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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左说，他想把那个混蛋杀了，请问少爷您的意思是什么？”
“扔海里去。”
“是！”
门后的声音渐渐远去，房间的门被再次无声的打开，开门的人看着已经从对记述着往事的梦境里醒过来，正愣愣的盯着天花板的鱼小暖，说：
“你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嗯。”鱼小暖应着。抬起右手臂，盖住了自己的双眼，滚烫的眼泪无可抑制的涌出眼眶。
☆、我还真有点后悔了（1）
将身上绑了大石块的男人推进了大海。那个四肢被打断，两只眼睛被挖出来的男人在海面上冒了两个气泡之后，咕咚一声沉入了海里。
小杜点起三支香烟，对着大海做了一个朝拜的动作，然后将香烟扔进了海。明灭的烟头一闪一闪的亮着红色的微光，在海水中亮了几下，接着消失不见了。
“那个叫做青藤的家伙，看起来很难对付的样子。”坐在旁边的大礁石上，叼着香烟的大左定定的看着海里的某一个点，那是经过他们事后查探，确定王一扬坠海的准确位置。
“小杜，如果抓住青藤，你要怎么对付他？”大左忽然问沉默着的小杜。
“噢，杀了他吧。”小杜说。
“如果杀不了呢？”
“那就学王一扬的做法，至少——不要被那种家伙控制住。”
“嗯，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做。”大左把嘴里的香烟狠狠抽了两口，说：“小杜，少爷好像真的有很多事情都没有跟我们说的意思呢。”
“你想说什么？”
“忽然觉得，少爷似乎不像以前那样，在杀戮面前会选择退让方式了。本来我还以为他一定不会轻易同意就让我们随便处置刚才那个杂碎，没想到少爷立刻就同意了。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小杜瞟了一眼叹气中的大左。
“你这么说，是想说你是在怕死吗？”他问。
“啊，对啊。”大左并不意外小杜知道他想说的真正意思，他们这七个人在一起搭档做事这么多年，若还是不了解彼此的想法，那就不能算是真正的同伴了。
小杜长长吐出一口气，认真的说：“我也怕。在我知道我们已经被拉入了一场非人类的战争中时，那种感觉，草！真够他妈的恐怖。不过，也够刺激啊。”
“是啊，很刺激。能够逼迫着一个神智健全的活人，在似乎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自挖眼睛。这样的家伙，如果被我们遇到，所发生的事应该也会很刺激吧。”大左苦涩的笑笑。那个来自降魔一族的青藤，还有之前听从了少爷的命令，在苏黎世对欧美洲一干社会名流偷偷安装了监控器，这些天对那帮人的监控更加让他们这群习惯于普通世界的人类来说，还真有点无所适从、瞠目结舌的感觉。
☆、我还真有点后悔了（2）
吸血鬼，狼人，巫师，这个世界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却真实存在的。
“其实……我还真有点后悔了。”
“咦？”大左惊讶的看着小杜，他没想过以小杜这样的人会说出这种无用的话来。
“如果当时我能不那么冷静的，想要利用小鱼小姐身上的监视器查清楚那个青藤找小鱼小姐的真实用意，如果不是等了那么久，等到基本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也许王一扬就不会死吧。”
“我不这样认为。”大左说。
“我知道你肯定会说反正从监听器里都听青藤说了，王一扬不可能再成为健全人，就算活着也是行尸走肉，还不如死掉。所以我不必后悔，是这样吧？”
大左摇头。
“才不是呢。”他说，“你也看过王一扬的调查报告了吧，那是个性格很决绝的男人啊。如果是他自己要活着，就算是以最卑微的姿态，他也会活下来的。但是，当时很明显他已经不想继续活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考虑到不想成为小鱼小姐的累赘吧。”
小杜愣住。他似乎对于大左给出的说法不能立刻接受。
“一个在孤儿院中长大，因为没有钱交学费，就只好靠着偷看武馆的师傅练拳而学成了一身不错的武艺，然后十八岁就考入了国内一流的大学，别人要用四到六年的学习时间去读完法律专业，他用三年就达成了目标。二十一岁凭借实力打败了四百多名竞争者，成为当年为数不多能够有资格进入国内最大征信社的应届毕业生。这样的一个人，根本就是一个不疯魔不成活的家伙。在他的心里，一定有什么必须要实现的东西，才会那么拼命吧。既然能够以平凡的能力做到不平凡的事情，却在明明还有活着的机会的时候，选择了死亡，除了是为了不成为小鱼小姐的累赘以外，我真的想不出第二个可能的理由了。”
