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同时澄清，只怕是越描越黑。
那么多年前的事被一下子曝露在阳光下面，这阴沉沉的天气下，默然觉得有细微的灰尘在空气飘荡，眼前也是灰蒙蒙的，所有一切都不大真切。
她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闯荡，单枪匹马，真是被练就了一身的铜皮铁骨，要不如何有现在的成就，却一下子就这样被毁了，或许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比她想象中的残酷，即便是她这么努力，杂志封面上她那样光彩照人，丝毫不逊色于赵彤，那也只是假象，只是瞬间，她就让她的世界轰然倒塌了。
沈杰从后面拍着她的肩：“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些人都只是一些跳梁小丑。”
默然笑了笑：“小杰，如果我真的像报道上说的那样……其实，那时候我被逼迫的急了，是真的想把自己卖给叶澜的，后来……却遇到秦然，其实，我是堕过一次胎……”
这么多年，这些事，一直在心上，现在说出来，倒像是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呼吸新鲜空气了，大口大口的呼吸。
沈杰搭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觉地加力，眸子里有些湿意，是一种同病相怜的痛惜，还有一种疼痛压在心里，得不到宣泄，看着她痛，他只能更痛。
开了机，彩玲的电话第一时间打了进来。
彩玲知道她回来了，抛下手头的工作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人生就像一场闹剧，既然在舞台上，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随着这出剧起起伏伏。
这是默然对彩玲说的。
彩玲说，人生是一场较量，其中酸甜喜乐只有剧中人才能体会，不论身处何地，一定要抓住自己想要的，不管何时，身边总有关心自己的人。
默然深有所感，只是握着她的手，在最困难的时候总有人在她身边。
上帝待她还不算薄。
这个时候大概有很多人都在找她，手机上刷刷刷来了N多条短信，最多的是叶澜的，只是重复不断地问。
默默，你在哪里？
默默，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默默，我很担心你。
默默，收到信息回我一条短信，让我知道你现在好不好？
…………
默然一条条的把它删除，其实她也不知道叶澜为什么对她这么执着，但是在这个时候能这样站出来为她澄清，让她不感动是假的，只是面对他的提议，更多的是茫然，难道真的就这样和他结婚了吗？
其实只要他的父母不反对，嫁给叶澜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人长得好，家世好，标准的青年才俊，最重要的是，这样看来他待她也是痴情不移……
数了无数他的好处……
却发现只是越来越想秦然。
秦然，秦然……
在他和别人结婚的时候，她只能那么小声的叫他的名字，一声一声，那个住进了她心里的男人。
她从小就喜欢认死扣，认准了一样东西一定不会放手。
记得小的时候，唐馨嘲笑她，具体为了什么嘲笑已经忘了，但是那次她生气了，生了很大的气，揪着她两个人就开打起来，她身量小，又瘦弱，但是不管怎样，她就是咬着牙，揪着她的衣领，不管身上被打的多痛，她都能忍下去，只是瞅准机会反击，最后终于把唐馨打的求饶，其实她自己伤得更严重。
情这个字，当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为什么是那个人，连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知道他在你的心里，牵着你每一根纤细的神经。
默然把沈杰打发回了B市，彩玲陪着她回去，到了小区门口，彩玲下意识的伸手挡住面前一闪而过的白光，彩玲上前一步几步揪住藏在犄角旮旯里的小记者，是个男孩子，看到彩铃凶巴巴的样子，倒是拿手遮着脸，好似很怕见人的样子。
彩玲一把抢过他的相机，那男孩就慌了，忙求饶：“大姐，我……我也是被比无奈，你千万不要摔我的相机，我……我……”
彩玲删了相机里的照片，恶狠狠的说：“你们这些记者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的，拿些子虚乌有的事来伤害别人，是不是很爽啊？”
那男孩子一看就知道是刚进这一行，低着头让默然骂，最后还呐呐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把相机还给我，好不好？”
彩铃作势就要把相机摔了，默然看着男孩子紧张的样子，真是社会稀有品种，“噗嗤”笑了起来，彩玲把相机递给他：“做娱乐记者也是需要的有原则的。”
男孩子只是点头，拿着相机低着头就走，彩玲突然起了玩心，喊了一声：“喂。”
男孩子愣住，抬起头看向她们，彩玲钩钩手：“过来，我告诉你一条新闻，保证你能回去和老板交差。”
男孩子信以为真，真的就傻愣愣的过来了，彩玲说：“我告诉你，你实在不适合混这一行，趁早转行吧！”
