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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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空城-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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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节发展到关键时刻,源重阳适时制止了皇帝的冲动,又语言缠绵一番二人后敛容离去,看起来他们经常玩这种戛然而止、欲擒故纵的游戏,她舒了口气,舒展了冻得僵直的四肢。花园里失了人语声,刚才的一幕仿佛从未发生过,身边的魏子书还是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

“走了。”她轻拍拍他的肩头。

子书这才回过神来似的,木然起身,迈着不灵光的双腿向回走去,全然无视身边的浸月,浸月跟上去:“你怎么了,没事吧?”

子书听到这话,猛地攥着拳,身体抽动了一下,还是没有答话。

浸月可怜他,但还是没忍住,问道:“今晚你为什么会在这,难道你知道他们——”

他咳了一声,忽然用一种极其不真实的轻松语调转移话题道:“那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找你的!”黑夜模糊了心的防线,浸月没有掩饰地说出了心里的话。

愣了一下,子书自嘲一般摇头,道:“呵呵,来找我……”

浸月的表情也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是的,见你不在宴会上,便来找你,那么你呢?”

“我呢?”他喃喃重复一遍。

“你呢?”浸月坚持问。

子书这时候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她——即便背景是繁华高筑、笙歌千重的景云台,她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束目光的飘忽与憔悴。

他哑声说:“我想,我应该找个女子,然后娶了。”

浸月一时间呆住了,忘记了自己刚才问的什么。

…………

除夕,江府。关语莺、江水寒、江心月、江浸月和江月白。

月白刚刚因为不想和浸月坐一起而无理取闹,关夫人好说歹说,才把月白拉到水寒身边坐妥,一屋子人正在酝酿和谐的新话题,一度冷场。

门外传来梧梓的一声吆喝:“老爷回来喽——”

江浔人着外头的寒气,风风火火地赶到,屋里人立即热闹起来,关夫人上前去迎,一面吩咐:“快把那火盆端来。”

见江浔把双手放在上面飞快的搓,夫人又说:“一大清早就去谒见圣上,这么晚才回得来。”

浸月也说:“是啊,爹爹,马上就子初时了,你差点从旧年去到新年嘞!”

江浔笑:“办不完的事,年年如此,年年如此啊。”

丫鬟们端上热腾腾的鱼肉饺子,心月从丫鬟手里端来一盘小碟,说:“得了,你们下去过年吧。”然后拿了块糕点给江浔吃。

江浔接过糕点,认真的看了眼心月,然后坐下,似是对自己言语道:“爹爹以后可没机会再和你守岁了。”

浸月心细,问:“爹,你刚才说什么?”

关夫人笑望了眼夫君,又看向心月,笑意更浓,道:“你们可是要听你们爹爹公布个喜事?”

“什么喜事啊?”大家问。

江浔独看心月,用手捋捋她的头发,说:“我已经与魏大人商定,下月初办理你的婚事。”

“婚事!”水寒和月白异口同声。

“婚事?”心月和浸月惊异不已。

“是的,婚事!”关夫人一拍巴掌,道:“心月,恭喜你。”

“和谁?”心月急问道。

“国子监魏长甄之子,魏子书!”

“啊——”心月听到了这个肯定的答案,不禁向后一跌。

浸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说:“爹爹,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江浔说:“我这不是第一时间告诉你们了吗?现两家已敲定,本是打算再留你姐一阵子的,可好日子不等人——”

“行了,爹爹!”浸月气愤至极道:“你怎么能不问一下我——们,不问一下姐姐的意思,就擅作主张,把人给嫁了!”

关夫人连忙说:“浸儿,怎么说话的,大人做主的事,怎么叫‘擅作主张’!”

浸月气的只知道拿手不停地指着人,却说不出话来,终于想起了一句:“你们这是包办婚姻!”

这的确是包办婚姻啊。大家都在心里默念一遍,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心月这会儿也懵过劲儿来了,握着自己腰间的玉筝,鼓足气说:“爹爹,我不想嫁!”说罢便哭着跑去自己房里了。

这个年三十怎么搞得人人都如此大的脾气?关夫人一面在心里不满,一面打圆场道:“姑娘家的,总要羞上一羞,正常的,正常的……”

江浔也显得有些无奈,对其余的人解释说:“这事是办的急了,但子书是你们从小便知道的,各方面都很不错,不会委屈了心月的。”

“京城里好的男子多得是,为什么偏偏——”浸月自觉打住了,再说下去真的不对劲了。

水寒道:“子书人才一表,和心月倒也般配。”