“你是想说——”小杜有些迟疑的问道。
“噢！是啊，我觉得他肯定很喜欢小鱼小姐吧。所以才能为了自己心爱的对象，而宁愿舍弃可能达成未来梦想的机会。毕竟，像他这样能够坚持走到这一步的男人，是从来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啊。”大左点着头说。
☆、我还真有点后悔了（3）
小杜呆呆的看着眼前这片让王一扬粉身碎骨的深海，沉默了很久之后，突然大声的吼道：
“喂——那个为了鱼小暖那种丑女人而跳海自尽的笨蛋，你啊，真的蠢透了！你不知道吗？如果你还活着，至少还有机会争取你想要的啊！还有，我跟你说，我跟你说——”
小杜哽咽了一下，然后用更大的声音喊道：
“王一扬，我真的，真的很佩服你！非常佩服你！”
“你们院长在电话里说，既然他已经葬身大海，那就不用再派人过来进行专门的祭奠了。”白俊秀说。
“噢，这是院长会说的话。”鱼小暖说。
“尸体我们找过了四遍，结果还是一样，什么都没找到。”
“大概是被鱼吃掉了吧。”鱼小暖说。
“喂，鱼小暖，看着我。”白俊秀说。
在吃猪扒饭的鱼小暖看向白俊秀，后者一脸的严肃。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王一扬活过来，并且可以完全修复他的灵魂，只是活过来之后，他可能会不老不死，不生不灭，也许天地都没了，他还能活下去。如果有这样的一个选择，你要不要让他活过来？”
这种安慰方式，还真有白家人别扭的风格啊。
“他连尸体都没有了，你就不要说那些没意义的话了。”鱼小暖说。
“嘿，笨蛋女人，我说我能办到就一定是考虑过这种情况啊，也就是说，就算他完全葬身鱼腹，我也有办法让他好好的活过来。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啊？”白俊秀低声吼道。
“噢，这样啊。”鱼小暖困难的咽下了一口猪肉，好像……这个猪扒饭没有和王一扬一起吃的那份那么美味了。
她看了看窗外，现在是晚上九点，外面的世界漆黑一片，对于白俊秀来说，或许天明和天黑都没有区别吧。而对于那个现在已经再也看不到任何活着的世界的王一扬来说，也不知道已经走到了黄泉路上哪一段。他会不会一个人走得很辛苦，很孤单呢。
“我不知道王一扬会选什么。”她说。
白俊秀哼了一声。
☆、我还真有点后悔了（4）
“那你呢？”
“我什么？”
“如果是你拥有选择要不要复活的权利，为王一扬选，你会选吗？我事先声明，没有任何需要你付出的条件。”
“我选死掉。”
白俊秀愣住。
“如果是我来选，我会选择死掉。与其不生不灭，不老不死的活着，还不如在该老的时候年老，在该死的时候死掉。”
不想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离开自己，不想身边孤孤单单，不想每天睁开眼睛，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声音。不想再花时间去认识总会离开自己的新伙伴。不想再一个人。所以这样选。
“为什么？你不想你最好的朋友活过来吗？”白俊秀不能理解鱼小暖的选择，这是一个和他自己的选择完全相悖的决定，他不能接受。
“想。但是，就算他活过来，也应该会立刻选择赶紧死掉吧。”鱼小暖说。
“怎么可能那样选择！？”白俊秀驳斥道。
鱼小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噢，因为你不了解他啊。王一扬是那种宁愿过每天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寻常日子的小男人，虽然很喜欢侦探之类的书籍，但不过是个骨子里崇尚平稳度日的家伙。如果他知道自己会变成怪物一样的存在，肯定会疯掉吧。说不定，他还会找你打一架，然后揪着你的衣领，冲你大喊，说，嘿，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变成这副模样，你才要当怪物呢！快点把我变回去！或者——杀掉我！”
“怪物吗？”白俊秀咀嚼着这个词，神情有些黯淡。他在鱼小暖身边的位子上坐下来，伸出手将鱼小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处。
“医生的话你听到了吧？”他问。
“啊……嗯。”鱼小暖闭上眼睛，靠在白俊秀身上的感觉很让人安心，她想要安心，在快要完全成为怪物之前，求得一个安心之地，够了。
“青藤那个家伙给你订立的灵魂契约，我有问过其他懂得这方面的人，他们说除了把你杀掉以外，应该还有其他办法解的。所以不要担心。”白俊秀说。
“好，不担心。”鱼小暖说。
“如果把你变成怪物，你会不会恨我？”白俊秀问。
“不会。”鱼小暖回答。
☆、我还真有点后悔了（5）
