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往常一样戳了戳她的脑袋，沈可晃了下，怔怔望着他，眼眶里迅速滋生一股热气，渐渐模糊了视线。
席向东为她擦拭着眼角，目光微微一闪：“对了，你这次受伤是谁送你来的医院，我在楼下听说住院费都已经缴清了。”
最关键是，沈可不会自己要求住这种高级套房，除非有人刻意交待。还有之前在走廊上拦着他不让他过来的护士……
就在这时，病房门上有人轻叩：“打扰了？”
沈可忙推开席向东，坐正：“佟先生。”
佟乐言手里拿着她的换洗衣服和一些日用品，走进来说：“刚送伯母回去休息了，这些是她让我拿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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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2章 噩梦（一）
沈可忙道谢，指着沙发说：“您坐。”
佟乐言走过去坐下，看了眼坐在床沿的席向东：“你有客人？”
席向东的眉梢因为这句“客人”而挑了挑，下意识的把手放在沈可腰上，将她揽近一些，让对方明白到底谁是主谁是客。
沈可面红耳赤，却不好当着佟乐言的面推开他。
只见佟乐言微微一笑，视若无睹般开口：“方便的话，我想和沈小姐单独谈谈。”
沈可现在视佟乐言为救命恩人，何况他又这么照顾自己的母亲，当然连声应道：“方便，方便。”
然后不顾席向东的抗议，拼命的朝他使眼色：“你先出去一下吧。”
席向东从佟乐言身边走过时，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待走到他身边时，却用低低的，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我代可可谢谢佟二少对她的关心，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席向东这样说，是打算把沈可欠佟乐言的揽到自己身上，也省得佟乐言利用沈可的感激心理再去接近她。
谁知佟乐言竟弯起嘴角笑了笑，亦是轻声回答：“应该的。”
应该的？
关心别人的女朋友，也是应该的？
席向东眸子一黯，接收到沈可催促的眼神，却不得不带上门先出去。
席向东一走，佟乐言立即拉了张椅子，到她床前坐下，问：“你们和好了？”
沈可脸上一红：“之前可能有一些误会，现在说清了。”
“其实就算他不解释，你也会给自己一个理由原谅他。”佟乐言倒是看得很通透，“因为你需要的一样赖以生存的东西，只有他能给，别人都给不了。”
沈可一怔。
明白他说的，是席向东的爱。
这也是佟乐言明明对沈可有好感，却没有像顾南舜那样，放任自己的感情，让自己陷进去。他是个理智的人，明白只是好感而已，不必要弄得伤肝伤肺。而他现在也万分庆幸自己这份理智，因为沈可很有可能是他的妹妹。
沈可也笑了笑：“做佟先生的女朋友一定会很幸福。”
“哦？何以见得？”
“因为佟先生看得很通透，是个人情练达的人。”同时沈可没说出口的是，喜欢上这样的人，一定很累。因为你所有心思都在他掌握之中。
佟乐言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而是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其实我是想请你帮我认一认照片上的人。”
沈可接过照片，是复印的黑白相片，有些年代了，所以看上去模糊得很，但依然能看出相片中女子的五官眉眼。沈可本能的想起自己刚出生时，每天涂着鲜红丹蔻，穿一身旗袍坐在家门口等候骈头的钟蓝。那时候的钟蓝是风尘的，但也的确有几分姿色。
她眉头紧锁，不敢确认，却抬头问：“这张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佟乐言从她的表情上其实已得出八九成答案了，于是笑笑：“照片上的人，可能是家父的一位故友。”
沈可惊愕。母亲怎么可能认识佟老先生这样的人物？
第703章 噩梦（二）
不过母亲年轻时确有几位显赫的入幕之宾，以至于后来沈可的父亲病逝后，还总是听她念叨：如果不是带着你这个拖油瓶，我早就跟有钱人定居美国了。美国啊，那可是世上最牛气的国家。
沈可那时候多半觉得母亲是吹牛，可听佟乐言这样一说，有觉得有可能是真的。
但她最后还是摇头：“我不认识，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照片我可以拿走吗？”
其实佟乐言的目的已达到，便欣然将照片给了她。
沈可在医院住院期间，他们的电影仍在如火如荼的拍摄。好在她并不是主角，主要戏份也拍的差不多了，只要等出院补几个镜头即可。
席向东每日在片场和医院之间跑来跑去，倒也不厌其烦。
只是那日电话里听到的声音，他终究欠她一个解释。
媒体到剧组探班，主要演员们各出法宝，逗得观众哈哈大笑，记者也问起沈可车祸的事，会不会影响拍摄进度，导演有没有考虑换角，顾南舜接过话筒说：“沈可演得很好，我们都期待她的回归。”