男孩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们，最后转身走了，默然觉得自己眼花，似乎看到他嘴角有一抹笑。
彩玲把默然打发到沙发上，说要给她做饭，默然笑笑不置可否，彩玲瞪着她：“不要瞧不起我。”
默然一直主打女装，男装设计的不多，为一个老年人设计衣裳，对她算不上难也算不上简单，而且她很重视这套衣服，那个人是秦然重视的人，她便希望能做到最好。
初稿已经差多了，就是要修改，修改起来很麻烦，默然躺在床上想，过了一会起身去书架上抽杂志，啪嗒一下却把两本连在一起的抽了出来。
《色彩》
默然仔细端详两本杂志封面，秦然深沉的眼眸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脸上的线条很硬，身边的赵彤却笑得极其的幸福，现在看起来心里还是钝钝的痛，似乎是一种习惯性的痛，也不觉得很难受。
默然拿起旁边的手机，过了好一会还是拨了电话过去，响了很长时间，却一直没有人接，等到服务器说：“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连续重复了好几遍，默然才摁了红色的挂机键。
033
彩玲是被默然连推带搡打发回去的，彩玲想她大概也需要一些独处的空间也就没有强留。
其实哪里有什么独处的空间，唐馨回来的很晚，站在默然的门口：“怎么？回来了？这么光荣的历史，真是看不出来？”
“两个这么优秀的男人公开对你表白，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不说话！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很得意……”
默然对她的冷嘲热讽觉得莫名其妙，更多的是无力感，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地把门关上。
唐馨气得把一脚踢在墙上，脚尖疼得尖叫起来。
半夜的时候手机响了，响了一下，默然就醒了，手机号码是陌生的。
“然然。”
默然怔了一下，仍是“嗯”了一声。
“你现在在哪里？”
“在家里。”顿了顿，“……你在哪里？”
那头好像犹豫了一下：“我后天就回来了。我的手机丢了，你要是找我就拔********”
国际长途？
“你现在在国外？”
“我很快就回去了。”
搁在枕边的手表滴滴滴的响，声音很小很细，她侧头去看，十二点了，终究最后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好，我等你回来。”
默然睡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胃里隐隐作痛，习惯性的胃痛，用手压着胃部，感觉稍微好一点点，好像回到以前。
第一次遇到秦然，茫然无助，后来再校园里第二次，第三次，她正处于病痛脆弱的时候，他的出现真相月光宝盒里紫霞仙子期待的。
医院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他陪着她坐在长长地椅子上等待，走廊的灯光不甚明亮，莹白还有些灰暗，她的缩在他的怀里，冰冷的空气，只有他的怀抱时温暖的。
老家的小河边，河水汤汤，她沿着岸边走，伸展着上臂，摇摇晃晃，他微笑牵着她的手，她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就这样牵着她。
分别的时候，是在车站，灰蒙蒙的天气，车站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们两个人，她突然哭了起来，却是那种怎么也发不出声的哭泣……一个转身，他已经不在了……她一个人在空旷的车站，茫然的看着远方……
这些梦断断续续，到底被压抑的疼痛给叫醒了，她起身倒了杯水吃药，胃药和安眠药一起吃。
生活在继续，工作也在继续。
第二天早上叶澜就等在楼下，看到她出来，笑了笑。
不是平时常开的保时捷，换了辆奔驰。
默然站在他面前：“叶学长。”
叶澜皱眉：“默默，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你还这样喊，会不会太生疏了。”
默然也微微皱眉，最后喊了一声：“叶澜。”
叶澜立刻眉开眼笑，好似得了天大的好处，以前见他笑也都是似笑非笑，或是嘲讽式的笑，这一笑倒似真的很开怀，原本英俊的面容更是好看。
“我还没吃早饭，陪我吃饭……不，应该是请我吃饭。”
默然说：“小区门口就有卖早饭的。”
叶澜的脸立刻耷拉下来：“默默，你是不是太小气了，怎么着，我这么卖力，放弃早晨睡懒觉的大好时光过来，就这样打发我啊！”
默然皱眉，以前都是剑拔弩弓，还不知道他有这么耍宝的一面：“那么，你说去哪里？”
叶澜拉着她上了车，车子开得极慢，还振振有词：“现在正是上班高峰期，你看，路上的车多多，开得慢保险。”
到了地方，默然就后悔了：“叶学长，你是要我破产啊？”
叶澜很绅士的开了车门：“好不容易能宰宰你，太便宜显示不出的你的诚意。”
这家的早茶不是没吃过，秦然带着她来见赵彤，默然有种兜兜转转重回原点的感觉。
叶澜倒真是不客气，什么贵捡什么点。
默然看他吃得极香，食欲也被勾了起来，倒是喝了满满一碗粥。
包厢里的空调开得不大，默然喝完粥微微有些热，浑身倒是舒服了很多，不得不感谢叶澜的这顿敲诈。
“叶学长……”
