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拉开父亲，被蒋鼎昌狠狠推了开去，只听一声惨呼，蒋小梅撞在了门旁的一块尖角的青石上，血顺着裤脚流了出来。
“啊！”人群发出惊呼声，蒋鼎昌也慌了神，忙命人送女儿到医院。
陆剑海也到了医院，急诊区的门打开了，忙跑过去问：“怎么样？”
医生摇了摇头说：失血太多，再加上贫血，情况很危险，还得观察一段日子。”
“孩子孩子呢？”陆剑海着急的问。
“孩子月份太小，已经没了，你们节哀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只能力保大人了。”
蒋夫人晕了过去。
第十一章 七七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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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七月，北平的局势陡然紧张起来，日军展开了更大规模的演习，陆剑波所在的学兵团每天窝在南苑，骂娘声此起彼伏，都憋着一团火无处发泄。
“丰台东营房的小日本，就那么几百号人，今天黄军装，明天绿军装。上午骑马出来，下午坐车回去，一天瞎折腾，耀武扬威的，消灭他们还不容易？”
“是呀，是呀，小日本儿欺人太甚，借着演习向咱们找茬儿！”
“小日本儿忘性大，喜峰口一战，二十九军的鬼头刀杀他们脑袋像切瓜，都忘了吗？”
“哎，咱们中国也太忪了。”
蒋万程在团部里走来走去，对旁边站着的陆剑波说：“下去交待你的兵，少嚼舌根子，都警醒着点儿！”
“是！”陆剑波听着远方日军隐隐约约的炮声，说道：“团长，这炮声听着不对劲儿呀，小鬼子究竟想干什么？”
蒋万程冷笑道：“想干什么，狼子野心，昭然若是，”他看着窗外，“该来的总是要来，你躲也躲不过，你越躲死得越惨。”
这时杜敏之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将一份电报纸递给蒋万程，说：“团长！军部急电！”
蒋万程忙接过看去，上面写着：“七月七日夜间，日军袭击我军驻地，二十九军已与日军进入全面战斗状态，你部马上进入一级战备。”
“通知各连，排长在团部开会！”蒋万程冲传令兵喊道。
开战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学兵团，学兵们再也安静不下来，每个人都异常兴奋，眼神里闪动着紧张而又跃跃欲试的光芒。
蒋万程召集了全团的人马，作动员讲话说道：“兄弟们！爱国是军人的天职，日本人欺人太甚，我们就要反抗，我们心中有热血，手中有利刃，就要杀身成仁，在所不惜······”
蒋万程命令学兵团加固本团的防守阵地，并加紧训练。此后的几天除了日军的飞机在上空光顾几次，南苑相对还是比较安静，但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学兵们的热情却越来越高涨，每天有秩序地操练，在野外挖战壕，构筑单人掩体，晚上都有学兵守在阵地上，伙夫送水送饭，都是严阵以待，枕戈待旦。
七月二十五日，战火终于烧到了南苑，学兵团受到了日军飞机的猛烈轰炸，本已构筑好的掩体顿时被炸得粉碎，天空全是乱哄哄的声音，数不清的碎石铁块像暴雨一样倾泻而下，陆剑波听不到任何声音，耳朵已经震聋了，只见传令兵冲他打着手势，让他去团部。
陆剑波跑到团部，蒋万程已是满身尘土，大喊道：“前面的一三二师快要顶不住了，军部已经被围，失去了联系，但是之前军部有一车武器给我们运了过来，你去带队接应一下。”
“是！”陆剑波飞奔出去，“哄”一枚炸弹落在了陆剑波不远处，他迅速爬到，不一会儿蒋万程看到他从灰尘里爬起来，摇晃了几下，又跑开了，嘘了口气，心想这小子命真大。
轰炸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下午，然后又是令人窒息的安静，前方不断有伤兵撤了下来，杜敏之帮忙为伤兵包扎伤口，军部已经彻底断了联系，她反而闲了下来，学兵团成了一座孤岛。
下午陆剑波回来了，满身的泥土和血迹，满载而归，带回了很多武器，学兵们欢呼起来。至来到二十九军还没有正儿八经摸过枪呢，一个个翘首以盼。结果也是让人欣喜不已，每人一支三八枪，二百发子弹，两个手榴弹，还有背包水壶，每个班还发了一挺唐山轻机枪，学兵们拿着武器叽叽喳喳地叫着，忘记了刚才连天的炮火。
