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包怀春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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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包怀春散-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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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辈子,咱们一看手上的疤,就又在一块儿了。”她气若游丝,眼光涣散地快不见了光亮。

“什么下辈子……”他只觉得胸中每一下跳动,都震得五脏六腑针刺般的难忍。

入夜的山雨,来势汹汹,暗成墨色的穹庐闪过一道裂天的银光,咔地一声雷鸣震醒了程音,他起身几步迈出小屋,将潘琪玉托出。

“救她!琪玉……”忽明忽暗的闪电,映出他慌乱的面庞。

“那并非阿妹力所能及!”程音未得她的回话,听闻那熟悉的语调,扬起头来。见潘琪海提了一盏灯笼,拧眉前行,眼中布满无奈,仿佛背上沉了一座大山,叫他喘不过气来。停至跟前,才重重地叹息道:“林子衿,身中剧毒,或许……那便唤作怀春散。”

第一包药

“江湖所传,奇毒怀春散,并不是纯作一种毒药。这些年,我明察暗访,也对这传说中的神物略知一二。一说,中了怀春散的人,只对深爱之人动情动念,在旁人面前却无半点中毒之象;二说,这药服下可治百病,是将死之人的还魂奇品;另有第三说,让这江湖上的两辈人对其趋之若鹜,那便是怀春散可让服毒之人,内力大增,日后修为不可限量。这丫头血里的毒药可不是一两种,已分不清如何诊治,只是眼瞧着她的气弱,需到山里寻一位草药续命……”

程音走在雨里,已透了全身,他耳边念咒似地,来回不休地转悠方才潘琪海的一番话。他觉得背上人烫得如炉火热碳,喉头又是一紧,于是干脆将那斗笠掀了,让她浇雨。

“林小猫。”他埋首前行,雨水遮头盖脸地拍下,将他背上的伤口刺的又痛又痒,“林小猫!”他再唤,发狠地声嘶力竭。

“你说过要变成丑老太太……缠着我一辈子……”风声雨声,雷声喊声,程音已不知自己在讲给谁听,只是不知疲倦地走在泥泞里,开阔的杂草洼地边,隔着雨雾只见几棵羸弱小树,蔫头耷脑的立着,迫他泛涌起不好的预感,口中兀自念起:“你一向说话算话,这回不许食言。”

“程大哥。”他忽然听她答话,惊喜万分,赶忙原地将她放下,遮了那斗笠在她头顶。

“小猫,你好些了么?”他蹲在她跟前,想在她眼中寻着一点光亮,却见她忽然抬头,双颊晕着一层异样的粉红,虽将那惨白取而代之,却瞧了叫人害怕。

“呵呵……”她的笑穿过雨声,似喝醉了一般,倾身栽进他怀里,死死搂着,衣衫湿紧,一时间,二人仿佛肉帛相见。程音大窘,扔了那斗笠,扣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开,又问:“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呵呵……”她傻笑着瞧他,哼哼唧唧道:“程大哥,我喜欢你。”

他探寻她那眼神,只觉得直愣愣的中邪了一般,忆起潘琪海那话,恐她是毒性发作,心中慌乱,忙硬了口吻,呵斥道:“林小猫,你快给我清醒过来!不是百毒不侵吗?”

“程大哥!”她眯着眼,不顾满脸雨水,嗲声嗲气地撒娇道:“咱们睡觉吧,睡觉吧!”

程音只差一屁股坐在泥坑里,她那一句,够他的一张白脸羞红半个月。

“林小猫!我一直对你烦腻,一直骗你,欺负你!”他在雨里脸对脸的狂喊,终于将她吓傻了,□了表情,呆呆地瞧他,似乎恢复了几分理智。

他见奏效,于是乘胜追击:“我头一遭见你,便觉得你丑陋不堪。那些相伴余生的承诺,都是哄你胡说来的,我这辈子不想再见你,你需得恨我,忘了我!我是喜欢那些漂亮的姑娘,躲避你还来不及,没有一丁点喜欢。”

