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并不如烟- 第47部分

尽管李世勣逃脱了，李盖也暂时安全了，而窦建德与唐朝的争雄却刚刚开始。在日后的武牢关，窦建德与李世民之间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一场恶战，这场恶战为初创的唐朝夯实了基础，也为李世民的人生写下了浓重的一笔。这场战争没有失败者，无论胜利的李世民，还是失意的窦建德，他们都是不世出的英雄！



只可惜，这个世界最残酷的事情就是英雄的狭路相逢，而争夺天下的争锋中也从来没有并列第一！





第十九章

两个枭雄的人生结局


李世民的运气

在李世勣引发唐朝与窦建德的摩擦之时，李世民还没有精力顾得上这次摩擦，此时他的眼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宋金刚，一个是刘武周。不把这两颗钉子拔掉，唐朝就没有心思向东争夺天下，因此欲争夺天下，必须先拔掉宋钉子和刘钉子。

然而拔取这两颗老钉子又谈何容易，李世民踏着结冰的黄河进入柏壁（山西省新绛县北）之后，一个现实的问题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什么问题？粮草！

连年的征战让唐朝的储备接近为零，此时粮草已经成了李世民大军的第一难题，冰天雪地地到哪里找粮草呢？部将们提出了一个办法，很简单，抢！

然而几天下来，李世民发现，附近的村落全部荒芜，剩下的百姓都进入了城堡之中，就是抢都没有地方抢，抢了几天也抢不到粮食，这可怎么办呢？

办法总比问题多，李世民灵机一动，想起了窦建德的招数：以德服人。这个地面上不是没有粮食，而是被老百姓藏起来了，如果把老百姓召唤出来，然后再征集粮草，一切问题就很简单了！

几天后李世民在附近贴出了安民告示，自此附近的百姓知道面前的大军不是强盗，而是前来平叛的唐军。本着跟着唐朝过好日子的想法，附近的百姓都出来了，前往李世民大营投军的人越来越多，而随即征集的粮草也源源不断地运进了李世民的大营。粮草无忧，李世民心不慌了，下令全军就地休整，紧闭营垒，拒不出战，急死宋金刚也不偿命。这样一来，唐军乐得休养生息，逍遥自在，而宋金刚则在唐军营外抓耳挠腮，着急上火，先前狂胜裴寂的士气也在等待中衰退，看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

尽管全军休养生息，可李世民还是没有闲着，他经常亲自带领骑兵出去侦察敌情，几天下来平安无事，然而就在几天之后，李世民遭遇了一次生死险情。

这天夜里李世民照常率领骑兵出去侦察，到了地方，骑兵四处分散侦察，而他与一名骑兵策马上了一个丘陵，两个人下了马，走走停停，实在累了，就坐到了地上，这一坐竟然坐出了问题，两个人居然双双睡了过去，连附近宋金刚的士兵包围上来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一条蛇因为追击一只老鼠上了丘陵，而逃生的老鼠居然逃到了陪同李世民的那名骑兵的脸上，骑兵惊醒，一看遍地是兵，急切中叫醒李世民，上马就跑，两人策马狂奔一百多步。

眼看追兵还是紧追不舍，李世民使出了老爹李渊传授的神射本领，在马上一个翻身，一箭射死了冲在最前面的领兵将军，这才算吓退了宋金刚的士兵，逃过一难。

这次死里逃生能说明什么呢？说明李世民有天命，还是说明李世民运气好，或许什么都说明不了，毕竟世间有很多事就是那么巧合，那么奇妙！



就在李世民庆幸死里逃生的时候，一场惨败接踵而来，这场惨败险些破坏了李世民的拔钉大局。

永安王李孝基率领陕州总管于筠等人一起进攻盘踞夏县、自称魏王的吕崇茂，在攻城方式上，于筠与独孤怀恩发生了争执，于筠主张立即攻城，没有攻城工具也要立即攻城，而独孤怀恩则坚持先制造攻城工具，然后攻城。两人相持不下，到李孝基面前作裁决，为了稳妥起见，李孝基同意了独孤怀恩的意见。

然而制造攻城工具虽然稳妥，却在制造工具的同时给了敌人准备时间。在唐军制造工具的同时，吕崇茂向宋金刚发出了求救信，这下唐军就要面对腹背受敌的战局了。

接到求救信的宋金刚派出了部将尉迟敬德和寻相，两个人火速赶到了夏县，向还在制造工具的李孝基发起了攻击，而城内的吕崇茂也从城中杀出响应尉迟敬德。唐军腹背受敌，苦不堪言，李孝基、独孤怀恩、于筠、唐俭、刘世让全部被俘，损失惨重！

然而就在尉迟敬德庆幸偷袭得手，胜利回军时，李世民已经在尉迟敬德回军的必经之地美良川为尉迟敬德扎好了口袋，这一仗由殷开山和秦叔宝指挥，借着有利地形向尉迟敬德发起了攻击，这一仗打死尉迟敬德两千多人，打得尉迟敬德非常郁闷：“这报复来的也太快了！”

