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醉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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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醉三千-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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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郁川走过去,牵起小孩子的手让他站直了身子:“刚才它叫了很久,大概是想要休息一下吧?”
闻言,谢映庐有些半信半疑地又扭头看了一眼笼子上停着的小鸟,却发现对方正歪着头专注地打量着自己,那模样倒是有几分像自己养的小猫一般,忍不住噗嗤一笑:“好像布偶啊……”
雪色画眉显然不知道面前的小孩子口中的“布偶”是什么东西,只能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眸上下打量对方……啊,这个小孩子又笑了……
“今日的‘鸾歌凤引’实在是前所未有的精彩!老朽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百鸟齐鸣的景象……”宋铸一直闭着眼静心凝听着院中这一场难得的画眉斗,直到最后一只鸟儿也安静下来,方才睁眼,露出满足而意犹未尽的笑容,“不如各位来评一评,今日的鸾凤之名,该归属哪一只画眉?”
“我以为,当得起‘鸾凤’之名的该是那只雪白的画眉才是。”廊下坐着的一位青年率先表明了自己对那只画眉的喜爱:“其声清丽,其鸣婉转,所谓‘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在座诸位可都是被它的声音迷住了吧?”
他身边的青年一把合上手中的扇子,“可若是论起气势,倒是那只褐羽画眉更胜一筹才是,真真当得起一句‘一声已动物皆静,四座无言星欲稀’。”
“我倒是更偏好那只低鸣的画眉,并不争闹,比起群鸟争先,它才是‘疏松影落空坛静,细草香生小洞幽’——这般悠然,怎能不叫人为之心动?”
宋铸一句话仿佛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院内众人争论,让见惯了武士直来直往的陈郁川觉得有意思的是,文人儒士的争论方式也是这样温文尔雅,他们的语气平和得如同在与相知多年的老友把盏言欢,信口拈来的诗句恰如其分地表达了内心所想,并不见激烈的辩驳,间或响起的几声画眉鸣啼仿佛是在给他们配上一支轻快的小曲儿,让这场对话更显温柔。
注意到陈郁川脸上微不可见的笑意,谢映庐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引得对方弯下腰来:“小九儿,怎么了?”
“唔……阿川哥哥觉得哪一只小鸟叫得最好?”
“我?”陈郁川一怔,继而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那只高傲地立在笼中的褐羽画眉:“是那只吧,那种声音……真的非常有气势。”
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谢映庐认真的神情逗得一旁的颜延之笑着问他:“那么映庐呢?最喜欢哪一只?”
“最喜欢白色的画眉~”谢映庐弯起眉眼,笑眯眯地看着那只在竹笼上跳动了几下,最后被张彦一把抓住又放回到笼子里的画眉,语气里是十分认真的赞扬:“总觉得它的叫声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微笑,只是听一会儿就觉得好舒服啊!”
没有华丽的辞藻修饰,小孩儿这样直接的赞扬让身旁几人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连笼中的小鸟也仿佛听懂了他的赞扬,略带羞怯地轻声鸣啼了一声,惹得谢映庐小小地欢呼起来:“真的像是布偶一样,被表扬了也会叫呢!”
“的确是一只非常讨人喜欢的宝贝哦!”颜延之轻笑着看向张彦,然后伸出手指穿过竹笼,轻轻地摸了摸画眉的小脑袋,惹来的是小鸟好奇地伸喙轻啄和一旁男人的温暖目光。
伴随着院中众人轻声细语的争论和时不时响起的清越鸟鸣,这样一场在盛夏之末举办的小小的宴会,似乎能够为这个炎热的夏天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颜延之:上课了啊,我们来备注一下。
谢映庐:“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一句出自柳宗元《溪居》。
陈郁川:“一声已动物皆静, 四座无言星欲稀”一句出自李颀《琴歌》。
张彦:“疏松影落空坛静, 细草香生小洞幽”一句出自韩翃《同题仙游观》。
颜延之:这不是傅玄的台词吗?……你怎么也来上课!
张彦:活到老,学到老▼ˇ▼
傅玄:先生……他欺负人/(ㄒoㄒ)/~~


☆、第 24 章

在露水凄清,暖风已止的深秋,把散发着清幽香气的大朵菊花采摘下来,和上好的女儿红泡制在一起,在赏菊之时喝上这样一杯清淡香远的菊花酒,寻常百姓更喜爱它能养生延寿,文人雅士则偏爱它的淡然洒脱。
“——所以啊,五柳先生才会写下‘酒能祛百虑,菊解制颓龄’这样的诗句,在天高云远的秋日畅饮至醉,怎么想都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啊!”纤长的手指随意地在木桌上敲击出轻快的节奏,颜延之的目光流转过座下的一众小孩子,然后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叮嘱露出好奇表情的学生:“你们都还小哦,所以也不要想着回去偷酒喝,被发现了可是要打掌心的!”
“啊……”
“怎么可以这样子……”
带着满满失望的叹气声在小小的书庐内响起,而谢映庐显然不能理解这些比自己大上三四岁的小哥哥们的想法,有些奇怪地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陈郁川,在发现对方也同自己一样没什么反应以后,他才安心地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本。
酒很难喝呀,为什么大家都想要呢?
