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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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子同归-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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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虽然由楚王亲自统军,可其中军中大大小小多是武信君生前留下的亲信,若真动手必定引来变乱。”陈平或许是夜空上的明月,他心情出奇的好。他手臂靠着凭几道笑道。 虽然熊心之前夺取项氏的军权,但军中高层多为项氏亲信,而且项燕在民间的名望明显要比旧楚王室来的高。一旦楚王轻举妄动,就会落个身死的笑话。别说弑君,他在楚军的这些时日对那位项籍将军的观察,可不是会顾忌弑君恶名的人。连大屠城都能做下,更别提弑君。
“照陈君之意,我等眼下应是高枕无忧了?”昭娖也是一副闲适模样,其实她心里大致都能推断出楚怀王不敢真的把项氏怎么样,就算真的要将项氏的全露全部夺来,用的也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不过熊心永远都没有可能对项籍用软刀子了。
“大夫大可枕高枕而好眠。”陈平弯唇而笑。
晚风袭来,吹动桂花树枝头,枝头上压的满满的淡黄色小花便随着这晚风纷纷扬扬洒了树下人一身。
浓烈的桂香扑鼻而来,娇嫩的点点花朵落进两人发丝和衣间。陈平动手拂开衣上的花瓣,眼角眼风随意一瞟,瞟见昭娖头上发髻的发辫中夹杂着几点淡黄。他极其自然的伸出手去,宽袖如同流水滑开。
昭娖闻见淡淡的陌生熏香袭来,眼眸稍稍朝旁一转就见着陈平伸来的手。她一愣之下竟然忘记了躲避。修长的手指将她发丝里的桂花拂去。
衣袖细麻的衣料在耳畔缓缓厮磨,带来奇异又暗含暧昧的痒意。
“前阵……先生的衣袖……”陈平给她拂去发丝间的花瓣后,又将手收了回去,面上依旧淡淡的笑意,似是方才他无心之下出手,也更没有察觉到此举动中流动的暧昧。
“大夫可是指断袖之事?”陈平问道。
断袖!
昭娖面上立即僵住,眼下还没有断袖之癖这个成语的,就算是有名的基佬龙阳君弄出来的“龙阳之好”。在时人眼里也和断袖没多大联系。
袖中的手紧了紧,她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偏过头去等夜色将脸上的尴尬掩盖。
“平自幼家贫,先事魏王,未曾有所得,后转投将军。身无长物,唯有家嫂赶制那几身衣衫。”陈平面上似是怀念又似是感叹道。
昭娖一听头上束的整整齐齐的发丝都要炸开来。
这衣服竟然还不是普通的深衣!眼下的人对家族总是有很重的归属感,出来投奔主公带上一两件母亲缝制的衣服也是平常,而且一般会珍之如珍宝。而就是这种衣服竟然是被她给当枕头不说,还逼得别人割破衣服以求脱身。
人情也欠得太大了。
人情债最是难还,这下可不是给陈平做几套衣服就能解决的。
“游子思乡啊!”
而陈平说完,也不再开口提起衣服的事情。有些事情说得点到为止就好。比起喋喋不休更加达到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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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让吴丫打来热水亲自服侍昭娖洁面漱口,她坐在昭娖身后拆开昭娖的男子发髻。手持篦子将她披散下来的长发一缕一缕篦顺。
鱼抬眼看了一眼昭娖,眉目间虽然是属于女子的柔美,但那双眼中却多了一股让人心悸的寒气。这一股寒气偏偏就给这一副柔美面孔上嵌进了一丝和男子相似的坚毅。
想想昭娖的年龄,鱼自己都觉得着急。二十的年纪放在吴中都是一个三岁稚子的母亲了。可是……
“少主啊。”鱼伸手将手中的篦子放在黑底朱纹的漆盒里。
铜镜里映照出一张模糊不清的面孔,昭娖听见身后传来乳母略带苍老的唤声回了头。
“怎了?”她开口问道。
“少主现在已年二十了。可有中意的丈夫?”话说这本来不该是由她这个乳母来过问,但看着情形鱼即使不想操心都不行了。打仗行军自然有那些丈夫去,和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有什么联系?
