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逐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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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逐马-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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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过身去,积雪在脚下塌下去。过往在一步步离去的脚步里,轰然倒塌。雪花扑在脸上,大概因为在冷风里站得久,停留一瞬才融掉。

停在路旁打车,司机师傅说,〃你们要去哪里?〃

我未坐稳,身旁又有人坐进来。

清寒的味道不由分说扑过来,我怔然看着他。

他朝司机师傅报了地址,继而看向我,淡淡的说,〃我送你。〃

说完他紧紧抿了唇,面色寂敛,淡淡垂下了眸子,手指扶在膝上,却不可遏止的颤抖起来。

我不作声,车子在被积雪覆盖的道路上缓缓行驶。

车里静的过分,因为温暖,被水汽遮掩的建筑物在瞬时变得温顺,好像触手可及,却远在他处。终归是一个欺骗,终归是消失在车窗上的一抹灰影。

合欢树落尽了叶子,车子停下来,江城并未即刻离开,同我一起在路旁下车。

因为太过寒冷,我拍了拍冻僵的脸颊,说,〃你也回去,天很冷。〃

〃墨宝。〃他急切喊了一声,猝然握住我的手臂。

我转过脸去,他缓了缓说,〃能不能〃

〃墨宝?〃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如遇雷击,呆立在远处,久久不曾转身。

江城握着我手臂的手缓缓松开。

〃方叔叔。〃我说,〃方阿姨怎么没回来?〃

方叔叔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包,是方阿姨平日常带在身边的。他笑了笑,说,〃明天要参加喜宴,你方阿姨非让清砚陪着去买衣服〃话说了一半,他视线落在我身后的江城身上,起初只是惊愕,在下一刻,面如死灰。

〃你〃方叔叔嘴唇颤了颤,踉跄着后退几步,继而站稳,神情已是极力掩饰的镇定。

江城轻笑了声,他脸上一?那显出的阴鸷,将我钉在原处,再不能开口。

【到晚上才爬到网上来,原本打算今晚更肥一点,但是临时家里来客,各种~~

总之状态不对,敲打几个小时被不断不断被打断。对不起大家,明天我争取多更。】

第七十五章 飓风

沉默持续的并不够久,江城率先开口,唇角是讥诮的弧度,〃好久不见,方医生。〃最末三字咬得极重,无形之间如同一柄利刃,从耳旁刮过,直直往方叔叔身上扑掼而去。

方叔叔抖抖索索握紧了挎包的带子,整个人?那间老去枯朽。

站在路旁,身侧的车子呼啸着将寒风一阵阵泼在身上,却觉不出冷。周围的气氛似乎下一刻便能凝结成冰,结出一朵朵图案诡谲的冰花。

〃听说,方医生升职的事暂缓再议?〃江城说。

方叔叔哆嗦了下,面上惨白。

我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江城,尖刻狠戾,句句迫人。

〃你怎么会知道?〃方叔叔满面惊诧,〃是你〃

江城断然否定,〃不是我,是你。〃

〃是我?〃方叔叔死死看住他。

〃方医生,旧事重提的感觉好是不好,恩?〃江城冷声说,〃背着两条人命,你扪心自问,你有什么脸面活的若无其事。〃

方叔叔不安的看我一眼,勉强笑了笑,〃墨宝,你帮我把这个包带回去。〃

我心生不安,猜测着也许方叔叔不愿别人见到他狼狈不堪的模样。我从他手中将包接过,步履迟滞。不祥在四周蛰伏,伺机而动。

匆匆记下江城的目光,已不复旧日温软,全然是一汪冰天雪地的冷。

我抬脚走出几步,穿过马路在绿化带前停下来。心下忐忑,忍不住回过头去。我与他们相距不过五六米的距离,凝滞的气氛紧紧压迫过来,左右无处可避。

江城和方叔叔争执的声音我听不见,他们自顾在车流穿行的路边对峙。我平平望去,将他们的脸容看尽,移到唇上。

看唇上语。

江城的质问咄咄逼人,方叔叔面如死灰,踉跄着扶着一树梧桐,招架不住。碎雪几堆落下,更衬得凄楚可怜。

江城说,〃身为医生本该救死扶伤,你当年怎么忍心扔下不管?我爸我妈是因为你才出事的,你怎么能昧着良心,心安理得的不闻不问?〃

〃当年那样做是我不对,这些年我已经在努力弥补,我每年给你寄钱,你还想怎么样?〃方叔叔手撑在树干上,神色颓败。

〃钱?〃江城面色冷厉,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狠狠摔在方叔叔脸上,〃这是你的钱!都给你!方医生,昧心的钱太脏。〃

方叔叔面部扭曲一下,任由那张薄薄的卡片擦过脸颊,跌在脚边。他疲倦的看着江城,说,〃算我求你,这件事你不要告诉我的家人,我的过错,你要我怎么弥补都可以。〃

江城冷笑,〃方医生,你当时躲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你不愿你的家人知道,那你想没想过,别人也是有家的。因为你,我连家都没有。这一切,我该去求谁?求你么?恩?〃

