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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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的朝阳-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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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李晨冉叫出了声,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翠喜别过头不忍再看。

“上帝呀!子弹嵌进了骨头里。”肯特医生喘着气说道。他知道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取出嵌在骨头里的子弹,有多么痛苦。

肯特医生咬了咬牙,再次探进李晨冉的伤口里,李晨冉身体疼得剧烈地颤动起来。翠喜哭着紧紧地抱着她,说道:“三少奶奶!你好人有好报!一定没事的!”

医用钳子已经拧住了弹头的一端,肯特医生大喊:“晨冉!你坚持住!”他快速将弹头取了出来。

“啊!”李晨冉惨叫着,晕了过去。

“快止血!消炎药!”······

李晨冉的梦是光怪陆离的,光怪陆离的梦境里陆剑波总是不说话,总是冲着她笑。梦里的陆剑波那么真实,她伸手想抓住他,可是怎么也抓不住,她急得大哭起来。

“三少奶奶!三少奶奶!”翠喜的声音传来,惊走了梦里的陆剑波。

李晨冉清醒过来,肩膀钻心地痛,浑身没有丝毫力气。翠喜流着泪,笑着说:“三少奶奶,你总算醒了,可吓死我了。”

“我还······还活着吗?”李晨冉眼睛无神地看着面前的翠喜问道。

“活着,活着呢!肯特医生救活了你!来,三少奶奶喝了这碗粥吧!喝了才有力气把伤养好。”

“替我活着!替我活着!”李晨冉耳边又响起陆剑波的话。她被翠喜扶起来,端过碗将可以照见人影的稀薄的米粥喝了下去。

安全区已经断粮了,肯特医生不得不出去和日军指挥官交涉,却被日军扣押。消息传来,引起难民们的恐慌,大家都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只是等待。药品和食物奇缺,李晨冉的伤口开始化脓,疼痛难忍又昏了过去,陷入自己的梦境里。

翠喜回到母亲的身边,母亲问道:“三少奶奶怎么样了?”

“她快饿死了!伤口因为没有药,都烂了!怎么办呢?”翠喜哭着说。

翠喜的妹妹梦喜已经饿得动也动不了,只小声哭着喊:“姐姐,我饿。”

这时一旁的一个瘦小的老太太,颤巍巍地递过一把白米说:“给孩子吃点儿吧!别饿死了小孩子。”

翠喜忙推却道:“您存下这米也不容易,还是您留着吧!我们不能······”

老太太摸了把泪,哭着说道:“哪里是我自己存下的,我命苦啊!鬼子刚一进城,我的儿子媳妇就被打死了,我领着孙子孙女好不容易逃到这里,又赶上饥荒。昨天肯特医生刚走,我和大孙女还有几个姑娘婆子在这安全区的周围转悠,想找点儿什么吃的,碰到几个会讲中国话的日本兵,说是只要我们这里的几个年轻姑娘跟他们走,他们就给我们一袜袋米吃。哎······”老太太难过的说不下去,好半天才哭着说:“我那可怜的孙女就去了,换回一袜子米来,这米救活了我的小孙子,我真是没办法呀!哎!我怎么就不死了呢!”

翠喜将老太太递过的米,轻轻地推回去,说:“您不必太过伤心,这米我真的不能要,谢谢您。”

第二日一早,翠喜叫醒了母亲说:“娘!我想好了,我去换米回来,您帮我照看着三少奶奶。”

“翠儿······”翠喜的母亲不忍心地抓着女儿的手。

翠喜含着泪说:“娘!我生来命贱,就让我活一回人吧!我要是能救活全家,能救活三少奶奶,我也功德圆满了。”

“翠儿呀,翠儿呀,你让妈以后怎么活呀?”翠喜娘已经泣不成声。

李晨冉被一缕久违的米香唤醒,只觉得有人用小勺子将香甜的米粥送入她的嘴里,她下意识地吞咽着,不得不从梦境里醒来。

李晨冉侧过头发现一个十一二岁的长相清秀的女孩子笑着看着她,李晨冉有了一丝力气,问道:“小妹妹,你是谁?”

“我是梦喜,姐姐叫我照顾你。”

“你姐姐是翠喜吧?她去哪里了?”

“她说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有好多好多的白米,她还让娘带回一些呢。”

“很远的地方?”李晨冉看着梦喜,心里升腾起一种不祥。

肯特医生终于回来了,在国际社会地关注下,带回了药品和食物,转眼间已经进入了新年,李晨冉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可是她仍没看到翠喜。她问肯特医生,得到的总是含糊其辞的答复。问翠喜娘,只是哭,也不说话。旁边的一个岁数大一点儿的老婆婆哭着说:“你莫问她了,做娘的心都沤烂了,那么好的一个姑娘生生的拿去和日本兵换了白米。手心手背都是肉,活了小的,亏了大的。”

李晨冉一阵眩晕,胸口一阵恶心,低下身子大口地吐了起来,自己吃的不是米粥,吃的是翠喜的血肉。

民国二十七年的一月,肯特医生要回国了,他找到了李晨冉说:“陈翰渊来信了,他知道了你的情况,希望我能将你带到上海。你愿不愿意和我明天一起走?”

