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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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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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了这么大个圈子居然是为了温禧,刘明璋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这个漂亮得过了头的年轻女生,和祈家的独子不是走得很近吗,与眼前这个莫先生又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还有一更。霸王都给我出水……二更还想霸王我吗?

暖(4)

“莫少,实在抱歉,学校里有事,来得晚了,待会儿我自罚一杯。”叶铭绍人还未进门,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莫傅司没有先急着回话,而是和谢静岚简单致意后,才扬声接口道,“叶董是海量,一杯我可不依。”
叶铭绍朗声大笑,“好,待会儿我自罚三杯,莫少可满意?”又将身后外国语学院的一二把手介绍给莫傅司。
温禧只觉心口扑通直跳,他为了她做了这么多,她千万不能丢了他的脸。温禧落落大方地走上前,“张书记,赵院长,你们好。”
“你是温禧,我们院英国文学专业的大四学生,我对你有印象,经常拿奖学金,品学兼优啊。”张庆生笑呵呵的,一副见到自己得意门生的模样。赵栋梁也跟着将温禧夸了几句,不外乎是溢美之词。
温禧面上听着,心里却一阵自嘲,连学校团委书记对她这种微末角色都没有印象,更不用说这两位大人物了。可见睁眼说瞎话是为官做宰的必备技能。她不知道这些是人精叶铭绍来之前便交待下去的,先别说她成绩上得了台面,便是她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也能把她说成一幅画儿。
此时,这一干大小人物,都知道今晚说白了,就是莫傅司来为红颜打点前程的。但两人的关系却相当引人猜测,这些世家子弟最爱走马灯似地换女友,鲜少为一朵玫瑰花而放弃百花丛,温禧到底是女友、情人、抑或者得宠的外室?
入了席,众人又为座位你谦我让了一番,最后还是推莫傅司这个主人坐了上座,又要温禧坐在莫傅司手边,抬举归抬举,自己哪能如此不懂事,温禧坚决推辞,坐在了下首。其余人这才按职位大小依次落了座。
曲线婀娜的女侍者鱼贯而上,从最先的冷盘,到主菜,很快铺满了圆桌。穿着燕尾服的男侍应生拿着一支750ML的红酒过来,是千禧年的 MoutonRothschild正牌,瓶身上有一只美丽的金羊。
叶铭绍一看见酒瓶,顿时笑起来,“2000年的木桐,自罚三杯,我可是赚了。”气氛顿时被调动起来。
莫傅司朝叶铭绍的遥遥举杯,“叶董,这可未必,好酒还在后头呢。”
除了和莫傅司相熟的韩贤同和叶铭绍,其余人都暗自咂舌,这一支木桐不加关税大概在8500港币左右,原来竟然是垫底的,真是好大手笔。
叶铭绍故意垮下脸来,“哎呀,那我得空着点肚子。”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这一桌人虽然并不熟识,但现今搞学术的都要求出论著,自然要去拍出版社的马屁;而出版社哪一本书不需要通过出版署审核通过;至于出版署,如今因为外媒收购鼎言,自然和莫傅司打得火热;莫傅司今日请客是为了温禧,作为温禧母校的森木自不可以小觑,所以一干人很巧妙地形成了回环的食物链,故而格外投契,酒酣耳热之际,就差拍着肩膀称兄道弟。
谢静岚就坐在温禧旁边,她一直都很清醒,冷眼看着这一桌中年男人打了鸡血一般,互相吹捧,争先奉承那个姓莫的年轻男人,只觉得无比厌恶。温禧全副心思都集中在和她对坐的莫傅司身上,看着他怎么和周遭的知识分子推杯过盏之间谈笑风生,言笑晏晏。
其实和知识分子吃饭讨厌,和当官的知识分子吃饭更讨厌,因为他们兼具了官僚主义作风和文人的自命不凡,但莫傅司是何人,长袖善舞,将所有人敷衍得密不透风,他出身贵族,自小接受礼仪训练,气度本就让人折服,再加上深谙人性,见识广博,可以轻松地从墨西哥哈利斯科的龙舌兰酒谈到西班牙阿利坎特的肉菜饭,却绝不会让听众觉得他是在炫耀。就连原本心情不豫的谢静岚也被吸引,专心听他讲在加拿大坎贝尔湖钓鲑的经历。
有侍者过来撤盘换酒,夏末秋初正是吃海鲜的好时机,用鲨鱼背脊煲出的雪白浓汤,配以精制的牙栋翅制作的鲨鱼骨汤烩生翅;红烧的东星斑,还保有它原先鲜亮的红橙色,再加上鱼身上遍布的小白点,煞是好看;苏眉全部是精选的小个子,要知道苏眉越小越昂贵,据说小苏眉连牙齿都是蓝色的,鲜美无比。雪白的骨瓷盘里是清蒸小苏眉,蓝中泛着湖绿和烟丝黄,凸脑门上全是迷宫一般繁复的三色图案,还有绿豆大小的圆点,切片厚实,横截面是蓝绿色的,带着一种透明的果冻似的胶质感,让人看了就食指大动。
因为吃的是海鲜,侍应生重新开了一瓶白葡萄酒,是波尔多甜白酒之王Yquem(依肯堡),从1959年至今,Chateau D'Yquem酒庄只出了23个年份的干白,这瓶2003年份的依肯堡市价就在两万块以上。众人这才知道莫傅司刚才的一番话绝非托大。
酒过三旬,桌上人的胃口也被钓足了,莫傅司朝温禧所坐的方向勾唇一笑,切入了正题,“温禧是我的女朋友,她年纪小,平时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希望做老师的和做领导的多多包涵些,我在这里先谢过了。”说完莫傅司一仰头,将郁金香杯里的酒液一饮而尽。
刘明璋赶紧客套,“莫先生太客气了,温禧的英文功底是很扎实的,她到我们外研社实习就是森木的柳教授推荐的。”
闵世湘对莫傅司存了结交之意,异常大方地对温禧抛出了橄榄枝,“如果温禧愿意的话,毕业了就留在我们外研社吧。”多少人打破头的位子就这么直接掉在温禧头上。
叶铭绍朝张、赵二人使个眼色,赵栋梁赶紧表态,“温禧平时在我们学校表现突出,完全符合保送条件。”
“硕士毕业后再念三年博士,以后就留校做老师吧。”张庆生也添上一句。
韩贤同哈哈大笑起来,拍拍莫傅司的肩膀,眼光缓缓扫过众人,“你们都先别抢,人家莫少难道还会缺女朋友这点工资吗?”
