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朝阳- 第88部分

“师座！”许副官等人吓坏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陆剑忠，即便是在战争最惨烈的时候。

苏启光大声喊道：“好啊！学会寻死觅活了！开枪啊！实话告诉你，她的死和你陆师有莫大的关系，是你陆师让开了通道，鬼子才将顿村合围的，可馨没有任何机会撤出，你真的该死！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的死法，还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母子？”

陆剑忠握枪的手剧烈地抖动着，他总算明白了，他的陈盛广团长不光使他成了汉奸还害死了他的妻儿，而他则是间接的帮凶。他懂得了什么叫报应不爽，他剿灭了新四军的六团，报应便在这里等着他。老天很喜欢捉弄他，他觉得自己玩儿累了，不想玩儿下去了。

同可馨在蒋家花园的相识，南京沦陷前的相托，徐州的相依，苏北的重逢，茶米县的新婚，到头来却换得了生离死别，独守孤坟。

陆剑忠闭上了眼，食指搭在了手枪的扳机上。

“师座！”许副官等人跪了下来。

“你他娘的真不是个男人！”苏启光冷冷说道，“你不该这里寻死觅活的，要死就换个地方，可馨喜欢清静，不要用你那懦弱的枪声吵到她和你们的孩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陆剑忠！你能不能像个做父亲，做丈夫的样子？”

陆剑忠拿枪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狗牙！我们走！”苏启光知道陆剑忠现在最需要什么。

他经过许副官身边时说：“我想你们师座一定想单独呆一会儿，你知道怎么做？”

许副官点了点头，冲苏启光说了声谢谢后带着陆师的几个卫兵远远的站开，不去妨碍陆剑忠什么。

夜幕已经降临，风嘶哑地抚过树梢，又吹过了陆剑忠冰冷的魂。

是的，陆剑忠的魂此时早已是随风而去，他像一株失去了生命的干枯的树，静静地跪立在李可馨的坟前，一动也不动。

“师座！”看着渐渐移至中天的清月，许副官小心地劝道：“师座！天冷回去吧！”

陆剑忠没有动。

夜色渐渐变淡，晓阳即将升起，陆剑忠依然僵硬地跪在坟前。他的脸冻成了铁青色，就那么直直地跪着仿佛是要将自己永远都定格在那里。

“师座！求求你！师座！回去吧！”许副官跪在了陆剑忠的身边恳求道。

陆剑忠和他面前的坟茔笼罩在金色的晨光中，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苏启光走到许副官身边，许副官忙拉住他道：“苏队长！你劝劝他，活人不能是这个样子的！”

苏启光扶起了他，点了点头，走到陆剑忠旁边。

“陆师座！有个消息要告诉你，明天我们要攻打河野在茸耳县的据点，我实在没有功夫陪你在这里寄托哀思，我得为死去的战友报仇，你若有心就做你该做的。”

陆剑忠的身体动了动，颤抖着站了起来，朝向苏启光。苏启光惊讶地发现陆剑忠神情憔悴之极，一夜间竟然生出很多白发，仿佛苍老了十岁。

陆剑忠的喉结动了动，艰难地说道：“我也去！”

几天后，河野中队大部被歼灭，其他前来支援的日伪军被消灭在外围，河野被逼剖腹自尽，顿村的根据地又恢复了以前的繁荣。

陆剑忠离开了茶米县回到了宿州驻地，面见上官云相。他有两件事必须给上峰一个交代，一件是撤了陈盛广的职，另一件便是协助新四军攻打茸耳县日伪军的事。他在路上便已想好了托词，陈盛广擅自制定军事计划，目无军纪理应受罚。日伪军攻击茶米县防区，陆师被迫反击之类的理由也编好了。

上官云相对于陆剑忠这套说辞虽不满意但也无可奈何，况且他也极欣赏陆剑忠这员虎将，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心里清楚茸耳县一战，陆剑忠帮了新四军一个天大的忙，但是他却实在搞不懂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世间的恩怨情仇，谁又能说得清呢？



