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最远的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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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最远的恋歌-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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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气哦。”杨颂荏笑着半蹲身子,把气球的线放进了孩子的小手里。

她一回头,陈以航恰好也在看着这一幕。

杨颂荏永远不能忘记他抬眸看向自己的目光,那样复杂和沉痛,在浓重的夜色里,在周围嘈杂的人群里,他像一个纯白而安静的悲伤牧童。她之前这一整晚所有饱满高涨的情绪,忽然间全部硬生生压了下去。仿佛脚下忽然生出庞大繁杂的根系将她钉在那儿,动弹不得。不能出声,也不能走近他,唯有沉默,和空气里寂寞的寒意,不断肆虐。

她这才记起,子乔好像说过,陈以航的爸爸妈妈在他小的时候,就因为一场意外,双双去世了。

十二月,凉城下起了大雪。

一层一层,洁白盈满大地。学校的泡桐树枝干上挂满了雪白的细碎,轻轻摇摇,滴到学生的脖子里,就会引起类似于“你找死啊”这样子的一阵笑骂。

圣诞节就快要来了。

初三和高三的孩子们也无法在圣诞热烈的气氛中保持继续认真学习的状态,还在几个礼拜前,男生就答应要送给杨颂荏一个独一无二的圣诞节。“独一无二”,杨颂荏在课上转动着钢笔尖,又走神了。下课铃响了好一会儿,杨昱美趴在桌上打起瞌睡,英语老师意犹未尽地看着还剩二分之一的试卷,遗憾地宣布:“这一节课就上到这里吧,下课。”

四十几道幽怨的眼神顿时变得欢快,姐姐拎起早就收好的书包,恹恹地等在桌旁。

这几天,她跟杨颂荏之间一直不大对劲。

就连班上的女生都在背后咬着耳朵,“双胞胎嘛,肯定是从小吵到大啊。”

“我看不一定,杨颂荏性格多好,八成是姐姐又自己耍脾气了。”

“哎哎,你们说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姐妹二人喜欢上了同一个男生,姐姐求而不得,因爱生恨?”

“你看多了吧”

……

“真烦。”最讨厌这些似是而非的捕风捉影。

在杨昱美的嘀咕声中,姐妹二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让杨颂荏庆幸的是,姐姐并没有对以航和她在一起这件事有太多的微词,估计是受芙缇妮酒吧那件事情的影响,她整个人都颓废了许多。杨昱美忽然捅了捅低头走路的她,说,“你不是有事要找陈以航吗?”阿荏则像是被人突然从被子里唤醒一般,双眼上留有蒙蒙的光,她使劲揉了揉眼睛,看清前方不远处的少年身影,才大声地喊:“以航哥哥,等一下。”

她很快跑了上去,背着的书包里却因拉链未拉紧而掉出了一小幅工整折叠的纸。

杨昱美骂了一声“迷迷糊糊”,将纸从地上捡了起来,本想跟上去,又觉得没趣。

她展开那张纸。

是一副浓淡相宜的水墨画。

靛蓝色的长裙少女,长发飘逸,站在盛夏的泡桐树下,淡紫色的花瓣落到她的肩上,被她侧目拂去。视线就此定格,她的轮廓被勾勒得极美,有杨昱美从镜子里完全看不到的美丽,那是自己并不具备的气质。

她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时间它能不能倒退一点,停留在你晴天的笑脸 4

画面的右下角,有少年漂亮的签名:陈以航。

陈以航……

杨昱美不自觉间走近了一些。在她视线的正前方,杨颂荏低着头在包里找什么东西,唇边噙着笑,陈以航的目光轻缓而温柔地落在她的身上汊。

“怎么不见了?”女生小声地嘀咕着,一回头却看见姐姐手里握着的画,“姐,原来在你那啊!”

下一秒,手上捧着的画就被抽走。

像是曾经有过的幸福,那么轻易地就被后来者抢走。

杨昱美的眼泪险些被逼了出来,她很想冲上去抓住妹妹大声质问,问问她为什么要横插一脚。嫉妒果真是世间最可怕的妖魔,你以为已经将它彻底杀死,说服自己眼不见为净,也许胸怀宽广一些还可以为他二人送上祝福,到头来才发现,被强压下去的心绪更像是一头蛰伏多日的猛虎,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刻,就会疯狂反扑……她愣愣看着那个少年——她喜欢却得不到的人,心底渐渐涌上了一种难以控制的情绪。

那种情绪名之曰“恨”。



升了初三之后,杨颂荏周末去郊外写生次数少了很多,但她成绩好,又素来听话,杨秉文和风萍便也对她管得不是很严,所以空闲时候,她还是会出去透透风。

陈以航在离她家几百米的地方等她。

下着小雨的夜晚,男生站在路灯下看她,目光无限温柔。

她一阵恍惚。

莫名就想起前些日子某天在晚饭的餐桌上,她假装不经意间在爸妈面前提到了小时候常来大院儿玩的以航哥哥,想问问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可怎料爸爸忽然就变了脸,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搁,指着她的鼻子喝出声来:“都初三了,别再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分了你的心思!”