众人齐笑,唯独谢静岚觉得心中苦涩,她是女人,分得清真心实意和虚情假意,有这样出色的一个男人为你谋划前程,这份沉甸甸的心意,实在不能不让人妒忌。再想想她自己,为了追随刘明璋,放弃自己所学的专业,只为离他更近一些。两相比较,何止天差地别。
看吧,权势就是这般好用,温禧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起了身,因为喝了酒,越发显得荣光焕发,她端起酒杯,准备敬酒。
然而尚未开口,就听见莫傅司似笑非笑的声音,“别不懂事,要一个一个地敬。”
明明是心疼女朋友,不舍得她挨个敬酒,这些老江湖哪里不懂,翟振东自然要顺了莫傅司的心意,“葡萄酒虽说美容养颜,但女生喝多了也不好,温禧你就意思意思,不要勉强。”
其他人知情识趣地连连附和,温禧也只好借驴下坡,一杯酒敬了一桌人。
酒足饭饱,饭局也到了尾声。最后男士一人一盅冬虫夏草炖甲鱼,温禧和谢静岚则是一人一份冰糖蜜汁炖官燕。
众人又说了会儿闲话,蒋一炜领着服务生推着餐车进了包间,餐车上放着八个可以手提的不锈钢冰桶,里面斜搁着红酒。下面一层则是统一的礼品盒。
莫傅司起身走到餐车前,他只扫一眼酒标,就吩咐蒋一炜将红酒连冰桶打包装入礼品盒里,然后按照座位顺序送到各人面前。
自然免不了一番推辞,莫傅司则统一口径,“一点小意思而已。”
众人都清楚,他嘴里的“小意思”怎么可能当真是小意思。莫傅司送出去的红酒皆来源于法国五大顶级酒庄,拉菲、拉图、玛歌、奥比安,还有木桐,而且都是好年份,平均都在一万五千块左右,其中几瓶甚至达到了三万。
尽管面上带着受之有愧的表情,但一拨人最终还是都笑纳了。莫傅司又和蒋一炜耳语了几句,只看见蒋一炜连连点头,很快离开。温禧猜测莫傅司是让蒋一炜去拿两罐顾渚紫笋给韩翟二人。送他们进了电梯,这顿饭总算完美谢幕。
九重天的效率实在是高,只一个送客的间隙,等回到包间的时候,温禧惊奇地发现原本一片狼藉的桌面已经回复齐整。甚至还洒了好闻的空气清新剂,海鲜的腥味和酒精的气味通通消失不见。仿佛刚才的宴饮只是幻梦一场。
莫傅司神色却有些疲惫,修长白皙的食指正揉按着太阳穴。
温禧看着他,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想也没想,便伸手抱住莫傅司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莫傅司僵了僵,但很快便松弛下来,也揽住了温禧的脊背。
温禧将他抱得更紧,简直恨不得嵌进他的身体一般。
莫傅司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身上这件衬衫可是伦敦西区萨维尔街要价最高的裁缝的手艺,你怎么忍心把口水擦在上面。”
温禧抬头看他一眼,又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闷闷地回道,“反正你有钱。”
听到这近乎赖皮的话,莫傅司唇畔的笑意愈深。
“早知道还是应该由我去送卡,又是吃又是拿的,你太吃亏了。”温禧忽然又低低地冒出一句来。
“刚才谁说反正我有钱来着的,这会儿又替我省起钱来。”莫傅司逗她。
“其实,我既不想读研究生,也不想留在外研社。” 温禧表情有些苦恼。
“那你想干什么?”莫傅司收敛了笑意。
温禧神色又有些迷茫起来,出人头地是一个过于空阔的概念,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规划远景的人,现实压得她已经丧失了做梦的本领,她到底想干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莫傅司意味深长地说道,“一个人活在世上,最要紧的就是知道自己要什么。”
我要你。心底最深处的那个声音又开始尖叫。
我要你。我只想要你。可惜,这句话她怎么也开不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觉得我三观挺正的,可是昨晚我深深怀疑了。一个打酱油的姑娘义正词严地指责我“写社会阴暗面,在文中写请客吃饭送礼这种情节,严重破坏社会河蟹,甚至会误导读者”,上纲上线到如此地步,我瞬间颤抖了。我是人民的罪人啊……我们明明活在如同新闻联播一般真善美的世界里,我居然在这里写这种不河蟹的东西,我简直十恶不赦,罪该万死啊。亲爱的读者们,一定要充分发挥你们的主观能动性,运用你们健全的智能,不要被我这种“阴暗”的生物给误导了啊!否则这些象征着纯洁善良光明正义的女战士会绝望的。峨嵋豆腐,善哉善哉。

