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朝阳- 第81部分

他端起碗夹了两根青菜放在碗里，扒拉着吃了起来，吃得很是香甜说道：“我们在外面带兵打仗，哪里能吃上这么好的东西，四姨娘真正好厨艺。”

李欣冉知道他是宽慰自己，不禁有些心酸道：“你慢慢吃着，我去看看老爷醒了没有？也睡了有一阵子了。”

陆剑忠说道：‘四姨娘！谢谢你照顾这个家！“

李欣冉笑了笑转身上楼去了，二太太瞧着她的背影道：“陆家遭了难，全府上下跑的跑，散的散，只她一人留下来照顾我们这些病人，每日里做饭洗衣服，还到外面找些缝补的活儿干来补贴家用。你知道的她还这么年轻，也有一些登徒子看上了她的容貌，终究是被她骂了开去，也真难为她了。”

陆剑忠正要答话，只见李欣冉走下楼来道：“大少爷，你吃过饭后去见见老爷吧，老爷已经醒了。”

陆剑忠忙将碗里的饭吃光，正了正衣衫在李欣冉的引领下上了二楼朝东面走去，老远便闻到了一阵浓烈的药味。走到一个房间前，李欣冉冲陆剑忠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陆剑忠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眼前看到的一幕让陆剑忠有些不知所措，只见陆任年坐在椅子上，膝盖上盖着一条毯子，以往威严的鹰钩鼻子由于脸部严重的消瘦而更加凸显出来。他的头发全部变白了，脸上的皱纹明显增多，与苍老相对的便是他的嘴唇仍然刚毅地紧闭着，还能看到他以往的影子。只不过这威严的神色中带着一点点老年人特有的希望获得关爱的若有若无的委屈。

“你还记得有我这样一个父亲啊？”陆任年淡淡地问道。

陆剑忠惭愧地低下头，慢慢跪在陆任年的面前。陆任年的手颤抖着缓缓放在陆剑忠宽厚的肩膀上。

陆剑忠低声说道：“对不起，让您受苦了！”

陆任年叹了口气，态度缓和了许多道：“人不服老不行啊！几个小贼就将我搞得如此狼狈。其实从南京走的那天我就预感到会有这样一天。事实就是这样，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一个手无寸权的寓公，又有几个人会将你放在眼里。来！忠儿！起来吧！”

陆剑忠听到这声来自父亲的亲切称呼，眼里早已涌出了泪水，他低着头坐在父亲的旁边。

陆任年说道：“你这一路走得颇有些坎坷，上次的订婚宴上，你一走了之，为父想你肯定不会就此沉沦。果然前方传来你的战功无数，只可惜小人难防。总归一句话，所有的问题都出在了你的性情上，你禀性忠厚，为人处事过于实在。当此时，可要看得清楚明白，有兵有枪就有势，别人都会敬你七分，无兵无枪无权无势，便是我这样一个下场，连几个蟊贼都可以在你头上作威作福，”陆任年有些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忠儿呀！为人之道在于存己，你虽身经百战但总不为自己后路考虑，每战必拼尽全力，到头来永远屈居人后。你倒是尽忠了，可你对的起你手下的袍泽弟兄吗？他们跟着你，信任你，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你，你总得对他们，对自己有个交代，不要到头来总是受制于人。你得想办法保存自己的实力，壮大自己的实力，让上峰器重你，喜欢你，兄弟们跟着你不会受委屈，为将之道莫过于此。”

陆剑忠低着头道：“父亲教训的是！”

父子俩又说了一会儿话，陆任年尽管有些不舍得大儿子离开，但是病痛已经摧毁了他的身体，让他说一会儿话都会感到疲惫不堪。他对陆剑忠说道：“去吧！为父有些累了！“

“是！您注意休息！”陆剑忠站起来将父亲扶到床上，他感受着陆任年轻飘飘的体重，鼻子一阵发酸，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父亲也许真的老了。他将父亲安顿好后，正要打开门走出去忽听到陆任年躺在床上喊他道：“忠儿！你一直都是为父的骄傲！”

陆剑忠点了点头，用力擦去眼角的泪水迈步走出了房间。他找到了许副官吩咐道：“你去查一下那件发生在陆家的案子，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是！”许副官匆忙离开，两个时辰后便回来了。

“报告师座！是青龙会的手下干的，这帮人颇有些来头，”许副官说道。

陆剑忠眼里闪过一丝寒光道：“有没有查到青龙会的所在？”

许副官道：“查到了，他们的堂口就在离此地不远的潭口镇。”

“我去会会他们！”陆剑忠站了起来，取出腰间的佩枪将里面的弹夹填满。

“等等师座！”许副官知道陆剑忠有些气糊涂了忙拦住说道：“师座！这件事由我出面处理吧！几个小贼不用师座亲自出马，他们还不配，况且传了出去于师座颇有不利。我马上叫十几个特务营的兄弟，他们也跟着师座来了重庆的。”

