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情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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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郎情觞-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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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郎情觞

作 者:西篱

内容简介 …… 
绝色的布依族姑娘阿哈是夜郎王的后代,善良、乐观,天生一副好嗓子。在年轻画家颜如卿的帮助下,她走出大山,成为一名极受欢迎的民歌歌手。面对男人的各种诱惑,她历尽艰险,差点丧命,但她善良如故、纯真如故。最后配合公安人员毁灭了犯罪团伙,她也得到了真挚的爱情。 

第1节:夜 郎(1) 
第一章   
1。夜 郎   
《后汉书》、《华阳国志·南中志》记载:有竹王者,兴于遁水。有一女子浣于水滨,有三节大竹流入女子足间,推之不去,闻有儿声。取持归,破之,得一男儿,长养,有才武,遂雄夷狄,氏以竹为姓。   
竹王就是夜郎王,为汉成帝赐封。他的族人自称布依,汉姓为金,秉性沉默,生命顽强。   
西南山区,云贵高原,史前的历史尤如寂夜,一夜有十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样的黑暗里,只有野狼幽绿的眼睛在专注地看。布依人如果夜行,会将狼的眼睛当成灯盏,从而辨认出自己的村寨。   
狼群在最最寂静和黑暗的季节彻夜睁着眼,但它们无法将自己的所见诉诸世间,它们的寂寞与人世的寂寞也不可能彼此温暖。所以,当布依山寨的灯光在远方熄灭,山涧流泉的方向更加清晰,带几分雀跃,带几分羞涩,汩汩流向遥远东方。黑色的虚无、虚无的幻象,在山凹间团团聚集,挤满所有林木的缝隙,狼嚎此起彼伏,凄厉悠长,在山野久久回旋激荡。   
越是黑暗的地方,即使是微弱的光芒也无比清晰。布依人看见黑夜里从森林到山坳布满绿荧荧的眼睛,狼嚎如裂帛如岩石撞击爆发出火花,如闪电一般发出簇簇光芒。幼狼的嚎叫较轻,但往往十分悠长,像藤蔓植物新生的触须将小树苗缠紧,又像黑夜里的丝线愈扯愈韧。彼时,亿万生物沉默静听,并在它们大小、深浅不一的心灵之井里,荡漾出渐远渐弱的痛楚忧伤。这亿万生物在夜的各处呼吸,它们那共同的痛楚,是不是来源于没有路途和方向的原始森林?或是来源于大地的深处?它们在寂寞漫长的岁月里将这痛楚传达给人类,赤脚的布依人从他们脚心贴紧大地时产生的电击一般的疼痛里,了解了这亿万沉默的生物,它们在生死轮回里已经等待了十个世纪,但还是不能言说。就是这无法言说的痛苦,在大山里,让所有被雨水喂饱的流浪灵魂,渗透了黑夜一般的忧伤。   
只有歌唱,才能够得到解脱,得到释放,所以,山里的布依人热爱歌唱,他们在悬崖上,在无边无际的大森林里歌唱,在水边歌唱,在季节轮换的时辰歌唱,在和祖先沟通、灵魂呼唤着灵魂的时候歌唱。歌声旋律,是自然界共同的声音和灵魂,布依人的歌,一切野树、庄稼、生物都懂,布依人用歌声和它们说话,倾诉亘古衷肠。在这恒远的自然里,土地、河流与森林、星空互相猜测,动物和植物按照它们的方式互相交流沟通。布依人坚信自己的先祖寄生于竹,随竹漂流,所以,漫山遍野的竹是布依人的亲戚,是这个寂寞又顽强的民族不出声的兄弟。漫山遍野的竹在地底聆听、向高空询问,它担负了创造奇迹的使命。   
高原的春天,寒冷潮湿,金色的阳光在岩石上乍现又转瞬消失。森林里的土地是落叶腐化发酵而成的,所以格外的松软,弥漫的气息像南方的发糕一样有着丝丝不尽的甜。潮气散尽之后,肥沃松软的土地在三月末,在时令的催促下发出了劈劈啪啪的声音——   
劈劈、啪啪,劈啪、劈啪,真是好听啊,大地原来是有声音的。人们的耳膜曾经被季节轮换仪式的巨响震动,那遥远的声音,比如说雷鸣,比如说松涛,滚过天边后在山野、在高原峡谷久久回荡,在他们的梦乡久久回荡。当人们清醒过来,那些微小的声音开始引人注意,开始令他们惊喜。高原的凌晨是青色的,随着晨光的注入开始变蓝,变得鹅黄,变得透明,像山崖里沁满泉水的玉石一般冰凉。劈劈、啪啪,劈啪、劈啪,这些密集的声音,就像虫子弹动它们的长腿,像豆子由绿变黄后的爆裂,欣喜而快捷。啊,原来那是竹的诞生!   
