其跟着他打,还不如不打……
元均虽然刚愎自用,但一听到“今日之事,谁任其咎”八个字,立刻就不傻了。这种擅于钻营的人,对责任最为敏感。他知道士气已不可用,索性从善如流,立刻下令全军回转。
可此时洋流处于逆向,舰队活动十分艰难,在撤退途中,全罗水营的七条大船飘散到了东海深处。这是一个不祥之兆。
朝鲜军一退,藤堂高虎又开始不远不近地跟上来,像一头跟随着负伤麋鹿的狼,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一口。
朝军水师徐战徐退,又退至加德岛附近。这次元均学乖了,不敢派人登岛补给,而是让舰队北移,靠近大陆的永登浦。谁知道这一步早就在日军预料之中。藤堂家和岛津家已经派了五十条快船,载着大批士兵先抢到永登浦附近埋伏起来。结果朝军在永登浦再一次遭遇伏击,损失惨重。
元均吓得连救援都顾不得,扬帆,一口气后撤到了温罗岛附近,最终又回到了巨济岛北侧的漆川梁驻留。而日军则继续如影跟随,分成许多小队不断袭扰。
这次战斗的过程,和数天前的战斗过程几乎如出一辙。藤堂高虎已经摸透了元均胆小怯懦、犹豫不决的个性,故意在反复拉锯战中消磨朝军的体力,等待着他们犯下更多错误。
漆川梁位于巨济岛与半岛大陆之间的马山湾附近,附近有漆川岛,距离安骨里城和镇海都不远。这里海域狭窄,水深颇浅,并不适合朝鲜水军驻屯。但元均不知为什么,非要停留在这里不可,怎么劝都不听。
七月十五日,朝、日两军围绕着漆川岛持续了一整天的低烈度战斗,朝鲜水军处于劣势,但尚不致崩溃。双方一直到太阳落山方才收兵休战,疲惫不堪的元均把所有的将领都集合过来,神情沮丧地说:“现在情况如此艰难,只怕咱们只有殉国一途了。”
裴楔一听就火了,说我军连续打输了好几场,士气沮丧,已无再战之力,不如及早撤退保存舰队实力。裴楔的建议从军事角度上来说是对的,海军的价值在于“存在”,只要舰队还在,哪怕丽水丢了,都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但从政治角度来说,这个建议最糟糕不过。元均若是就这么回了丽水,等待自己的将是无数的弹劾奏章,到时候别说柳成龙不会放过自己,尹斗寿也不会帮一个落水狗。
元均想到这里,摆了摆手说:“死而后已,汝勿多言。”裴楔一听,知道这人油盐不见,索性不谈了,回去偷偷跟自己手底下的十二条船商量撤退的事。
十六世纪的海战,基本上都是白昼战,一到晚上海面会变得极黑,缺乏远光照明设备的船队连保持队形都很困难,遑论作战。因此基本上两军一打到太阳落山,就很有默契地各自休战,有什么事来日再说。因此“夜间不战”,是属于这个时代水军的常识,元均和朝鲜水师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常识,可藤堂高虎不这么认为。
十五日深夜,元均睡了,藤堂高虎没睡,他派了自己侄子藤堂高刑和一个叫箕浦忠光的心腹,带着二十几条叫做鼻居舠的小船,悄悄地潜伏在朝鲜水师船之间。当时夜里太黑,朝鲜水师的警戒又很松弛,居然被这些小船悄无声息地贴近了数艘巨舰。鼻居舠,顾名思义,船的一头高高翘起来,像是一只鼻子,正好可以贴到大船的侧舷吃水线上部,而且这些船里装满了引火之物,干什么用的一目了然。
藤堂高虎又派了一支分舰队,冒着走散的危险绕到朝鲜水师的身后去,这才安心睡去。
七月十六日黎明一破晓,忙碌了一夜的日军突然发动了突袭。
突袭的第一弹是来自于鼻居舠。这些小船突然出现在舰队之间,把鼻子紧紧贴在许多板屋巨舰之上,然后引燃了熊熊大火。而藤堂高刑等人则趁此机会,用铁钩钩住船首,爬上去杀光甲板上的人,再放火。
此举让许多舰船几乎同时冒起黑烟,彼此不能相顾,引发了极大的混乱。猝不及防的朝鲜人刚睡醒就遭到了这么强烈的打击,都纷纷争先恐后地调转船头,想离开这一片火势。元均的旗舰连连击鼓鸣锣,试图示警,反而起了反作用,让船队更为惊慌。
如果是李舜臣处于这种状况,和元均做同样的事情,麾下士兵肯定会慢慢镇定下来,向旗舰靠拢。可惜元均不是李舜臣,他的警报只会让军心更加动摇。由此可见,平日里培养士兵对指挥官的信心,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在这一片混乱中,日军嗷嗷地从前后两个方向冲了上来,登时枪声大作,硝烟四起,密集的弹丸像暴雨一般落在朝鲜舰队头顶,整个洋面都被火焰与鲜血覆盖。被夹击的朝鲜水师溃不成军,不得不各自为战,两军的船只杂乱地穿插到了一起,完全陷入一场混乱——或者按照英国海军的叫法,DOG FIGHT。