李晨冉低下头说:“肯特医生,中国有句话叫大恩不言谢,我······”她深深地朝肯特医生鞠了一躬,久久不肯起来。

船载着外国的侨民于第二日黎明慢慢驶离了码头,日军庆祝胜利的歌声隐隐传来:

“跨过大海,跨过高山,尸横遍野,为天皇捐躯,视死如归······”

李晨冉站在甲板上,看着红日将江面照出万道金光,看着远离的残破古城,看着一切她熟悉的和不熟悉的远去的人和物······



 
第二十二章 逃出生天

更新时间:201195 11:42:07 字数:3789

李可馨抱着小明阳挤在船上,突然头顶传来飞机的声音,船很快被日机截住,子弹向水一样泼在船上,人们无处可躲。钟营长站起来骂道:“弟兄们快他妈的划呀,等死呢!”他一面吼一面抓起手中的枪朝空中放了起来,其他拿的动枪的,有枪的纷纷效仿。一时间跳弹横飞,烟气弥漫,鲜血迸溅。人们拼着命向江对岸划去,同时将被日机射死的尸体投入江中,以便船能划得更快一点儿,所有的人都在挣命。

船终于摇晃着靠岸,李可馨一推旁边的钟营长,早已弹尽人亡,她咬着牙将钟营长拖下了船,找了个地方浅浅地掩埋起来。

日军飞机又冲了过来,朝逃难的人群疯狂地扫射。李可馨背着小明阳随着人流奔跑着,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才止步。

她领着小明阳躲进一片桑树林里,里面早已藏了几十个人,一位怀抱婴儿的年轻母亲蹲在老远的地方,神情凄苦。李可馨靠了过去问道:“大姐,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不去那边人多的地方,那里树多安全一些。”

那个年亲母亲哭着说:“你不晓得的,我有个吃奶的孩子,人们都不愿意和我躲在一处,怕孩子哭让鬼子听见,他们都躲着我。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呀!几次想把孩子扔了免得连累大家,可是······”她低下头去,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天下的母亲哪一个不疼自己的孩子,怎么舍得?”她想起了自己一直相伴的母亲,忍不住哭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李可馨和年轻母亲结伴而行,相互照应着朝潥水方向走去。年轻母亲告诉李可馨说:“听逃难的人说,潥水有一支国军驻扎着。”

李可馨问:“他们?他们不是早就逃得远远的?”

“不知道,人们都朝潥水赶,都有个念想,好得有一支国军防着鬼子。”

两人经过一片白薯地,停住了脚步,黄褐色的土地上还有人们没来得及收的白薯,随意地滚在地上,像是一个个灵动的生命。

“快跑!鬼子又来了!”不知谁大喊道。不一会儿,低空飞行的飞机向难民追了过来,投下一颗炸弹,顿时硝烟滚滚,血肉横飞,浓烟染黑了天空,盖住了太阳。人们纷纷四散逃开,李可馨和年轻母亲带着孩子躲进了一块凹地。终于安静了下来,可是那片白薯地像是着了魔般盘旋在李可馨的脑子里。

“大姐,你帮我照看一下孩子,我去那片白薯地找点儿吃的,去去就来。”

年轻母亲忙拉住她惊恐地说:“千万去不得,碰上鬼子就麻烦了。”

“哪有那么巧?”李可馨固执地说,“再没有吃的,孩子们会饿死的。你放心我快去快回。”

李可馨跑回到先前经过的白薯地,月色映照下,形同白昼。她趴在地边的土坡上注视着周围,紧张到了极点。等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异常,便毫不犹豫的爬出土坡,爬进地里,抓起一只带着土的白薯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她饿急了,从南京逃出来后,还没有吃过东西。

“这么好看的姑娘吃相太难看了。”一句日语打入了李可馨的耳膜,她一个激灵抬头看去,七八个端着枪的日本兵将她围在了中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漂亮是漂亮,就是太脏了。”

其中的一个用脚踢了踢李可馨问:“喂,你的几岁了?”

李可馨没理他们,她猛地低下头疯狂地抓起另一只带着泥土的白薯,塞入嘴里大口大口嚼了起来。她饿极了,要把一生的东西在这一瞬间吞下。

周围的日本兵奇怪地看着她,突然一个小队长摸样的日军,放下了对着李可馨的枪,对同伴说:“放她走吧!”

一个士兵笑着说:“近藤君,放了多可惜呀!”

“混蛋,放她走!”