〃我知道我知道〃方叔叔神色痛苦,〃那时我年轻气盛,很努力才在那家医院争了一席之地,但也暗地里树了敌。那天的事如果让医院里的人知道,到头来就是竹篮打水。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请原谅我〃

我心下一寒,忍不住瑟瑟发抖。

〃方医生,对你而言,人的性命比你的地位还要重要么?〃

方叔叔不住摇头,却不再说话。

江城说,〃我从医,是明白医生本该救死扶伤。我不是你,我一直不知道,你说了谎,为什么还能活的这样好。我不会原谅你,我只要你记得你的罪过,要你这一生都活在愧疚中,受尽煎熬!〃

方叔叔抬手捧住脸,身子如同晚秋枝梢的枯叶,伛偻难堪。

江城久久看着他,不辨喜怒。

身上的衣裳被雪打湿,有些重。我抹了把眉睫上的积雪,手还未落下,便听到右侧一声极刺耳的鸣笛声。我循声去看,入眼一辆红色跑车停在不远处。

尹嘉怿坐在车里,目光复杂,显然望见路那侧的江城。

她眼底滑过一抹光,极快的。下一刻,车子发动起来,轧过积雪的声音刺耳。我只望见一团如血的红,直直朝我撞来。

我一惊,本能的往绿化带里躲。

我听到路那端一声变调的惊呼,有些滑稽可笑。

车子擦身而过,我被刮倒在地,身子重重砸往地上。逐渐倾斜的视线里,我看到满面惊恐的江城朝我跑来,却与一辆疾驰的车不期而遇。

所有的事发生不过一瞬,剧痛袭来的?那,停留在最后意识里的,是方叔叔断线风筝一样,被车子狠狠抛到半空的场景。

痛,如火燎烧的痛。

疼痛如同蛛丝一般从额上辐射散开,密密的将所有力气黏住。我努力睁开眼睛,额上有些湿热,探手去擦才知道是血。

昏迷或许只是一瞬,我挣扎着从又脏又冷的雪水里站起来,入眼便是立在路中央,雕塑一样不言不语,动也不动的江城。

他目光随着我起身的动作缓缓动了下,仿佛春风解冻。我看着他身后几步开外的雪地,?那间浑身冰凉。

视野里大团大团的血色,晕染在雪地上很快扩散开,我只觉得心脏急遽窜动,几乎要喘不过气。

躺在地上的人是方叔叔,短暂昏迷前的那一幕并不是幻觉。我挪动双腿往前走,只觉得钻心的疼。我无心去管尹嘉怿,也无心去管江城,我只是缓慢的努力的,一步一步挪动着朝方叔叔走去。

待终于摸到方叔叔的衣角,我只觉得脚下一软,再也没有力气。

方叔叔俯卧在地,看不见神色,毫无声息。

我冷的厉害,眼瞳里又热又疼,不知是泪是血。

〃墨宝?〃江城的手冰凉,怯怯握住我的手。

〃江城,你满意了。〃我奋力甩开他的手,极轻又极冷的说,〃你滚。〃

他手僵在原处,四周已经有人围拢上来。

双手抖个不住,我摸索着拿出手机,拨通救援电话。周围的人只是看着,却不曾有人上前。

此时我或许才懂得,江城究竟用了多少力气,才将他的恨隐蔽的完美不容觉察。

四周鼎沸人声,却哪一个也不是,能救命的那株稻草。

无助,绝望,缓慢而沉重的席卷而来。

视野被额上淌下的血淹没,我用力拍了拍痛得快要裂开的额头,手指在屏幕上点触,尝试了几次才接通电话。

〃墨宝,怎么了?〃方清砚低声笑说。

我急促喘了几口气,只来得及喊了他的名字,眼前一阵晕眩,心脏骤然跳动几下,意识猝然切断。

第七十六章 和颜

病房里依旧是沉重压抑的味道,从骨骼浮起的疼痛在皮肤上泛起一圈圈漾痕,缓慢在血液里流淌。疼痛附骨而生,我微微蹙紧了眉,只是看着面前同我对峙良久的白宣,久久不肯发声。

〃方叔叔已经脱离了危险,墨宝,这不是你的错,你开口说句话好不好?〃白宣倦容深沉,因为憔悴,更衬得一张脸清绝隔尘。

〃你的情况很不好,你头上的伤〃

〃方清砚呢?〃我说。声音细细弱弱,在耳中扯成一丝杂音,更为清晰的,只是气流淌过咽喉的疼痛,像是吞咽下无数滚烫的细沙。

白宣看着我,神情却不似惊喜,〃他一直陪在方叔叔的身边。〃

〃奥。〃我说。

〃墨宝。〃大概是我语气太过平静,白宣反而更为不安,〃检验报告刚出来,方叔叔他,是癌症。〃

心底似乎嵌进一枚针刺,有人用力推进血肉里,叫人疼的无可奈何。

听闻这个消息,似乎自入院后方清砚不曾过问的怨气在一?那消散,我掀掉身上的被子,猝然起身,眼前一阵窒息的疼。平白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白宣试图阻拦的手被我挡住,整个人踉跄几步。

