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登高- 第106部分

但二十万块钱还是太少了，相对于拥有一千多职工的氮féi厂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张枫之前已经对氮féi厂有过一些基本了解，与这时候的大多数集体企业一样，人员编制极为臃肿，只需要几百人的企业，实际上却翻了三倍还多，干部数量更是正常状况下的四五倍，是相同规模民企的十几倍，吃闲饭的人超过了干活的人。

可以说，是一xiǎo部分人在养活着一大堆的蛀虫，剩给政fǔ的都是残羹剩炙，养活不过的时候，还得政fǔ往里面贴钱，氮féi厂就是这么个怪胎，推而广之，其他国营、集体企业实际上也都大同xiǎo异，不过程度深浅不一罢了，印象中，五六年后开始，这些问题就会集中爆发。

周安县到了十年之后，其实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县级国营企业了，不是完全破产解散就是变成了sī企，境内除了几个大中型国有企业之外，基本上被败光了，这是张枫前世的印象，如今的氮féi厂，只不过才是个开头罢了。

在那一世，氮féi厂不死不活的维持了二十多年，县财政每年都往里面投钱，后来还上了一个niào素的技改项目，失败之后彻底资不抵债，县政fǔ也无力继续给予扶持，等夏天鹏从氮féi厂查获了最大的毒品案之后，氮féi厂的大窟窿才被掀开，那时候，氮féi厂已经是周安县唯一的县办集体企业了，当然了，若非为了掩饰毒品加工厂，恐怕早就解散了去。

所以，哪怕按照最保守的困难职工人数计算，氮féi厂现在急需救助的人数也不会低于五百人，光是补发这些人的工资，二十万的资金也不够，何况现在也根本不能提补发工资的话头儿，只能用救济的名义，解决困难职工的生活问题。

张枫还要考虑，一旦这个调子定下来，是不是还要顾及其他企业中类似的情况？县里的这点儿钱连塞牙缝都谈不上，更不要说去解决问题了，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张枫把目光转到政fǔ办主任洪柯的身上：“洪柯同志，县里还有能动用的资金吗？”

洪柯此时自然也明白了张枫的打算，心里自然是叫苦不迭，后悔自己也没能找个合理的借口避出去，而且他考虑的事情比张枫更近了一步，按照惯例，一旦出了事情，他这个县委办主任最有可能是首先被推出去解决问题的，直接面对基层的群众。

洪柯就要比李观鱼圆滑成熟很多了，几乎没怎么分析，他就预想到了明天将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形，假若真的出现请愿之类的状况，莫说是县委书记徐元和县长谭靖涵没在家，就是在家里，说服劝慰的工作也十有七八会落在他头上，所以，他心思能安稳才怪。

有张枫这个年轻的县委副书记回来顶雷，说实话，洪柯是松了一口气的，只要家里有个拿事儿的人就行，自己不会成为主要责任者，张枫能连夜召集大家解决问题，这个态度就让洪柯佩服了，在这一点上，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些看不上徐元和谭靖涵逃避责任的做法的。

大家都不傻，尽管徐元与谭靖涵纯粹采用的是阳谋，让你挑不出错来，但明眼人依旧能够看出来其中的玄妙，这时候谁在县里接手此事儿，谁最后承担责任的可能xìng最大，做好了功劳是县委县政fǔ的，徐元与谭靖涵肯定是最大的受益者，nòng拧了，那就等着顶雷吧。

因此，洪柯内心之中实际上对张枫还是蛮有好感的，虽然他同样不看好张枫这次做出的贸然选择，但却不影响他对张枫的观感，不过张枫提出的问题却让他有些难以启齿，装糊涂吧，等这件事儿过去之后，自己就里外不是人了，实话实说？肯定会得罪一大片的人。

县里目前能够动用的钱除了xiǎo金库，就只有扶贫款了，好死不死的，扶贫工作就是洪柯在分管，很显然，张枫在通知他来开会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否则的话也不会让他这个县委办主任来商量这种事情，敢情人家早就在打扶贫款的主意了。

洪柯虽然有些这样的明悟，但却有着自己难以启齿的苦衷，不错，周安县是国家级的贫困县，每天都有大量的扶贫基金扶持和其他优惠，尤其是扶贫款，但这玩意儿牵涉到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洪柯虽然是分管的常委，却也没办法与既得利益集团相抗衡。

从明白张枫请他来的用意之后，洪柯便在心里纠结了，他也明白，这个时候不是讲规矩的时候，若是拿出程序不合法之类的借口，说不准张枫当场就敢跟你翻脸，方才将张生茂骂出去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不用说，张生茂的前途已经彻底玩完了。

