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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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飘香-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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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牛大壮把渡船又稳在跳板旁,他却用一根绳子把渡船拴住,双手抓起竹篙,大吼一声,冲向沙滩上,柳林中,矮林边的打斗场中……

有不少喽兵看到牛大壮腰里挽着颗人头,韦陀一般挥着竹篙速扫带戳,被他这股撼天震地的气势吓楞住,再看到一个黑衣刚健女子,一连放倒数名喽名,早撒鸭子抹头就逃!

其实说逃也不过只剩下六七人而已!

打斗结束了,黑牡丹却把这批从户氏过来的一百多个逃难的,在那个精壮年轻人的指引下,全送上了蜈蚣岭,因为那儿已有足够的粮食与银钱,吃个年而半载的还不成问题,过了年,也许老天开眼,田里一有收成,天下也就太平了。

牛大壮把牛大妈葬在他的茅屋旁,墓前不是什么香炉之类,而在石上放了一颗人头,初时那颗连着血肉的头,招来了一大群黑红绿五颜六色的豆大苍蝇,直到那人头只剩下个头壳,还摆在那儿……

当黑牡丹从蜈蚣岭来到大青河的时候,牛大壮正在大青河上替一帮难民撑船呢,只是在上船上的地方已没有人替他托着盘子收取过河费了。

稳住渡船,牛大壮遥望着黑卫背上的黑牡丹,咧开肥大嘴巴,高声叫道:

“姑娘,你的大名真中黑牡丹?阿壮给你立个石碑在这大青河的渡口岸边……”

微笑着挥挥手,黑牡丹不知怎的感到鼻端泛酸,眼眶潮湿……

直了直身子,黑牡丹调转黑卫,朝着鸡公岭北面驰去,在她的心中正感到,世上行侠仗义,不一定就是举刀镇暴与挥剑拚斗,而牛大壮这种撑船渡,为无助的逃难人出力流汗,不正是侠义之风吗!

第二章 白沙湾遭匪

火伞高张,万里无云,路上行人大多汗出如浆,赶路急的人,腰上挽的汗巾可以拧出半碗水,北国山区的六伏天,一到正午时候,难得在路上碰到一个人。

林深密青,崇山峻岭的野牛岭下山阴道上,黑牡丹顶着烈阳跨着黑驴,在“得得”的蹄声中缓缓赶着路,看上去疲累的面孔上,透着一股甘之如饴而又坚忍不拔之气,因为在她的心中正炽热的燃烧着一股熊熊之火,一股被仇家恨充塞心头,那比之顶上烈阳又不知热了多少倍!

大旱三年是天灾,无可奈何,但几处野心勃勃的土匪,却利用这种天灾,广聚喽啰,占山据寨为王,于是良民变成灾民,艰难的承受这天灾与人祸!

黑牡丹离了大龙庄,一路赶往夏馆,而一路上流的眼泪却比流的汗水还要多,因为山道上白骨随处,野狼秃鹰抢食腐尸,时有所见,比之她离京时候那种歌舞升平景象,成了强烈对比,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

距离野牛岭二十里的夕阳山,是往夏馆去的必经之地,夕阳山,上七下八,山顶高入云霄,绕着山道,就在半山腰的一棵大柿子树下面,正有一个年青汉子,衣衫破烂,四肢伤痕累累,血迹斑斑,跌坐在一具尸体旁,抚尸痛哭不已,细看尸体,正是一个女的,青衫罗裙不整,秀发蓬乱,双目溜圆,一张樱唇小嘴下唇被上齿咬出血来,满面泪痕,一付死不瞑目的样子,左太阳穴上好大的一个血洞,原来是一头撞死在山石上的!