前面说了,朝鲜水军的优势是远程火力加运动战,现在却被日军欺近搞埋身白刃战,让对手发挥出了单兵战斗力强劲的优势,胜负之势,一望可知。
此时朝鲜军里唯一还保持理智的,只剩裴楔一个人。他早就约束部下做好跑路的准备,见势不妙,立刻带着十二条船拨转方向,准备撤退。元均远远看到裴楔临阵脱逃,下令把他拦住。可这时日军的突袭已经开始,谁也顾不得谁了。
藤堂高虎成功地把朝鲜军拖入乱战之后,格外兴奋,亲自挥刀杀上去,专挑个头大的砸;另外一位败军之将胁阪安治更是身先士卒,浴血奋战,前后亲自夺取的战舰就高达十六条。
加藤嘉明原本是担任后军,一直在两军接战后才丛赶到。他一看这阵势,心想不行,不能让藤堂抢了太多功劳,二话不说,带着自己外甥等人一口气杀到了最前方。他的打法更加凶悍,先是强行登了一条船,杀光水手,再找另外一条船。中途他数次落海,抓着小船浮上来,抹掉脸上的海水,继续杀。
一时间,惨叫声、喊杀声、火器射击声和船只沉没发出的断裂声交织到了一起,成为一场死亡交响乐。日本水军的这几员大将个个如同嗜血的鲨鱼一样,疯狂地杀戮着,他们等待这一刻,等的实在太久了。这些李舜臣的手下败将,终于找到了出气的机会。
一直到战斗快要结束了,驻屯竹岛的锅岛胜茂这才匆匆赶到现场。他发现朝鲜舰队被消灭的差不多了,十分沮丧,这时他手下一指,说岸边还有好几条呐。他心中大喜,冲上去把这些船抢到手,也算立了功劳。他还不忘派了成富茂安突入战场,也砍杀七百余人。
锅岛胜茂甚至还有心情坐下来欣赏海战,说我小时候被秀吉大人带着去欣赏过芳野的樱花,而眼前这番美景,比芳野樱还要绚烂夺目啊。
这一场大战持续了半天,朝鲜水师几乎全军覆没。李舜臣的亲密战友、全罗道右水使李亿祺、忠清水使崔湖等人在一片混乱中相继投水而死,这些水师精英的沦亡,令人扼腕叹息。
三道水军的最高统帅元均看到大势已去,只得收拢附近的二十余艘船只,朝着岸边靠拢,希望能登岸逃出生天。
元均也不想想,同样的亏他都已经吃过两次了,日本人怎么会不准备第三次?
等待元均的,是岛津义弘早早埋伏好的三千生力军。这支部队原来驻屯在唐岛,开战后悄悄移至漆梁川附近,就是为了伏击慌不择路的朝鲜水军——由此可见,日军这一次的水军攻略,是早有预谋,而且筹划相当周密,水、陆两军表现出了惊人的默契。
这一战下来,朝鲜水师所剩无几的残兵,被毫无悬念地屠戮一空。元均在乱军之中试图逃跑,可惜因为体型太过肥胖,动弹不得,只好靠在一棵松树旁喘息,被追来的日本士兵一刀杀死。后人有诗赞曰:闲山一岛国南门,底事朝廷易将频,不是元均初负国,元均之腹负元均。
另外还有一种说法认为元均没有战死,只是被俘,或者逃出生天了——但无论哪方面的史料,从此都再没有关于这个人任何活着的记录。因此,即使他侥幸活下来,“元均”这个名字也已经在漆梁川划上了句号。
不管怎么说,元均总算是力战而死,因此后来他被李朝追授为从一品左赞成,原陵君,身后恩荣不输给其他殉国的朝鲜将领,与李舜臣平级。时人对元均似乎还颇有同情,说“均虽败死,似非不忠不义所致。”
他当然不是不忠不义,他只是无能。在战争期间,无能对高级将领来说,也是一种罪过。
战斗结束以后,藤堂高虎和加藤嘉明都认为自己立的功劳最大,几乎大打出手。最后还是松浦镇信出来打圆场,说藤堂先在夜里安排下哨船,又干掉了元均,理应头功。秀吉听说以后,封了藤堂高虎总督天下海船之政,赐了桐花徽号,茜红舟幕,以表彰他的功劳。
朝鲜水军在这一役,不必提损失有多少,只要知道还剩多少就知道了:十二艘板屋船。这还是裴楔当机立断才保存下来的。可见在漆川梁的战斗中,朝鲜水军是毫不夸张地全军覆没。
裴楔从战场撤退后,直接退回闲山岛。他知道不可再守,就遣散了岛民,烧毁了军器物资,返回丽水。他的十二艘战船,为朝鲜水师留下了宝贵的种子。不过裴楔到底算是抛弃主帅临阵脱逃,就连李舜臣都无法原谅他,也算是个悲剧性的人物。
漆川梁的败战传到汉城,朝鲜君臣如被雷击,全都傻了眼。
怎么办?只能再度启用李舜臣。
于是,漆梁川海战结束后的第十天,李舜臣官复原职,来到丽水。等待他的只有裴楔的十二条船,这是三道水师全部家当。
早干嘛去了?