他也考虑过，有张枫在前面顶着，扶贫款动也就动了，若是能趁此机会一举将局面翻转过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最重要的是，这次是以张枫为主导的，自己便不用承担多大的责任，换谁来坐这个位置，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跟排名第三的县委副书记顶牛。

心思电转，洪柯在张枫问出口的同时，神sè之中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道：“账户上的扶贫款还有一部分，张书记需要动用多少？”

话说出口，看到张枫脸上lù出的神sè和若有深意的目光，洪柯心里方才一凛，暗自苦笑起来，还是疏忽了啊，表了这个态，自己就等于跟张枫站在了一个阵营，不管自己的心里如何想，在县委书记徐元、县长谭靖涵以及其他常委眼里，自己无疑就被打上了张枫的标签。

张枫点点头，并没有说动用多少，却把头转向黄颖：“黄颖同志，明天早上九点之前把二十万的现金准备好，有没有问题？”

黄颖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张枫这是要下硬手了，bī自己现在表态，稍有迟疑，怕是今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但没有常务副县长罗永年的同意，她一旦擅自拨出这仅剩的二十万资金，怕是立马就会遭到唾弃，位子不稳，当真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了。

本来黄颖还有心思打个擦边球，ménghún过关，将矛盾转移上去，任由张枫与罗永年两个县委常委去神仙打架，但眼看着连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洪柯都毫不犹豫的低了头，黄颖的心思便有些惴惴不安，她算是看出来了，今天张枫就是打算拿她来开刀了。

扶贫款的情况虽然明面从来没人提说，但实际上大家都是心里有数，作为财政局长，黄颖尽管上任没有多久时间，但有关钱财的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却心知肚明，既然洪柯开了口子，二十万的资金就连一根máo都算不上，可张枫依然还要她把财政局的腰包掏干，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是硬bī着自己站队呢，在这个节骨眼上站了队，以后可就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了，罗永年还能信任自己吗？易地而处，将心比心，黄颖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张枫此时接手氮féi厂的突发事故，实际上处境已经变得非常不妙了，包括黄颖自己在内，都不看好张枫这次的结果，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依然站到张枫的麾下，事后不管如何解释，也无法再取得信任了。

黄颖越来越觉得今天这个临时会议就是个坑，在座的除了张枫的嫡系死党，其他人也没有谁能够张枫唱对台戏，话说回来，即便是县委书记徐元在场，恐怕也很难对张枫的做法有什么异议，但关键问题是，自己头上还有婆婆管着呢，张枫却绕过了常务副县长，直接让她当场表态，这个程序实在是太cào蛋了，黄颖只觉得xiōng口闷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贼难受。

心里转过了无数的念头，黄颖也没有权衡出个得失利弊来，最终还是一咬牙，道：“没问题，不过，张书记，调拨资金的事儿，能不能跟罗县长打个招呼？”

张枫点点头：“这是你的职责，该如何做不用问我，不过，我不希望明天看一出空城计。”

　第183章引弓待发

第183章引弓待发

黄颖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做都做了，还要多此一举干什么？哪怕回去之后sī下请示也是好的，自己咋就这么沉不住气，当场问了出来？心里自然是懊悔不迭。//　　//

张枫的回答也颇有意思，打不打招呼的我不管，但明天的事儿你不能给我含糊了。

黄颖闻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体会到了方才洪柯的那种感受，下意识的就看了洪柯一眼，果然看到洪柯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不禁微微颔首，算是大家心照不宣，心里却骂了自己一句，都到了这一步，还汇报个球，没得找骂，恐怕这时候罗永年也是巴不得避远一点呢。

黄颖心里暗自腹诽，嘴上却郑重其事的道：“张书记，既然这样，我得马上回去准备。”

张枫点了点头，道：“好吧，相信黄颖同志带领下的财政局还是很有战斗力的”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之后，办公室里除了没什么发言权的李观鱼和xiǎo唐之外，已经只剩下洪柯、冯chūn燕两个常委以及叶青、刘彪这俩公安局的大将了，张枫对刘彪道：“城关所明天chōu调jīng干警力上街执勤，嗯，以后就定个规矩吧，早上八点之前上岗，执勤半个xiǎo时左右。”

叶青接过话头道：“若是要形成规矩，我建议还是由jiāo警大队来办这件事儿，以维持上班时间的jiāo通为主，早上七点半到八点半，在主要街口执勤，由jiāo警大队的大队长去亲自坐镇，以大十字为中心，四条正街上都要布置警力。”

张枫点头道：“具体怎么做，县局拿个章程先做起来，然后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刘彪却明白张枫这个布置是为了明天未雨绸缪，以防意外事情发生。

叶青自然能领会张枫的弦外之音，略一沉yín便道：“张书记，我和刘所长也回去布置明天的工作，先告辞了。”

