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柳湘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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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柳湘莲-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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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换做从前,受了婆子下人的怠慢,黛玉必是隐忍不发、郁积于心,而后借凄景抒伤情,怎能如今日这般,不过心底微嘲,便丢开手不再多想?

黛玉已是径自沉思,循事忆情,姜婆子却并未知趣退下。

她们老姐妹几个今回受命接了个毫无油水的苦差事,今儿好不容易上头给了将这病秧子药罐子送出去的机遇,不探出这林姐儿的打算,她如何与姐妹们交差?

再这么一日五六顿药吃着,怕是要她们自个儿掏私房钱填补了,否则忠臣遗孤死在了她们手里,定是要倒大霉的。

横竖这姑娘听着也是大家出身,总该有几门没抄检的亲戚,她们老姊妹日行一善,替她传个话儿也不值什么。

姜婆子算盘拨得噼啪响,也浑没将黛玉是否着恼放在心上,自以为琢磨出了妥帖说辞便欲凑到黛玉身边说话儿,哪成想才迈脚便让直冲进来的蔡婆子拦了下来。

“林姑娘大喜呀!您兄弟带着两个小子接您来了!”

蔡婆子好似怕黛玉不知打哪儿冒出的兄弟叫风儿刮走了一般,一进门气还没喘匀便一气儿将话倒了出来,一张白胖圆脸生生笑出了几道褶子。

姜婆子好容易才稳住身子,刚想抱怨蔡婆子两句,一听这口信,脸上登时换了颜色,喜得话也说不囫囵,只忙忙替黛玉收拾包袱去了。

黛玉闻言面色一白,也顾不得喝止姜婆子,只忙问蔡婆子:“可是有府衙的文书?敢问妈妈可知来者何人?”

这般问法实则已然逾矩,隐隐透着指摘经手官吏不尊上意敷衍了事的意思,若有心人挑刺,大可责黛玉藐视朝廷之罪,好在两个差(chai)婆子着实欢喜的很了,并不在意。

“回林姑娘的话,您那名唤柳湘莲的远房表兄弟来了。”

黛玉来此并没带行李,所有不过是几件随后送来的衣衫鞋袜,姜婆子一人随手便能料理妥当,是以蔡婆子立在原处并未挪动,笑盈盈回了黛玉的话。

黛玉一怔,细细思量半晌,依稀想起宝玉曾于忘形时提起此人,乃是第一等豪爽侠义之人,对其推崇备至,又曾于强人手下救出宝姐姐之兄,想来此番相助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遂垂首不再言语。

非黛玉轻信,却是因知宝玉、信宝玉而信柳湘莲。

只这柳湘莲缘何成了黛玉的远房表兄弟,却是另有一番缘故,需从柳湘莲赶赴经管此事的衙门领取文书说起。

原本黛玉这般亲眷全无又慢待不得的忠臣遗孤是哪个衙门都急于推脱的烫手山芋,柳湘莲身家清白祖上又曾袭爵,肯收留黛玉真真是他们求神拜佛也盼不来的。

柳湘莲常在外走动,自也能猜到这些门道,本以为接走黛玉的事儿定是极顺利的,却偏偏起了波折。

根由恰恰在柳湘莲身上。

谁不知柳二郎是跑惯了江湖见惯了各色人等的稳妥人?

可这稳妥人忽闻朝思暮想日夜惦念的心上人近在眼前,也难免言语间带出了几分急切,叫燕口里也要夺食的当值小吏瞧破了心思,立时打蛇随棍上,狮子大开口坐地起价。

末了还是小厮杏奴见机得快,忙回家又自凤冠上拆了数块玉石典当了一百五十余两银子兑成银票送与柳湘莲,填了那元姓小吏的口,才算是领着了所需文书。

也是拖着那百多两银子的福气,元姓小吏也不待柳湘莲多说,便细致体贴的造了层亲戚身份搭人情,只不知他究竟将柳湘莲的一份真心忖度成了何等龌龊模样。

柳湘莲心内暗恼,却不便与元小吏相争,只得忍气匆匆道谢,备好马车领着杏奴梨仙去接黛玉回去安置。

杏奴梨仙二人还留头时便被柳母挑出来陪柳湘莲玩耍,最能揣摩主人心思,焉能不知柳湘莲一片情思?

