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狄仁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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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狄仁杰-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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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公脸上一喜:“好,有门!”

他轻轻捻动关元穴上的金针,不一刻,只听武则天胸腹之间不停地发出一阵阵鸣响。狄公迅速将胸腹间所有金针拔下,而后,捻动眉心天中穴上金针。“哇”的一声,武则天一张嘴,喷出一口黑血。

太平公主大惊:“怎,怎么吐血了!”

风春来道:“公主稍安,这就是皇上的病根,这口黑血吐出,皇上才算是有救了。”

太平公主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狄公拿起手帕轻轻擦了擦武则天嘴角的鲜血,起下眉心的金针道:“好了,皇上已经无碍了。我想,再过一会儿,她就会醒来的。”

梁王府正堂上,一名内侍焦急地徘徊着。门开了,武三思快步走来。内侍赶忙迎上去:“梁王。”

武三思道:“力士,出什么事了?”

内侍道:“皇上病危!”

武三思猛吃一惊,“哦”了一声。

内侍道:“我看皇上就是能过了这一关,恐怕也挺不了多久了。梁王要为今后做好打算!”武三思抬头思索……

与此同时,太子宫内,太子李显接到武则天病危的报告,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什么?”

幕僚道:“消息绝对可靠!”

李显深深地吸了口气:“太突然了!怎么会这样?”

幕僚道:“皇上已过古稀之年,这种事本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倒是太子殿下要为今后做好打算!”

李显抬起头问:“什么意思?”

幕僚道:“武三思一直垂涎皇位,欲置殿下于死地而后快。这个时候,要谨防他暗下毒手啊!”李显陷入了沉思。

武则天神态安详地躺在床上,狄公坐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她。忽然,他的目光落在武则天枕旁的一件东西上,正是那只差点儿要了风春来性命的翠蟾!狄公伸出手,轻轻拿起翠蟾看了看,而后翻了过来,只见翠蟾的底部赫然刻着几个字:“给太子贤。”狄公登时惊呆了。

“这是我亲手赐给李贤的。”

狄公一惊,抬起头来,武则天正望着他。

狄公赶忙放下翠蟾,站起身来:“陛下,恕微臣不敬。”

武则天摇了摇头:“坐吧。”

狄公这才放心地坐了下来:“太平公主一直在陛下身旁伺候,刚刚臣才请她到偏殿略事休息。”

武则天长叹一声,点点头:“难为她了。怀英,又是你救了朕的命。”

狄公道:“臣不敢贪功。太医风春来厥功甚伟,没有他在陛下百会穴上下的一针,恐怕臣也无能为力。”

武则天点点头:“是我冤枉他了。风春来现在何处?”

狄公道:“已赶到太医院下方,为陛下煎药。”

武则天长叹一声,没有说话,伸手拿起了那只翠蟾。

狄公道:“臣听内侍说,这只翠蟾是风春来带入宫中的?”

武则天苦笑着,摇了摇头:“李贤死去已十多年了,当时风春来还不在京中,他怎么会有此物?”

狄公道:“臣也觉得奇怪。那么,此物怎么会出现在宫内?”

武则天道:“是鬼。是鬼呀!”

狄公迟疑道:“鬼?”

武则天点点头:“李贤的鬼魂,他不肯放过我!几个月了,我几乎时时为恶鬼所缠,恐怕这就是冥间的信号吧。朕也将不久于人世了。”

狄公笑了笑:“臣还记得,太宗朝时,宫中也曾传闻闹鬼,这才有了秦叔宝、尉迟敬德二公守门一事。当时,尉迟敬德曾说过一句话:‘创立江山,杀人无数,岂有鬼哉!’太宗皇帝大加赞赏。那是何等的豪气!而今,陛下身为君上,堂堂天子,竟会去信这些鬼怪邪说,这恐怕会令天下齿冷啊。”

武则天道:“如果不是阴鬼作祟,这只翠蟾怎么会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且,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应该说,不像是梦,竟像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可我醒来时,自己却躺在床上!”

狄公问:“哦,什么梦?”

武则天道:“我看见蟒氏那个贱人出现在我面前。”

狄公道:“陛下说的是王皇后?”

武则天点点头:“是的,她没有双臂,站在我面前,一言不发……”

她的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

狄公道:“常言道梦由心生,皇上恐怕是忧思过度,故生异梦吧?”