　
第一三三章　桃园幻灭

更新时间：2012131　22：29：18　字数：1981

时间就像是慈母的手，不经意间轻轻抹去人们心中的伤痛。

转眼一年过去了，陆奇玥经历了涅槃般的痛楚，放弃了往日全部的幻想和绝望。那繁华的过去，屈辱的过去，甚至连陈翰渊俊雅的影子也渐渐在她心中消散。

现在的她前所未有的安逸和充实，柱子，狗蛋儿和阿婆是她的全部。她开始穿着自制的土布衣服，头发挽成当地女人那种特有样式的发髻，从早到晚地忙碌着。吊脚楼，丛林，山田是她表演的舞台，晚上柱子温暖的怀抱是她的归宿。

转眼间进入了年关腊八节气，她早早爬起来，将吊脚楼里里外外收拾干净。柱子和孩子还在熟睡，她轻手轻脚地到屋外去张罗饭菜。

“小玥！”阿婆冲陆奇玥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陆奇玥随阿婆走进她的房间，阿婆拿出一双可爱的小虎头鞋道：“喏，我又给他做了一双，呆会儿给他穿上。”

陆奇玥笑道：“娘！他都有好几双了，穿也穿不完，您别累着自己。”

阿婆嗔怪道：“累什么？给我自己的小孙孙做鞋子有什么累的？呵呵！”

陆奇玥拿着鞋子走回屋子，看到柱子已经醒来，笑骂道：“你这个懒虫，还不快起？”

“嘿嘿！”柱子低着头一个劲儿的憨笑。他一如既往的宠着她，让着她，护着她，他拿她当自己的另一个孩子看待。

“爹！”狗蛋儿醒了，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陆奇玥忙将他抱起来，把了一泡老大的尿，随后便开始给他穿衣服。

狗蛋儿只冲着柱子喊闹着撒娇，陆奇玥笑骂道：“真不知你给这孩子什么好了？他这么亲你让我都有些嫉妒！”

柱子依然憨笑着，黝黑的皮肤由于高兴透着泛红的光泽。他一边抬起狗蛋儿胖乎乎的胳膊，一边自豪地说：“他是俺的儿子！”

陆奇玥像是被针刺到了一样，手猛地停在半空中，呆呆地看着他。柱子浑然不觉，正小心翼翼地给狗蛋儿套那双新的虎头鞋。

陆奇玥转过身，擦去眼角的泪，反过来推了柱子一把道：“你快去吧！我来穿！”

阿婆摆好了红薯粥，看到陆奇玥抱着将近一岁的狗蛋儿走出来，忙抢上一步将孙子抱在怀里道：“来！我的好孙儿！喝口新熬的粥！”

她喂了狗蛋儿几勺粥后，看着外面的天气埋怨道：“这天怎么灰濛濛的？”

“哄！”一声巨响传来，整个吊脚楼都震动了一下。

“哇······”狗蛋儿大哭起来，阿婆忙抱紧孙子声音发颤，问道：“响雷吗？不······不会呀！今儿是腊八呀！”

柱子警觉地说道：“不对！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就在后山。”

他将母亲和妻儿拉进东面的屋子，拿起猎枪塞进陆奇玥的手里说：“你们哪儿也不要去，俺出去看看！”

陆奇玥生出一丝不祥，双手紧紧抓着丈夫的胳膊，眼睛满是恐慌。

“别怕！没事的，俺马上回来！”他扳开陆奇玥的手，提起猎兔子的弓箭跑下了吊脚楼。

阿婆吓得面如土色，将孩子放在床上，朝窗户的方向跪了下来，双手合在一起默默祈求观世音的保佑。

后山升腾起巨大的浓烟，烟柱不断的从一架坠毁的日式飞机上冒出来。离飞机残骸约几百米处散落着两个降落伞。一等兵斋藤刚从降落伞下爬出便死死地拽住一旁的驾驶员三浦大骂道：“混蛋！混蛋！混蛋！”