本着“要么不打，要么打死”的原则，几天后，报复心极强的李世民又给了尉迟敬德当头一棒。当时尉迟敬德与寻相正率军增援蒲坂，没想到半路又中了李世民的埋伏，这一仗打得尉迟敬德和寻相彻底成了光杆司令，手下士卒一个不留，要么被杀，要么被俘，尉迟敬德和寻相两个人仅仅逃出了两条命，连个打杂的勤务兵都没有。

连续痛击尉迟敬德，唐军士气大增，全军上下纷纷要求李世民与宋金刚决战，此时李世民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决战？不是不想，只是不到时候。

此时的宋金刚几乎带出了刘武周的全部家当，与他决战正中宋金刚下怀，因此李世民坚决不战，先耗干宋金刚的粮草再说，等到宋金刚粮草吃光，那时才是唐军决战的时刻！

惊雷！独孤怀恩叛乱！

历史的河流总是分岔很多，有些不经意的岔流或许就在不经意中改变了历史。就在李世民全军等待与宋金刚决战的同时，开国皇帝李渊却险些遭遇了一场兵变，而令人诧异的是，这场兵变的主谋竟然是李渊的表弟，独孤怀恩。

说起来李渊的这场大祸还是自己的嘴惹的祸，惹祸的原因是他刺伤了独孤怀恩的自尊心。



李渊起事以后，蒲坂城一直是铁板一块，先有硬骨头尧君素，后有硬骨头王行本，在蒲坂的坚城之下，负责攻城的独孤怀恩一直损兵折将，糟糕的战绩也就不可避免地遭到了李渊的责难。而令独孤怀恩更加难堪的是，李渊的责难不止一次，而是好几次，几次下来就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令独孤怀恩更难以忍受的是，李渊曾经跟独孤怀恩开过一个玩笑：“怀恩啊，你看你两个姑妈的儿子都当皇帝了，什么时候轮到你这舅舅家的儿子当皇帝呢？”

李渊和独孤怀恩的亲戚关系是这样的，他们都出自独孤信一脉，李渊和杨广是独孤信女儿的后人，而独孤怀恩则是独孤信儿子的后人，所以他们是姑表兄弟。独孤怀恩的两个姑妈分别是独孤皇后和李渊的母亲，两个当皇帝的表兄弟就是杨广和李渊。

李渊这句话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郁闷的独孤怀恩更是在心中燃起了难以压制的怒火：“难道我们独孤家只有女儿的命尊贵吗？”但凡想到这个地步，那么离谋反也就不远了，而独孤怀恩也开始与手下元君宝谋划，计划找机会做掉李渊，取而代之。

就在独孤怀恩谋划叛乱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他在夏县城外被俘虏了，这下兵变计划得搁浅了。出人意料的是，没过多久，尉迟敬德在美良川遭到了唐军的伏击，慌乱中独孤怀恩居然逃了出来，李渊又把一支人马交给了独孤怀恩，这等于把刀又递给了独孤怀恩。



然而独孤怀恩周密的计划中还是出现了一个小漏洞，这个漏洞很小，可是很致命，也正是这个小漏洞，最终要了独孤怀恩的命。

这个漏洞是什么呢？这个漏洞就是元君宝，这个人是个大嘴巴，嘴上居然没有把门的。

被尉迟敬德俘虏之后，元君宝闲极无聊与唐俭一起聊天，在聊天中元君宝告诉唐俭，本来独孤怀恩是要做一件大事的，可惜下手晚了，不然咱们就没有今天的被俘之辱了。

等到独孤怀恩脱身之后，闲极无聊的元君宝又跟唐俭嚼舌头：“你看，独孤怀恩成功脱险了，看来他真是有天命的人，有帝王之命啊！”

天命？帝王之命？大事？三个名词一串联，唐俭得出结论：独孤怀恩想谋反！

这可是要命的消息啊！可是在大狱之中怎么把消息传递出去呢？越狱？不可能，尉迟敬德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瞪着眼睛看着他们。

怎么办？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谈判！

经过分析，唐俭准备从尉迟敬德身上打开口子。在他看来尉迟敬德已经开始厌战了，一旦大将出现厌战情绪，谈判就可行了。经过唐俭的忽悠，尉迟敬德同意释放一名人质作为与李渊谈判的传声筒，这样刘世让就被尉迟敬德放了出去，他的任务就是去向李渊传递要命的消息。



刘世让追上李渊时，李渊正准备登船渡过黄河前往独孤怀恩已经控制的蒲坂城（当时王行本已经投降），就在这时刘世让送来了这个要命的消息，这个消息同样也让李渊后怕不已，就差一步，就差一步！

自此暗杀又变成了明杀，本来算计李渊的独孤怀恩落入了李渊的算计之中，李渊一个诏令就把毫无防范的独孤怀恩召来，随即就地逮捕。经过简单审讯，二月二十日，独孤怀恩与党羽一起伏诛，李渊在开国三年幸运地躲过了兵变，也让初创的唐朝避免了一次政治危机。