只在端午时抿过一滴雄黄酒的小世子显然不能理解其他人那种“喝了酒就是大人了”的想法;而陈郁川则只是单纯觉得,要喝酒,就应该是像父亲叔伯那样,大碗饮尽才算豪气,重九时那样一小杯的酒,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庭院中一株红枫的叶子已经变成了火焰一般灼热的颜色,伴随着书庐中其他绿叶的枯黄凋零迎来了秋意渐浓的九月,书房的外面放着几盆蟹爪菊,傲然凌霜的花朵在逐渐寒冷的秋日依旧恣意盛放着,明黄的色泽热烈鲜亮,日渐浓郁的香气则是昭示着重阳节的来临。
檐下挂着的鸟笼中,偶尔会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雪白翎毛的画眉常常引得房内一众小孩子伸长了脖颈去看它,这只最后与褐羽画眉并称“鸾凤”的美丽鸟儿并不知道自己为主人赢得了怎样的殊荣,依旧在笼中欢喜地跳跃,并且时不时地与檐下几只小家雀儿相互争鸣,清越明快的歌声引得扫地的老妇都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而在富丽堂皇的景庆王府中,阖府上下都在为了即将到来重阳一日而忙碌,他们重视这个日子,不是因为这日子秋高气爽惹人遐思,而是因为,这一日是府里小世子谢映庐的生日。
这一日原是九月初九,谢映庐生在这样一个双九大吉的日子里头,王爷王妃才将他的小名唤作“小九”,多少也是希望小孩儿能借些福气,将身子将养好些。
######
重九一日,清晨宁静得像是叶子上凝结的露珠,天才蒙蒙发亮,守城的士兵懒洋洋地打开了城门,借着略带寒意的雾气看清了面前气势凛然的武者,不由得吃了一惊——
“昭武校尉!”
银甲护身的青年将士挑了挑眉,甚为熟稔地与他打起了招呼:“赵三斤,你还没睡够呐!”
因为每次喝酒都号称自己“三斤不醉”而得了个“三斤”名头的的士兵挠了挠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够了够了,校尉你这么早就回来,路上赶得辛苦吧?”
“还好。”那校尉应了一声,又被前面的人催着快走,只能仓促地结束了对话:“忙完了再来同你喝酒,三斤你可别又醉了!”
“怎么会呢?”赵三斤笑嘻嘻地摆了摆手:“校尉走好!”
与同行的将领告了个假,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士立刻策马奔向景庆王府,一提马缰勒住了马儿还欲奔驰的脚步,他极为利落地翻身下马,朝门前正在扫地的老者笑了笑:“华叔,我回来了。”
华叔一顿,似是难以置信地上上下下打量了来人好几眼,方才惊喜道:“世子怎么今儿就回了呢?不是说还有两三日的脚程吗?”说着,就唤了小厮去将马牵走,自己则在前头引路,一面同这将士笑道:“小世子可念了几日,说您赶不上他的生辰了,失望得很呢!”
“就是记挂着小九儿,我这才随着前锋几人赶回来的。”
这青年眉目俊朗,言笑晏晏,说起谢映庐时更是神情宠溺,正是王府长子,谢映庐的哥哥——谢程远。
入了大门,二人曲折而行,廊下侍儿见了谢程远莫不是惊喜十分,俱是弯腰行礼,谢程远也好脾气地一一应过,神色间并无半点不耐,一面走还一面询问起父母幼弟的近况来。
“世子就是心疼小世子……”华叔笑着摇摇头:“王爷王妃大概正在前厅,小世子倒怕是还在睡觉,昨夜同小陈公子玩得久了,睡得也香。”
“哦?”听闻“小陈公子”四字,谢程远微一挑眉:“是陈渊大将军的小儿子陈郁川?”
华叔连连点头:“正是,正是。”说着脸上神情不免更是柔和几分:“这小陈公子年纪虽小,却也十分照顾小世子,故而小世子很喜欢他。”
“我在边关时,也听人说起过这小孩儿——听说是生在战场长在烽火的,长到五岁才回帝京?”
“对,倒真不愧是陈将军的儿子,身手了得,”华叔说着,随手指了指右侧偏院,“那里头不是栽了株梨树么,布偶跑到那树上去,可是小陈公子毫发无伤的给捉下来的!”
知道自己幼弟最是喜欢那只白色的小猫,谢程远不由得弯了嘴角:“如此说来,那身手倒还不错,小九儿养的那只猫看着温驯得很,动起爪子来也是厉害的啊!”
谈话间,二人进了前厅,谢青檀、谢云千昭听下人通报长子归来,自然高兴地不得了,正要往外走呢,便看见一身铁甲寒光的青年站在自己面前,抱拳躬身道:“父亲母亲,儿子回来了。”
谢程远从军三年,被军队磨砺得益发锋芒内敛,谢云千昭看着儿子益发英姿飒爽的模样,心里头又是欢喜又是怜惜,连连摸着他的鬓发道:“看上去倒是瘦了些,回来可得好好补一补!”
