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
我把怀表递了过去。早川流微微一愣,表情渐渐沉淀下来,带着一缕叹息。
我忽然觉得自己那么突兀是不是……有点儿不对?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呢。”
她摇摇头,接过了怀表,没有多说什么,“吃饭吧。”
我坐下后,拿了个软软的甜面包。
至于那盘子卖相很好的爆炒鸡丁,我实在是……不敢恭维。
因为据我往昔的经验,对于早川流这个厨艺上的奇葩来说,点心和甜品是强项,至于家常菜……炒的越是吸引人越是好看,那么味道就越是……惨不忍睹。
真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
我面不改色的啃着面包,甜甜软软的味道,像是昔年无月明亮的眸光。
当时,它递给我的面包,也是这样的味道呢。
时光,真的是很快啊,转眼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再是那个小孩子,小小的手已经长大,可以轻而易举的抓住很多东西了……
可是,为什么有的时候还是会忐忑,会恐惧,会忧伤呢?
我有些发怔,未消散的柿子糕味道和甜面包的味道纠缠在一起,化成心中一股不知名的悲伤。
无月,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只小妖怪了。
会在哪里呢?
“我就是一个流浪的小妖怪啦,哪里有邪恶哪里就有我施展正义。”
当年的小妖怪明眸闪闪,面对我的疑惑,只是说了这样一段话。
那段记忆在我的回忆中本来已经变得模糊,但现在却又突兀的被记起。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去很多很多地方……”
“哈哈,其实我就是个遵循本能的小妖怪啦。”
“你不觉得很有趣么?满世界的去流浪,也是一种旅行啊。”
“可以看到很多东西呢……”
“别让双眼被怨气蒙蔽啊,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东西,虽然人类都是坏蛋,可是,也有很多坏的不明显嘛。”
“……”
真是一段,让人难忘的回忆。
我有些恍惚。
“沐沐喜欢这块表么?”
女人的声音柔和,天色早已暗淡了下来,她打开了灯,温暖柔和的灯光撒了一室的明亮,那块表被摆在了餐桌上,柔和的灯色映在它的身上,闪着浅浅的光泽。
“……很漂亮的表。”
手里的面包已经被我啃掉了半块,我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
“说到这块表,还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呢。”
早川流吃掉手里的一块牛角面包,然后微微弯起了眼睛,明眸善睐,“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种做梦的感觉呢。”
被她的话勾起了好奇心,我疑惑,“发生了什么?”
“说了的话,沐沐肯定会嘲笑我做梦的。”早川流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吃饭吧。”
“……”
最讨厌勾起人家好奇心又不说的人了。
我狠狠的咬了一口甜面包,望向那在暖色灯光下闪烁着柔和光泽的怀表,忽然有一种感觉——
能够拥有它的人,一定是像早川这样,温柔到不可思议的人吧。
不然,怎么可以把它保存的这样干净美好。
是夜。
漫天的繁星遍布夜空,我趴在书桌上,没有入眠。
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啊。
在深沉的黑夜托着下巴抬头仰望夜空万里,看星罗棋布,满月横空。等待着一只或者几只迷途的妖怪爬上自己的窗台,听他们讲述自己的故事。
可惜……现在,再也不可以了。
妖力被压制的越来越厉害了。
那些本能看见的模糊身影的妖怪,也渐渐的看不到了。
或许,现在我的身边就有几只长相或可爱或渗人的妖怪拽着我的衣角,希望我能看见他们,听他们将内心的孤独逐一倾诉……
可惜,我已经看不见了呢。
“小黑。”
深沉夜色下,金色的眸子在墙角闪着光。
“明天,我想去那个城市看花。”
“……哪个?”
我没有回答,只是遥望着夏目家的方向,看着那一株万叶枯零的柿子树,喃喃自语,“明天,是周日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会想,如果有一天,夏目也看不见妖怪了……会是阿沐这样的心情吗?
☆、公园X收养
第38章
“喂你这样偷偷摸摸的真的好么……”
“闭嘴。”
“……”
我抱着便当盒子,半弯着身子,偷偷摸摸的伸出半个脑袋,向门里面看。
“吱呀……”
门开了。
少年拉着门把,看着我,“小沐?”
它肩上的肥猫眯着那双猥琐的小眼睛看着我,“哟,是你这个家伙啊。”
喂这种不屑的口吻。
“怎么?妖力不见了?”
它嘲笑。
“猫咪老师。”夏目轻斥,然后抓了抓脑袋,“好久不见,身体好一点儿了吗?”
“日安……有夏目的柿子糕感觉好多了!”
我把便当盒子递过去,感觉老脸有点儿发烧,“嗯,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求一下……”
不管如何,无论如何,一定要……成功!
“恩?”
“可不可以,陪我去一个城市看看?”
