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上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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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战上海滩-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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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骑云、于曼丽在一边看着,心中都忐忑不安。

“郭副官。”明台喊。

“组座。”

“箱子里运的是什么?”

“战略物资

“打开箱子。”

“组座?”郭骑云语气带着一丝祈求。

“打开!”明台厉喝了一声。

郭骑云立正,说:“对不起,组座。卑职是通过电台,直接从重庆五处接到的‘摆渡’命令,并由宁站长批准,我有特殊处置权。”

“是吗?”明台轻蔑地笑了一声。他俯身从仓库地面捡起一根细长的钢钎,自己动手,猛地撬开一个货箱。

“组座!”于曼丽恳求的声音。

货箱的盖子被明台一脚踢开,箱子里是清一色的雪茄。

明台没有就此罢休,他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接着撬……香烟、洋酒、名表、化妆品应有尽有,上面都有76号的批条及通关标志。

郭骑云没办法了,喊了声:“组座!求您别撬了,算我求您!”

明台倏地掏出手枪来,他一回头,一抬手狠狠地砸了郭骑云一枪托,于曼丽叫起来,明台一把将郭骑云的头摁在货箱上,用枪指着他的头,拉上枪栓。

“郭副官,你竟然用前任阵亡组长辛辛苦苦用兄弟生命换来的一条运输线,作为你走私发国难财的通天大道。你不觉得你已经活到头了吗?”

“我是军人,我是奉上峰命令执行任务。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组座明鉴。”郭骑云说。

“组座。”于曼丽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郭副官说的是真话。是我,是我没给你讲真话。我怕……”

“你怕什么?”明台显然已经怒不可遏了。他的枪口居然指向于曼丽。

“我怕你像‘毒蜂’一样跟他们作对,我不要你死!”于曼丽迎着枪口,大声说着,眼眶里泪水充溢。

“组座……”郭骑云被压在木箱上,喘息着说,“组座血气方刚,初涉仕途,不知官场风险,一招不慎,就会有杀身之祸。我是一片保全之心,不忍看你步前任后尘,被人出卖,死无葬身之地。”

明台将郭骑云拎起来,朝着水泥地重重一摔,余怒未息。

“组座。”郭骑云爬起来,忍着一身的痛说,“新政府为旧政权提供供求渠道,这在军方上层,根本就不是秘密。双方交换短缺物资,为了流通货币,互相出卖一些经济情报,牺牲彼此的手下,走私军火、药品,以供双方获取最大的经济利益。”

明台心中所有的疑问及推测全部击中,他突然觉得遍体生寒,他第一次为自己感到悲哀。他一跺脚,提着枪就要冲出去。

于曼丽一把从后面抱住他,恳求他:“明台,你千万别冲动!”

“你放手!”明台用力将她摔倒在地。

“明台,你清醒一点啊。”于曼丽说,“我真的不想看见你去送死!”

“组座,您就是去找宁站长也没有用。此事各站、各局均有染指,范围甚广。我们A区行动组扮演的主要角色就是运输中介。超过一半的军火走私买卖,由宁站长组织协调。换句话说,军统局与汪伪政府高层官员在租界内外合资走私生意,汪伪政府的人通常用占有的港口、机场和码头,作为入股的条件,而军统局上层才是整个交易的最大股东。”

明台已经心如明镜了。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不难解释。大家都绑在一条利益链上,上层虽在敌占区工作,却可确保性命无忧。虽有一定的政治风险,高利润可以将政治风险减低至最低的零点。

前方将士浴血奋战,换来的竟然是国民政府的投机买卖,上层高官与日伪合流,金权一体。

明台终于明白了“毒蜂”之死的真相。真相就是:不同流合污,就彻底清除。

自己也不例外。他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郭骑云、于曼丽竭力掩盖事实真相,是想保全自己。自己一旦知道真相,手也就脏了,心也就淡了,血也就冷了。

他终于能读懂于曼丽的心了。于曼丽要自己“逃”,是想让自己干干净净地离开肮脏的地界。

明台彻底寒心,他撂开手,大跨步地走出门去。身后是于曼丽的哭声和郭骑云的恳求声。

明台头也不回地走着。他很后悔。自己不该来。

得知真相后,他真的想“逃”。如果能“逃”回过去的生活,他一定逃。

他太敏锐。他居然能从阿诚送给自己的名牌雪茄中嗅出“味道”。他居然若无其事地跟阿诚说,自己的烟抽完了,新货什么时候到。

他竟然真的就找来了。

找到了什么?找到了“离开”的理由。他甚至怀疑阿诚就是故意的,好让自己知道,除了黑和白,还有灰色。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就是中间色、中间人。不必再腆着脸,说什么民族大义,讲什么英雄侠义。

明台很孤独。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原是如此的孤立无援。他在一个昏黄的路灯下停驻,胸中感到无限的悲凉和痛苦。