女子应该嫁人生子。鱼还没听说过哪个贵女是一生孤独从不嫁人的。
再说女君已经新得了两个孩子,十年过去丧子之痛已经不可能和当年一样。或许也能接受长子已经夭折的噩耗。
昭娖抿紧了嘴唇,半饷唇边挑起一抹冷笑。她转过身去,“阿姆,这些事情不要管了。”
鱼一下子着急起来,怎么叫人不管呢。这都二十了,再拖下去恐怕真的晚了!
“少主……”鱼片刻后又压低了嗓音“娇娇……娇娇是女子啊……常年在军中实在不妥。”然后鱼想起晚间看到的那个美男子伸手为昭娖拂发的时候,男子眼中的温柔和笑意。鱼是女人,而且是见识过很多事情的女人。那种眼神她绝对不可能认错。她看了一眼昭娖俏丽的侧脸开口。
“娇娇觉得今日那位君子如何?”长相好,说话谈吐更是让人从心底里觉得舒服,还不拘于礼仪。鱼想来想去觉得那个名为陈平的美男子应该是非常讨年轻女子喜欢的才对。不禁心里抱着稍许的希翼。
“陈君是我在军营中认得的友人。”昭娖被鱼的话唬得立即就回了头,“而且在他眼中……”她手指点着自己,“是五大夫!是丈夫!哪有男子中意男子的!”陈平的那些举动真心在昭娖心中还不算过分。要知道这时代的士人们要是相谈尽兴抵足而眠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更重要的是,她还没自恋到陈平能够放下同为男人的那道坎喜欢上她。
她瞟了一眼忧心忡忡的乳母,笑了一声“阿姆莫忧,我已不是处子,并非对丈夫无意。”
鱼嘴惊讶的张开,她很快的就平伏下自己震惊的心绪。吴中的风气淫*靡不堪,女子出嫁之前有几段露水情缘根本就不算什么。男子娶妻也不重视女子贞洁。
虽然贵族对这个稍微重视一些,但没了也并不影响婚嫁。
“这……何人?”鱼忍不住问道。女子在外头是比不得男子方便的,要是真遇上什么事情那真的报仇都不好找人去。
“他情我愿,我中意他才自荐枕席。”昭娖动手解开腰上腰带,衣襟没了腰带的束缚垂落下来露出里面的中单。
“我想过嫁他,但他为了复兴韩国离我而去了。”昭娖淡淡道。语气中没有多少起伏的情绪。
“韩国公子?”鱼问道,她望见昭娖闭上双眼明显不想提起这个人的样子。鱼笑了起来,“无事无事,韩国穷弱,非娇娇之良配。”
男人们以为理想抱负抛弃下妻子在春秋战国十分常见,甚至还有吴起为了向鲁国君主求将而杀掉自己的齐□子明志的事情。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们来说,丈夫情人抛下她们去追求荣华富贵,她们能做的便是听从父兄的命令再嫁一人。贵女也是如此,宣姜,文嬴,齐姜莫不如是。
“放心,我不是死脑筋,”昭娖睁开双眼看着垂幕旁的青铜灯奴,火光映在她双眼里格外的冰冷,“才不为他守身。”
“莫说娇娇和韩国公子尚未送雁下聘币,就算真祭过韩家庙。娇娇再寻良人也是天降雨一般当然。”鱼听见昭娖说不会为一人而守,心中大慰。
作者有话要说:大雁,聘币都是贵族订婚中要用到东西,祭祀家庙过后则表示新妇完全是夫家的人了。鱼的意思是别说你和那个男人还没订婚呢,就算真嫁人了成了他家的媳妇,他抛下你,你再去找男人也没啥。
良美人,你现在还真是被女方亲戚各种嫌弃啊……
  
85阴毒
昭娖命人给陈平量体裁衣,所用的衣料在他身份限定的范围内尽量用最好的。昭娖的继父受伤本应在家中多服侍几天,结果昭娖在家中才呆了两天,虞子期自己找上门来了。
他来的时候;陈平和昭娖正在谈论一部以前曾经看过的兵法。
