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斤核桃四斤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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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斤核桃四斤壳-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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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松畅快。李念琛大学毕业以后就一直独居,这么多年来也有过留宿在自己公寓里的女友,可是一个有啤酒有披萨有比赛的周末才是真正的自在,真正的放松。

从上海回到纽约是因为爷爷心脏病突发,全家上下匆匆赶回来的时候老爷子已经脱离了危险,可毕竟年纪也大了,病情难免反复,一干孝子贤孙当然也不能丢下老人独自对抗疾病,所有小辈都从各地赶回到床前尽孝。这么一来二去,等到爷爷的病情逐步稳定好转的时候,正式调回纽约总公司的李念琛也重新开始了每个月跟李念瑜一起回去看父母和未成年的弟弟妹妹的正常生活,一切都回到了不曾去过上海时的样子。

在纽约,你需要面对最紧张的工作,也可以享受到最顶级的休闲娱乐,那样的熟悉,那样的无趣。回到纽约半年之后,李念琛渐渐发现自己就像是曼哈顿一样,看似繁华,说到底就是一个孤孤单单的岛。从上海回来之后,他便坐困孤岛,寂寞难消。

辗转从长女口中听说了长子如此枯燥的生活,李楚惠也不得不老套地约儿子看看音乐剧、歌剧,然后以熟悉的适龄女子代替“忙碌”的自己。都说知儿莫若母,其实反之亦然,李念琛成年之后除了偶尔去画廊找李楚惠吃饭以外,从来没跟母亲进行过上述的亲子活动,所以他当然也是“没空”的。被儿子拂了好意的李楚惠难免上火,家庭聚餐的时候对着装傻充愣的儿子自然也没有半点好脸色。

坐在大哥身边的李念瑜不愿被他波及,便助纣为虐,哑声问道:“Daniel,我看你要是再这么清心寡欲下去,我怕你早晚要被老妈逼得住到剧院里去了。”

他又何尝想过这种日子,爷爷的病情稳定之后,损友们就已经开过派对恭喜他重回猎场了。搭讪、调情、约会、共度良宵这些事他早就是老吃老做(沪语,经常做,老资格)了,怎么会轻易被废了武功?但是成熟的男女关系里除了感情还需要愉悦,只可惜他的每个步骤每个动作都仿佛被人关注着,嬉笑评判着,让他愈发无心于此。

举着咖啡杯找位子的时候会看到女人在角落里挥手微笑,等待着自己带一杯摩卡给她;打量往来的单身女子的时候,那个女人又换了衣着装扮和坐姿,跟自己一同赞叹某个美人的绝妙身姿;打电话向新结识的女子邀约,那个女人又一脸打趣地表扬自己如何熟练,甚至在关键时刻吹口哨鼓舞自己更进一步……

终于在某次与佳人缠绵的过程中,李念琛被不该出现在那个卧室里的看客弄得兴致全无之后,他决定向自己的心理医生坦白自己的妄想症。可这样的情形在李念琛的心理医生听来仿佛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你需要的不是每周一次的心理疏导,而是在看现场比赛和听歌剧的时候为她多买一张票。”

跟A一起欣赏音乐剧的时候,转头就能看到她沉醉的表情;和B一起为球赛激动的时候,转头就能看到她嘴角还沾着热狗酱汁的笑容;与C在酒吧里随便调个情都能看到她竖着拇指咧嘴做口型,依稀可辨是在对他说“Go!”(上啊!)。这一切令他无数次地怀疑,他们真的是因为不合适才分开的吗?

袁显一直会把沈文澜的专栏文章转换成繁体寄到他的电子邮箱里,那个女人并不是什么文豪抑或才女,只不过她笔下个别字句时不时地能精准地击中人心罢了,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忍不住去看她剖析她自己的感受,李念琛这样对自己解释道。而袁显却是惟恐天下不乱地借着自己跟他们全家交好的关系,把这种时而矫揉造作时而大气开阔的文章当作什么清新隽永的作品介绍给了李念瑜和李念璇,他刚知道的时候,真觉得老友此举恶毒非常,简直是其心可诛。

之后孙佩佩到美国来生产,袁显约李念琛喝酒叙旧,比起老友的孤家寡人,他如今妻女双全,正是春风得意,看不得李念琛在人前强颜欢笑的样子,“你喜欢过佩佩的事我早就知道。其实我很高兴,你会喜欢我爱的女人只说明我们眼光一样好,而且你为了友情也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动作,我更加认定你是我一辈子的朋友!”他拍着李念琛的肩头,不想让老友再为这种前尘往事介怀,“你取消婚礼的事,其他人都以为你们是闪婚闪离,我也是刚知道那时候你跟文澜小姐其实不是真结婚,”他笑容大大地补充说明道:“为了知道这个真相,我让沈文澜写了专稿加到以后要出版的文集里,到时候你记得买一本来看看啊!”他本来就是做传媒的,窥探别人的隐私对他来说全无负罪感可言,他回归正题总结道:“可能你们当局者迷,反正我跟佩佩现在回忆起来,真的觉得你们那时候就是夫妻的样子……”这晚他说了许多话,但这句之后,李念琛已再也听不进其他。