他脑海里浮现出锦云温婉的笑容。

他的心沉得负不住了,他想把身上的重负脱下来。

明台开始颓废了。他常去霞飞路上的小酒馆闲坐,总是喝得醉醺醺的。于曼丽跟过来劝说了几次,他都问于曼丽:“货出了吗?还有货吗?有烟吗?光走私香烟有什么赚,你们怎么不运鸦片呢?烟膏多好赚钱。”于曼丽说:“真的,是运鸦片了。”她想着明台会震怒,因震怒而振作。谁知明台说:“那太好了,东南亚缺劳丁,下一步还可以贩卖人口,虽然卖人没有卖烟片赚,但是,出卖人,被出卖,是军统局的传统。传统不能丢。”

于曼丽黯然神伤。

从此以后,她离他远远地坐着,仅仅是为了怕他真喝醉了,回不了家。

一杯红酒,两杯红酒,明台在吧台前喝着。锦云不知何时来了,她靠着他,并排坐下。

“你怎么来了?”明台酒色涌上心头,双眼迷离。

“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锦云说。

“那你看出点什么了?”

锦云低声说:“我看见一个曾经热血的战士,因为指挥官的无能,而主动放弃阵地。”

明台一愣,仿佛自己一丝不挂地被人给揪出来,站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嘴角一撇,笑起来,说:“哪有阵地?我已经看不见了,你没看见天黑了吗?”

锦云意味深长地说:“那就换个天吧。”

一语宛如雷击。

明台内心深受触动。

他看着锦云,锦云关切地看着他。一股暖流涌上明台心尖。酒廊里充溢着玫瑰的浪漫香气。

仿佛建立起一座心灵的桥梁。

锦云的手主动伸出去,紧紧地握住明台的手。明台真的很想哭,他觉得自己很满足,因为锦云的存在,他的心灵被净化。他愿意跟她一起去打下一片崭新的天。

他忘了,酒馆窗外还有一个痴情凝望他的女人于曼丽。

于曼丽终于隔着玻璃窗看见了明台真心喜爱的女人。那种相爱的磁场,她再也熟悉不过了。吧台上,猩红的酒色就像是下了毒。红酒有毒,还是爱情的红酒有毒?她不得而知。

于曼丽的心一瞬间碎成八瓣,她想,人都说是七瓣心香,轮到自己,偏比别人多一瓣来踩。

但是,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把这个女人大卸八块的想法,而是想彻底把自己的神经、思想、肉体、眼睛、情绪给大卸八块。

她眼中全是凄凉,可供遥念,可供遐想,不可触及,一旦触及,她就浑身疼痛。她想着,自己以后不必再来了。

她走在一排寂寞的路灯下,她想着,于曼丽,你真是好痴情,好痴心妄想,这满大街行走的女子,模样再不济,也是干净的。

于是,她再也不哭了。

她把手缓缓放下,仰望着天空,笑了笑。

她笑得很悲哀。
第十三章 丧钟敲响

阴凉的夜晚,月色如水。

黑黝黝的图书馆里有一束微弱的光时隐时现。郭骑云在沪中图书馆里高高的书架中间游走,他打着手电筒仔细分辨着书架上的标签。他反复从心底复述着编码、编号及页码。

“2015370……”他有些惴惴不安,因为,他似乎听到窗外的夜风吹动树叶的声音,而这树叶簌簌的声响类似脚步声。

郭骑云关掉手电筒,冷静地倾听了一下,周围很安静,是自己多疑了。

这两个月来,发生了许多事,由上海站行动组A区“摆渡”的走私船居然在通关后,半道上被来历不明的水匪给劫了货。满船的药品和枪支去向不明。另有A区负责存货的第9号仓库,半夜突发大火,大约有一船的鸦片全被烧了。

宁站长被就地免职,由上面的人押解回重庆,被送上军事法庭,下场似乎不乐观。A区行动组、情报组群龙无首,宛如一盘散沙。

明台忙着谈自己的恋爱,万事撂手,一副天塌下来与我无关的模样。于曼丽在面粉厂做面粉营销,除了收发报,他简直怀疑于曼丽就是一个单纯的上海白领。

所有的暗杀计划暂时搁浅。

上峰命令蛰伏等待,似有大行动要进行。今天下午,郭骑云在影楼收到新任站长的最新指令,潜入沪中图书馆,取一份重要文件,并将文件安全送达指定地点。

郭骑云在确认自身处于安全的状态下,继续寻找他要找的编号,终于,那本书被他找到了。

他用嘴叼着手电筒,取下厚厚的一本《百科全书》,翻到370页。果然,370页中间开始镂空了一小截,用透明塑料纸包着一个小胶卷盒。他小心翼翼取出胶卷,藏在身上,左右看看,把书放回原位。

凌晨两点十三分。郭骑云按照预定的接头时间,匆忙地赶到接头地点赫德路。他穿过一条僻静的小弄堂,街对面就是一个电车场。

一个黑影沿着一道电轨路走了过来,郭骑云很清楚地看清了来人。

“对不起,长官。我迟到了。”预约的是两点正,郭骑云超过了十几分钟。

“东西呢?”黑影问。

“我拿到了。”郭骑云把藏在身上的胶卷递了上去。

“你没告诉别人吧?”