“不动如山岳;难治如阴阳;夫为将者;能去能就;能柔能刚;能进能退,能弱能强。”陈平稍稍外头;饶有兴趣的回味方才昭娖所说的话。
“大象无形,至刚则断。”昭娖招招手命侍女端上温水。侍女小小偷瞟了陈平稍作沉思的脸不由得满脸红晕。还没等她媚眼抛出去,就见着少主身边的大侍女吴丫坐在少主身后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吴丫那一眼眼刀剐的侍女小脸蛋苍白,再也不敢暗送秋波;老老实实给退了下去。陈平似乎没有察觉到侍女方才一眼的风情,正欲开口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下人禀告的声音。
“少主,虞将军来了。”
昭娖微微转过头去,和陈平互相看了一眼。赶紧让人把虞子期请进来。
虞子期很明显没有想到陈平也在,楞了一下。陈平站起身来站在一处抬手向虞子期行礼后告辞。
等到陈平一走,虞子期才跪坐下来。
“你几日在家里过的快活。可知道外面闹成什么样了么?”虞子期口里说这话的时候明明嘴角带笑,但眼里却是冰冷的。
昭娖脸上原本带着的那几份笑影也化作虚有,她不禁严肃起面孔,靠在凭几上的身子也向虞子期靠近了几分。
“怎了?”
“楚王封吕臣之父吕青为令尹,吕臣为司徒。甚至还大力称赞了宋义!”
宋义的事情昭娖也听闻过,此人是旧楚的令尹,曾经向项梁进言过。如今楚怀王大力赞赏宋义,看来是铁了心要削弱项氏了。
“这位大王啊……还真是会抓住时机。那么项将军呢?”昭娖问道。这么大的人事变动,身为项氏权力中枢的项籍不可能没有半点波动。昭娖想起项籍拔剑要冲进王宫了断楚怀王的模样不禁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一喝而千人废……这真的不是说假的。就算是上前劝阻都得提心吊胆。
说到这个,虞子期的面上泛起了一层冷笑“将军被封为长安侯,号为鲁公。”
长安侯,昭娖突然觉得这位楚怀王还真有冷幽默的天赋,长安远在关中,难道要项籍长出翅膀飞到长安去征兵收赋税么?
还是说希望项籍能长定久安?
说到底这个侯位没多大实权,不过是楚怀王给项籍的被剥夺军权后的精神安慰罢了。
“眼下我军新败,大王即使以此为契机夺了项氏军权,但军中我等皆为武信君留下的亲信。其中牵扯甚广。大王绝对不敢轻举妄动。”昭娖眼睛垂下望着陶杯中平静的水面,抿了一口水。
“这段时间他不敢,可难保以后!”虞子期对楚怀王的不满颇多。他效忠于项籍但不效忠于楚怀王。
“楚王不义,我们不仁也是自然。”突然虞子期压低了嗓音轻轻道。
昭娖立刻就扬起眉。
没错,当即的这个楚王是项梁所立,求的不过是那个放羊少年头上的怀王之孙的光环罢了。可是楚怀王的孙子并不只有王宫里的那一个。这个不听话杀掉再立一个就是。
昭娖皱了眉,她伸手拍拍手下的凭几,硬邦邦的木头被她拍出沉闷的声响。
“不可妄动。”昭娖看了一眼身后低眉顺眼的吴丫,“你先出去。”
吴丫低垂着头以极其恭顺的姿态退出室外,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将拉门合上。
“眼下再换楚王,已经是晚了。”昭娖淡淡道,“虽不至于羽翼丰满不可撼动,但这些时日的举措也笼络到一些旧臣。贸然动手白白授人话柄。魑魅魍魉之徒见机起乱,到时候不等秦军,自己已经乱起来。让秦人捡了便宜。”