天很快暗了下来，蒋万程看着天边似血的晚霞，说：“陆剑波你听！”
陆剑波纳闷地问：“团长，听什么？”
“没有了声音，这么安静，连炮声都没有，明天······明天是我们的时间到了，”他转过身说：“交给你个任务，一会儿吃完饭，你们连派一个班护送杜敏之和伤员撤出去，现在撤还来得及。”
“我不走！”杜敏之听到蒋万程的话大声说道。
蒋万程说：“战场上有我们就够了，女人还是离开吧！”
杜敏之看着蒋万程，一字一句地说：“战场上只有敌我之分，没有性别之分。”
蒋万程不再理她，对陆剑波说：“执行命令。”
“是！”
陆剑波看着杜敏之笑着说：“走吧！”
“我不走！我要和你死在一起！”杜敏之哭着大喊。
陆剑波顿时尴尬万分，看着周围的士兵和蒋万程。蒋万程识趣地走开，对士兵们说：“走吧，吃饭去；烧饼蛋汤管饱，明天可就看你们的了。”
陆剑波对杜敏之说：“帮个忙吧！”他拿出怀里的玉屏箫，“把这个带回南京，交给李晨冉，让她保重。”
杜敏之哆嗦了一下，把箫拿在手里，又摔还给他，骂道：“要给，你就活下来自己给去，我是不准备活得，你这个蠢蛋！”她哭着跑开了。
陆剑波拿起炊事兵做的烧饼啃了起来，他得积蓄点儿体力，周围的学生兵也是饿急了，但仍保持着一种文雅的吃相，尽量避免蛋汤的汁水溅到尘土满身的军装上。要是在平时，陆剑波会上去笑骂几句，但现在他的喉咙好似有什么东西堵着，骂不出来。这些学生兵本该是诗人，学者，哲学家或是别的什么人，而绝不是的炮灰，一群多么有价值的炮灰。
“哄”一声惊天动地的炮声，如此之近，贴着学兵团的阵地而来。
“快！”蒋万程大喊，“进入阵地！”
接着炮声淹没了蒋万程的声音，这一次日军推进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前方的一三二师的散兵，伤员撤了下来，喊杀声，隆隆的炮声，机枪的哒哒声交织在一起，杜敏之的手冰凉，从没想到会和死亡如此接近。
陆剑波冲过来，抓起杜敏之说：“你快撤，带着伤员，快！”
“不，我不走，我说过我要和你死在一起！”
“我不想听你废话，也不想和娘们儿死在一起，快滚！”陆剑波真的生气了，不由分说拽住杜敏之的胳膊向唯一的一辆军车走去，杜敏之大喊大叫，挣扎着，突然陆剑波举起手枪抵着自己的脑袋喊道：“你快走，这是团长的命令，他已经冲上去了，一会儿我也要上去了，你再抗命的话是我无能，我只能以死谢罪，就是死了也是被你这蠢女人害的。”
“剑波，不要，”杜敏之有些崩溃。
陆剑波看她不再乱动，命令道：“王国栋！你带着你们一班护送伤员和杜教官撤离。”
“是！”王国栋跑了过来，将杜敏之拽上了汽车。
残阳似血，杜敏之看着陆剑波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蒋万程带着学兵冲到一防阵地，掩体早被轰得七零八落，他们只得勉强蹲在掩身的坑道里。蒋万程揪住一个前方退下的士兵，问道：“前面怎么样了？”
“报告长官，都打散了，师······师长冲上去了。”
“老子毙了你，”蒋万程愤怒地用枪抵在了士兵的脑门上，“师长都顶上去了，你还有脸往回跑！”
“长官饶命，长官饶命！”那人吓得脸色发白，蒋万程把他放开，鄙视地说：“滚吧！中国军人的脸让你丢光了。”
更多的溃兵涌了下来，蒋万程大声问道：“你们师长呢？”
“师······师长他，”溃兵哽咽的说：“师长阵亡了，几十个弟兄抢着尸体从东北方向撤了。”
蒋万程明白用不了多久，他这里便会成为最前线。这时陆剑波猫着腰爬到蒋万程身边。
“团长！”
蒋万程举着望远镜说：“快了，快了”他看到一层密密麻麻的土黄色小点儿密布在山坡的对面，不一会儿，日军阵前推出几门炮来。
蒋万程大喊：“快隐蔽！”
刺耳的声音随之而来，阵地被炸开几道口子，黄色尘土遮天蔽日，将阵地上的人悉数活埋，十几分钟后，炮声停止。
“固防！快固防！炮声一停小日本就上来了。快！都利索点儿！”蒋万程大喊。
陆剑波趴在蒋万程的身边，死死地盯着远处的日本兵像蝗虫一样漫过来，他几乎都听得到对方的脚步声。
陆剑波抬起了枪，被蒋万程按住，小声说：“再等等，靠近了再打。”
日军离阵地只有一百米的距离了，陆剑波握枪的手，渗出了汗，只听蒋万程一声令下，学兵们开始反击。一时间手榴弹，机枪子弹，夹着三八步枪的流弹，向山坡倾泻而下，日军的攻势明显慢了下来，堑壕里也躺倒了十几具尸体。蒋万程选择的制高点易守难攻，很快日军又退回了原地。堑壕里的学兵们欢呼起来，有个不要命的愣头青居然兴奋地跳出了堑壕，被陆剑波拉回来骂道：“你活够了吗？”
正骂着，日军的炮弹又打了过来，这次日军改变了进攻策略，一边炮攻，一边组织步兵冲锋，很快接近了阵地。