暖(5)

改变是在悄然进行的。就像蝴蝶效应里说的那样——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了几下翅膀,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而莫傅司为她一掷千金后的效果几乎可以用立竿见影来形容。
先是学校团委书记打电话给她,要她补上12份思想汇报,每份在一千五百字左右。温禧知道,这是入党的前奏。如今的大学,完全是现实主义当道,人缘好不好,成绩佳不佳,私生活是否清白,根本无关宏旨,院领导说你行,你便行,说你不行,你再行也白搭。话说温禧只在大一入学时随大流地写了一份入党申请书,像她,一来和院领导全无交情,二来又没有会请客送礼的爹娘,在大二大三时,眼见着身边学业平庸的同学一个个摇身一变,成了党内的新鲜血液,只能在心底苦涩一笑,继续做她的无党派人士。
然而现在,党组织在深情呼唤她加入这个温暖的大家庭,她又怎能拒绝这积极向组织靠拢的机会?
于是,温禧只得绞尽脑汁一次又一次地杜撰党组织的光辉是如何照亮她前进的道路,一遍又一遍地表达自己愿意为党组织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的决心。
莫傅司头一回见识这种东方特色,笑得不行。他掂了掂温禧那厚厚一沓的思想汇报,挑了挑眉毛,“有点烫手。”
温禧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这可是你火热滚烫的红心,怎么能不烫手。”莫傅司笑得狡黠。
温禧脸一红,这种假模假式的官样文章哪里需要用情,大概只有给他写情书才会用上她胸腔内的一颗红心吧。可惜他们之间的感情完全背离了正常的爱情模式。她没有享受过完整正常的恋爱生活,牵手、拥抱、说我爱你、接吻、穿情侣衫、送玫瑰花、说甜蜜的情话……他们是先上床,然后再恋爱,如果这样也算恋爱的话。不过做人切忌贪心,能有如今这样,她已经万分满意了。现在的莫傅司,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只有她可以亲吻他优美的嘴唇,享受他胸膛的温暖,看见他真心动人的微笑。她记得关于他的每一个细节,拿烟时小拇指的蜷缩,微笑时嘴角的笑纹,思考时微蹙的眉心,阖目休憩时振颤的睫毛……每一次看见他,她都会在心底暗暗说一声Ялюблютебя。
我爱你。
这是她唯一会念的俄语。发音类似于汉语拼音“yaliu bu liujiebia”,舌尖每一次和上颚的弹触,上下嘴唇的轻启,气流从舌体上滑过,都会让她的一颗心颤抖,仿佛心脏成了一只被剥开壳的蚌,每一丝清风吹拂,都会带来清凉的疼痛。
收回思绪,温禧从莫傅司手里抽出思想汇报,“我要去学校一趟,把这些给团委肖书记。”
“我送你过去。”莫傅司从椅子上起了身。
温禧看着他苍白的脸孔,血色极淡的嘴唇,轻轻摇了摇头,“你昨晚又没睡好,还是在家休息比较好。”
也许是因为光线的问题,莫傅司灰色的瞳孔有乌蓝的光芒闪过,仿佛淬火的琉璃,一双眼眸愈发显得深幽。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迈开长腿,往书房门外走去,清冷的声音却远远地传来,“睡觉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温禧脚下登时一滞,每晚都要靠安眠药入睡是什么滋味,她没有尝过,但肯定不好受。每个晚上,他会先抱她一会儿,等到她瞌睡时就会悄悄放手,任由她香甜入梦。其实,她一直想不通,怎么会有那么多狗血言情剧里面的男女主人公喜欢紧紧拥抱着睡觉,并且将这个姿势标榜为爱情的姿势。彼此相爱的人难道不应该为对方考虑吗?两个成年人搂抱在一起睡,压根就是一种煎熬。对于这种形式大于内容的爱情姿势,她一向嗤之以鼻。然而此刻,想到她自己这厢好梦正酣,身旁的莫傅司却只能孤零零地等着睡意的降临,温禧觉得自己混帐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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