林子衿耷拉了嘴角,脸上潮红渐渐退去,伸手贴在他的脸颊,一个冰凉一个火热,二人好似各被烫了一下,打了个激灵。

“程大哥,我知你不喜欢我。可……这些话,都是真的?”她静静瞧他,凋零了精神,萎靡如一颗倒仰的野草。

“是真的。”他粗喘,无暇顾及身上颤抖,不知自己已是发了高烧。见她平稳了气息,不留空闲翻身背起,更快了步伐,往锁云谷深处奔去。

近了子时,滂沱大雨终于停歇,谷中那番狰狞恐怕一扫而光,换上了恬静的月明星稀。程音唇干舌燥,一路急行,直至被一面镜湖拦住去路,才略缓了缓气息,四下打量,眼前挡着一座小山,曾经翻滚整日的瀑布,此时已止了湍流,月光下映出水流砍磨的光滑山背。

“这便是伴月湖了。”他心下多了几分希冀,几步来到水边,将林子衿放在湖边浅滩之上,转身没入半人高的花草丛中,独自去寻潘琪海口中所言的七叶曲竹草。时逢万籁俱静,夜萤小虫渐渐苏醒过来,原本一派良辰美景,却让人无暇顾及。那湛蓝的夜,纯透的水,飘香带露的丛丛花田,皆在程音脑后,他圆睁了眼睛,终于在一石缝之中,寻着了两株救命草。

跑回湖边,他原路到那浅滩上找人,却不见了她的踪影,侧头望湖里瞧,才见她半身淹在水里,上衣不知被扔到何处去了。

“小猫!”他也涉进湖中,帮她往头上撩了两捧水,替她抹净身上的细纱,才拉回上岸,安置在一片软草地上。

“热……”她模糊了视焦,胡乱朝天张望,嘴巴一张一翕,听不清念叨些什么。

“小猫,再忍忍,救命的药来了。”程音一阵手忙脚乱,他将那药用卵石砸了,混些清水捧在手里,几次送到口边,却无法使她下咽。一番折腾磨尽了他的耐性,瞧着她臂上伤口淌血,只让他觉得天下都乱了,乱得无可奈何。

情急之下,他将那草药含在嘴里,口对口送服。这一招似乎奏效,他趴在她身畔,小心翼翼地以舌轻送,只觉得她张开了微肿的软唇,让那药球跌进嘴里。他听她喉间咕咚一声,不由得面露喜色,方要撑臂起身,却一不留神被她圈住脖颈,于是,那唇便贴的更深。

“唔……”他挑着眉毛欲将她松开,但林子衿便搂的更紧,她懵懂不知中,似小猫寻奶似地,贪恋他的味道。撅着一张小嘴,拱上他的嘴唇,死命地吸允、厮磨,程音原本僵直了全身,被她一通胡弄,竟觉得唇鼻麻痒,仿佛早晨树上一幕又翻来重演。

他愣了一霎,却被她得寸进尺,湿漉漉的小舌钻进口中,他腾地红了脸,瞬时体内窜起一柱无名火。任她肆意这般……或是将方才那番狠话重述一回?程音这会儿才领教了六神无主的滋味,只觉得自己的粗喘就要盖过她的。

“小猫!”他一把推开,却正中她胸前,于是虽与她分离几寸,但乍着那只手。再抬头瞧她,发癔症似地倒在花草中,痴痴地笑着,兀自打了个滚,背冲着他,光溜溜的瘦脊背上,只拦了一根细绳。

他僵在原地,深深地喘气,狼狈地爬过去,定了定心神,扒着她的弱肩,让她平躺下来。

“呼……”他终于消停一会儿,不想瞧她光了半个膀子,却又忍不住地斜眼偷瞄。夜风徐徐,他觉得她兴许有些凉了,便脱了半湿的衣衫给她罩上。谁知此举又引得林子衿抱臂不放,埋着脑袋往他胸口那儿钻,程音任她一阵闭眼乱撞,只得环臂将她圈在怀里。