她当时脸就被噎得通红,而桌子对面的姐姐则看着她冷笑。

……

天公不作美,竟然飘起了夹着雨水的细碎雪花。

两人都裹着厚厚的衣服,杨颂荏坐在陈以航摇晃着加速的自行车后座上,感觉风吹迷了自己的眼睛,于是抬起一只手来拂,恰好车头转弯,她身子一斜,于是紧跟着自觉将另一只手环在了他的腰上,想要稳住身形,可等回过神时才发现这样的动作有多亲密和依赖,她想抽回,男孩子却突然腾出一只手来紧紧握住了她。

他微微侧脸,呵出一团白雾,“手怎么这么凉。”

她不说话,却能感觉到男生的大手暖如火炉,像是要一直暖进她的心底。

车停在苑薇街的老房子前,陈以航锁好车,替她擦了擦额前的雨水,笑道:“奶奶一直念叨着要见你。”

她浅笑如风,大门在此时恰好打开。

杨昱美从屋子里满面笑意地走了出来。

“你……”

“我……”

姐妹俩的声线都那样相似,连惊讶的程度都如出一辙。

奶奶半眯着眼睛,看见陈以航,高兴地朝他打招呼,“小航啊,我刚刚还在跟荏荏说,你去接她了,她怎么就自己跑来了!她都陪我这个老婆子聊一下午了,你是去哪儿了……”奶奶说到一半,这才看见陈以航旁边站着的面色惨白的女生,又回头瞅瞅刚从自己家里走出来的女孩子,一时被弄得糊涂,“哎?怎么有两个荏荏……”

杨昱美走过来搀了搀奶奶的手臂,“奶奶再见,我下次再来看你。”

“哎,好呀,常常来陪陪奶奶啊!”

奶奶跟杨昱美依依不舍地挥别,她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看向陈以航的神色有些复杂,似乎还有些怜惜。她理了理头发,复又抬头朝他笑得娇媚,“学长你能先进去吗,我跟荏荏有些话说。”

陈以航不放心地看向阿荏,她朝他回以一个安心的笑容。

杨昱美站的位置比她高出一个台阶,身影完全挡住了灯光。

雨水大滴大滴打在杨颂荏的脸上,又冰又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姐姐替她拂去脸颊上的雨水,笑起来的声音有些讽刺,“雨这么大,你还要跟他出来约会,果然是应了一句话老话啊,说什么‘有情饮水饱’,我看现在让你喝再多的雨水,你心底也都乐开了花吧。”

她霎了霎眼睫,抬头看杨昱美,“奶奶跟你说了什么?”

姐妹连心,她本能地猜到奶奶一定对姐姐说了什么,她看向学长的眼神才会变得那样复杂。

“你管得着吗?”

“姐……你到底想怎么样?”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妹妹的语气有些疲惫,“我们不能像以前一样吗?有什么话都说出来,不开心的事情总是会过去的。”

杨昱美的眼神锐利地闪了一下,“过去?怎么过去?杨颂荏你将他从我身边抢走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现在这一天!你现在来让我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当我是可以随便欺负的傻子吗!”

女生的声音高了几度,带着一种不可理喻的偏执。

杨颂荏有些冷清地闭上眼,她已经不想再解释了。

可杨昱美偏定定瞧着她,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忽然拉起妹妹的手神秘笑笑,“荏荏,我也很想和你回到以前。我问你,如果在我和学长之间,你必须做出一个选择,你会选谁?”

杨颂荏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姐……”

不要逼我。

于是,沉默宛如冰凉的匕首,在空气中割开一个又一个蜿蜒的伤口。杨昱美终是冷笑着放开了她的手,擦过她的身子时还用力撞了撞,她的背影不带一丝眷念,窈窕身影渐渐消失在暗沉的雨帘中。

杨颂荏,这是你逼我的。

时间它能不能倒退一点,停留在你晴天的笑脸 5

在心理学上有这样一个现象。

当一个家庭有了第二个孩子时,第一个孩子便会惶恐不安。她会突然觉得从前伤心的时候哄着自己、为自己擦眼泪、给自己买玩具买衣服、陪自己一起去旅行的父母都不再关注她了,哪怕第二个孩子的出生时间与自己仅仅相隔十几分钟。

于是不可避免地会刻意攀比,会叛逆,更会妒忌。

杨昱美比谁都清楚,自己喜欢的东西,一旦出现就要用力紧紧抓住,决不能轻易放弃!