武则天摇摇头:“我知道,那绝不单单是一个梦,那是幽冥鬼怪在向我讨命。”

狄公微微摇了摇头。

武则天道:“怀英,你好像从来不相信有幽冥之事。”

狄公道:“以臣愚见,那都是妄人讹传,不足为信。”

武则天叹了口气:“记得我处死皇后蟒氏和淑妃枭氏之后,连续几年,梦中皆出现蟒、枭二人浑身沥血、长发披面站在朕的面前,向朕索命。”她将梦中的画面描绘了一遍:

——深夜,长安武则天寝宫,暗夜无光;殿门缓缓打开,一只猫飞快地跑进来。武则天静静地睡在床上,忽然殿内传来了一阵猫叫,她睁开眼,坐起身来,只见一双晶亮的眸子在黑暗中发出淡绿色的光芒,竟像是人的眼睛。武则天惊问:“谁?”黑暗中传来一声猫叫。武则天刚松了口气,忽然“嗖”的一声,那猫竟闪电般蹿上床,向武则天扑来,武则天一声惊叫,倒在了床上。猫调头跳下床向外跑去,武则天翻身下地。那猫飞快地跑出殿门;武则天犹豫了片刻,随后追去。

——夜,御花园中,惨雾腾腾,浓雾中传来一阵阵猫叫。武则天一边走一边惊恐地四下里张望。面前出现了一堵矮墙,猫蹲在墙边静静地看着她。武则天慢慢走过去,突然那猫一声哀叫,转眼不见了踪影。武则天大吃一惊。四周死一般寂静,没有了猫叫,也没有任何声音。武则天回过头,一张恐怖的脸出现在她眼前,正是萧淑妃!她张着嘴,露着两个长长的獠牙向武则天扑来。武则天一声惨叫,转身想跑,又是一张脸出现在她面前——王皇后!她脸色惨白,嘴角挂着鲜血,轻声道:“武媚,你为什么这样对我?”说着,她张大了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獠牙。

武则天长叹一声:“连续几年,我都做同样的梦!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才下令宫中任何人不许养猫;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才下决心离开长安,久居神都!这些都是私言,不足为外人道也。如果真如你所说是妄人讹传,朕怎么会连续几年都做同样的梦?”

狄公沉吟片刻,踌躇道:“陛下,可恕臣直言否?”

武则天点点头:“现在并无外人在场,你我就如朋友一般,但讲无妨。”

狄公道:“当年的事情,臣也听说过一些。陛下精于权谋,当年王皇后和萧淑妃之所以获罪,恐怕与陛下的谋略是分不开的吧。”

武则天突然把头一抬。狄公赶忙道:“微臣失言。”

武则天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你说吧。”

狄公道:“陛下虽是一代明君,但毕竟是女人,就心性而言,与世上女人恐怕也别无二致。当年杀死王、萧二人所用的手法可以说是残酷之极。臣听说,陛下下令将二人手足斩下,手接在足上,而足接在手上,又将二人放入酒缸之内,慢慢炮制而死。如此死法,可谓极尽凄惨之能事!二人身死魂灭,不足为怪,然陛下心中难道真的能够平静如常吗?”

武则天收回目光,长叹一声。

狄公继续道:“当时二人的死状陛下是亲眼看到的,可以说是触目惊心,就像臣在断案中也遇到过一些死状很惨的人。对死人来说,身既已死,一切便都消失了;但对看到死者的生人来说,却会产生一种想法:‘此人死得这样惨,会不会阴魂不散,前来寻仇?’这样,白日既有所思,夜间便有所梦,醒后回味便证实了先前的想法,认为是鬼魂托梦作祟。因此,臣在断案中也经常利用人们的这种心理,所谓的审阴司、审鬼魂,其实都是无稽之谈,不过是一种心理战术而已。我想陛下之所以噩梦频频,也不过如此而已,再加上陛下女人心性,更易相信鬼怪之事,这才令陛下不能平静。”

狄公娓娓道来,一番话说得武则天不禁点头诚服:“也许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是,翠蟾之事又怎么解释?这只翠蟾是我亲自赐给章怀太子李贤的。他死后我又亲自收回,锁在上阳宫中,可今晚,怎么会到了这里?”

狄公点点头:“这确实是奇事一件,但也不能说明就是鬼魂作祟。难道就没有可能是人做的?”

武则天双眉一扬:“人?谁?”

狄公道:“臣不敢妄加推论。只是凭着多年断案的经验,觉得此事定有佞人从中为怪,利用陛下畏神惧鬼的女人心性,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武则天长叹一声:“你不信鬼神,我不怪你。但你说有佞人作怪,也不过是凭空臆断而已。”狄公笑了笑,没有说话。

武则天接着说:“刚刚你说到了女人心性,我还会有什么女人心性?从进宫的那天起,我就不再是女人,一生都在政治的漩涡中挣扎。见到的听到的是死亡、背叛和杀戮。我没有退路,只能一步步向前走。最后我走到了尽头,即位登基,做了皇帝,再也没有人在我之上。可恰恰是从那一刻起,我真正失去了一切:家庭、孩子、亲情,一无所有!有的只是反叛、奉承和不停的操劳。”

狄公望着武则天,这番话竟不像是从这位铁腕女人嘴里说出的,倒是肺腑之言!