周围的士兵缓缓地离去,李可馨才发现自己的双腿灌了铅似的,动也动不了。她挣扎着把十几个白薯揣在衣襟里,刚要迈步便看到那个放她走的小队长折返回来。她慌得退了几步,那人冲她笑了笑,拿出几块糖放在她手里,笑着说:“你的,像我的妹妹。”

看着他走远,李可馨将糖扔到了地上,狠狠踩了几脚,停了一停,又捡起来吹掉上面的浮土,收进衣兜里。她揣着白薯回到凹地将糖留了一粒给小明阳,其余的都给了年轻母亲说:“你拿着,用水对开给孩子喝。”

年轻母亲扑通给李可馨跪了下来,被李可馨扶起责怪道:“你这是干什么?”

“你的大恩大德,我不知该怎么报答。”

李可馨红了脸,将衣襟里的白薯分了一半给她道:“同时天涯沦落人,互相帮衬着点儿,可以活下去。”

五天过去了,离潥水只有不到几十里路了,这天李可馨感到浑身酸疼无力。她没有在意,可是刚一迈步一个趔趄倒在了路边,她挣扎着爬起来看到旁边的年轻母亲抱着孩子睡得正沉。李可馨伸手摇了摇,年轻母亲一动也不动,她将年轻母亲翻过来一看,吸了口冷气。只见她脸色灰白,没有一点儿血色,李可馨用手一摸,她的鼻翼早已没了呼吸。怀中的婴儿也已身体冰冷死去多时,母子俩的尸体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周围的人忙大声说:“快离她远一点儿,八成是瘟病,这几天已经死了好多人了。”

李可馨跪了下来,使劲儿摇着这对母子,一直到日落。她乘着月色费了好大劲儿才将母子二人埋葬了。随后咬着牙将小明阳背在背上,朝前走去,她要活,她要小明阳也活着。

天空下起了夹着丝雨的小雪,路上泥泞不堪,李可馨不知自己摔倒过几次。她越来越无力,不得已靠在一株银杏边休息,发现背上的小明阳沉沉的睡去。李可馨心里一惊,莫不是也染上了?小明阳的脸蛋儿烧得通红,小嘴张着,小鼻子吃力地扇动着,眼睛却闭得紧紧的。

李可馨彻底慌了,脱下外衣罩在小明阳的身体上,强忍着浑身冒火的难受,站了起来,边走边和背上的小明阳说话:“小明阳,你千万不要睡过去,坚持住,姐姐带你去看医生。”

“小明阳!你不要睡着,姐姐给你唱歌儿听。”

“大麦荄,小麦荄

萤火虫儿,落下来

大麦芒,小麦芒

萤火虫儿,落下塘

不打你,不骂你

逮到玩玩就放你······”

李可馨的呼吸有些急促,她下意识地走着,直到雪停,红日东升。她听到了马蹄奔腾的声音,但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李可馨从来没有这么沉地睡过,像是睡了一个千年,等她再度看到这个尘世时,映入眼帘的居然是陆剑忠那张万分关切的脸。她忙挣扎着要坐起来,被陆剑忠按住说道:“多躺一会儿吧,这里是安徽河阳镇,很安全的,”

李可馨头昏沉沉的,但仍是坚持坐起来,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陆剑忠说:“我在潥水碰到了你,你当时的样子真吓人,你和那个孩子又染上了瘟疫,能活下来······”他说不下去了,眼眶有些湿润,过了好一会儿说道:“你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好在你和孩子都已经无大碍了,你不用担心,你带着的那个孩子现在很好。”

“为什么?为什么放弃南京?为什么抛下南京的老百姓不管?”李可馨看着陆剑忠冷冷地问。

陆剑忠低下了头,一时无语。

李可馨含着泪说:“你没有见到那些可怜的人,那些死去的人。”

陆剑忠叹了口气,站起来不敢面对这个女人,他看着窗外说:“你以为我就不难过吗?有好多弟兄,我一手带出来的兵,都被困在了城里,好多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可以怎样的。”

“你没看到他们吗?那些死人,那些苟延残喘活着的人,太惨了!太惨了!”李可馨低沉着声音说道:“仗打到这种地步,中国军人都该死!”

“可馨!”陆剑忠回过头来生气的喊,但是看到那双溢满泪水的大眼睛,他的心又软了下来,缓和了口气说道:“可馨,你不了解的,我也厌倦了败仗,我老是想什么时候能胜利一次,哪怕只一次!可是胜利遥遥无期,倒成了我的奢侈幻想。”

李可馨低头哭了起来,陆剑忠走过去把她揽在怀里,说:“这笔帐我一定会讨回来的。”

半个月后,张德江拉着小明阳在特务营的宿舍里玩儿,几个特务营的士兵打趣道:“张副官,你什么时候成了老妈子了?瞧瞧这小子,啊?”他们伸手摸着小明阳的头哄笑着。

“去!小心师座抽你们,这小子来头可不小,”张德江拉过小明阳说。

“不会是师座的少爷吧?那个漂亮的女人会不会是师座夫人呢?”一个士兵疑惑地问。

张德江沉下脸,左右看看说:“嘘!别瞎说,那位姓李的姑娘一直单独住一个屋,师长只在白天进去探望,见了面客气的很,哪像夫妻呀?”他压低了声音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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