小的时候,她还是一个漂亮、活泼、聪明、可爱的女孩子。

阿荏相比与她,就要内敛和安静得多汊。

大人们起先都明显更偏爱于外向的杨昱美更多一些,可后来不知怎么了,越长大,众人的目光都被妹妹给吸了过去,说她文静、听话、懂事……每次爸爸出差带回来的礼物也都要妹妹挑过之后,才能轮到她。直到那次她央求已久的芭比娃娃被告知只有一款了,于是就顺理成章的以“荏荏年纪更小”、“你就让让妹妹”这样的借口送到了妹妹的手上。爸爸侧过头,征询她的意见,“可以吗,美美?”

杨昱美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而后带着妹妹去花园里荡秋千。

秋千被推得一下高过一下,困在上面还抱着芭比娃娃的杨颂荏吓得哭了出来,可姐姐依旧没有停下推秋千的动作,直到杨颂荏没坐稳,从最高空摔了下来嚎啕大哭的时候,杨昱美才小跑了过去扯着嗓子尖叫:“爸爸妈妈快来啊!荏荏出事了!”

大人们快步赶来,花园里一片兵荒马乱,而她则退到一边,慢慢、慢慢地将摔落在地的芭比娃娃,藏在了草丛背后。

藏在了……没有人看到的地方。



日历在琐碎的题海中一页翻过一页。

雨声细细,打在教学楼的屋檐边。

杨颂荏回到教室,眼前的一切让她禁不住发怔。她的课桌一片狼藉,书包被扔在地上,笔、课本、复习资料零落一地,手机摔在了废纸篓里,而她身旁杨昱美的位置上空空荡荡,与她毗邻的课桌一下子拉得很远,隔了半个过道的距离。教室里本来人声喧哗,各种各样的声音尖锐似刀子,在她进来的时候,一瞬便归于沉寂。偶有几个交好的女生投过来怜惜的眼神,杨颂荏只能回以勉强的笑容。

“哎你们知道杨昱美为什么生那么大气吗?”

“不知道啊!听说是妹妹抢了他的男朋友?”

“哎哎哎,我上次就说嘛,姐姐妹妹肯定喜欢上一个人了,只是没有想到那个男生竟然是风云学长陈以航啊……可是我又听说了……”

越来越多的女生凑了过来,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圈,杨颂荏直着身子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手里拿着破损了的画,孤零零站在一旁,可声音还是不自主地钻进了她的耳廓。

“真的吗?”小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掩唇惊叹,目光扫了杨颂荏一眼,满是嫌恶,“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站在她对面的女生也露出困惑的表情,低声阻止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么大的事儿可不能乱说。”

“我也是听说的。”最开始爆出八卦的那个女生摇了摇头,末了又推卸责任地说:“整个学校都传疯了!尤其是高中部那边!喜欢陈以航的女孩子们一瞬间都失望至极呢!”

流言漫天而飞愈演愈烈也似乎只是一晚上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气温过低的原因,杨颂荏整个人不断颤抖。

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她隐约还能听见“陈以航”、“抑郁症”、“坠楼死亡”、“奸商的儿子”、“好多条人命”这样数不清的可怕的词眼。

而与此同时。

高子乔和陈以航一身闲适地等在雨雾里。

每个匆忙跑过的人都会朝这两个好看的少年投过来好奇的目光,陈以航恍若未见,只顾盯着手机安然微笑。倒是高子乔,一直不安分地晃动着脑袋吹着不着调的口哨,不时拉拉陈以航的袖子,指点着让他看自己觉得可爱的某某女生,并且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女生都是子乔自己口中的“默默地喜欢着我”的。

直到这些早该化作尘土的流言一股脑全部袭进了少年的耳朵里,陈以航整个人面色霎时苍白。

父母的死。

亲人的疏远。

家门口满院子的烂鸡蛋和威胁的话语。

奶奶一夜苍老,印象里最多的就是奶奶抱着他的头哭:“小航啊,爸爸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回不来了啊,你只有奶奶了,奶奶也只有你了啊……”

……

那时候的天空,总是一片灰白,可是陈以航,他还不足十岁。

这样的童年对于他而言,是永远不会结疤的伤口,一触就疼,他越用力地想要去隐藏想要去遗忘,谁若是在他眼前亲自撕开血淋淋的紫色外壳,他便会竖起全身的刺,随时准备应战。

高子乔已经暴跳如犀牛,拽住路过的一个男孩子的衣领就将他拎了起来,恶狠狠问道:“这话是谁说的?”

“好,好像是初中部的杨颂荏。”

高子乔握着他衣领的手顿了一下。

男孩子一溜烟赶快跑远了,还不忘回头愤愤骂道:“神经病啊!”

高子乔愣了很久才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年,陈以航正望着前方,视线根本没有一个聚焦点。

——怪不得自己早上到学校时,总觉得气氛不对。走进教室,原本“嗡”一般如蜜蜂吵闹的谈论声音诡异地暂停了十几秒后,才又重新热闹起来。不远不近的声音说着“好可怜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样的话语,同学的目光却都是隐约飘向他的,当时自己并未放在心上,现在回想,那些窃窃私语,还有那些或惊讶或鄙夷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了自己身上。

陈以航握紧了拳。

可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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