然而肯定历史是一回事,拷问今朝又是另一桩,李念琛再三考量,始终觉得吃回头草也会有反刍半天都消化不了的可能,再说她文章里也有逐步放下的意思,那也只好算是时不与我奈何天了。

李念琛极尽所能地揣着明白装糊涂,酒后却还是敌不过李念瑜别有用心的试探,“我最近读到一首诗,蛮有意思的,虽然化用的都是名作,可就是好像不怎么大气,小时候你跟着爷爷读的古诗词比我们都多,要不你帮我品评一下?”她调出手机里的文档,里面的东西大都是灵犀一动记下的,还没有成文,看似是作者平日记下的,她找到这样一首七绝拿来给大哥看——

尝遇人间琢玉郎,
奈何不比点酥娘。
各安天涯至垂老,
此心安处唯吾乡。

撇开这诗如何的小家子气、如何的平仄不齐、如何的对仗不工整不论,李念琛见到了不少自己曾经在某个专栏中见过的句子,自然晓得这是谁的大作,他蹙眉问道:“为什么Tim没把这个发给我过?”

李念瑜摊摊手,“这些都是我跟小璇自己从专栏文章里摘取出来的,而这首绝句是某些稀里糊涂的专栏作家错发给编辑的,编辑的老板有心,就发过来给我用来试试我哥的鉴赏水平。”

一个男人承认自己一直在看女性杂志的专栏文章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李念琛管不上李念瑜脸上揶揄的笑容如何刺眼,就是不再搭话了。可他又忍不住在心中对那远在万里以外的女人埋怨,怎么他一走,她那自卑怯懦的老毛病又故态复萌了,真叫人不省心哪。

李念瑜此行可是背负着家里三个女人的殷切期望,怎能中途而废,“我挺喜欢她的,而且我觉得她比Samantha更合适你,也更漂亮。”女人多欣赏侵略性不足的美,标准而规矩,哪儿该长什么,怎么长,长多少都恰到好处的那种乖巧合眼偏偏是男人欣赏不来的。

李念琛仔细审视妹妹这幅推波助澜的模样,真诚得让他怀疑男女审美的差异确实巨大,虽然他也认可沈文澜由腰到臀的脊柱沟处的那段曲线在黄种人里算得上百里挑一了,但把她跟孙佩佩相提并论似乎有些夸张了,“你跟爸妈打赌了?”他深知自家人风光的表面下那不为人知的八卦鸡婆的本性,以往不点破也只是想给大家都留点面子罢了,可谁又会想到,今天李念瑜居然会为了一个赌约这样来试探自己,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还有两个小的。”李念瑜对此倒是供认不讳,“我们只赌你几时回去,如果你不回去,那就是庄家通杀了。”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想必是下的赌注不小。

妹妹这话一出口,李念琛更是懒得理她,让酒保照样再上了一轮全麦威士忌。他心里清楚他跟沈文澜之前的婚姻是空中楼阁,但也是因为有这一层婚姻关系才会彼此忍受、彼此磨合进而彼此欣赏。相反,如果让他们二人和一般情侣一样按部就班地发展,或者他们根本不会看到彼此身上令自己欣赏的特质,也不会互生好感,更不会撑得过磨合阶段,他们谁都可能率先因为一句“不般配”就拂袖而去,故而时机才是最巧妙而不可强求的东西。

李念瑜贼心不死,她一直知道老哥觉得生孩子是一项危险性极高的投资,高强度的工作之余还要负担养育教导孩子实在是不符合他享受人生的信仰,更何况他根本就不喜欢孩子,所以也无所谓拿这点来调笑他,“我倒觉得,像你跟她这种性格的父母,孩子一定很辛苦啊!”见大哥没有任何回应,求胜心切的李念瑜只好再下一剂猛药了,“你们在一起半年,分开了一整年,如果你花了双倍时间都不能淡化一段感情留给你的记忆,你是不是该意识到,要磨没自己对她的感情,或者是你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莫名其妙情深不悔的男人总觉得不够真实,所以这种失去之后才觉得只有你好的路子偶觉得灰常靠谱。
七绝是文盲我自己弄的,就表达一下女主觉得男主太好自己配不上但是一心留在原地的意思。




、大饼(下)

李念琛扔下亲妹妹给别人搭讪,回到自己的公寓里打开今早来不及读完的文章,其中恰好有一句正是他现在的心情——“很多事,看书、听歌、爱人,都只是那时刚好,于是人们想出一个比‘巧合’更好听的说法,叫做‘缘分’。”

他也记不得这是沈文澜第几次这样让自己心魂微颤了,这种感受和当初对孙佩佩心动是完全不同的,相比之下,沈文澜没有那种让男人欲罢不能的精灵仙子般的出尘和天真。他喜欢上她是因为她仿佛没有天真的时候,而爱上她以后才开始心疼她似乎不曾天真过,偶尔看到她堪称天真纯粹的表情时,才恍然觉得更要珍惜。