武则天长叹一声:“其实,在我向着目标前进的路上,已经失去了很多。但那时,我至少还有目标,那是我奋不顾身想要达到的。当真正达到了,我觉得兴奋、激动,毕竟我是第一位女君主!我觉得自己了不起,我傲视一切,天下在我脚下,群臣在我脚下!可现在我却觉得非常茫然,我不明白在万人之上,做了皇帝让我得到了什么?”

狄公道:“陛下得到的是天下。”

武则天苦笑一声:“你错了,我得到的只有仇恨和敌人!”

狄公愕然。武则天继续道:“儿子变成了我的敌人;兄弟姐妹变成了敌人;从前的朋友变成了敌人;我不得不把他们从我的视线中一一清除出去,这样,我就一无所有了!”

狄公道:“如果说陛下杀燕王李忠,是因为他乃萧妃之后,为陛下所不能容。可我到现在也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杀孝敬皇帝李弘和章怀太子李贤,他们可都是您的亲生儿子呀!”

武则天笑了笑:“杀李弘是因他私自为李忠收尸,我怀疑他心怀叵测。”

狄公问:“就为这个?”

武则天点点头:“杀李贤的原因更简单,他误信人言,认为我不是他的生身之母,于是起了忧惧之心,写下了一首诗——”

大明宫中,武则天手里拿着一首诗:“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为可,四摘抱蔓归。”武则天发出一阵冷笑:“‘好一个三摘犹为可,四摘抱蔓归’呀!我的好儿子!”

内卫道:“据说,章怀太子经常对身边的人说,陛下绝不会放过他,早晚会死在您的手里。”

武则天重重地一拍桌子:“这个逆子,要他何用!叫丘神勣来见我!”

丘神勣接旨后,立即到章怀太子府,进正堂传旨。

李贤惴惴不安地徘徊着,丘神勣走进来,大声道:“李贤接旨!”李贤双膝跪倒。丘神勣从怀里掏出了那首诗,狞笑着递了过去:

“皇上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李贤接过一看,登时大惊失色。等他抬起头,丘神勣已经不知去向。突然一条绳索从后面套在他的脖子上,迅速收紧……

狄公听了武则天的叙述,不禁暗暗倒抽一口冷气:“章怀太子是这样死的?”

武则天点头,一滴泪水流过了她的面颊。

狄公长叹一声:“孝敬皇帝和章怀太子都是仁孝温和、礼义良善的谦谦君子,如此无辜被杀,实在令人痛心。”说着,他的眼中蕴满了泪水。

武则天的嘴唇颤抖着,轻声道:“冤鬼呀。”狄公没有说话。

武则天看了他一眼:“怀英,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样评价我?”

狄公一怔,不知该怎么回答。武则天道:“但说无妨。”

狄公沉吟片刻,咬了咬牙:“功过参半。”

武则天点点头:“恐怕满朝之内,也只有你敢这样说。”

狄公道:“对坐无君臣。臣只当是朋友之间交谈。”

武则天点点头:“你知道,我会怎么评价自己?”

狄公摇摇头。武则天道:“如果为自己立碑,那么,我会立一座无字之碑。”

狄公目瞪口呆。武则天徐徐坐起身来:“我要做一场大法事,来超度这些亡魂。”





滴血雄鹰





第二章 “滴血雄鹰”惊现十州


彤云密布,天色阴沉,大地笼罩在一片晦暗之中。官道旁边的麦地里,护田的稻草人静静地站在麦地中央,它的蓑衣上溅满了鲜血。黄衫青年的尸体横卧在田埂旁,头颅和左臂已被人砍去。

一双脚停在尸体旁,一位身穿正五品京县县令官服的中年人蹲下身。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非常熟悉的、曾任湖州县令的曾泰!他仔细地检视着死者的伤口,身旁的县尉递过一样东西:“大人,这是在死者身上搜出的身份文牒。”

曾泰伸手接过,只见文牒的外皮已被雨水泡得字迹模糊,分辨不清。他伸手打开,只见里面模模糊糊地用蝇头小楷写着几行字:“江小郎,隋大业七年生人,河南县江家庄人氏。”

曾泰深吸了一口气,合上文牒,缓缓站起身来。麦田两侧,三班衙役捕快在县丞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勘察现场,搜取证物。

曾泰静静地思索着。脚步声响起,一名班头火速奔到他身后,急促地道:“大人,距此一里之外的官道旁,发现了一辆马车和车夫的无头尸体!”

曾泰道:“走,去看看!”说着,向麦田外走去。

衙役捕快已将马车团团围住。曾泰和那名班头匆匆走来。

只见马车的前座上坐着一具无头尸身,也是左臂被斩去,右手中紧紧地握着赶车的长鞭。曾泰四下里观察着,周围没有别的痕迹。他伸手撩起车帘,踏上马车。他愣住了:车厢的内壁上,用鲜血绘着一只雄鹰!

狄公从宫中回来,走进书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里。李元芳问道:“大人,皇上的病不要紧吧?”

狄公笑了笑:“皇上无病。”

李元芳一愣:“无病?那为何深更半夜召大人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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