三浦急怒攻心，抱着斋藤厮打起来，边打边骂道：“我早就说过这样的天气不适合飞行，你们偏不听！”

“混蛋！你们干什么？”一个人踉踉跄跄走了过来，满脸乌黑，衣服破碎，但仍然可以看出是一名军官。

斋藤和三浦同时放手，来人正是乘坐这架飞机的十七旅团参谋长伊田松野。这架飞机本来要运送重要文件去大本营，谁曾想到竟然坠毁在这样的荒野之中。幸亏他们背着伞包及时跳了下来，伊田刚刚发现两个幸存的笨蛋，却还有心情在这里打架，忍不住各自给了二人两个耳光。

伊田骂道：“你们两个马上去附近搜索一下，看看这里是什么鬼地方？还有尽快查找一下其他人，尤其是佐佐木参谋长，重要文件都在他的身上。”

“是！”二人急急离开，向周围搜索而去。

伊田点了支烟，坐在石头上，准备休息一会儿。

他身后的灌木丛有半米多高，尽管已是冬季，但茂密的枝条仍然将躲在后面的柱子遮挡的严严实实。刚才的情形被柱子看得清清楚楚，这就是传说中的杀人不眨眼的日本鬼子。他想到了惨死的父亲，大哥一家，他曾经几次在梦里想象着凶手的样子。而现在他能真切地看清他们脸上的细小疙瘩。

柱子缓缓取出手中的弓箭，压抑着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他小心地将弓拉开，一声细小的吱呀声不识时务的发作出来。

伊田是职业军人，已然觉察到了这细微的变化，猛地扔下烟头，朝柱子这边走了过来。

柱子额头渗出汗来，甚至听得到伊田的皮靴踩在枯枝上的声音。突然他脑子一个机灵，灌木丛正西面有一个他设下的套猎物的套子，柱子猎人的狡猾战胜了恐惧。他没有太多的犹豫，捡起一块儿巴掌大的石头准确地投在伊田的脚下。

神经紧绷的伊田忙条件反射般的向后一跳，接着一声惨叫，被头下脚上吊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上。柱子一跃而起，开弓搭箭射向吊着的伊田，伴着他惨烈的叫声，利箭穿过了伊田的颈项。

斋藤同三浦搜索了一会儿无果，折返回来向伊田汇报，结果发现吊在树上的伊田，满脸是血，早已死去多时。他们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惊恐，茫然地环顾四周，不祥的感觉渐渐升腾起来。



　
第一三四章　危险游戏

更新时间：201222　8：23：05　字数：3025

斋藤吐了口唾沫骂道：“混蛋！这林子里有什么？是支那人吗？”

“我们怎么办？”三浦的牙不听使唤地打着架，这真是一次糟糕透顶的飞行。

斋藤吸了口气道：“伊田少佐玉碎，这里暂时由我安排，先烧掉他的尸体，留着骨灰带会大本营，然后你我分头搜索。”

三浦怯怯地说：“这样不好吧，会引来支那人的。”

“混蛋！像个帝国的军人好吗？再说我是小队长，你也就是个上等兵而已，一切听我的命令！”斋藤开始耍小小的威风。

尽管如此，最后斋藤也放弃了烧掉伊田的这个想法，命令三浦找来些树枝盖在伊田的身上。草草的葬礼之后，二人决定还是相伴而行比较安全一些。

柱子蹲在一株榕树茂密的枝桠里，看着三浦和斋藤慢慢朝吊脚楼的方向走去，急出一身汗来。他顾不得多想，搭起弓箭朝二人射去，又猛烈摇晃树枝弄出足以吸引二人的响声。

“在那里！”三浦激动地喊道。

“干掉他！”斋藤举枪朝榕树射击，柱子早已窜下树朝仙女崖方向跑去，在那里柱子曾经为陆奇玥采下一朵崖边最美的花。

斋藤的脑子转动还比较快一些，边追便喊道：“抓活的，这个支那人一定知道离开这鬼地方的路。”