第十三章 浴血全罗

漆川梁海战结束以后,日军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开始对朝鲜正式展开大规模的攻击。
在壬辰战争初期,日军采取的是闪电战策略,兵分三路从庆尚道急袭汉城,再沿开城、平壤一线挺进,其基本策略是攻敌不备,捣其要害。这个策略,是建筑在朝鲜文恬武嬉全无警惕、宗主国大明漠不关心的基础上。
而丁酉再乱的时候,朝鲜已完成了战时动员体制,无论国内时局如何不堪,至少在战略上已经严阵以待;而此时大明也对朝鲜半岛这场战争的严重性做出了充分估计,明确了援朝策略。日军不可能再采取大踏步前进的闪击战战略,他们必须有所改变。
日军这一次进攻的编制仍旧是八个军团,分成加藤(1)、小西(2、)黑田(3)、锅岛(4)、岛津(5)、蜂须贺(7)六个主力军团,宇喜多秀家和毛利秀元的一个后备军团(8)——不过这个军团的兵力最多,高达四万人——外加长曾我部的一个水军军团(6)。
在这两个军团之上,还有七名御检使,分别是太田一吉、福原直高、竹中重利、垣见一直、毛利高政、早。川长政、熊谷直盛。秀吉把壬辰战争期间以三奉行为核心的监军团整个儿换了一遍,一方面是石田等人被小西行长和沈惟敬连累,秀吉不愿意让他们继续在朝鲜呆着;另外一方面也表明秀吉认为设置长老团这个举措意义不大,只会帮倒忙,所以这一次只选派了七个资历和影响力都偏弱的七个人,在名义上予以协助,决策权下放给了军团。
不得不说,秀吉虽然为人狂悖,治人的手段还是有的。这一处组织机构的变动,对此后的战事起到了相当大的影响。
在战略上日军不再是三路齐进,而是两路并发——哪两路呢?
一左一右。
右路军的总指挥是秀吉的侄子小早川秀秋,他的麾下配置了第一、第三一部(只含黑田本队)、第四、第六以及第八军团的半数,总兵力高达六万五千人。
左路军的总指挥仍旧是宇喜多秀家、麾下配置了第二、第三一部(含毛利吉成、高桥元种队)、第五、第七以及第八军团半数,总兵力为五万人。
根据日军的战略,在第一阶段,右路军将从右路发起佯攻,迫使明、朝联军把注意力放在庆尚道方向,然后左路迅猛出击,全力攻克南原,把全罗道一分为二,然后左、右两路军会师于全州,彻底控制全罗道。
如果能占领整个全罗道,不仅可以彻底解除朝鲜水军的威胁,而且还能让日军水军进入黄海提供补给作业,效率大增。如此一来,日军便可以以全州为基地,无后顾之忧地进攻忠清道与汉城。
不得不说,李舜臣给日本人带来的阴影实在太大了。壬辰战争的败因之一,正是因为日本人没有占领全罗道,导致李舜臣的水军对补给造成威胁,进而丧失了战略主动权。所以,这一次不由得他们不重视。
而此时明、朝联军的状况是如何呢?
在和谈期间,大部分明军陆续撤走回国。截止到丁酉开战之前,留在朝鲜境内的明军不超过一万人。
而远在国内的明军主力,仍旧在慢吞吞地集结中。这倒不怪邢玠,而是要怪他的前任孙矿。孙矿担任经略本来就是一个临时性任命,加上自身能力也不怎么样,到四月份离职之前,他才动员了一万九千名明军,还不及宋应昌在同样时间内筹集兵力的三分之一。
邢玠接过这个烂摊子之后,劳心劳力,截止到六月底,使动员明军总数达到三万八千人。而在同一时期,宋应昌达到的数字是七万。两下一对比,便可知道宋应昌花费了多少心血。而且明军这三万多人是陆陆续续抵达朝鲜,比如解生所部已跟随麻贵到了开城,李如梅的骑兵才在辽东刚刚挪窝。
当然,邢玠也并非什么都没做。他除了调派陆军之外,还做了一个非常关键的决策:水师入朝。当时明军在朝鲜只有浙江水师三千人,而且担负的是从山东向朝鲜运输粮草任务。邢玠从福建、南直隶、吴淞等处又抽调了两千多水师,开着战船北上赴援。这说明邢玠已经意识到制海权的重要性,在后期的海上大战打下了物质基础。
邢玠之所以这么热心调拨水军,与他的反击计划密不可分。
对于即将爆发的战争,明军也制订了针锋相对的计划。总兵麻贵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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