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婷沉默。
“我不管你是在做什么，但切记，勿要伤了自己。”
“多谢凌姐姐关心，婷儿记得。”
凌傲尘听罢，突然轻笑了一声，但那笑声里没有任何笑意：“呐，婷儿，我们是何时开始，变得这么见外的。”
无从回答，仍然是沉默。
是啊，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
我也不知道。
到了健康城后，几人分道扬镳。
凌傲尘和南瑾先回客栈，次日要启程各自回去。王婷约定，今晚会去客栈给他们送行。
街市上很热闹，萍儿牵着若风走在前边，时不时停下来买些小玩意儿。王婷和林逸轩跟在后面，倒是很悠闲。
林逸轩和王婷都不是善言辞的人，安静地走着倒也不显尴尬。
“你最近似乎在查些什么，可有眉目了？”
王婷无奈地一笑：“我的动作就这么明显，让你和凌姐姐都注意到了。”
林逸轩道：“若非关心你便不会察觉的。”
“此事不必多问，我自有计较，你放心，不会伤害任何人。”
林逸轩淡淡道：“别的人无妨，只要你没事就行。”
王婷转头看去，林逸轩却一直盯着前面的路，再未回头。王婷一时间沉默，心底涌上浓重的忧伤，鼻子一酸，险些漫延到眼眶。
何必，何必呢？你明知付出再多也不会有回报的。
正沉默间，就听前面传来一阵喧哗声，王婷回过神来想叫秦若风时，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林逸轩拉住她的手，指着前面的人群里，秦若风和萍儿正奋力想挤进去的身影。
怎么这么喜欢凑热闹。
“风儿。”王婷把秦若风和萍儿从人群里拽出来，“以后不许凑热闹，真是。”
小若风头也不回地指着前面：“娘，是之前的那个叔叔。”
王婷闻言一愣，看过去。站在人群里的正是沈慕飞和木仲，身边还有其他几个护卫。
沈慕飞样貌本就出众，身边几个护卫个个英武不凡，自然引得周围百姓频频驻足观看，这才使得道路不甚顺畅。萍儿和秦若风大概也是被这样吸引过去的。沈慕飞显然已经注意到了王婷，带着手下人面带笑意就走了过来。
“王姑娘。”
王婷心下疑惑，却是微笑回礼：“沈门主。”
林逸轩怕王婷吃亏，早就站到了一旁。
沈慕飞自然注意到，王婷察言观色何等厉害，赶紧为二人引荐：“这位是林逸轩。逸轩，这位是龙庭门大当家，沈慕飞沈门主。”
“幸会。”
“幸会。”
林逸轩随口道：“听说龙庭门总坛在荆州，沈门主怎么会在建康城？”
“龙庭门成立至今，一直未与江湖上的其他大门派有过来往，沈某深感不安。”沈慕飞语气平淡，却让王婷心底一震，“故而今日特来建康城，拜会至尊阁。”
果然！
那天在一品楼里，他听见了王泠皙那番话。
拜会只是幌子，这人恐怕是想要收买至尊阁吧。王婷心底有数，却也不点破他，只是不动声色地道：“沈门主言重，是我至尊阁区区而已，不足挂齿。拜会不敢当，沈门主既然冲着我至尊阁来了，自然是客，在下定然要尽地主之谊。”
沈慕飞笑道：“姑娘的地主之谊，应该不会只有一杯茶水吧。上次在神兵山庄之事，在下可是终身难忘。”
“沈门主客气。”
第八章
被突然出现的沈慕飞这么一搅和，送行的事自然就告吹了。
王婷让萍儿买了些东西带了口信送到客栈，算是赔礼和送行了。还好江湖儿女，并不计较这些。凌傲尘好脾气的收下了东西，也让萍儿给她带回了口信，只有四个字：万事小心。
王婷心底也有自己的计较。
沈慕飞此行的目的虽然未言明，但王婷已经猜的□不离十，恐怕跟之前的魔宫差不多。
魔宫是邪门歪道，至尊阁对其而言，并非那么重要，因为他可以采取任何不光彩的手段来解决这一隐患，所以上次拜访一事可以轻易地不了了之。但是龙庭门不同，作为如今江湖上最强大的存在，如果想一统武林，至尊阁的存在对其影响是绝对不可小觑的，打从看见他，王婷就知道这人不好打发。
无论存亡，都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沈慕飞为了一统江湖，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王婷深知，不久的将来，武林将不再太平。
至尊阁分部遍布天下，建康城的位置如此重要，自然不可小觑，城中大部分的客栈和房产均为至尊阁所有。王婷行走江湖多年，知道逢人只说三分话的道理，只是把沈慕飞一行人带到了城里最大的客栈安顿，并没有多说。
沈慕飞也不多问，这两个人默契得就像相识多年的好友，似乎一举一动都在对方预料之中。
木仲本来脑子就不好使，也懒得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暂时将沈慕飞打发后，王婷当夜却并未留在建康城。她趁着夜深人静，径自出北城门，去了城外的十里长亭。
三天之后，子时，健康城北，十里长亭相候。
王婷站在长亭边，边看着天色，边想着当日纸条上的话。