黎明时分,森林里冒出了香甜的蘑菇和大大小小的竹笋,月亮花蓝色的蓓蕾已经形成,正逐渐变得饱满,酝酿着酒一般的香气。高原向东的地方,密林深处,布依山寨古老的花房里,各种花草的香气氤氲回旋,等待被鹅黄色的朝霞照亮的那一刹。   
早安!高原!早安!湖水!早安!森林!   
森林里蘑菇和竹笋生长的声音噼啪作响,初生的竹伸展着它新鲜的肢体。鲜活明丽的时光再次展开,等待飞鸟和云朵的踪影。光影稳定下来,微涩酸酸甜甜的野浆果气息弥漫开来,布依人的身影出现在屋檐下和山路上田地间。森林里,蘑菇满足于她的圆润柔软和芳香,竹却开始了他沉默内省的一生。   
他随竹生长,随水漂流,被勤劳美丽的民女哺育。   
他高大英武,高鼻纵目,貌似青藏高原与四川交接地的羌人,但肤色不同,紫色脸膛的羌人不能有他那样的高贵气象。   
夜郎王获赐封之前,就已经居住金竹大寨,寨外有广阔的高原湖和来自山间森林的鲜活溪流蜿蜒缭绕,四周一百二十五个寨子依附。一百二十五个寨子之外,夜郎王的马蹄声响彻天边,他的威力雄霸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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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夜 郎(2) 
夜郎王称他的妻子为阿哈,就是仙女的意思。他的女儿,也叫阿哈。他的寨子前面广阔碧绿的高原湖自古以来就叫阿哈湖,百千条溪流不舍昼夜汇入湖中,其中最鲜活最美丽的,是那来自高山森林的一条碧绿的溪水,它因为流经夜郎王后阿哈美丽的花房,人们就叫它花溪。直到今天,直到永远,花溪是云贵高原的明珠,无论历史翻到多么久远的页码,它永远新鲜如初。   
布依人也把森林里的月亮花叫作阿哈,因为在老一辈人的传说中,每到月明的夜晚,那月亮花就变成了女人,在森林里走动,她的裙裾在荆棘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神秘、清脆而畅快,夜虫儿们都按捺不住激动起来。   
阿哈是仙女,是夜郎王的妻子和女儿;阿哈是一朵花,一朵天上的花,高原森林里的月亮花。月亮花生长在森林最黑暗的地方,据说只有一株,在森林里与阿哈王后相遇,被阿哈王后带回了她的花房。那是人们向往的地方,布依人会把成长中的孩子抱到山冈上去,让他们看看那神秘的花房,如果是月明的夜晚,花房里会充盈着蓝色的荧光。任何见过月亮花的人一定会获得天赐。月亮花,它有蓝色的花瓣和蓝色的种子,布依人把那种子叫“可娃”,它成熟后的纹理如同一张小小的孩子的脸孔,在黑暗里又如同水晶,在旷远的寂夜里光芒闪亮,驱虫逐邪。   
王后阿哈,当然是第一个看见月亮花并获得天赐的女子,她是布依人的女神。她会骑高头大马在高原上驰骋千里,她动人的嗓音能唤来森林里的走兽飞禽。美丽的羽毛绑在箭梢,山里的甘泉浸润心田,阿哈的光芒从天上来到云贵高原,恰似夜郎王头上灿烂的银饰,又似八月十五悬崖上的月亮。   
阿哈在哪里?在遥远遥远的天边,花溪的源头,夜郎王的故乡,阿哈湖如同蓝色的水晶点缀在云贵高原上,湖水冬暖夏凉,清冽甘甜,凡旅途劳顿、衰弱迷茫之人饮过,顿觉心明眼亮。一年四季,湖面烟波浩淼,四周山峦苍茫。远眺天边,群山绵延起伏;近望湖畔,身著五彩衣的布依乡民在田间地头四季劳作,长发的牧羊姑娘唱着她永不会完结的情歌——   
月亮花,蓝色的月亮花,   
慢慢爬到岩上,   
春天,春天也没有它快啊!   