“可是——”她还要说什么,门口的梧梓这时大声吆喝道:“辞旧迎新,新年到!”然后就是劈里啪啦声。不知为什么,有人想哭。

是夜,新月初露。

此起彼伏的爆竹轰轰,鲜红的炮仗外衣炸落在银色的地面,屋外雪絮飘飞,落在每一张洋溢着幸福和兴奋的脸上,浸月彻夜无眠。

初一,心月向父母揭竿起义,理由,不愿早嫁,实际因为她心仪的本是源宗泽;浸月从之,理由,不愿姐姐早嫁,实为恨不得取而代之。

初二,心月在父亲书房接受崇高而严肃的道德教育,恩威并施,情理并用;浸月直接被关禁闭。

初三,关夫人劝女,引古证今,由魏到江,谈男论女,苦口婆心;浸月砸碎了屋里最后一罐瓷器。

初四,江水寒上阵,无奈发现心月居然开始绝食。

初五晚,月上弦。

关夫人带了精美汤点和神秘画册一副,走进心月房间。

初六,日光明媚。

关夫人再次踏入心月闺房,出来时,春风得意,又顺道看了浸月,通知她今日起禁闭结束。

夫人临走时,浸月问道:“姐姐同意了?”

“同意喽,果真稍加点拨就上路呦,呵呵呵呵。”关夫人含笑扬长而去。

元月十五,圆月满盈。

魏家已下聘至江府,队伍浩荡,聘礼之齐全自是不在话下。

木已成舟,浸月坐在窗前,望月冷笑。






第7章 江府嫁女生变故
“自有国子监祭酒魏长甄之长子魏子书,年过十七,生日午月初九,海中金命,愿娶相国江府大小姐江心月为妻,彩礼如下:聘饼一盘,糯米砂糖两担,蜜饯喜果四式,比目鱼含海味八份,福禄鸳鸯被一套,金玉良缘佩一件,龙凤呈祥镯一对,百年好合挂绣一副,丝萝春秋盆景一盆,珠联璧合砂壶一尊……即日奉上!”

二月二,龙抬头,魏家来迎嫁的队伍通报了三遍的迎嫁词,从清晨等到正午,却迟迟不见新娘子出来。一大帮车马轿子堵在街头,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都等着看江府嫁女要摆出多牛的架子。

江浔在屋里急的来回踱步,这时听外面通报刘大人来探。这刘大人是这次出头给两家牵线的媒人,眼见着相国府这边没动静,前来询问。江浔见他来,一脸无奈道:“小女今日闹了个急病,虽无大碍,却行动不便,实在为难。”

原来,心月前一天不知吃了什么,早起腹泻不止,到最后虚弱得连站都站不住,气的江浔大骂膳房管事的。

刘大人说:“大病小病?可能治愈?”

“自然可治,但今日怕是难过,不如你同魏大人说说,换个时日。”

刘大人连忙摆手道:“江相国,迎娶之日可不能轻易变动,而且依我看,红事一办,也能赶赶这小病小灾的,还是赶紧叫江大小姐上轿吧。”

江浔为安抚刘大人,叫侍从再去看看,一等又是一个时辰,可心月迟迟不见好转。魏家几次遣人来问,门外的仪仗队也都已经极不耐烦,时不时敲锣打鼓一番,好不闹心。

未时,宫里来人,宣“圣旨到”,圣上又赐稀世玉净瓶一尊,上绘连理松柏,寓意新人同根,姻缘长久,众人齐齐下跪接旨谢恩。

太监走后,刘大人道:“您看,这回圣上出面,若改了婚期,更不好交待。”

江浔只得亲自去瞧。进屋,见嫁衣嫁妆摆的好好的,一样未动,女儿躺在床上,嘴唇脱水,干瘪凹陷,心里不由得一阵难过,便问丫鬟凝香:“可查出来是什么原因了吗?”

凝香说:“哎,头几次出来的秽物都被我们倒了,后面下的全是稀水,所以郎中也查不出病因,说开些补气安肠的先吃着。”

这时候心月嘴里吐出一个字来,江浔没听清,把脸凑上去问:“什么?”

“又要了。”心月好容易说了句囫囵话,口中一股恶臭呵出。

“哎,你这要泄到什么时候啊,凝香,快来掺她!”

凝香和几个丫鬟把大小姐扶去恭房,江浔也帮不上什么忙,急的直搓手,走出去,正遇上浸月。不知怎的,他觉得浸月今日特别好看,好像还上了淡淡的脂粉,估计是为送她姐姐出嫁而收拾了一番。

他交代道:“浸儿,一会再去瞧瞧你姐,要是稍微好点,就赶紧叫人先给她换上喜服。”

浸月问:“若还是还好不了呢?”

江浔叹气。

浸月又说:“爹爹,姐姐今日这样,怕是连拜堂都撑不过去,给魏家徒增麻烦,况且姐姐面薄,怎愿意当着夫家的人如厕更衣。”

江浔也很苦恼,说:“话虽如此,可今日御赐圣旨和玉瓶,叫我如何延迟!”