陆剑忠经他如此提醒马上想到自己身为一师之长，跑去和几个小贼拼命，也确实不妥说道：“那好！我就在此地等你消息。”

“是！”许副官敬了一个军礼，随后匆匆走出陆宅残破的大门。

陆剑忠怒气稍稍平息，慢慢转到后面一个还算整齐的小花园。越过盘着衰败紫藤的栅栏，他远远看到母亲和李欣冉坐在树荫下织着过冬的毛线衣，二人时不时笑着看看远处蹲在地上玩沙子的小明阳。

“母亲，四姨娘好！”陆剑忠走上前去。

二太太问道：“见过你父亲了吗？”

陆剑忠道：“刚刚见过了，父亲身体不好，现下已经休息了。”

二太太叹了口气道：“老爷按说也吃了很多的药，可是这病总是不见好。”

陆剑忠看着不远处的小明阳问道：“小明阳没有上学去吗？”

李欣冉忙道：“一般的学校都停办了，即使偶尔有也上不了几天课，鬼子的飞机老是来轰炸，很多学校大多搬到乡下去了。”

陆剑忠道：“请个先生吧！”

李欣冉颇有些为难小声说道：“不用了，我现在也能教他识得几个字的。”

陆剑忠坚决地说道：“四姨娘还是请个先生吧，费用我来出，以后我会定期派人将家里的生活费用送回来，”他看到小明阳玩儿的开心至极又道：“这孩子活得不易，我们这些人的希望都在他的身上，不能亏了他。”

二太太从旁说道：“这几年也亏了你，你也不要推却剑忠的好意了。”

“谢谢！”李欣冉有些哽咽。



　
第一一七章　见风使舵

更新时间：201216　22：28：23　字数：1222

掌灯十分，乘着夜色许副官提着一个箱子走进了陆宅，身后跟着一批荷枪实弹的国军士兵。

陆剑忠独坐在书房里等着，许副官走进书房将箱子放在陆剑忠面前的桌子上说道：“师座！没想到出奇的顺利。我带着特务营的兄弟赶到溪口镇，直奔青龙会的堂口，也真巧正赶上那帮孙子们都聚在一起。他们的总瓢把子陈阿四也在。那陈阿四看到弟兄们的枪口，倒也识相，不准他的手下反抗，开始问起我的来历。我将师座的名号报给他听，又说了那桩案子。陈阿四当下便盘问起自己的手下来，果然是他的一个堂口做下的。”

陆剑忠问道：“后来呢？”

许副官说道：“那个姓陈的说什么管教属下不严，久仰师座大名，对不住抗日的英雄。”

陆剑忠冷哼一声道：“他哪里还有半分顾念前方将士的心思，他是我忌惮手中的一个师的势力，这种东西最圆滑不过了。”

许副官接着道：“后来那个陈阿四将那次骚扰陆宅的小贼找了来，当众砍了他们的手掌，”他示意一个士兵将一个沾着血迹的麻袋拿过来，许副官打开袋口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陆剑忠看到里面血淋淋的各等手掌，不禁皱了皱眉道：“明日还给他们！”

“是！”许副官又打开桌子上的箱子说道，“这是陈阿四还给陆家的东西。”

陆剑忠看到箱子分成东西两格，一边放着古玉珠宝，另一边放着整整齐齐的金条，他看了看古玉知道这是父亲的东西，又抓起金条冷笑道：“这恐怕比当年从陆宅拿走的要多一倍不止。”

许副官说道：“师座！管他呢！是他们欠着咱们的。”

陆剑忠沉吟道：“青龙会不简单，真会收买人心，如今收买到我头上来了！收下吧！不要辜负了陈阿四的一片好意，将老爷子的东西和金条另外分好，剩下的全部给弟兄们做一些过冬的衣物。”

“是！”许副官兴奋的将桌子上的东西收好。

时光荏苒，三天的假期很快过去，陆剑忠马上要带着部队去安徽徽州赴任，陆家大小在大厅里摆好酒席为陆剑忠饯行。

陆任年也被何叔和李欣然搀扶到楼下，坐在桌子旁边，甚至不顾二太太阻拦，固执的倒了一杯酒给自己。酒过三巡，二太太眼睛早已发红，她不断地往陆剑忠碗里夹菜，将那只小碗里的饭菜堆得像小山一样。

“多吃点儿！”二太太怜爱地说道。

“母亲也吃吧！”陆剑忠道。

陆任年今日兴致极好不禁开玩笑说：“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你就别管了；难不成你还喂他吃吗？”

一席话逗乐一桌子人，二太太笑道：“是老爷！”她又转过身冲陆剑忠道，“不是我唠叨，你也该娶亲了，也罢！你忙于军务没有时间，就由为娘替你想着些吧！”

“不······不必了，母亲！”陆剑忠忙拒绝了二太太的好意说道，“我现在还没有想到那些，母亲也不必太过操持，一切都等战争结束后再说吧！”