那种东西啊，有什么值得纠结的。毕竟在她四岁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是个怪物了。只不过白俊秀还不知道罢了。没有任何蚊虫会叮咬她的身体，又一次被毒蛇咬了一口，反倒是毒蛇当场死掉，她什么事都没有。院长也不是没有让她去做过检查，她的血液成分和其他人没有任何的不同，但是好神奇噢，帮她做过检查的那些医生和护士没过多久都离开了那个小镇。虽然那时年纪尚小，但还是把这些奇怪的地方都记在了脑子里。等到现在长大了，细细一想，还真觉得大有问题。
不过，那些都过去了吧。现在她就要死了，既然都要离开这个世界，那有没有问题还需要计较么？其实想一想，她这样的怪物都能活下来，还真是奇迹。啊，对了，那个青藤问她为什么吃了那个夺取了那么多人性命的丹药却没有死掉，她当时怎么就忘了告诉那个混蛋，她本来就不是正常人类，当然不可能会被能把正常人类的生命夺取的毒药毒死了啊。
“为什么不会？”
“因为我不会让你把我变成怪物的。所以不会恨你。”
“……”
鱼小暖微微笑起来，“我不想活下去了。”
“你是要舍弃我吗？”白俊秀问。
“啊，是啊。”鱼小暖说。
白俊秀搂着鱼小暖肩膀的手一下子握紧。
“喂，笨蛋女人，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就算你还在埋怨我的手下看着王一扬去死也毫不阻拦，为了收集情报而做出这样的行为十分冷酷，也不应该这样回答我的问题！这根本就不是两个可以互相牵扯的事！”
鱼小暖无声叹了口气，坐直了身体，让自己不必再倚靠着白俊秀的肩膀。
她安静的看着白俊秀的眼睛。
“我不会埋怨这种事情。因为我知道，王一扬是在清醒的时候做出了那种选择，不管你有没有命令小杜去援救王一扬，他最后的结局还是死掉。那是他的选择，我没有任何资格对此做出评价。”
“口是心非的笨蛋！”白俊秀咬牙切齿的说。
☆、我还真有点后悔了（6）
“我只是不想再成为谁死掉的原因了。”
白俊秀看着用那样平淡的语气说出让他会觉得诧异的话的鱼小暖，无话可说。
“如果有一天，你因为我而死掉，我想就算全世界都在我的手里，我也会活不下去吧。如果要一个人不老不死的走在这个人世间，我一定也会选择跟王一扬同样的结果。”
沧海桑田，黑夜白昼，如果只有一个人孤单的行走于最美好的风景中，即使拥有整个宇宙的财富，也不会有任何活着的意义。
想着那样可怕的场景，鱼小暖望着白俊秀戴着黑色墨镜的脸，笑了笑。
“你大概会很臭屁的说，凭你的能力，就算来十个青藤也不会让我陷入危险，你也不可能会轻易的死掉。是啊，你真的很强，强大到，这个世界似乎没有谁能够奈何得了你。我该对你有足够的信心。可是，关键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白俊秀的声音里有愤怒的痕迹。他似乎完全不同意鱼小暖所说的每一句话。
“是我对自己没信心。”鱼小暖闭了闭眼睛，清醒的时间好像越来越短了，她什么时候会变成怪物呢，大概不会很久了吧。
“我有一个预感，在那里面，你会为了我而失去性命。甚至刚才在梦里，我就看到了你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的站在我的面前，你对我说，喂，笨蛋女人，我再也保护不了你了，以后的路，你自己走吧。”
那是个光是用想，就足够让她会想要把自己所有能够想象的能力都抽离出来，然后赶紧收拾所有的行李，悄无声息的跑得远远的，离白俊秀越远越好。
这个女人，已经彻底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念了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吧。
可是，他不想看到那样的结局。失去想要永远活下去的想法的食物，一定不会如同之前那么美味的。
“喂，你是真的打定主意要舍弃我了？”舍弃那么迷恋的对象，舍弃曾经用那样诚恳的语气进行告白的心仪的人，舍弃想要追寻在一起的梦想。如果鱼小暖的回答是肯定的话，那他只有一个选择了：放弃这个不想再活的笨蛋女人，不再做那些无谓又无聊的劝慰别人的事，通过小白留下来的各种资源，找到青藤，把还活着的笨蛋女人送给青藤当作试验品。然后，作为交换条件，让青藤交出能够把人类的鲜血变成极品美味食物的丹药。
☆、我还真有点后悔了（7）
他相信，十有八九是因为那种丹药的服用，才让这个默默无闻平凡无比的鱼小暖，成为让他难以舍弃的美味佳肴。
“是的。”鱼小暖回答。
很好，那就不必浪费时间了。管这个女人是生是死，都跟他没关系了。对了，在女人被交给青藤之前，最好把她身上的血液能抽多少就抽多少，储存起来当作后备食物吧。万一青藤那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