“大约是又长了些身量,并不曾瘦呢。”谢程远笑着答了,又朝一旁谢青檀恭敬道:“父亲,儿子此次行军,升为怀化朗将了。”说话时眉目间倒是一派平和,并不多么得意。
“你做得很好。”谢青檀笑着点了点头:“我倒是不懂行军为将之事,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说着,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个昔日小小的少年如今竟比自己还高上几分:“边关苦寒,你多加保重。”
“是。”
“你们两个干嘛露出这样一副严肃的神色,这可是在家里呢!”谢云千昭嗔怪地看了两人一眼,又牵着谢程远往厅内走,“你回来得正好,今儿可是你弟弟的生日,小九儿念了你好久啊!”
说起幼弟,谢程远不免又笑了:“小九儿还在睡?”
“是,昨儿同阿川——哦,就是陈家的小公子,玩得累了,现下也不知醒没醒,只怕多半是睡着的。”谢云千昭神色间带了几分温柔的笑意:“小九儿同阿川亲近之后倒是多了几分孩子气,越发的懒了呢!”
陈郁川……谢程远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个家伙很有可能抢占自己在弟弟心目中的重要位置,一下子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孩儿多了几分……警惕。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谢映庐:阿川哥哥,你看这个~
谢映庐:阿川哥哥,给你吃~
谢映庐:阿川哥哥,抱我过去~
……
谢程远:小九啊,我才是你的正牌哥哥啊(┬_┬)

☆、第 25 章

几人在厅内坐了片刻,天色便越发的明亮了,一只白色的小猫踏着暖黄的晨曦慢慢走进门来,抬头对着几人轻轻地“喵”了一声。
“哟,布偶怎么还是这么小一点儿呢?”谢程远笑着一把捞起小猫放在臂弯,伸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换来的是小猫颇为慵懒地蹭了蹭自己的掌心。
“布偶都跑过来了,小九儿怕是也该醒了吧?”谢云千昭点了点小猫的额头,看着小猫朝自己疑惑不解地歪了歪头,不由得抿唇笑了。
“我去瞧瞧。”谢程远摸了摸怀里小猫光滑的皮毛,往谢映庐的院子走去。
青石小径两畔的秋草上还染着未曾散尽的雾气,水蒙蒙的轻纱一直迤逦到了小世子门前的雕花扶栏上,还未走进便能听见们来传来侍儿们的阵阵轻语,谈笑间的轻快尾音替这秋日染上几分明丽的气息。
像是知道自己离谢映庐很近了,原本安静蜷缩在谢程远怀里的小猫忽然一下直起身子,轻快地从他臂弯间跳了下去,连一个回头都不肯留下,就步伐敏捷地跑进了屋内。
谢映庐正迷迷糊糊地洗脸呢,感觉脚边有个温润的毛团子在来回蹭着自己,脸还捂在帕子里头,就咯咯笑起来:“你是不是没有讨到吃的,才知道回来找我啊?”
“方才也不见它是饿了的模样啊,要不我去找点儿吃的喂他?”
满含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谢映庐一下子被人高高的举起来,他愣了一下,立刻笑着回搂住那人,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惊喜:“哥哥回来了~”
谢程远蹭了蹭他的鼻尖,笑道:“对啊,回来看看我的小九儿乖不乖啊。”
“当然,小九最乖了。”谢映庐把帕子拿在手中,擦了擦谢程远的脸颊,笑眯眯地回道。
他身上披了件水色的小罗袍,宽大的袍袖随着动作滑至肘间,谢程远一眼便瞧见小孩儿套在腕上,被滋养得光滑水亮的一串珠子,当下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单手抱住谢映庐,另一只手去捏了捏那小小的沉香木珠:“这是什么?上次回来没见小九儿戴过吧?”
手下的珠子大小还略有些不同,可若说是做工粗糙,偏又是打磨得极好的,谢程远正想着莫不是个新手做的,便听得谢映庐很是认真地说着:“是阿川哥哥送给我的哦,阿川哥哥是第一个送我沉香木的人!”
很容易便听出小孩儿语气中的得意欢喜,谢程远故作苦恼地皱起了眉头:“那怎么办,哥哥不是第一个送你的,你是不是不喜欢哥哥了?”
“怎么会呢!当然喜欢哥哥了!”谢映庐有些急了,当下便急切地辩解;又瞥见自家大哥眼底一抹笑意,小孩子很是不满地戳了戳自家哥哥的脸颊:“哥哥不要欺负我,不然我告诉父亲母亲去!”
“好了好了,我怎么舍得欺负小九儿呢。”谢程远笑着给他理了理衣襟,连连告饶。他常年在边关,小九儿身体不好,对外人又是不喜亲近的沉静性子,如今难得有了个这样亲近的玩伴,他自然也是高兴的。
不过谢大哥不高兴的是,这个玩伴在他弟弟的心目中地位好像太高了一点……
兄弟两个一边说话一边往外头走去,谢程远直到走进偏院的屋内才把谢映庐放在椅子上,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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