陆任年接口道：“忠儿，有志气！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不过要记得为父说过的话，凡事处处需考虑周详些，不可再向以前那样莽撞了。”

“是！”陆剑忠低了头应道，心里颇是酸楚，李可馨的倩影再次萦绕在心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带着自己的妻子风风光光地回到这里，吃一顿真正的团圆饭。

终究还是要离开的，陆剑忠在家人的相送中上了车，渐渐驶出了残破的院子和已经开始显示生机的陆家。



　
第一一八章　云岭欢歌

更新时间：2012110　23：05：31　字数：2713

尽管已近深秋，云岭却展现出一种成熟而富足的美，不知名的果实层层叠叠挂满了枝桠，滋养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李可馨来到新四军云岭教导总队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她现在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并开始喜欢这里的人和物。所有云岭教导总队的人们仿佛都不知疲倦，教导总队的女兵们很早起来出操，然后上午学习专业医护知识，下午是政治学习和劳动，太阳下山后一起唱着歌赶回驻地。女队员们到了傍晚还要抓紧最后的休闲时光排戏唱，为前线的战士们准备文艺节目。

李可馨在这里永远都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疲惫，她几乎投注了全部的热情在这里，由于表现出色成为一名骨干分子。只是她害怕夜晚的到来，因为等到月亮升起来挂在了树梢，她会疯了般的想念，想念陆剑忠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

今天傍晚的热闹尤为热烈，因为几天后前线的队伍要撤到云岭根据地休整，她们在商量新的剧目。突然响起阵阵敲门声，李可馨打开门，只见来人是教导总队队长史明。史明四十岁开外，妻子是军医，正好负责李可馨等新队员的医卫培训。

史明边走进女队员的宿舍边笑道：“真热闹啊！”

“首长！”李可馨同其他女队员整齐地冲史明敬礼，他笑眯眯地还了一个军礼，看向李可馨道：“你们的演出准备的怎么样了？”

李可馨说道：“我们准备了一个新戏，是曹禺先生的《日出》。”

“新戏！”史明笑着说道，“不错嘛！”

李可馨犹豫道：“可是······”

“可是什么？”史明问。

李可馨抿着嘴看着其他几个有些不好意思的姑娘说道：“可是她们谁也不想演陈白露。”

“哦？为什么？”史明不解地问。

李可馨解释道：“因为······这个陈白露的角色是个交际花，都不好意思演。”

一个河南乡下来的女兵说道：“俺们那里只见过喇叭花，没见过什么交际花，咋演吗？”

“哈······”女兵们笑成了一团。

史明无奈地笑了，他知道这出戏，这个陈白露还真得找个城里姑娘演，他将眼光又重新投向李可馨笑着说道：“要不你自己来演这个角色，导演加演员怎么样？”

李可馨刚一犹豫，史明说道：“六团刚刚在孟梁口打了个胜仗，马上要开回根据地。团里决定庆祝一下，搭台唱戏，咱们也来点儿城里的洋玩意儿，将这出话剧演好，这也是一个重要的任务，怎么样？可馨？”

李可馨听他如此一说便只好答应了下来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两天后，云岭一处较为平坦的坡地搭起了简陋的舞台，形成了天然的剧院。李可馨用几块儿床单拼凑了一张花花绿绿的幕布，将舞台和下面的观众隔开，便于在后面更换装束，幕布前面摆着一张桌子供首长讲话用。

等到战士们坐好后，六团团长张翼德大步走到舞台上站在桌子前开始讲话。与此同时李可馨指挥队员们开始换装束布置第一幕剧的布景。

李可馨的想法倒也独到，两把椅子盖上一块儿布便是沙发，女演员的旗袍都是用土布做的，她用毛笔在上面还绘了很多图案，倒也像模像样的漂亮。那高跟鞋更是她的一大发明，请铁匠打了几块儿马掌在每个演员的鞋底。男演员都是从教导队的文学社团里抽调来的，只有几个妓女的角色还是没人愿意演，李可馨自己挑了陈白露这个大梁，其余的人抽签抽到什么演什么，大家也没什么怨言了。

前台传来一阵掌声，李可馨知道是六团团长张翼德上来讲话了。她心想首长讲话还有一会儿时间，最起码也得半个时辰，所以后台布置倒是不怎么紧张。

张翼德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黑脸大汉，国字脸，大嘴巴，浓眉大眼，下巴周围长着杂乱无章的胡子，倒是和他的名字相得益彰，被人称为猛张飞。

张翼德炸雷似的声音不断传到李可馨的耳朵里：“同志们！六团的兄弟们！咱们这一仗毙掉了三百多鬼子和伪军，还缴获了两门战防炮，真正是个大胜仗啊！”

“哗！”掌声响了起来，打断了张团长的讲话，他笑着挥了挥手，掌声平息了许多。

张翼德继续说道：“同志们！这一仗打得好，我也不废话了，这次咱们在云岭好好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