这让他想起了他在上海时被带去排队买的大饼,白玉一样的胚子,撒了褐色的芝麻,被一只手托起,放进火色暗红的炉子里,贴在炉壁上,不多时便从雪白光洁变作焦黄饱满,如此不起眼的小吃令人难以想象这是一贯要求精致的上海人最喜欢的早点之一。就是如此卖相的一个大饼,吃进嘴里,香、脆、绵、韧,必是千揉万捏才能有这样丰富地道的口感,咬开来看,内里仍是白玉之质,且分了许多的层次,难怪令人一吃难忘。

说来也巧,那个周末李念琛去探望出院回家休养了好几个月的爷爷,他突然思乡情起,轻抚着奶奶的骨灰罐问道:“阿玉啊,我们回去看看吧?”

撇开他是家里的长子嫡孙不说,李念琛从小就被爷爷奶奶百般疼爱,一直不断地教他诗词歌赋,告诉他故乡的风土人情,如今爷爷打算落叶归根,他当然要尽护送之责了。十四五个小时的飞行之后,老人家并没有显得太过疲劳,反而笑着跟奶奶邀功,“你看,小鬼就是小鬼,这样一来就是我赌赢了吧?!”

没料到自己的亲爷爷居然是如此的为老不尊,李念琛立刻傻了眼。为了有时间安顿爷爷也为了方便自己考虑人生大事,李念琛凭借自己的学历和工作经验在上海找了一家中美合资的公司做个钱多事少的顾问,人能花的其实也就这点钱,所以日子反而比上一次在上海时更加轻松愉快。

老爷子在美国几十年,多少也受了点西式作风的影响,临老反而不愿意和最疼爱的长孙同住,让孙子给自己找间简单装修的房子,家具从简,反正他得了空也要一件件换成自己从前用过的那些旧式家具的。

过了月余,老人家说在明清家具铺里看中了两张仿制的红木官帽椅,人家硬说是有年份的老东西,怎么说都不肯降价,哪知道遇上了一个之前喝豆浆的时候见过的小姑娘,还起价来比他还要嚣张,跟人家说要真是古董,必定是榫卯结构的,让人家一块一块拆下来给他们看看。

他本以为仿制的也该可以做到拆了再装上,谁知她说现如今的工匠都是图省事拿胶水粘的,根本不敢拆,他们一搭一唱,终于让老爷子以一个合适的价位买回了这两张椅子。老物件难找得很,能有形似的仿制品已经能让老爷子很高兴了,他想重新拼齐以前用过的那套红木家具,父亲坐过的椅子、母亲打过牌的桌子、和所爱之人共眠过的床……

看着老人这样执着地拼凑着曾经的美好,李念琛也很受触动,他想起静静躺在丝绒盒子里的戒指,早已蒙上一层灰尘的“彩礼”,他突然有点想吃大饼了。

做一个享有弹性工作制的顾问有一点好——应酬少,时间多,于是他知道沈文澜买早饭的摊子,清楚她上班的路线,他看着这个平平无奇的女人精神爽利地开始每一天的工作,活络的眼珠总是看向穿着暴露的美人,下班会坐在公家车靠窗的位子上看着窗外的车流……

对于沈文澜换了工作并做得很好这件事,他并不意外,反而为她惋惜中间荒废的岁月;对于她的那些不实传闻,他倒是无所谓真假,以他认识的沈文澜,那般层出不穷令人意料不到的手段,他想象着,反而觉得母老虎装猫周旋在野狼之间必然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他观望了许久,终于确定自己对沈文澜的感觉并不是记忆的残留,这才开始担心,不知事到如今,沈文澜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袁显和孙佩佩说他这分明是自作孽,要是去美国的时候知会一声沈文澜或者在美国的时候与她联系,哪里还会受这番折磨,他却只是笑着认栽,也不去问老友是否明白,向自己所爱的人低头,其实也并不容易。

袁显偷偷跟他说男人间的私房话,问他当初是不是不甘心就此结婚,以后再无自由可言,所以才借机逃回纽约逍遥?他扪心自问,或许也有一些吧,可谁曾想过会有如此一个人,此人之后,爱任何人都要这样费力,全然不似那时随意。

袁显女儿的周岁酒宴上,当初他们夫妻婚礼上的伴郎和伴娘又撞到了一起。这位前任伴郎穿一件咖啡色的衬衫,白色休闲西装敞着,绝好的身材比例配上温和的微笑,真是潇洒绝伦,令人眼前为之一亮。

而早些时候就已经入了座的前任伴娘似乎比之前见到的时候窈窕了一些,精神爽健,大方利落。她一头微卷的中短发,香槟金色的小西装里是一件纯白的丝衬衫,帅气干练。不少之前参加过袁显和孙佩佩婚礼的宾客都认定这对因担任伴郎伴娘而结识并结婚的夫妇必定感情甚笃,你看,连过来喝周岁酒都要把情侣装配得这么绝。

这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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