夜色浓重，夜空里的弯月已经升上树梢。子时将近，王婷掩在袖中的手暗暗捏紧。耳边风声一动，王婷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阁下既然已经到了，为何不现身？相约来此，不是阁下的意思么？”
一个满是笑意的女声传来：“秦夫人来的可真早。”
王婷当即转身，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紫衣人，赞赏道：“好快的身法。”然而声音里没有半点赞赏的意思。
面前这人身形高挑，脸上蒙着紫色的面巾，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在黑暗里闪着冷冷的光，犹如一条毒蛇。
王婷淡淡道：“姑娘当日说过，知道五行灵珠的下落。”
“秦夫人记性不好啊。”紫衣女子媚眼一挑，纤细的手指挑起一缕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声音懒散，“咱们当日说好的，你若是将龙庭门的机密带过来，我就以泫灵珠来交换。前阵子在下听说龙庭门遭窃，还以为您已经得手了，现在看来，呵呵，似乎是无功而返啊。”
王婷平静地看着她：“且不说我成败与否，那泫灵珠可是真在你手上！”
“此话怎讲？”
王婷眸光一寒：“那泫灵珠，明明在天狼门！我手下的暗卫可是已经查清楚了，你从头到尾都在撒谎蒙我！”
“管它现今在哪里，迟早要到我手上的！”
“好大口气！”王婷冷笑，“姑且不说它现下在天狼门，你的意思，难不成它就算到了我这里也得被你取走么！
女子嗤笑一声：“秦夫人好大的火气啊。”突然间，话锋一转，“这么说的话，倒也不错！”
王婷怒极反笑：“魔宫的人都如你这般自信？！”
女子闻言声音一变：“你如何知道！”话毕才觉失言。
“你知道我真实身份，诳我冒险去龙庭门窃取机密，无非是想挑拨至尊阁跟龙庭门，我们两家眼线广，自然能查出谁闯了谁家书房，届时定会狠狠闹上一阵然后魔宫渔翁得利。如意算盘打得好，每一步都打在坎儿上，可你们没料到沈慕飞审时度势，眼光放得远。你也没料到，我中间会无意中查到泫灵珠所在！”
那女子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冷静下来：“在下小看了王大小姐，认栽。”
“啊呀，已经这么晚了。”女子轻轻一笑，“告辞！”
“我容得你来，可没打算容你离开！”
狠话一出，那女人便知不妙。
脚步向后挪了挪，讪讪道：“王大小姐好客，奈何在下尚有要事在身……”
哼。王婷紧紧盯着她，嘴角的笑意漫延到眼角，却是满满的冷意。
那人脚一动，就听对面风声攒动，暗道不好，果然身后传来一个男子清冷低沉的声音：“你走不了了！”
“呦——这是谁家姑娘，大半夜的还带着面巾，是有多见不得人！”
那女子嘴角一抽，听声音，这人不好对付。
女子与王婷一起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大树，就见树枝上停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白衣男子抱着长剑，立在树枝上，旁边坐着个穿着白色衣裳的女子，姿态慵懒。天色很暗，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女子却能想象出她嘴角戏谑的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男子自然就是当日的徐长卿。
王婷与二人相视点头。
徐长卿已在瞬间持剑刺来！女子立刻闪到一边，与其缠斗起来。
这边两人打得热闹，枝头上的女子长袖一甩，飘然而落，停在王婷身旁。这人眉眼精致，神态飘逸，自有种避世的绝尘气质，看向王婷的眼眼睛是温和：“婷儿，好久不见。”声音清淡，带着股贵气，刚刚那句调侃的话也是她说的。
王婷点头：“我只叫了长卿相助，未料到白薇你也过来了，奔波了吧。”
“倒也无妨，只是查这女人的底细花了不少功夫。”女子语露不满，“说这种话，婷儿未免见外，可是让我伤心！”
王婷无奈：“倒是我的不对了。”
这两人说话间，那边已经差不多分出胜负了。那紫衣女子招数狠辣诡谲，却抵不过长卿的变化无端。眼看对方败势已显，长卿却是收剑落回到王婷和白薇身边。
那女子倒是愣住，却听王婷冷静的声音传来：“我今日姑且饶你一命，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不管是何目的有何手段，都未必能在我身上一一奏效。还是收敛心思，想想你们自个儿一统武林的大计，别围着至尊阁打转了！”
那女子现在才算明白过来，这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自己，只是在给她一个下马威。可是这威严的确压下来了，她一身冷汗犹未消歇。道了声：“王大小姐好胆识，紫薇佩服，来日方长，再与几位一较高下！”
话毕，已经身形一晃，纵身离开。