故而一见柳湘莲拱手与一名服侍黛玉的差婆子搭话后就不再前行、只在院门外等候的举动,脾气稍急躁些的梨仙便有些耐不住,打算撺掇着主子入院,好觑着时机一窥芳容。

梨仙知道这主意下作,可自恃一片忠心,便附到柳湘莲耳边说了。

在梨仙看来,以柳湘莲的脾性,至多不过是骂两句就接了,好了却是可得赏的。

他却忘了以往柳湘莲那般纵容于他,一半是为了一道儿长大的情份,一半却是因着梨仙言语间不甚恭敬的并非柳湘莲心尖尖上的人。

果然,梨仙唐突黛玉的话还未说完,柳湘莲便忍不住一脚踹了上去,直踹得梨仙就地打了两个滚犹不解气,还待再动手,先时的婆子却躬身出来,言称林姑娘已收拾妥当了,请他们进去。

柳湘莲心头一个激灵,只觉手脚都有些绵软,哪里还顾得上灰头土脸的梨仙,忙沉下面容跟着蔡婆子进了院子,行动却有些拘谨,不复一贯的洒脱,耳后也好似蓦地禁不住秋风,晕红了一片。

直至蔡婆子想将他往屋内让,柳湘莲才斟酌着口气说了入院后的第一句话。

“谢这位妈妈。然表妹闺房外男不敢擅入,等我那两个小厮赶了车过来,还烦妈妈请林氏表妹出来。”

说罢,柳湘莲悄悄将身子朝左侧微微留了道缝隙的窗户斜了斜,借着躬身抱拳行礼的工夫抬眼匆匆一瞥,又缓缓垂首。

油纸窗上一剪婉约倩影,窗棂之间一片雪青衣袖,不是她,却又是谁?

心中万种思绪皆化为一腔欣喜,柳湘莲愈发不敢抬头,只怕叫那些仆妇瞧出了端倪,污了黛玉的名声,又觉自己这般作为实与梨仙无二,孟浪已极,脏了林姑娘神仙一般的人。

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偏梨仙似是与他赌气一般,车子隔了许久才至。竟不像是早已听命候在了院外,反像事到临头方从城外雇来的。

柳湘莲心头正如乱麻一般七上八下,又不敢叫人知晓,见梨仙杏奴终是赶了车过来,忙定定心又求了蔡婆子,才大步走到车边,将两个小厮统统拉了下来,三人一道背对着屋门立在车边,只盼着黛玉速速出来,他也好离了此处。

可黛玉自幼体弱,又秉持闺阁教导,自是细步慢行,着实让远游归来愈发稳重的柳二郎尝了一回度日如年的滋味。

柳湘莲算不出自个儿等了多久,只觉身后飘过淡淡一缕带着炭火暖意的气息,也不知是苦是甘,便听得青绸车帘面起落之声,伴着一声极轻极柔的“大恩不言谢”,悠悠拂过心头。

多少心血、多少奔走,皆抵不过这一声“大恩不言谢”。

“回家。”

握了握拳,柳湘莲强压下满心的欢喜冷声吩咐,随即一跃而起跳到车上,与梨仙杏奴挤到了一处坐着。

第五回

梨仙杏奴均唬了一跳,又岂敢同主子一道挤着,忙不迭将杌子让与柳湘莲,颇有默契的一同侧身伸臂一撑,挪到车门一侧盘腿坐了,活似两尊门神。

柳湘莲因满腹心思俱在黛玉身上,倒也不甚在意二人的举止,只淡淡扫了一眼探看他们可曾扰了黛玉的清净,便凝神驾车,不再多言语。

一来是他虽有意与黛玉攀谈一二,却不知从何说起,唯恐言谈失据唐突佳人,二来车内虽以棉被毯子并皮裘厚厚铺了,到底有几分颠簸,他恐黛玉身子经受不住,自是打点起十二分精神仔细驾驭马匹,只盼着能略尽绵薄之力,为心上之人减去些许舟车劳顿之苦。