缓缓的抹着泪眼,从女的身边抽出一条丝带,男的泣然耸肩,把丝带往柿子树枝上圈过,站到那大石巅上,低头对脚下的女尸哭道:

“蓉蓉,你等我,为丈夫的生不能保护你,害你跟我吃苦受累,死了还受到这么大的污辱,唯有一死,在地府陪你,阴阳路上,再也不会受人欺凌!蓉蓉……蓉蓉……”那真是要有绝大的勇气,因为那年轻人在低头一阵唏嘘怨叹之后,猛然一弹,人头已在那丝带的圈套里弹脚狂挣不已,只不过双脚在踢七八下,一阵扭动猛颤,死不甘心的舌头缓缓往外面伸……

目现金星,渐感一片空白,灵魂已在虚无飘渺中了……”

于是,老远的,一条黑影快如流星赶月般,一闪而到了大树下灿烂的银芒就在那黑影暴弹上跃中,挂在树上的丝带应声而断,“叭”的一声闷响,年轻人已跌在大树下面女尸一旁!

黑影及时落地,一掌拍在年轻人命门,左手指甲掐入年轻人的人中……

就在她一阵推命中,只听好长一声叹息,年轻人倏忽醒来,无神双目微启:

“啊!我这是在哪儿啊!”

“不要说话,安静点先喝口水!”

一听是女子声音,年轻人想挣扎坐起,却全身瘫软无力,目冒金芒,断断续续道:

“你……是蓉蓉……蓉……蓉吗……”

低头望望地上那女尸,黑衣女子顺手拉起一片破衫把那女尸的脸盖起来,这才低声道:

“我不是蓉蓉,不过你应该知道,不论谁是蓉蓉,都不会同意你这么没有骨气的吊死大柿子树下的!”

目凝滞呆眼神,年轻人低喟一声,道:

“一个生不如死的人,还能谈什么骨气,死了百了!”

“发肤受之父母,生命来自上天,如此结束生命,岂能言孝,如今既然被我黑牡丹遇上,多少总替你出个主意,只等你喘过气来,把事情原因说给我听!”

于是,一阵沉默,年轻人斜着身子跌靠在大石上,泪眼底下衬托出一付凄苦无助的模样,道:

“原来是一位姑娘,唉!你还是让我死吧!活着对我是一种痛苦啊!”

黑牡丹冷然道:

“生为男子汉,这样没出息,就算你死,这位叫蓉蓉的女子也因你的死而暴尸荒山了。”

提到蓉蓉,男的斜身扑上那具女尸痛哭起来……

黑牡丹长身而起,遥望着远方,只见四周层峦叠嶂,山溪如带,双眉梢皱,道:

“不用再哀伤了,我帮你把尸体用石头掩埋起来,正可以赶到白沙湾吃饭……”

突听男的惊吼道:

“不!我不去白沙湾,我恨那地方,更恨那地方人,因为……因为……”

突见年轻人咬牙怒声道:

“因为白沙湾的人同老爷岭的土匪沆瀣一气,害得我夫妻二人好不凄惨呀!”

于是黑牡丹先找了一个低洼地方,搬了一些山石,再把女的尸体就地用石块掩埋起来,这才对年轻人道:

“大青河离此三十里,那儿有个摆渡的,晚上我们何妨在那儿住下来,你也好详细对我说说看,到底你是怎么知道白沙湾的人同老爷岭上的土匪有勾结的!”

怒指着夕阳山的东面,年轻人捶胸顿足手指乱颤猛点:

“白沙湾那儿的人,我恨透他们!”

黑牡丹望望晴空太阳,已经是偏西了,当即对年轻人道:

“快走吧,山路摸黑不好走,先赶到大青河,咱们船上你再详细对我说吧。”

年轻人这才扶石站起来,黑牡丹随手递给他一块干饼与一块酱肉,道:

“边吃边赶路,委曲你跟着我的坐骑后面走了。”

无奈的点点头,年轻人双手接过吃的,又走到石堆旁,垂泪道:

“蓉蓉,我走了,如果上苍有眼,指望着能为你报仇,为咱们于家雪恨。”

于是年轻人跟着黑牡丹走下夕阳山,朝着公鸡岭那面缓缓而去……

夏日天长,黑牡丹与年轻人从夕阳山下来,过三条沟赶到公鸡岭下的大青河时候,天才开始灰暗,渡舱上的牛大壮,正在插篙洗船,准备回到岸上的小茅屋呢!