“那么就看着那小儿在我们将军头上作威作福?!”虞子期听昭娖说再换楚王已经不可行,心中不禁冒出火气来。“齐国田荣弑君另立,齐国内……”
“可是旧齐王逃至我楚国,还有那些齐公子王孙们,今日齐国内在我们看来风平浪静,可是今后那些逃亡在外的公子王孙们会不会再借助别国之力,回国争夺王位?”昭娖说着就笑了。可是那层笑意也仅仅只是停留在脸上,眼里却是毫无笑意。
虞子期立即哑然。
这种事情在春秋战国时代很多,甚至在楚国内部也曾经有被废太子王孙来抢王位的。
他还真的没想到。
“如今秦军势力正盛,内乱……不妥不妥。”昭娖摇摇头,就算要争也要在楚国还存在的情况下。老窝都被人端了还争个什么。
“我估计到时楚王会另派大将在军中,我们在彭城逗留不久。势必出兵迎击秦军。若是在军中将那位……”昭娖五指并起来轻轻在凭几上做了一个斩落的动作。
“如此……”军中斩杀大将夺权是大事,虞子期也不禁沉吟起来。 不过很快其中关节他自己也想通。如果是楚王另外派来的大将,若是个能下手服人的将领就会有些棘手。但短暂时间内他必定不能在江东嫡系军中培养出自己的势力来。若是抓住时机除去,再用适当的借口……
如此一想,他自个一个冷颤。如此行事倒是与他平日受到的行事光明正大极其相左。他不禁看向昭娖,发现她面上没有一丝谋害于人的不安。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昭娖手臂支在扶几上撑着脑袋,那副模样很有几分闲适,没有半点觉得自己这个办法阴损,反而有几分理直气壮“到时大势已定,大王只能徒唤奈何了。”
没有军权的君主如同没有爪子牙齿的老虎,再呲牙也不过是一只猫。
“可是这借口……”虞子期面上的表情僵硬起来,虽然这法子不失为一种办法,但心中难以认为是正道。
“这还不易。”昭娖笑道,“一点点小事放大了说就是。好色,克扣粮饷,里通外敌。多得是。下面的士卒见不着大将,也不知他心中想什么,但士卒们对长安侯却是极为熟稔的。这里头更细的法子就要靠亚父了。”
真想找一个人的错处,那么他全身上下都是窟窿等着人戳。人一死想怎么泼脏水就怎么泼,死人是没法开口给自己辩护的。
眼下大军被楚怀王合并,军队之中派系林立,昭娖估摸着楚怀王派来统率大军的肯定不是任何派系的领头人。
只要稳住那几派,楚怀王么……
昭娖所说的那几个罪名尤其是最后一个足够让人族三族,这等阴狠的法子,与她平日里作风并不相符。
在虞子期离开后,昭娖靠在扶几上,想起离去之时虞子期紧皱起来的眉头和眼里透出来的不认同笑了笑。
此时大多数人尤其是士人还是尊守着那一套道德,就算真到了你死我活也是真刀真枪见血搏命。用阴狠法子的确不为人所敬重。楚人大多性情直爽重诺,宁可战场上见血也不太肯用阴暗办法害人的。
“怎了。方才见虞将军双眉紧锁,似是有不虞之事。”陈平从外头走进来笑道。
“陈君……”昭娖放下支在扶几上的手臂道。
陈平宽袖一扫坐在他原本的席位上。一双甚是好看的眸子望向昭娖。
昭娖一瞅见他那双无意间总是潋滟水光勾人的眸子,突然之间心中原本的那些不愉快也化作了浮云。她嘴角的笑也多起来。
“我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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