只这样一来,柳湘莲一行路上耽搁的时辰便愈发久,入城时已是更深露重。

“烦请林姑娘再稍忍耐片刻,至多半柱香工夫便能到敝宅。”

借着梨仙去与城门官儿寒暄央求通融的时机,柳湘莲回身对着密密垂叠的帘幔团身一拜,声音不高不低的与黛玉分说,意欲慰佳人之心。

这也是柳湘莲的细致周到之处。

想黛玉一介弱女子,纵信他为人,这一路奔波辗转也难免心生几分彷徨忐忑、惴惴难安,总要车停人安定方能释怀。

挑此时出言劝解,却是因城门已至,不必再忧虑黛玉只将他一番心意当做空口敷衍的缘故。

可叹冷面冷情柳二郎也有一日情深自烦恼,行事多思量。

良久,直待梨仙都去而复返,车内才有人轻轻应声,若不是柳湘莲自幼习武练拳耳目还算聪明,险些错了过去。

也正是因着耳聪目明,柳湘莲将黛玉刻意压着的几声咳嗽尽数收入耳中,不由剑眉紧蹙,抬手扬鞭轻轻抽向马腹,行路较之适才快了许多。

虽现已败落,柳家祖上到底也曾袭过爵位,家传的宅邸位置倒不很偏,恰与几家根基不算深的官员毗邻而居,夜里极清净,马车碾过地面的声响便也听得愈发真切。

青绸车离着高悬柳宅字样灯笼的朱漆大门尚有十数米,便有机灵的小厮仆人大开了中门垂首默立在两侧,另有两个小丫头子捧着斗篷帷帽等物候在门内,一眼望去好不齐整。

家仆知机识趣,柳湘莲自也面上有光,更兼是在黛玉跟前露脸,不觉便去了些微郁色,领着小厮家丁回护黛玉下车入府时待人也见和软,令一干得了信儿知晓大爷今儿心里兴许不很痛快的家下人等心底念佛不止,行动举止倒更添了一分小心谨慎,生怕一不留神撞上了老虎屁股。

得了下人们尽心竭力的伺候,黛玉很快便在书房东侧的一进三间瓦房里安置了下来,柳湘莲却没立时安置,一进自个儿院门便领着梨仙杏奴两个心腹挑灯查起了账册。

“官字两张口,果是吃得比别人多些。”

粗粗扫了眼账簿末尾的结余,柳湘莲不禁皱眉长叹,指骨分明的修长手指在一串支领数目上游移半晌,终是合卷定下了心思。

“明儿你们两个一起去找倪二,只说我托他掌掌眼,将那五颗东珠与冠上余着的红蓝两色宝石一并当了。”

柳湘莲说得极慢,似是逐字掂量过了,又似是尤拿不定主意一般踌躇。

“东珠与宝石分着算。办妥了,梨仙收着宝石押回的银钱与我再去为宝玉府上疏通一二,杏奴不必回来,直接拿另一份银子去李掌柜的店里捡上好的燕窝买了,交与妥帖人收拾,按日服侍林姑娘用下。”

杏奴梨仙听了却未如平日一般响脆应声,只你瞧我我瞧你,竟似不大信柳湘莲的吩咐,直惹得柳湘莲眼见要动真怒,杏奴才暗地里狠掐了梨仙一把,两人一起磕头应是。

一事议定,柳湘莲又问起黛玉院中如何安排,梨仙忙一一答了。

先时在门内恭迎黛玉的两个小丫头子秋儿冬儿自是拨给黛玉贴身服侍,另配了一个婆子做些粗使活计。

柳家不比荣国府,加之就柳湘莲这么一个不喜丫鬟婆子近身的主子,如今宅子里只得这么几个丫头仆妇,柳湘莲纵是觉得太过减薄,也只得如此。

一时诸事料理妥当,柳湘莲方匆匆命人摆饭,不过略填了填口腹,就急忙洗漱歇息了。

——这般慌张,实为得是第二日可赶早堵住几位牢房管事,不然去得迟了人一多,银子送不进去,吃食用度便不好夹带着送入牢里。

谁知第二日那素有贪酷之名的秦管事竟因忽染恶疾卧病在床并不曾当差,柳湘莲只好领着梨仙又返回家中。

“回大爷的话,林姑娘晨起用了盏冰糖燕窝,便由秋儿冬儿服侍着在先太太留下的小佛堂内念佛祈福,此时约莫还在呢。”