浸月咬了咬嘴唇,终于说道:“爹爹,我有个权宜之计,若姐姐今晚仍无法动弹,我愿代她成婚。”

江浔惊讶地看着她,越来越觉得女儿这几年心思难以捉摸。

“反正圣上说的是江魏两家,我先替她拜了堂,等病情好转,再做调换也不迟。”

“不可胡言!此事我断不同意!”小女儿是不是疯了,江浔毫不犹豫的否定了这个想法,抬脚就走。

“爹爹——”浸月还想说什么,远处传来他的声音:“你莫要再说了,今天你姐姐就是抬也要抬进魏家。”

…………

心月还是如期嫁去了魏家,婚后满月,才回江府归省。

亲人见面,虽是喜事,却多一番物是人非之感。据凝香说,大小姐当时的确是被横抬进轿子的,好在她从进轿到拜完堂就没再闹肚子,众人都夸心月有福气,白天里泄成那样,到公婆那却没事了。

唯有一人认为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其实,心月若是知道大家的真实想法,一定会认同那人,天知道她那晚为了自己,也为了江家的面子,用尽多大的毅力才忍住了一次又一次的涌出的急迫感,从上轿到拜堂结束坚持着不离场,等她终于走进恭房,冷汗早已湿透了冬日里厚厚的喜服,那一刻,她简直有死里逃生之感。

公婆顾其面子,当晚只留了凝香在屋里伺候,叫其余人都侯在外面听使唤,直到第二天终于止住了,才去床前探望,以后每日高汤补药供着,就这样养了一月之久。

江浔说:“这大病后,身子骨怕是寒了些,以后要多调养。”

心月点头道:“会的,公婆这阵子为料理我,费了不少心。”

关夫人这时候笑问:“心儿,魏家夫君待你可好?”

本来一句平常话,这时听关夫人说起,心月不禁羞赧万分,说了句“好”,就拿起茶杯掩住脸红。

浸月是个不让人好过的主儿,语气纯洁地问:“怎么个好法?”

心月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可脸上的光彩无法掩饰。

“这魏子书难道好得说不出口了?!”浸月看在眼里,表情愈加无辜。

江浔开始咳嗽。

……

初春夜半,草木萌动,浸月久不能寐。一下子,她呼啦坐起来,大喊宁馨。宁馨披了件外衣从侧榻赶来,问:“怎么了?”

“过来,陪我一起睡。”

于是宁馨上床,和二小姐并肩躺着,见身边这位辗转反侧,不得消停,便说:“小姐心里有气,留着白天再发也不迟,我们奴才还要睡觉呢。”

浸月闻言不动了,可下一刻又翻身把脸转向宁馨,问:“你为什么说我有气,我气什么?”

宁馨撇嘴道:“别人不知道,我跟你这么久能不知道!你就是不甘心。”

“我不甘心什么了?”

“哼,你真让我说啊?”

“真的,你说!”

“那我说了啊?”

“你说!”浸月斩钉截铁道。

“你不甘心大小姐嫁到魏家,因为你心里喜欢——”

“不许说!”宁馨被人一把捂住嘴,可“魏公子”三个字还是硬从口里嘟囔出来。

宁馨一把扯下浸月的手,道:“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我的二小姐,到现在你还自己骗自己吗?天涯何处无芳草,为何吊死一棵树,魏大公子已经是大小姐的夫君了,你还能怎样?”

浸月如何不知道这个理儿,可她就是有这个佯装不知道的本事,这回被人生生说破,愣愣半天了不说话,忽然鼻子一酸,抱着宁馨伤心地哭了起来。

“真是闹心啊。”宁馨一开始还耐心安慰她,可二小姐眼泪鼻涕抹个没完,抱怨了一句,就甩下她回侧屋塌上躺着。那边哭声更厉害,还夹杂着“连你都不要我了”“这世界上没人再关心我了”之类的话。她终于被打败,光脚咚咚咚逃离了屋子。

浸月哭了半天,不见宁馨回来,便跑下床探个究竟,走到外阁,一个白衣白裤的人正抱着双膝,默默坐在脚榻上,听见声响,正抬起头望向她。

“东安?!”她奇道。

 “小姐。”地上那人松开膝盖,缓缓站起。

“你怎么在这?”

“宁馨让我陪着你,我看你在哭,没敢进去。”

“她人呢?”

“在我那屋睡了,我也不敢进去了。”

“她连你的屋子都愿意进?!”浸月觉得自己彻底被人嫌弃了。


沉烟缭绕,碗大的红烛啪地流下一滴莹莹热泪,然后滞留、凝固。

“小姐,世事不可太执着,不然只能苦了自己。”东安被迫和浸月靠墙,并肩坐在她的大床上。

“可世事不顺我心,我不得不苦。”

“求不得、怨长久,本是命中注定,可若为苦而苦,则是苦上加苦。”

“命中注定吗,东安,你相信命运?” 

“相信。”

“那命运是什么?”

“命运就是你必须承受的悲喜苦乐和平淡无奇。”

“那么,哪些才是我该承受的?”

“你所能够承受的那些。”

“如果哪天我不能承受这些了,该如何?”

“我不知道。”

“我想我知道!”浸月扭头看向他。

“如何?”

“如果一个人不能再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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