独孤怀恩的悲剧影响是深远的，至少告诉我们，做大事的时候，找合作伙伴千万不能找大嘴巴！

猎狗逐兔

独孤怀恩的问题解决了，李世民的决战还在酝酿之中，从公元619年十一月开始，李世民就一直率军与宋金刚对峙。时间很快走过了五个月，转眼就到了公元620年四月二十四日。

正如李世民所料，宋金刚的粮草终于耗干了，就算宋金刚想继续对峙，然而肚子却没有了继续对峙的资本。这一天宋金刚开始撤退，而等待了五个月的李世民开始追击，一场猎狗逐兔的游戏正式上演！

这场仗没法打了，对宋金刚来说太不公平了，宋金刚负责在前面逃，李世民负责在后面追，追上一次打一次。一日一夜李世民急行军二百余里，一路上跟宋金刚交战了几十回合，宋金刚的部队只有满地找牙的分。

李世民一路追击到了高壁岭（山西省灵石县南），这时刘弘基拉住了李世民战马的缰绳。在他看来，不能再追了，士卒都已经疲惫，应该等待大军主力和粮草赶上再行追击。

然而同刘弘基相比，李世民更懂兵法，他知道本方士卒疲惫，对方更疲惫，倘若本方就地休整实际同样给了对方休整的机会，孙子兵法有云：兵贵神速！

李世民扬鞭策马继续前进，本来想休整的士兵一看主帅策马向前也不敢耽搁，一路紧随李世民追赶宋金刚。倒霉的宋金刚到雀鼠谷时又被追上了，一天之内，连打八仗，宋金刚的部队被斩杀数万人。几个月前左武卫大将军姜宝谊、行军总管李仲文在这里遭遇了埋伏，现在李世民连本带利向宋金刚都收了回来！



三天后，连续被痛打的宋金刚列兵山西介休城下，此时他的全部家当还有两万人马，这是他最后的赌注。他把这最后的赌注背靠城墙列阵，南北长达七里。宋金刚本想靠着这最后的赌注翻本，没想到他遇到的是李世民这个民间赌神！

李世民分兵三路，第一路总管李世勣、程咬金、秦叔宝从北面进攻；第二路翟长孙、秦武通从南面开始进攻，第三路呢？第三路由李世民亲自率领，这一路将在关键的时候起到关键的作用。

战斗打响之后，宋金刚以为这两路就是李世民的全部家当，下令全军与这两路人马死磕，在宋金刚的死磕下南北两路都开始败退，宋金刚全军开始全面反击。在宋金刚看来，复仇的机会到了，他要让唐军尝一尝一天被狂打几十回，满地找牙的滋味。

然而就在宋金刚要发动追击时，本方的阵形全乱了，一支骑兵部队从本方的后方杀了出来，领头一骑举着一面大旗：李。

坏了，李世民还有牌！

不错，李世民还有牌，而且还是王牌，而这张王牌就是他自己。

第三路唐军在李世民的率领下集中精锐骑兵从宋金刚背后发起冲击，一下就冲破了宋金刚南北长七里的阵形。遭遇三面夹击的宋金刚全军崩溃，四散逃窜，被杀三千余人，宋金刚只率数十名骑兵突出重围，仓皇逃去。这一仗，宋金刚输掉了几乎全部家当，他和刘武周一下又回到了赤贫的生活，全军唯一的念想就是尉迟敬德集中残兵固守的介休，这是刘武周和宋金刚最后筹码，这个筹码能保得住吗？

尉迟敬德报到

事实证明，大凡赌徒遇到李世民这样的赌神就算倒了血霉，李赌神出手从来都是大包圆，跟他对赌，一般连内裤都剩不下，现在尉迟敬德这条内裤也被李世民看在了眼里。

几次痛打尉迟敬德，李世民反而对这个人越来越喜爱，他觉得尉迟敬德是个将才，如何才能为我所用呢？

其实很简单，说降！

李世民派出任城王李道宗和擅长做思想工作的宇文士及（宇文化及败亡之后投了李渊）前往介休游说尉迟敬德。尉迟敬德尽管是个粗人，可是他有眼睛，他很清楚眼前的形势，宋金刚和刘武周已经要破产清盘了，自己还有必要跟着他们死扛吗？况且眼看李世民大军兵临城下，扛又扛得住吗？

良禽择木，良将择主，尽管几次被李世民痛打，但在尉迟敬德心里却已经对这个人暗自敬佩，现在李世民已经送来了台阶，就看尉迟敬德走不走了！

事实上，尉迟敬德也不得不走了，不久之前，他刚刚躲过一次暗杀，这次暗杀的主谋居然是李世民的老爹李渊。

李渊这个人最擅长的招数就是空手套白狼，最爱用的伎俩就是挑逗群众斗群众。当时尉迟敬德正在夏县帮助魏王吕崇茂协防，李渊给吕崇茂写了一封信，声称只要吕崇茂杀掉尉迟敬德就算归顺大唐，大唐就地委任他为夏州州长。也就是说只要吕崇茂送上尉迟敬德这个投名状，吕崇茂不仅能把自己的履历洗白，而且还能一跃成为大唐的夏州州长。

李渊的这一招不可谓不毒，这一招既能除掉尉迟敬德这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