沈可坐在病床上吃着蛋糕，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这时候，病房门被推开，她以为是护士查房，全然没注意，仍然“咯咯”笑得乐不可支。直到那人脱下头上的鸭舌帽，她才蓦的愣住，一口蛋糕卡在嗓眼里，上不去，下不来，难过得她锤着胸口，涨红了脸。
顾南舜见状，忙过来给她倒了杯水，一边给她拍背顺气，一边叹息：“我有这么可怕么？能吓成这样？”
沈可喝了水，刚想说话，又被蛋糕屑呛到气管里，咳得昏天暗地。只能红着脸，指了指电视。
顾南舜这才注意到电视上正在播那天的采访节目，随意的评价了句：“剪辑得还不错。”
沈可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瞪着眼看他，眼神充满了控诉：“你就这样来了？经纪人呢？”
“我诓他说想去超市买点东西，然后在停车场把他甩了。”
沈可脸上挂下几条黑线，心想将来把他签进博笑，又是个麻烦的祖宗。
“喏，趁热喝了。”顾南舜摘下围巾墨镜，把一只保温桶放在她床头柜上。
沈可打开一看，鸡汤的香味四溢。不禁诧异：“你煮的？”
顾南舜白她一眼：“我骗助理说最近嘴里没味儿，想喝鸡汤，我那小助理昨晚回去就煮了，鸡肉都炖化了，你尝尝。”
沈可顿时对他的助理和经纪人充满了歉意。
顾南舜索性搬了张椅子到她床前，主动拿起保温桶上的小碗，给她倒了一碗：“放心，鸡汤上的浮油我都撇掉了，不油腻的。”
沈可拿着调羹放到嘴里，静默了几秒才开口：“南舜，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但是……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喜欢别人了，作为朋友，我真心的希望你能找到所爱。”
顾南舜放下了碗，偏头看着窗外，俊美的侧脸勾勒下一抹阴翳。室内光线忽明忽暗，让沈可一时窥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第704章 噩梦（三）
“其实，你是不是还……”
“没有，”顾南舜突然转过头来，脸上挂着一抹浅笑，“感情从来半点由不得人，我没有怪你，你也别再管我了。”
沈可一愣，半晌不由叹了口气。
“倒是你这次受伤，不只是意外吧？”
沈可沉默了会儿，不知该不该把那日电话里听到的事告诉他，免得他又为自己担心。
她欠顾南舜的实在太多了，恐怕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倒是顾南舜自己嗤了一声：“八成又跟那个莫小小有关吧。”
沈可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猜对了？”他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我早说过，这女人不是省油的灯。这几天她都没有在剧组出现，今天上面忽然说临时换人，要把莫小小的戏份全部重拍。她那么一个酱油角色，本来就没多少戏份，还要大费周章的换人重拍，除了她捅了不该捅的漏子，我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沈可叹了口气：“她……好像喜欢席总。”
嘭——
顾南舜突然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桌面上的东西都颤了颤，沈可也吓了一跳，看着他俊容阴郁森寒。
“他们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所以你才想不开，伤成这样？”
“不，这确实是意外……”但也不排除她是因为听到电话才精神恍惚，发生这种意外。
“出了这样的事，他就只把莫小小打发了？”
沈可闭着眼：“我不知道……他说让我相信他，他会处理好的。”
顾南舜气得冷笑：“他若能处理好，就不会让你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真不知道你跟着他到底图什么？以前他骗你害你，后来又让你没名没分的当个地下情妇，现在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你有自虐倾向是不是？为什么要选他！”
沈可从未见过这样暴躁的顾南舜，一时被骇住。而沉默骤然袭击了两人，耳边只听闻无奈的叹息声，和苦苦压抑怒火的喘息声。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顾南舜才抬手揉了揉眉心：“对不起，我多管闲事了。”
在他要起身离开时，沈可突然拽住他的袖子，盈盈的眸光里充满了感激：“谢谢你，南舜。”
他眉头一皱，反手甩开她的手，不自在的说：“谢什么谢，拿我当朋友就别说这些多余的话。”
沈可依旧微笑：“你未来的妻子一定是一个很幸福的女人。”
出院这天，席向东亲自来接她。
沈可一下地，就被他用毯子包起来抱住，一路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肯放她下来自己走一步。
一路经过的小护士都掩面轻笑，沈可脸红，埋在他胸口抱怨：“好多人看着呢。”
他挑眉，轻笑：“当了这么久的明星还不习惯被人看？”