“还是这般发热?”他与她一同倒在草里,清香扑鼻,景致甚好,轻叹一声,听她在心窝里隐约难受的嘤咛。

“哎……你还说不叫我伤心,这回可是中了内伤了。”他自言自语,静待她烧退清醒,望着满天繁星,忽而想起她说的,躲到月亮上去。于是疲惫地扬了扬嘴角,一句话从心里逸到唇边:“你这猫儿若是好了,我便答应再与你拜一回花堂。”

他这话似一缕花香,缓缓飘入自个儿的耳朵,恍然间心头咯噔一动,仿佛是原本缺了一角的东西,忽然找到了另一块严丝合缝,填的胸口那里满满的。他支肘凝视怀里的她,思绪飘远了,胡思乱想地琢磨拜花堂的景象:林子衿那张花脸,笑得冒傻气,与她对立的男子……

他忽而一愣,思忖那边若站的不是自己,竟然霎时恼火万分,气鼓鼓地低头冒出一句:“林小猫,你原本便是我的。”

这一遭,他才吓坏了自己,心中那股无名火拱上,竟没理由地又去寻她的嘴唇,好似要兑现方才那一句唐突。

“嗯……”她呓语似地轻哼,震的他全身酥麻,但那软滑的诱惑让他止不住自己。他仿佛忘了天下,忘了伤痛,忘了世俗,只感觉她在回应,她身上那团火焰不知何时已燃到了他的身上。

唇齿辗碾,含允不休,他停歇一刻,便听她痛苦的哀吟一声,于是他的吻再落下,再落下,印在她的裸肩,印在她的胸前。那是一种据为己有的冲动,却也满怀了害怕失去的惊恐,她被他不经意的逗引了炙热,一发不可收拾的混乱,解救了她体内被困的痛楚。

玉湖伴月,暖风伴云,细密的花海荡起波浪,此起彼伏的斑斓中,也有两个无法自持的人儿赤诚相伴。或许有一日,他终会悟透,有一种情愫,拥有时不曾体会,失去时,才知那时已情深。

夜丝丝消融在销魂的亲密之中,待二人之间的细雾散,程音仍与她贴得紧密,鼻息缠绕着她的,心中那份踏实无间,让人恋恋不舍。林子衿始终神志涣散,仿佛梦里与人打架,脸孔埋在他的肩窝,呼吸忽紧忽慢,乱动之中,不知念叨了一句什么,伸手打在他的胸口。

程音抓过来轻轻握着,感觉手心一凉,低头瞧去,却见那手甚白,先前杂乱的血纹仿佛从未有过。他大惊,翻过那只手在看,手心那道长长的裂口,血流如注,腕子上的黑色眼瞧着越来越淡。

他伸手定她的穴位,全然止不住。这般流血,岂不是要干涸了这瘦小的身子!他只安稳了半个时辰的心神,又紧绷绷地悬了起来。

“林小猫,小猫?”他揽着她的肩膀,怎么唤也不见她方才那般亲热的回应,只剩下沉沉的昏睡。

若说昨夜,失而复得,那么这迟来的晨曦,却叫他得而复失。谷中湿地的早晨,明不明,暗不暗,倒像林子衿悬在一线的命运,让人无奈、无解、无望。

程音将她横抱在怀里,紧紧搂着,一脚踢开潘宅的木门,见潘家兄妹应声走出,两人皆是满脸垢暗疲惫,也是一夜未睡。潘琪海慌忙跑近,首先瞧见了林子衿半身的白肤色,面上凝色,进了小屋,将手中的针袋展开,手疾眼快地往她几处大穴定针。

程音一路狂奔,早已透支无力,但仍瘫坐在床前,眼内失神地望她。

“血纹若消到心口,便无法救了。”潘琪海收手,见她包裹了手掌,满浸黑血,丝毫不见凝滞的迹象。“哎……她全身的血脉断了快一半,得想法子弄些血来喂她。”

程音听闻,伸手取了一只瓷碗,朝木床甩腕摔碎,二指捏了那碎瓷片,朝腕上去割。

“音哥哥!”潘琪玉一直噤声不语,此番才忍耐不住,满眼含泪道:“她已是将死之人,你万万不可为她丢了性命!”