〃墨宝!〃他脚步追上我之前,我已摔门跑出去。

病服挂在身上松垮可笑,因为奔跑的缘故,微微鼓满了风。我按照白宣之前告诉我的病房号,辗转寻到,在病房门外伫立良久。

垂着头,试图让呼吸变得平缓,也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抬头推门的瞬间,病房门恰好打开。

随着打开的光隙里,遇见一张憔悴不堪的脸。方清砚手中拿着饭盒,似乎没曾预料到会见到我。他面上飞快掠过一丝惊诧,继而是疲倦而又温软的笑意。

〃我来看看方叔叔。〃我轻声说。

〃脑袋不疼了?〃他说,〃我正好要出去买饭,他刚刚睡着,麻烦你照看一下。〃

他说的客气温和,我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蜷缩,继而微笑着扬起脸来,〃好,你去就好,我在这里看着。〃

〃谢谢。〃他说,然后看我进门,垂下眼帘,小心关上门离开。

半个多小时过去,其间护士来查过房,方清砚回来时我正打算走。

他捧着饭盒,手里还提了一袋食物,见我往外走,侧身让行。

〃我回去了。〃我放慢了脚步,轻声说。

方清砚将饭盒放好,却不抬头看我,淡淡应了一声。

〃我明天再来看叔叔。〃

〃不用了。〃他利落拒绝,似乎察觉不妥,复又笑了笑,〃你伤还没好,不用来照顾。〃

我点点头,〃好。〃

病房门缓缓合上,似乎一道永难跨越的沟堑,横亘在我和方清砚之间。我望着他,他却已不再顾看我。

太阳穴密密麻麻的疼,脑中犹如架了鼓,急促的鼓点敲在每一处神经上,我弃了电梯,沿着楼梯慢慢走。每一步需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站稳,最终是停下来,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缓缓抬起了手。

从眼眶里不住跌落下来的是泪,温热的从指缝间淌过,一直滑到衣袖中,在手臂上拖曳出一道逐渐冰凉的痕迹。但此番短促的寒意,却比不了从身体里漫溢的寒意,钻心的冷从四肢百骸里游走,来路不明去住不定。

哽咽声被死死压在喉中,身体却因这缘故簌簌的颤抖,手指在湿凉的脸上不住抹过,等再站直身子抬脚迈步,才察觉从额上传来的疼痛,那么深刻。

一时不愿回到病房去,便顺着走廊慢慢走,身影在一格格的房门前掠过,步履敛静。等兜头尽是刺骨的寒风,才明白已经走到走廊的尽头处。

手搭在窗框上,窗子开了一小半。寒风却一味的逃进来,似乎身后有谁寻仇,连躲避的力度都不肯好好忖度。

我鼻侧一涩,迎风打了喷嚏,牵扯到额头,更觉得今天的确难过。

积雪不知什么时候都已化尽了,似乎还只有我停留在皑皑风声里不敢走。高大的松树一路长起来,蓬松的针叶探到窗前来,近的几乎一抬手便能采下一簇来。但等到真的抬手去够,才懂明明是隔了不算近的距离,就又笑自己傻气。

远处的门楣上新年的贺幅还未曾拆掉,似乎是没人来得及,有些偷懒的嫌疑。纵然喜色斑驳,但来来往往的人,一时间都漠然视之。

我看着有趣,望着红底白字暗自入迷。

恍惚间却听到惊疑不定的一声,回答都不必,人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笼住。

〃你去了哪里?我们一直在找你,我还以为〃他猝然松开我,如同躲避瘟疫一样后退了几步。

我勉强笑了笑,故作轻松站了一个颇自如的姿势,〃我没事,你回去照顾方叔叔,只是在病房里呆的久,我想出来走走。〃

〃你的手这么冰,就算是散步,毕竟不是春天,你这样吹冷风,怎么受得了。〃他迟疑一下,握住我的手,将我往病房里带。

回去的时候病房里只剩了白宣,他一脸阴沉看着我,见我安好无恙,淡淡别开了脸,大概是生了很重的气。

方清砚直到我坐在床上时才放开我,给我盖好被子后,忙着去给我倒热水喝。

〃你先别忙。〃我压下他的手,狠狠的握住,〃你看着我,方清砚。〃

他始终垂敛着眉目,仿佛洁白的被单上,能长出苍翠的一树繁花,比我更有看头。

白宣开门出去。

方清砚动作僵了僵,却慢慢挣出手,继续刚才要做的事。热水缓缓倾注在被子里,模糊了他一双眼,雾霭或轻或重都藏在他眼底,此时毫无保留的飘出来,只剩了紧紧绷着的面部轮廓,依旧俊朗分明。

〃暖暖手。〃他将杯子递到我手里,〃我去取化验单,等会再来看你,你先睡。〃

门轻轻关上,擦出一阵细微的气流,仿佛比刚才的寒风还要刻骨。捧着杯子的手只觉得热度缓缓印在皮肤上,继而是灼痛。直到白宣进来从我手中夺过去,翻掌展指,才见了两手空落的烫痕,比不过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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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何当

清晨的光已经很明亮,尽管隔着窗帘,依旧浅浅洒了一室,清澈如水,让人生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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