月亮花,蓝色的月亮花,   
慢慢爬到树上,   
蓝色的可娃发出了光芒。   
总有人来寨子里询问   
姑娘们出嫁的日子,   
姑娘说要等她,   
把月亮花一朵一朵   
绣到衣裙上……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掠湖投林的飞鸟转瞬即逝,袅袅升空的炊烟缄默沉思。每到落日熔金,水天一色,天地一片橘红。 
◇◇欢◇迎访◇问◇   
第3节:颜 如 卿(1) 
2。颜 如 卿   
颜如卿心底里十分厌恶别人叫他“青年画家”。但他们对自己应该有个什么样的称谓,他一时还没想好。这是一个矛盾,一个他与众人之间一时难以解决的矛盾。他希望他们尊重自己,但如何尊重,也是值得揣摩的,他还不是七老八十的人。他希望他们对他有呵护爱惜,但在他看来又没有几个人是他自己所喜欢的,他就算暂时混迹于他们当中,也永远不会在他们当中消失!这些人哪,都俗得很,浑浊得很。   
他才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前,颜如卿的人生像一杯温开水,没有什么味道,也算洁净透明。二十五年如一日很快完成,恰如一杯水倒进口,咕咚咕咚就吞进了胃里,饥渴的时候会平息焦躁、获得满足,如果不饥不渴,这水就可有可无,喝它也不过是习惯使然了。而颜如卿多半是不饥不渴的,端起水杯,往往是惯性行为。很多时候,他懵懵懂懂地想,想自己这前半生,好像没有做过什么事情,没有什么渴求。有一个梦倒是反反复复的做,从他初中毕业的时候就开始了——他梦见自己在一片森林里行走,森林里有大路,洁净宽敞,纤尘不染,他不用担心迷路。森林里的树干净又整齐、高大结实,斑斓的树身仿佛用刷子洗过一样。奇怪的是,森林里那么干净,没有任何尘埃,没有人影,动物飞鸟的影子也没有,他每次都怀疑这不是真正的森林,或许只是美国人做的动画,《怪物史莱克》里的那种,天空是水彩的,山和树木的轮廓都是圆润的,石头也仿佛是柔软的,而自己只是动画里动作变化了但表情还没有跟上的动画人。于是他使劲跺脚,看能不能有感觉,确实是没有感觉的;他又拍自己的脸,还是没感觉;他又去摘一片树叶放进嘴里嚼,还是没感觉!想喊,喊不出,森林里也不会有人应。森林里甚至没有空气,他感觉不到空气的流动,因此他相信即使自己发出了声音,也没有气息可以将他的声音传送出去。这下,他相信自己只是个动画人了,自己的嘴虽然会张合,但要靠字幕和配音,别人才明白他说什么,而且,他是不会有表情的,所以也无法真实的表达自己。这么一着急,渴望离开森林的愿望就帮助了他,他飞起来了!原来他还是有意念并且可以依靠意念获得成功的。他看到自己来到了城市。确切的说,他是到了城市的上空。他在陌生的高楼顶上,一直在那些高楼顶上徘徊,俯瞰高楼峡谷里如细带的街道,但就是找不到下去的梯子,他下不去,一阵阵绝望弥漫在心中。小时候,他曾经到过一栋高楼的顶上玩耍,发现在地上看去那么尖细的楼,原来也有一个宽敞的顶面,上面有蓄水池和仿佛蓄积了几亿年的尘埃,真是乏味得很。姐姐颜如玉就在楼下,她在四处找他,他叫她她却听不见。那会儿他真是绝望,想着如果天黑了还下不去的话,他就准备跳下去。他并没有感到害怕,他想,那可能只是一个瞬间,也可能是个漫长的过程,在这个瞬间或者过程中,他一定是在飞翔!   