柳湘莲将将把马鞭子丢给身后跟着的家丁,杏奴便凑上来细细禀了今日所办之事,末了,突的一停,竟拿出当年陪主子背《诗经》的声调架势回了黛玉醒后的行踪。

一句“此时约莫还在呢”更是言浅意深,千般滋味尽在留白处。

柳湘莲一怔,不由将杏奴的话在心内滚了数个来回,尚未回过神,一双缎面粉底朝靴便向小佛堂所处的东北角挪动了少许,惹得梨仙与杏奴两个频频挤眉弄眼。

也是这二人委实过分了些,竟惊动了神魂不属的柳湘莲,挨个吃了记响脆爆栗,便是连连告饶,也没能保住半年的月例银子。

柳湘莲这般发作却很有几分迁怒于人的意思。

若说杏奴梨仙两个对黛玉不敬很是当罚,他自己方才起得些许心思纵未曾出得口,难道便是敬了黛玉?

窥伺佳人,本属下流。

半是自惭半是不舍,柳湘莲原地徘徊许久,终是甩袖往自个儿院子去了,只这回房耗费的时候却比平素多了一倍不止。

原来,柳湘莲因是骑马来回,便特特选了离马厩最近的西南角门入府,又因他的院落恰在整座宅邸的东南,自西南角门直穿过正门后的宜德院便到了,最是便利不过。

可这柳湘莲仿佛魇着了一般,几次穿花绕廊都走反了路,竟渐渐往宅院正中去了。

——如若始终偏向一边儿也就罢了,偏他剑眉紧锁薄唇轻抿,脚步稍越过宅子正中稍许就回撤几步,离得远了又似失了魂魄,逼得紧随其后的梨仙杏奴欲笑不敢欲忍不能,生生扭曲了两张俊秀面容。

柳湘莲又岂不知梨仙杏奴在他身后弄鬼?

只他正是心乱如麻瞻前顾后之时,如何还顾得这许多?

心中一时犹如百十只猫儿伸爪呵气,一时又犹如千斤巨石坠下,柳湘莲不免疏忽了脚下,转过花厅便与一个小丫头子撞了个满怀。

定睛一瞧,不是伺候黛玉的秋儿又是哪个?

秋儿既在此,那一侧石椅上独坐的,自是黛玉了。

柳湘莲双瞳微缩,血色自面颊火烧一般晕到了耳后,又忽而雪白一片,僵着手脚立了片刻,到底大着胆子往黛玉那儿瞄了过去。

恰遇上伊人执帕半遮面,欲走还留。

柳眉轻蹙,如嗔似怼,美目微垂,情思若水,当真气质如兰似馨,唯有世外谪仙可比拟一二。

若不是柳湘莲心中隐约还记着点滴礼法规矩,迫着自己别开眼躬身告罪,只怕能瞧着黛玉体味一回有情自然饱的境界,在那儿站在一日也无不可。

这厢柳二郎终遇林潇湘,铁槛寺中贾母的病也总算有了些许起色,可由人服侍着倚枕小坐片刻。

贾母如今虽不很待见王夫人并宝钗婆媳,却也怕叫人瞧出了她们婆媳祖孙不睦,带累了贾政与宝玉,面上仍是旧日慈爱模样,王夫人亦是如此,只图个外头光鲜体面罢了。唯宝钗一人,言行举止果不负素日贤惠名声,浑似觉不出贾母言语间的冷淡疏离,将两层婆婆伺候的皆是称心如意,终是讨得了贾母欢心,得了几句别有深意的夸赞。

宝钗面上依旧是一派端庄大方宁静淡泊,心内却也不免有些得意,殊不知贾母真正点头认了她这孙媳妇并非她赢过了黛玉,也非她真个儿讨了贾母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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