“没有。”

“好,做得好。”

一声枪响。

郭骑云前胸中弹,他瞪大了双眼,吃惊地看着自己的血从胸口溢出。哗的一片刺目的电灯闪亮。电车场内外通明。76号特务布满了各个方位,严阵以待。

汪曼春穿着一身皮衣,戴着皮质手套,足蹬一双高筒军靴,腰间别着枪,斜倚着一辆电车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幅“出卖与被出卖”的画面。

“为什么……”郭骑云脸色苍白,捂住胸口问。

黑影不回答,又开了一枪。补枪到位。

郭骑云栽了下去,血从他身底下漫出。

汪曼春鼓起掌来。

黑影背对着她,把胶卷递给汪曼春,他说:“这只是一个烟幕弹,真正的第二战区反击计划在‘毒蝎’手上。”

“亦真亦假?”汪曼春的嘴角浮起一丝轻蔑。

“对,真真假假。”黑影答。

“合作愉快。”汪曼春脱下皮手套,伸出手去跟黑影握手。黑影没有转身,也没有捧汪曼春的场,他说:“这只是一个开始,等我把‘毒蝎’和第二战区的反击计划双手奉上的时候,我们再详谈合作。”

“好。”汪曼春点头,“但愿如你所愿。”她转过身去,大声说:“清理现场!准备收队!”

夜风中,郭骑云的尸体被拖走。黑影低头看着一条血路,他心里想着,血路开始铺就了,要成功,就要有牺牲。

一款别致典雅、晶莹剔透的钻石袖扣捏在明台的手上,他正对着穿衣镜佩戴袖扣。阿诚在门口催明台动作快一点,说:“订婚舞会就要开始了

明台穿着白色衬衣,套着黑色的小西服,显得华贵儒雅,他站在穿衣镜前面,镜子里宛如绽放出绚烂的朝霞。

“快点,小少爷。”阿诚说,“客人都到了,您再不下去,大小姐该着急了。”阿诚说。

“知道了。”明台梳了头发就要走。突然他想起什么,神使鬼差地打开了手表匣子,里面放置着十几款金光璀璨的名表,明台偏一眼看见王天风送给自己的那块瑞士表,他眼一热,想也不想,就把那块表从表匣子里给拿出来,戴在手腕上,来回看看。

阿诚索性伸手过来要拎明台的衣领了。明台头一低,掠过阿诚的手,倏地穿过阿诚的手臂,人已经站在了门外。

阿诚摇摇头,明台耸耸肩。

丫鬟在楼下看见明台,张着嘴喊:“小少爷,您好帅。”明台微笑着,娴雅地转过身来望着楼下。大厅里光线充足,花团锦簇。所有的明氏亲族和宾客都纷纷回头看明台,大家微笑致意,有喊七堂哥的,有喊明三少的,有喊小堂弟的,依次不均的声音,高低回旋在明亮的大厅。

明台有礼貌地应着声,极有风范地走下扶梯。阿诚随侍在侧。

明镜仪态华贵地站在大厅中间,向亲戚朋友们致敬,她向明台招手,明台很听话地站在大姐旁边,陪着大姐跟一众太太、小姐们寒暄。他的眼光四处寻觅着他的未婚妻。

有人在喊:“程小姐来了。”

绅士们、太太们都不由自主让出一条路来。

程锦云穿着一件白色晚礼服,搭配着精致的流苏刺绣披肩,高贵典雅地出现在明台眼前。苏太太在一边陪着锦云,程家没有亲戚在上海,苏太太一个人做了女方的全权代表。

明家的亲戚有人在窃窃私语,有说新人漂亮的,有说程家寒酸的,有说明台是庶出的,也有说珠联璧合的。总之,一场充满了明氏家族感情色彩的订婚舞会就此拉开绚丽多彩的序幕。

天近黄昏,晚霞绚烂。

明楼穿着黑色的礼服跟堂兄明堂站在明公馆草坪的喷水池下谈话,

“你跟汪曼春怎样?”明堂问。

“还能怎样?”明楼说,“纵有负荷,横有家规,我跟你不一样,你是一言堂。”

“你家有议会

“议会倒还有得商量,可惜是垂帘听政。”

明堂笑道:“你大姐在我心目中就是一个职业革命家。”

“口头革命家。”明楼纠正了一句。

阿诚此时给明楼和明堂送来了葡萄酒。

“听说,你把面粉厂送给明台了?”明堂问。

“这孩子被家姐给宠坏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心气高,出手不高。我能怎么办?我给他一家面粉厂,先让他试试水……学着自食其力。”明楼喝了一口酒,不经意地说,“听说最近你经营的铁矿产量剧增,你不打算继续搞证券了?”

“你哪听来的?”明堂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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