一见黑衣姑娘领着一个文弱青年人来到大青河,牛大壮一跃到了岸上,迎着黑牡丹抱拳道:

“一个多月未曾见姑娘面了,快请到我那间小茅屋坐,姑娘这是到哪儿呀!”一面又望望那年轻人。

黑牡丹一笑,道:

“牛壮士,咱们就在你那渡船上坐坐,听一听这位相公的遭遇。”

牛大壮似是心情开朗多了,边笑对黑牡丹道:

“这样也好,我这就去替二位弄晚饭去,二位就在船上慢慢谈吧!”

黑牡丹笑道:

“我带的有干粮,也有酱牛肉,足够咱们三人吃的,你只要去熬一锅包谷汤来就好。”

牛大壮应着,早走向他那个草屋去了。

就在船边,黑牡丹取出一条布巾,就着大青河那清澈见底的河水,洗擦一把汗渍的脸,这才坐到姓于年轻人对面,缓缓问道:

“这时候你也该心中平静了,可以把事情告诉我了。”

姓于的年轻人先是起身端正一下衣衫,很恭敬的对黑牡丹深施一礼,道:

“在下于柏年,先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算了,只要你能不再寻短见,就算谢我了。”

于柏年黯然神伤的一叹,道:

“蟊贼四起,民不聊生,在下原本家住凤凰沟,就在老爷岭西面二十几里地方,不间年初老爷岭上来了一帮土匪,他们远掠近抢,弄得户户家徒四壁,山间独户,十室九空,大多都逃往大镇上躲避,我们凤凰沟的人一大半都远走他乡,情势所逼,只得同我家里一商量,夫妻二人决定走南阳,先投奔一房远亲!”他深长的一叹,又道:

“今日天一亮,我夫妻二人就离开凤凰沟,原本是经白沙沟过夕阳山先到赤眉的,不料就在白沙湾……

白沙湾就在老爷岭西南面,一条白沙河在这儿成九十度变了方向,原本是由北往南流,却因老爷岭那个十里长的大山脚,名符其实的横插一腿,而把白沙河那原本往南的河水,揽成了往东流,于是好大一片白灿灿的大沙滩在三条山沟前面形成。

就在这大沙滩正面,一条山路是通往夏馆的,路旁边搭盖了几户人家,全部是小饭铺,这些饭铺没酒没肉,只有高尖馍与面条,这两年的年景不好,连杂和面馍也出笼了,还是有人买。

是吃早饭的时候了,几处草屋上面正冒着灰烟,在山压下来的微风吹荡中,炊烟很快的消失在白沙河那面……

于柏年手拉缰绳,急步来到一家茅屋前面,回头对骡子背上妻子道:

“蓉蓉,咱们在这儿吃早饭吧,过午就可以过夕阳山了。”

“已经走了二十多里,年哥也该歇歇了。”马上的少妇,就在于柏年双手的托扶下,翻身下了骡背。

就在这时候,一个双肩挂着没扣背心,年约三十多岁的汉子,嘻嘻笑的走过来,道:

“二位快请里面坐,刚出锅的热馍,芝麻叶菜包谷汤,大蒜麻油嫩豆腐……”

于柏年夫妇跟着那人走入屋里,骡背上蓉蓉还把个小包裹摘下来挽在小臂上。

年轻的于柏年完全是个相公模样,称不上风流倜傥,但却是五官端正,天庭富态,一付老实忠厚像。

蓉蓉生得细皮白肉,小巧玲珑,娥媚曼睬,惹人怜爱,算得是山中美人。

二人一进入草屋里,店中那伙计立刻端上两碗包谷稀饭,小菜两碟外带四个正冒热气的高尖馍。

于柏年夫妇二人吃着早饭,那伙计却坐在一旁笑问:

“二位这是往哪儿去呀!”

“我们探亲去的。”

伙计低声而又审慎的道:

“探亲不如投亲,这-带出了土匪难道二位不知道?”