我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天气越来越冷了,他也穿了一件稍厚的毛衣,外面是一件长长的黑色风衣,似乎是要出门的原因,还带上了一个挎包。
我想要去我当初离开的城市,看一看。
我感谢当初所有帮助我的妖怪,所以想要……为他们,做点儿什么。
只是,我想要让一个人,陪我去做这一件事情。
夏目可以看见妖怪,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努力让自己的动机变得纯善一点儿。虽然事实上本来的动机就是……
“喜欢人家就直说嘛,搞得那么复杂,一封信送过去了事。”对于我的所作所为,小黑十分不屑。
我的回答很简单——
“少女情怀岂是你这条浑身上下都黑的小黑蛇能明白的。”
小黑暴跳如雷,“老子是神龙!!!”
应该会……同意的吧?
……也许?
心中忐忑的厉害,却努力让自己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嗯,如果没时间的话……”
现在是晨曦最为绚烂的时刻,少年暖黄色的发丝染着朝霞的美丽,那双浅色的眸子映着我的有些紧张的脸颊,半晌,他弯起了眸子,“小沐为什么这么紧张?”
“啊,没、没有!”
我吓了一跳,“蹭”的往后窜了一步,“我,我只是想,一个人上路的话会有些害怕……”
——而且,你答应过我,会陪着我的。
“那我就陪着你啊。”
他弯着的眼睛像当年的无月,明亮的美好。
我傻在了原地。
那种满足啊,真是让人有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花痴女。”三色的肥猫趴在夏目的肩头,嘀咕了一声。
我别开夏目的目光,把眼神放到肥猫身上,使劲瞪它。
“猫咪老师。”夏目把肥猫一只手抱在了怀里,伸手接过我的便当盒,眉头微微一皱,“猫咪老师你又胖了。”
“开什么玩笑!!怎么会胖!!”
那只肥猫瞬间炸毛了,小小的爪子刮住夏目灰色的低领毛衣,一双弯的十分猥琐的眼睛瞪得老大,“就算胖了……老子这是发福!!不是胖!”
“好好,发福。”夏目十分无奈的将它的爪子从毛衣上放下来,然后看向我,眼睛中有着浅浅的柔光,“要不要一起去公园?”
“……好,好啊。”
我把目光放到了脚上,系的很齐整的蝴蝶结在浅蓝色的帆布鞋上,我看着他把便当盒送回去。
“我出门了。”
他对那个系着浅色围裙的妇女喊了一声,转身便走了出来。
“那位是……”
“是收养我的人。”夏目的声音很柔和,那双像猫一样的眼睛溢出了暖光,“是个很好的人。”
……收养么。
我愣在原地很久,直到夏目走远,在远处唤了我一声,“小沐。”
“诶诶,来了!”
那只肥猫被夏目抱在怀里,眯着眼睛,一副很舒服的样子,让我十分的嫉妒。
“去公园做什么?”
我问。
微风吹起他额角的发,他转头看我,笑意很浓,“不是小沐说的,等病好了要去看栀子花么?”
“昨天放学的时候偷偷跑去看了,公园里的栀子花开得很旺盛呢。”
确实,开的很旺盛。
像是一场花的盛宴,满目的花朵迷了人的双眼,栀子柔和清浅的香气洒满了公园的每一个角落,夏目弯下身,把肥猫放下,“猫咪老师……”
“真是的,老子有事要找人喝酒,没事别烦老子。”
那只肥猫扭着屁股走了,一副十分欠揍的样子。
我盯着它的背影,“小黑,你说你变身后能揍过它么。”
“你在质疑我的专业么。”小黑一副十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模样,“这种小妖怪我根本看不上眼……”
远走的肥猫耳朵动了动,一瞬间就窜了回来,额头冒出了三个“井”字,“黑虫子你说什么?!”
小黑在我肩膀上一甩尾巴,“说的就是你。”
“我们去单挑——”
“还怕你啊。”
于是一猫一蛇一边挑衅一边窜向了公园的花丛里,不见了踪影。
“从某方面来讲……蛇应该是打不过猫的?”
我嘀咕。“他们两个不会有事吧?”
“没关系的,猫咪老师和他不会打太过的,而且按照它的性格……”
夏目似乎有些无奈的说,“说不定等我们找到它们的时候,他们正在哪个角落里喝酒呢。”
我顿时想起了小黑那让人无言的性格。一瞬间所有的忧虑都化成了天边的浮云,想让小黑那货吃亏,呵,天上下红雨都没门啊。
东边的太阳已经慢慢升起来了,我抿着唇,心中无端的开始紧张起来,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可是,应该说些什么呢?
我喜欢你啊,夏目。
喜欢了一个季节了。
可是我讨厌我说话时那有些生硬的眉眼,那种僵硬的感觉。
明明很喜欢很喜欢,可是,没有办法用表情来表达呢。
“谷莠子,好久不见。”
夏目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位是……栀子么?”