王婷这个人，真真不简单！
还有这两个凭空出现的高手，她手上关于至尊阁的资料中可是没有一点记载，又是何来历？本来以为王婷此人虽然厉害，但若是单独对付却也不难，不料出了这样的变数。若不查清楚那两人的底细，恐怕撼动不了王婷半分。
至尊阁，当真是个千丝万缕的谜团。
紫薇懊恼，刚才只顾着保命，没听见两人的名字，否则就可以入手去查了。还有那男子的武功路数，从未见过。
那两人，一切都是谜。
看来，今后有的忙了。
“啧啧。”白薇见人一下子溜得没影了，忍不住啧啧两声，“这人本事不如何，跑的倒是挺快！”
王婷失笑：“是长卿太厉害了。”
白薇凤眼一挑，长卿只觉眼皮一跳，果然听她道：“他是厉害，厉害得让琥珀那个臭小孩骑到脖子上！”
王婷噗嗤笑出声来。
“好笑吧！我跟杜蘅都笑死了，连相思那个冰块都变了脸色，谁曾见过这般稳重的徐长卿有一天会被人当马骑——”
话没说完，就被人拎住后颈，扔到了一边，立刻不满地瞪着只留给自己背影的男子。长卿不理会她，递给王婷一个香囊：“这是琥珀跟连翘一块儿做的药囊，花了好长时间，俩小屁孩手指都磨破了，说是……说是能百毒不侵，保佑你福寿安康。”
王婷接过药囊，细细地打量上面不甚精致的花纹和针脚，心底涌起一股暖意：“难为两个孩子了，也难为你了。”
长卿摇头，又给她一个药瓶，交代道：“跟以前一样，三天一粒，切记饮食清淡。”
王婷沉默地接过，良久才道：“明白。”
长卿见她心不在焉，蹙眉道：“你可别不当回事，这关系着你的身家性命！”
王婷淡淡道：“我一直挂在心上的，否则几年前就死了。”
白薇□来：“刚刚那人跑了，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来之前我们查过了，那女子身份不简单，魔宫之中现在有一主三神五护七星，她便是五护之一的紫薇。具体掌管什么并不清楚，不过权利似乎不小。”
王婷颔首示意自己明白，而后抬头看向不远处月光下的建康城：“魔宫之事暂且放下，专心对付龙庭门，寻找五行灵珠。现在这世道，没一个好应付的。”
“你且放心，我们会暗中助你的，不几日，杜蘅也会过来，届时事情就好办多了。”
白薇道：“话说回来，那魔宫着实不简单，你千方百计隐瞒身份竟然还是被他们翻了出来，这情报来的厉害啊。”
王婷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他们的确厉害，只怕已经派人渗入了至尊阁。”
长卿蹙眉：“至尊阁岂不岌岌可危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谁也讨不着便宜，要下水就一起下！”
第九章
沈慕飞这一住，就住了三天。这三天里，王婷一次也没有出现。木仲气得直想甩袖子走人，奈何自家门主不急不躁，一天到晚心情舒畅。茶凉了差人换，站的累了遣人搬椅子，简直是住在自己的别院里，没有丝毫不自在。
第四天头上，王婷终于来了。
其实王婷和沈慕飞都明白，双方不过是在耍心眼。王婷知道沈慕飞不是知难而退的人，而沈慕飞也清楚王婷的有意试探。
两人在沈慕飞的客房里坐下，店小二上完茶就知趣地退下了。
木仲站在沈慕飞身后伺候着，王婷身边的是萍儿。
王婷一开口便道歉：“让沈门主久候，王婷真是罪过，只是门主也知道，先夫早逝，我孤儿寡母撑起一个偌大门派，其中辛酸想必门主能够理解。”
沈慕飞眼底闪过一道精光，面上却不动声色：“王姑娘所言甚是，慕飞并非铁面冷血，姑娘的苦处在下都明白。慕飞说过，来到建康全为能与至尊阁结盟，若是王姑娘可以做主最好，这样必定能减轻姑娘的负担。”
王婷微笑，却不说话，只是端起茶盏慢慢晃悠。这人前些日子见的时候，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风度不失犹如温玉。如今一改身份变成龙庭门大当家后，就立刻成了绵里藏针的老江湖，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人啊，果然不能只看表面。
当下，不慌不忙地道：“这事情王婷一个人的确是不能做主，敝派虽然不甚威武，在江湖上也未必有地位，但结盟之事却是从未有过的。沈门主也知道，自从先夫过世，无论黑白两道，至尊阁几乎都已不在过问。应该说，敝派从成立至今，几乎从未过问过江湖中事。”
沈慕飞嘴角一挑，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姑娘继续。”
王婷不紧不慢接着道：“既然如此，其实结盟不结盟于龙庭门而言，并非如此重要，不是么？”
这话，是明摆着的拒绝。
“此言差矣。”沈慕飞立刻摇头，“王姑娘只看到眼前，并未顾及长远。若是至尊阁与龙庭门结盟的话，至尊阁不仅可以保住如今地位，还能比从前更盛！如此一来，也算是为王姑娘解忧，何乐而不为？”
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