蒋万程知道这种情况下只能近身肉搏了，只有双方搅在一起，日军的大炮就发挥不出任何威力。他大吼一声，开枪撂倒一个冲上来的日军，向山坡冲杀了下去，陆剑波只觉得喊杀声快要将大地崩塌了，他想活下去，求生的欲望让他变得英勇异常，红色的穗子翻飞着，很快山坡安静下来，陆剑波忍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战斗着，直到耳边再也没有任何敌人的声音。
山坡上到处是灰色和黄色混杂的尸体，呻吟声，扭曲的肢体，让陆剑波不相信他们赢得了这一次的战斗，不相信自己还活着。
陆剑波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蒋万程躺在自己的身边，忙抱起他，抱在自己的怀里。蒋万程的身体像是被打穿的筛子，不断渗出血来，微微颤抖着。
陆剑波大喊：“你他娘的不能死！你死了我们怎么办？”
“······”蒋万程的身体渐渐冰冷了。
残阳的最后一丝光亮被吝啬地隐藏起来，黑色天幕降临，陆剑波抱着蒋万程，泪水无声地滑落。他没有悲痛的时间，战争就这么开始了，鲜活的生命就这么结束了。
幸好日军没有再次攻击，陆剑波成了战地最高指挥官，他组织学兵们退到了第二道防线休整。悲伤的，紧张的，还有死亡的气息笼罩着人群，学兵们像是没人要的孤儿，眼巴巴地看着陆剑波。
陆剑波动了动发干的喉结，知道这个时候，有说些什么的必要，他把学兵们拢在一块儿，声音发干，说道：“弟兄们！下一轮进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我只想说的是，想活命的现在可以离开，想和我一起战死，为团长报仇的，随我死守这最后一道防线，就像团长说的，我们心中有热血，手中有利刃，就要杀身成仁。”
说完后陆剑波独自蹲在一片断壁后，伸手摸了摸背上大刀的红穗子，他感到学生兵们一个个趴在他的身边，悄无声息的跟随着他。
这时一个略还稚嫩的声音在他耳边大声说：“风云恶，陆将沉，胸中热血，手中利刃，杀敌报国，不成功，便成仁。”
陆剑波泪流满面。
日军的又一轮进攻在第二日黎明打响，日军凭借炮火的优势很快攻上了防线，双方再次拼杀在一起。
一个日军少尉挥着刀向陆剑波砍来，他刚挡过这一刀，便觉得一阵剧痛袭来，自己的大腿被狠狠刺了一刀，日军少尉乘机又挥刀砍来，两个学生兵挡在了陆剑波面前，被围上来的日军刺死，陆剑波回身劈死了一个日军，日军少尉瞬时朝陆剑波砍下，陆剑波只觉得喉咙里甜丝丝的，眼前一片血红，倒了下去。
第十二章 委曲求全
更新时间：2011826 21：45：41 字数：4165
王中华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掀开白色纱质窗帘向外看去，有几个身穿黑衣的人漫无目的地在他的楼下转悠。王中华不禁苦笑，回忆起军部撤退时的情景。当时日军推进速度很快，军部仓皇撤出，但是很多二十九军的善后事宜需要办理，很多家属需要救出，就必须有人留下来。谁都知道留下来再逃出去的可能性很小，最主要的是留下来的人要被老百姓戳着脊梁骨骂汉奸的。
王中华以前经常代表二十九军和日本人交涉双方事务，不得已他最终留了下来，日本人倒是很“客气”，封他为北平伪政权政务委员会处长。但即便如此，还是不放心他，下面监视他的特务不断。
“零······”电话响了。
王中华抓起电话，是日本宪兵司令部长官井田峻打来的，邀请他参加特为他准备的家宴。
傍晚，王中华来到位于天安门大街东侧井田峻的官邸，井田峻所在的官邸是一幢横向别墅，西欧罗马风格，共有三层，门窗装饰着中国传统的福寿图案。看到王中华到来，井田峻拖着肥胖的身躯，迎接进来。令王中华奇怪的是井田峻丝毫没有一般日本武官的骄横，反而像一个乡下老头，脸上挂着满足温和的笑意。
井田峻身着一身黑色染有银灰色斑纹的男士和服，将王中华引进房间，坐在淡黄色塌塌米上，房间很雅致，挂着几幅中国的山水画，雕着菊花图案的方几上放置着清酒，和日本传统菜肴。
井田峻指着桌旁一位年轻的姑娘说：“这是我的女儿，井田如代。”那姑娘身穿淡黄色印有绿色花纹的和服，长得很是清秀，冲王中华微微鞠躬行礼。
“这是我的侄子，井田乡井，当然他刚刚担任北平特务机关机关长，你们日后见面的日子会很多。”
王中华夸道：“真是青年才俊。”
井田乡井微微点头，神情很是傲慢。
井田峻举起酒杯笑着说：“王桑！你能来，我很高兴，来干一杯。”
王中华心想此人的中国话倒是挺流利，一看便是个中国通，笑着答道：“能得到将军阁下的款待，王某不胜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