于柏年道:

“怎么会不,赵长腿领着一帮土匪已经把这方圆二百里内全踩烂了。”

诡笑一声,伙计又道:

“二位准备往哪儿探亲?”

正吃馍的蓉蓉望了丈夫一眼,那是示警的眼神,却早被伙计看到,不由一笑,道:

“听说赵长腿又下老爷岭了,他们好像是要朝着……”

于柏年立刻道:

“俺们是往南阳那里去的,赵长腿该不会……”

那伙计呵呵一笑,道:

“平安无事,我听说赵长腿他们是往北拉去的,南阳在东南方,二位尽管轻松的吃吧!”

那伙计有意无意的伸手按了一把蓉蓉放在桌上的包裹,而使得蓉蓉一楞!

不旋踵间,从后屋匆匆走出两个大汉,只见二人连连打着哈欠,来到屋前,连正眼也不看于柏年夫妇,伸手在笼里抓几个热白馍,案板上抽了两粒大蒜,出门扬长而去!边吃着高尖馍,蓉蓉对丈夫道:

“年哥,你看刚才走出店的二人,长的好怕人。”

于柏年道:

“蓬头翘鼻,穷形极相,扎腿带刀,似非善类,蓉妹咱们快吃了上路吧!”

夫妻二人匆匆吃过早饭,伙计及时自后面走来。

算过饭钱,伙计面露神秘的把二人送到门口,门外面,正有一个老太婆端了个木盆子走过,一见于柏年夫妇,还真的一怔,转眼间,老太婆望了一眼门口叉腰站的伙计一眼,摇摇头走进屋子里去了。

于是,于柏年把蓉蓉扶上骡背,夫妻二人又上路了……却听刚进门的老太婆道:

“造孽啊!”

闹年荒,那是上天造孽;闹土匪却是人造孽,有道是:天造孽尤可说,人造孽不可活!

不过,处在乱事,既然当上土匪,就不会顾及什么天理循环或天道好坏了。

不是吗?如今老爷岭上的赵长腿两个悍将,大腿八与赛周仓石二楞子,两个人正在夕阳山半腰的大柿子下面闲嗑牙呢!

石二楞子还正把他那把钢刀在一块大石“沙沙”的磨着,边咬着牙,翘着一脸绕腮胡子道:

“老八,我石二楞子就是想不通,咱们老爷岭上总已经有两百来人口,这股力量也不算小了,为何头儿偏就把咱们分散开来,扮演那翦径的小蟊贼,老子就觉着有失身份,心里窝囊。”

嘴巴里衔了一根茅草,大脚八紫膛脸一僵,道:

“二楞子这你就不懂了,头儿这一招还真的叫我佩服!”

鼻孔哼一声,石二楞子道:

“佩服个屁,遇上大股逃难的,咱们就抓瞎,劫些走单帮的,只够他娘的喝稀饭的……”

突然间,大脚八手一摆,道:

“是那话儿来了!”

石二楞子长身而起,毛森森泛红的嘴巴上翘,带着两疙瘩跟屎的大牛眼从矮林中望过去,只见一匹骡子背上正坐着一个少妇,翠玉珠花绕头,水湖薄短上衣,一条长裙是粉红的,配合着骡子拢口上的小串铜铃“哗啦哗啦”声,骡背上的少妇细腰一扭三摆,旋动着缓缓往夕阳山的这条山道上过来……

于是,骡子前面的年轻相公也被看到了,可不正是于柏年与蓉蓉夫妇夫人!

石二楞子咧着毛嘴冲着依然轻松自在的靠在树旁的大脚八,道:

“娘的,大老远往南阳府那大地方探亲,这明明是在说瞎话,远走他乡逃难倒是真的!”一面望着刚磨亮的钢刀,伸手小心在刀刃上一摸,又笑道:

“老呱那小子伸手摸过那女人身上小包袱,硬崩崩的。”

大脚八冷哼,道:

“老呱嘴巴里说出的话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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