默然刚开口就被打断了：“默默刚才我们还说好了，叫我的名字。”
默然腹诽，谁跟你说好了。
到底是为了他的心意感动，他的安慰方式最特别，……却也最有效的。
“默默，默默，默默，默默，默默……”叶澜看着她，眼角含笑，一遍一遍的念她的名字。
默然终是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叶澜，叶澜。”
“这样就对了。”推了一笼包子到了她面前，“再吃点，我看你吃那么少，我心里难受。”
“叶……叶澜，你……”
“你什么你，不要误会，我看人女的吃的少，就觉得装的厉害，心里就难受。”叶澜说的时候身体靠着椅背，长臂舒展，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倒是真真假假看不出来。
默然果然也觉得自己不讨喜，也就埋头又吃了起来。
“默默，我太性急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有些事你不要逼迫自己……也不要放在心上。”
默然抬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就这样盯着他看，叶澜嘴角上扬，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好似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叶澜抽了张餐巾纸，探过身子，默然下意识地躲了过去，叶澜的手停在半空中，仍是笑着把纸递给她，“嘴角。”
默然接过纸巾，倒是觉得自己矫情了。
“默默，其实这两天我想了挺多的，你不用看到我就像老鼠见了猫，你就非得逼我说得这么直接，我现在不想和你结婚了，这话说出来是不是你特没面子呀！”依旧是那样的神情，真真假假分不清。
默然觉得自己白混了这么多年：“谁是老鼠，谁是猫呀！”
默然很快就受到社会各界的慰问。
最为特别的是吴教授的老婆，吴教授的老婆说：“默然，我是相信你的，我家老头子看好的人，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成了，结了婚，还堵不住别人的嘴。我这个侄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绝对不是吹的，他对你也是死心塌地，以前还不知道他喜欢你，以前……就不说了，我还想着把你介绍给他，怕他伤了你，那个不定的性子，现在看起来，原来你们早就……你要是担心他父母那边，不要担心……”
默然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阿姨，你侄子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吗？他不是对着媒体表白了半天吗？”
“他是……”
“叶澜呀！你们应该还是校友吧！”
034
秦然果然如期回来了，回来的这天，天空放晴，万里无云，只是天气更加的热。
默然什么都没有问，陪他去买了一个新手机，补了一张手机卡。
默然把她的号码很认真的输了进去：“这下子不许把手机弄丢了，下次再找不到你，我就再也不找你了。”
秦然接过手机的时候顺手抓住她的手：“然然，我妈同意了。”
默然“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还是高兴起来，嘴角就不自觉的弯起来。
秦然从后面揽住她，头搁在她的肩上：“然然，我送赵彤回去的，这次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妈没有再为难我们。”
这么多年，秦母对他已经很无力了，其实当年对默然的印象也不算差，甚至是有些好感，黑白分明的眸子面对她，单薄的让人心疼，不刻意的讨好，是那个年龄所不具备的从容，秦然倒是有些紧张，生怕她不受喜欢，说了挺多俏皮的话，只是那时她认定了赵彤是她的媳妇，赵彤从小喜欢秦然，这是很多年的认知，而且赵家对秦家确实有太大的恩惠，赵彤父母去世，承诺过要照顾他们的女儿。
其实更多的是，秦母是对自己的儿子妥协了，这么多年了，离了婚，他第一件事就是要回国，回国去看这个女孩子，秦母说：“这么多年了，你怎么知道她没有了新生活，说不定她已经结婚了。”
秦然的回答很干脆：“我只是想看看她，妈妈，我那么伤害她，我想亲眼看到她过得好不好，我一直爱她，不能停止，只怕这一辈子也停止不了，我也不想停止，我不能奢望她还站在原地等我，我已经在地狱了，也不能被救赎了，但是我还是想离她近一点。”
近一点，他也就离天堂近一点。
“秦然，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和沈杰通过气，他留我的借口真的很戳劣。”
“你还是留了下来？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嗯，我在报纸上看到了。”
看到了，看到了他的澄清，还有叶澜的表白？
这些年最大的奢望也不过是她还能站在自己面前，还能这样看着她，时时能触碰到她。
这些就够了。
秦然只是把她抱得更紧。
她竟然一个人去打过胎，那时大概她正为了他和赵彤的事伤神，一个人是怎样的孤独无助，想到这里心里是密密的疼。
幸好，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