望着少年对着虚空微微一笑,然后似是自言自语的模样,我的手心瞬间冰凉。
“小沐?”
少年望向我,有些疑惑,“谷莠子刚才在向你打招呼呢,为什么……”
我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刚才在发呆呢,嘿嘿,有点儿累,我们去那儿坐坐?”
我确实是有点儿累,妖力被封印之后,彻底显现出了这具身体的劣势,走几步就会冒虚汗什么的真的受够了。
“嗯,再见。”
他朝某个方向摆了摆手,然后很自然的拉起我的手,“去凉亭坐坐吧,那里有椅子。”
满园栀子花的香味儿,空气中带着早晨的潮气,少年牵着我的手,带我去公园中心的凉亭。
温热的手裹着我的手掌,一瞬间就让我有些恍惚,这是……
我喜欢的少年,牵起了我的手。
是……不经意的,还是……
心中小鹿乱撞,我咽了咽口水,有些不自然的开始找话题,“嗯,夏目……有喜欢的东西么?”
我想要,了解他。一点一点的,喜欢的东西,喜欢的颜色,生日,还有……
也许这是能治愈我心中暗伤的唯一的东西了。
“有啊。”夏目牵着我的手,很自然的样子,走过有着一丛丛栀子花点缀的青石小路,慢慢来到公园的中心,那里有一个小潭,中间有一个小喷泉,晶莹的水珠冲天而上,随后又落下,在水面上打起晶莹美好的涟漪,他拉着我,看着小喷泉,眼睛弯了起来。
“我喜欢这里的一切。”他轻声答。
我一怔。
这里的……一切?
说的是这小小的喷泉,还是那个凉亭,是这个公园,亦或是整个小镇?
一瞬间,心中漾起了一种莫名的冲动,我强行忍耐了下去——不可以,还不可以……
我刚才,想要问——
“那,你喜不喜欢我?”
如果你喜欢这里的一切,那你……喜欢我么?
“有美好干净的蓝天,有温柔善良的人,有清澈的水流,有……”
他的声音很好听,听他说话的时候,我有一种在倾听吟游诗人唱歌的感觉。
那种干净澄澈宛若山泉从潄石上潺潺流过的意境啊。
我开始有了漫无目的的想象,有这样澄净目光和声音的人,童年的时候,一定有着幸福的时光。
虽然是被收养,但也一定……是幸福的吧。
“夏目的童年一定很美好。”我听见我轻声说,“因为现在的夏目,眼里心里,都是暖洋洋的感觉呢。”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面对我好像很笃定的猜测,他沉默了。我感觉他的手有些微微的僵硬。
我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被收养的。
莫名的回忆起了在福利院的那些岁月,那些欺负我的孩子,虽然他们趾高气扬,看我的时候永远是厌恶和憎恨的模样,可是那些,都没有办法遮掩他们眸底的,某种渴望。
我还记得我站在破旧的蓝色风铃下,听微风拂过风铃时风铃摇曳产生的美好音色,清脆的声响下,那些孩子们偷偷站在福利院古老的梧桐树下,望着门外的那片浮华的世界。
外面的孩子,有父母,有……家人。
而他们,什么都没有。
无论父母离开他们的原因是什么,站在福利院这个地方,他们就是被抛弃的人。
这是一种悲凉。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章的时候爪子都在抽搐(救命
现在在崇明岛……偷用的老爹手机T_T
大概17号回归,么么哒
PS:感谢大老虎不吃小虾米的地雷!收到地雷很开心么么哒(′ε` )?
☆、聊天X选择
第39章
少年暖黄色的发微微遮住了眼睛,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心中却开始忐忑起来。
……我是,说了什么不对的话……了吧?
明明知道夏目是被收养的孩子,却说他的童年很幸福……果然是欠抽了。
我在心中默默的抽了自己N个巴掌。
“其实,也不错呢。”
少年的声音像从远山间吹来的清风,带着浅浅的温柔,“那样,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我侧过头去看他的脸,细细的发被微风吹开,那双有着像猫一样眸子的少年唇边有着浅笑,“或许这么说有点儿不恰当,但是现在回忆起来,确实是有种幸福的感觉呢。”
我下意识的攥紧了他的手。
半晌,我低声道,“……夏目说,自己是被收养的……可是,为什么呢?”
那么温暖的人啊,父母怎么会忍心抛弃呢?
我被抛弃纯属活该,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真的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毕竟不是每一个母亲都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手里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满怀喜悦结果这个孩子猛一睁眼,用阴森森的口气说“你身后有人哟”……
是挺吓人的。
也许是长大了,也许是早川流的温柔,对于当年自己被抛弃的事情,我的心里也不在耿耿于怀,只是偶尔午夜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