这样一路被他抱着走出医院，刚要上车，迎面又停下来两辆名贵汽车，司机拉开车门，佟乐言从车上走下。
沈可诧异：“佟先生？我正好想找你，把住院费还给你呢。”
佟乐言笑笑：“住院费就不必了，不过家父今晚想请沈小姐和您的母亲共进晚餐，不知沈小姐可否赏光？”
第705章 噩梦（四）
沈可完全愣住了：“请……我？”
佟家的人，她一共只和佟二少、佟三少打过交道，而且也不算熟悉，现在佟老先生忽然要请她吃饭，是个什么情况？
她回头看席向东，席向东的眸子也眯了起来，一副深思的模样。
佟乐言怕她有压力，进一步解释：“我父亲听我说了沈小姐的事，十分感兴趣，放心好了，只是一般的家宴。”
家宴就更不可能邀请沈可这样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了。
席向东抱着沈可，悠悠开口：“难得佟老先生相邀，面子一定要给的。只不过可可刚刚出院，腿脚还不方便，不如等他日沈可痊愈了，再由我做东，邀请佟老先生和佟二少爷共进晚餐？”
沈可点点头，的确席向东这个提议让她心里更有底一些。
佟乐言见状，也不勉强；“那么，期待沈小姐早日康复。”
“谢谢。”
老吴开车，席向东陪她坐在后面。一上车，就探出长臂揽过她的身子抱入怀。
“你怎么跟佟二少吃个饭，就吃出这么多纠葛来了？现在连佟老先生都注意到你了。”
沈可无奈的摇头，天可怜见，她有多无辜：“我一次也没见过佟老先生啊。”
“那二少？”
沈可就知道这个醋坛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她接近的男人，尤其佟二少这么有竞争力的。
沈可想起之前在会所把佟二少当成服务生的事，思前想后觉得不宜告诉席向东，于是敷衍道：“二少是我的影迷。那天吃饭，也是纯粹想帮我和他弟弟的广告公司牵线。”
“真的？”
沈可用力点头。这也不算骗他，因为佟乐言的确说过是她的影迷。
“那天你把我支出去，他单独和你说了什么？”
这件事，沈可也一直很奇怪：“他拿了张照片，问我认不认识上面的人。我说不认识。但那个人……有点像我妈年轻的时候。”
席向东一愣，继而眸子轻眯，把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拍着，意味深长道：“你好像从没提过你父亲的事吧？”
“诶？”沈可抬头看他，“我父亲在我四岁的时候就出意外去世了，我那时候还太小，好多事记不清了。”
“那你还记得是什么意外吗？”
“听人说他好象是被挂在车门上甩出去了，内出血当场死亡。”沈可说着说着，自己也坐不住了，抱着他胳膊说，“要不我们现在不回家了，先去我妈那，问问她照片上的人是不是她。”
“你有照片？”
“嗯，佟二少给我的。”沈可说着去行李里翻找。
席向东接过照片扫了一眼，是复印件，难怪大方的给了沈可。的确是有很多年代了，乍一看完全看不出照片上风姿绰约的女人是现在苍老的钟蓝，但仔细分辨的话，还是能看得出五官的相似的。
他收起照片：“这件事交给我吧，这几天你的任务就是在家好好养着，坚持做复建。”
说完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好不容易把你养出一些肉，这一场车祸，又全瘦没了。”
第706章 噩梦（五）
好久没回家，电梯门一开，沈可就低头看到横在门口的几枝柚子叶。
不禁愣了愣。
席向东抱着她的额头亲了亲：“跨过去，把那些霉运都丢了。”
沈可动了动自己如今还打着绷带的脚，席向东忽的搂住她腰，把她横抱起来：“那我抱着你跨过去。”
进了屋，刚把她放下，又拿来柚子水，往她头上撒了撒。
沈可一边摇头躲着，一边埋怨：“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
在她印象里，席向东可不是这样的人。
只听他叹了口气：“你要是再受伤，我就打算上五台山拜佛吃素了。”
沈可没想到席向东会说这样的话，一直是胸有成竹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男人，也有一天会无奈的将期望寄托在虚无的神佛身上。
这样厚重的感情，不是不敢动。只是心头微微发沉。
席向东把她把行李放下，安顿好她，才说：“我要回公司一趟，你先睡一会，闷了就给我打电话。晚上回来陪你。”
沈可躺在床上，冲他点点头，他又在她唇上亲了亲，这才离去。
沈可这一觉一直睡到晚上九点多，中间来来回回，好几次明明醒了，却如同被魇住了起不来。翻来覆去，身上腻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手脚都蜷紧了。
她梦见自己变成小小手，小小足，梦里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头顶，而她变成了一个四岁的孩童，坐在自家的窗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歌，稚嫩的童音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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