张枫“嗯”了一声，道：“明天上班后，你带几个人到县委来，有事儿安排。”

叶青与刘彪遂也告辞离开，没有过多的废话。

张枫这才对冯chūn燕道：“听说晚上睡眠不好，会影响皮肤的，麻烦chūn燕部长这么晚还不能按时休息，真是罪过啊，改天送几样护肤品给chūn燕部长赔罪。”

冯chūn燕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张书记真会开玩笑，不过，到时候可别赖账就好。”

张枫和洪柯都忍不住lù出笑容，张枫道：“chūn燕部长，氮féi厂的情况我不说大家也都心里有数，这次的事情未免有些大，所以舆论宣传方面，还要chūn燕部长多把把关，千万别nòng出什么乌龙事件来，也要留意别被人钻了空子。”

冯chūn燕正sè点头道：“张书记请放心，宣传部mén一定做好配合工作。”

张枫“喔”了一声，接道：“请chūn燕部长过来，还有一件事，听说马涛，哦，就是氮féi厂的那个凶手，他的nv儿居然因为学杂费等名目繁多的费用jiāo不齐，居然被学校赶回家要钱去了，已经缺课两个多月，马家出现这样的事故，跟学校未尝没有密切的关系啊。”

冯chūn燕微微一怔，心里就寻思开了，张枫这是要拿教育局开刀了？

琢磨了一下，冯chūn燕才道：“这事儿我已经了解了一下，部分学校确实存在luàn收费的情况，而且某些做法已经丧失了为人师表的资格，也违背了办学宗旨，甚至公然违反国家的相关法律法规，从这件案子当中，教育部mén应该吸收教训，切实抓好管理问题。”

张枫点了点头，道：“马涛家的孩子是在南关中学读书的吧？我建议先撤了南关中学校长和教育主任的职务，然后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必要的时候，可以让纪委介入嘛。”

冯chūn燕虽然已经把事情往严重了考虑了，却还是没有想到张枫会下这么重的人，不过转念间就已经明白，这是一种态度，而且也是一个非常鲜明的态度，一方面是对类似的家庭做出承诺，另一方面却是赤luǒluǒ的杀jī儆猴，给其余的学校竖榜样的。

同样，这也是从侧面缓解氮féi厂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给一些困难家庭带来希望，人一旦有了希望，便不会走极端，张枫这一手应对倒是举重若轻，把氮féi厂大多数人的怨气都给消减下去了，而且还不会有任何的后遗症，让那些原本可能打算铤而走险的人松解下来。

冯chūn燕点头道：“我马上安排下去，明天一早就通过广播宣传下去，尤其是氮féi厂那边。”

张枫对冯chūn燕闻弦歌而知雅意的聪明劲儿非常满意，道：“宣传工作一直都是我们党的传家宝，县委宣传部一定要用好这块传家宝，把宣传工作做到前面去。”顿了顿接道：“明天早上，你陪着我一起去氮féi厂，代表县委县政fǔ，去慰问困难职工。”

冯chūn燕闻言，脸上lù出笑容，道：“好，时间不早了，我马上回去安排”

送走冯chūn燕，张枫回来与洪柯分坐在茶几两侧，从兜里掏出一盒大熊猫拆开，chōu出两支烟，随手递给洪柯一支，道：“这次能不能度过难关，还需要洪主任的支持啊”

洪柯接过香烟，帮着给张枫把烟点燃，然后狠狠的吸了一口，这种烟，他也仅仅是听人传说过，今天还是首次见到，这心里一瞬间的功夫，却是已经转过了无数的念头，越琢磨越觉得自己的今天的选择是神来之笔，以后跟着张枫hún，说不准就是自己的仕途转折点了。

洪柯今年还不到三十六岁，却已经在县委办主任的位子上送走了两位县委书记，周晓筠与赵广宁，严格说起来，这俩书记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离开的，但洪柯却始终能稳坐钓鱼台，不沾任何是非，说明他不但是个极为谨慎的人，而且也是很有头脑的人。

他在县委这些年，虽然没有什么突出的成绩，却也没有任何过失，尤其是一些潜规则，被他玩得jīng熟，不管谁坐上县委书记，都对他信任有加，最起码觉得洪柯是个不可或缺的心腹，能让相互敌对的俩人先后都视作心腹，洪柯的能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洪柯自己也有自己的苦衷，在县委办呆的时间越长，这心里就越不踏实，尤其是扶贫工作这一块儿，里面的内幕重重，让他yù罢不能，那种揪心的日子也不足为外人道，但他在官场上又没有能拿得出手的靠山，送走的几个县委书记一个比一个hún的差，赵广宁到现在都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