陆奇玥看着哆嗦的阿婆不断地安慰道：“娘，别怕，没事的。”

阿婆留着浑浊的眼泪，嘴里念着各种各样的神仙：“老天爷！佛祖！观音菩萨啊！土地公公，灶王爷爷！保佑俺张家吧！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陆奇玥看着她如此，又是哭笑不得，又是心烦意乱！只得抱着孩子走到窗前，向外望去。这一看不要紧，她的心猛地狂跳不已，一个鬼子晃晃悠悠地闯进了她的视线。

佐佐木醒来后，身边只有三具裹在降落伞里的尸体，通讯兵背上的电台也已经摔得粉碎。他咒骂着，身上被树枝划破好多的口子，忍着痛向周围查找，竟然找到一处人家。此时的佐佐木又累又饿，直向那吊脚楼走去。

阿婆不再祷念了，因为她也听到了那阵令人心悸的皮鞋踏地的脚步声。陆奇玥转身将吓呆了的阿婆扶到床上，把已经睡着的狗蛋儿塞到了阿婆的怀里。她以前见过柱子用这样的**，现下拿在手里，却有千般沉重。

佐佐木的行动过于迅速，陆奇玥躲在门后刚要袭击，门突然被他打开，陆奇玥饶是机智将枪迅速藏在身后。

佐佐木那一瞬间有一种惊艳的感觉，绝没想到这么原始的环境下，会有如此漂亮的女人出现在面前。

他伸出手笑着摸了摸陆奇玥恐惧而呆滞的脸，又扫了一眼床上同样呆滞的抱着孩子的阿婆。同时他还敏锐地发现桌子上摆着的粥，满意地吞了口唾沫，老天待他不薄。

扫光桌子上的粥后，佐佐木的眼睛开始在陆奇玥身上游离，陆奇玥在他喝粥的时候几次想拿出枪来，都因为佐佐木的警惕而只得作罢，她偷偷将枪丢在一个角落里。

佐佐木将陆奇玥按倒在桌子上，陆奇玥拼尽全力反抗，在他的脸上抓出了几条血淋淋的印子。佐佐木恼羞成怒，甩了陆奇玥几个耳光。

“畜生！”阿婆丢下被惊醒号哭着的狗蛋儿，从背后撕打着佐佐木。狗蛋儿的号哭，阿婆的厮打彻底搅了他的兴致，他决定先将这一老一小干掉。

佐佐木推开阿婆，抽出军刀朝阿婆挥了起来。

“住手？你们这些魔鬼！（日语）”

佐佐木讶然之极，这样的环境下，猛然听到一句地道的日语让他一时摸不清状况，他回过头去看陆奇玥。

“呯！”柱子土制的火药威力如此之大，震得陆奇玥虎口发麻。

佐佐木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倒在了地上，也许他永远也不会明白了。

“娘！”陆奇玥扶起阿婆道：“咱们得离开这里！这儿不能呆了！”

柱子喘着粗气像一头被追逐的熊困难地躲避着后面不断射来的子弹。刚刚急于引开鬼子，现在他有些无路可逃。他再次来到陡峭的仙女崖，找到一块儿可以暂且容身的巨石，巨石后面便是万丈深渊。

柱子数了数箭头，只剩下五个，但是还没到绝境，他有一个绝好的挡避之处。他依托巨大的岩石拉弓瞄准了随后而来的追随者。

“啊！”箭头刺进了三浦的右肩，他疼得大叫。

斋藤冲巨石射击后，将同伴拖进旁边的林子喊道：“那个人躲在岩石后面！”

双方陷入了僵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斋藤同三浦越来越焦躁。佐佐木还没有找到，长官又死得莫名其妙，现在同这个支那人又耗了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