他耳边一切皆置若罔闻,翻身坐上木床,将她揽进怀里,仿佛哄着睡觉一般,伸腕到她嘴边,血红汩汩而出。他偏过头去,脸朝着内里,另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她的,眼角淌下一滴泪:小猫,这回咱们腕上也都有一道疤,下辈子,寻着这伤,便可遇见了……

阴阳相隔

月光似一湾浓浓的眼泪,荡漾、稀薄、最终消融不见。他瞧见她越来越近,笑呵呵地眯着眼睛,站在漆黑的夜中,仿佛她便是明星一颗。

“程大哥!”她大咧咧蹦跳而来,停在跟前,脸孔上带着淡淡的光晕。

“小猫……”他痴痴地瞧她,喃喃而语:“你身子好了?”

她仍旧是笑,低头翻过他的掌心,对上自己的。那若有若无的药香飘在鼻尖,让他心中即安稳又忐忑:“你不流血了?”说完,拢她进怀里。

那臂弯之中,最终还是落了空。程音惊得全身一个激灵,登时清醒,睁眼见怀中人儿已不见,腕子上也被包裹了药布。他猛地坐起,翻身下地,与迎上来的潘琪玉撞了个满怀。

“音哥哥!”她满脸憔悴,双掌抵上他的胸膛。

“她在哪儿?”程音声音嘶哑,黑发散乱,眼圈泛着重重的青黑,下颌上也生出淡淡胡渣,那平素的英俊倜傥一夜磨蚀。

“音哥哥……”她微蹙秀眉,欲言又止,踌躇间听得外间发出一阵男子哭泣,隐忍后止不住的颤抖。

程音红了一双眼,飞奔而出,跌跌撞撞到了前堂,僵立了一刻,径直摔倒在地。他再次爬起,胸口却似被人拍碎了骨头,痛的喘不上来半口气,只因眼前正中的简陋木床上,静静躺着一具瘦小的身子,静得了无声息。

他往前一步,情不自禁地屈腿,勉强撑了那床板,愣愣地瞧着站在一旁的几个人,却不看正眼望那小小的身影,痴痴问道:“怎么不给小猫盖被子?”

“师兄!”他才发觉蔡芳也在身边,这会儿哽咽着喉咙挪步过来,攥着他的手臂,抽泣道:“林姑娘,已经没了。”

程音这才扭头看她,眼内模糊,惨白的嘴唇张翕之间讲不出半个字来。他深深吐了口气,却再难提上一口,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竟然似冬日里冻透了的柿子,冰的发硬。他霎时难以自控,只觉得悲伤的痛涨满了每一寸肌肤,恨不得将自己撕裂。

“她血流不止,似是毒性太强所致。喂血给她,也是杯水车薪……”潘琪海话讲了一半,没了尾音。

那真的是她吗?程音只瞥了一眼,却好似心被人掳了去。

林子衿这时已脸孔发紫,全身僵得像樽蜡像。他攥紧的拳微微颤抖,愣了一霎,忽而发疯似地朝外奔去,刚进了院子,却被一熟悉的身影拦了下来。

“音儿!你要往何处?”任潇泉风尘仆仆,身后跟着廖仕文。

“去寻解药,救她。”程音被他按着肩膀,身形晃了晃。

“糊涂!”他重重一叹,满是惋惜,满是愤慨。“人死不能复生,寻仇也需等你把伤养好。”

“我……”他声音黯淡,如风中低泣,“去寻解药,定要将她救回来。”

“傻孩子……”任潇泉松了手劲,瞧他踉跄而行,于是又抬起另外一掌,挥臂而下,将他打晕在地。“仕文,将你师兄扶到里屋去。”

语毕,目光寥落地往灵堂里瞧瞧,望见那暗暗啜泣的郑子章,沧桑而言:“入土为安吧。”

锁云谷中一处僻静之地,闪着羸弱火光,焦黑的纸灰随着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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