在这个反复做的梦里,他从一个屋顶到另一个屋顶,包括城市里最高的中信广场的顶上他也去了。一个人呆在这空中,他始终感到孤独和绝望。他低头看那街道上怡然行走的人们,多数人应该是熟识的。他仔细看着,觉得每个人都既熟悉又陌生,他们表情木然,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大声的呼唤他们竟然一点也听不见,仿佛他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街面上一片喧哗,城市的声音像巨大的河流的涌动,波涛低沉、有力,永不休止,而他所在的高楼顶空中虚无、寂静,空气稀薄……   
这个梦过去是每隔三两年做一次,后来就常做,有时候竟然是每个星期都做。每次做了这样的梦,他都会有好多天寡言少语,浑身无力。   
颜如卿是南方广东人。他们向来不喜欢和别人交心或向别人求教,因为他们多数是自信自得的。他们从小就很会照顾自己,吃东西啊,生活起居啊,都十分的小心细腻,讲究食物搭配,药膳、养生,吃什么做什么不同时辰也大有区别,决不乱套。他们密切留意来自自己身体的所有感觉信息,及时作出应对——夏天饮凉茶,冬天吃枸杞,熬夜了就用西洋参泡水喝,肝火旺就用溪黄草。不像西南地区的云贵人,对自己的身体毫无了解,生活粗糙,百无禁忌,情绪化,个性张扬,恶病藏身也浑然不觉,常常只要朋友相聚就豪情百倍地狂饮白酒。   
他的生活习惯,对他的创作也产生了影响,他几乎不与同学、同行交流,只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早在学生时代学习油画的过程中,他就固执地摒弃临摹和照抄,更痛恨画相片,令希望很快看到教学成果的指导教师十分恼火。而且,别的同学画美人就钻研画美人,画白桦树就一心画白桦树。他似乎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画得最好的是什么,又有什么是自己可以一直画下去直到画出风格画出名声的。如果画人物,他当然是写实的,但他想知道他笔下的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如果是画风景,他也还是写实的,但他想,自己和这景色得亲近,得有感情,那样他才能够下笔……他嘴上不说,心里痛恨那些模仿导师的人和总暗示学生模仿自己的导师,他颜如卿,还是想有一定的独创性,在自己的作品中有自己的存在,总想自己慢慢摸索,出一点自己的东西。   
说到风景,他有些微妙的想法。在他看来,有些风景是女性的,而有些风景又是男性的。他喜爱那种柔和明丽、绿草茵茵的风景,他感到自己可以与那样的风景融合,渴望在那样的风景里彻底的解放自己——比方说,除掉身上一切累赘的东西,衣服、鞋袜,以及……   
这种想法是一阵阵按捺不住的冲动,犹如多年前他的第一次手淫,有了第一次就总要做下去,无法克制,直到他大病一场之后才总算将那事忘记。看见绿草茵茵的风景,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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