禧贵人淡淡一笑,只是笑容略带着些苦涩:“娘娘不必说臣妾,娘娘不也一样么?”
皇后微微一怔。叹道:“如今,本宫也只能坐着这皇后之位,却不得不让贤给宸妃罢了,后宫之事,早就不轮本宫做主了。”
馥心明白了,皇后今儿的深意,除了用肚里的孩子打击宸妃。其实便是想要拉拢馥心三人。
馥心忽然觉得,这是一个救出王爷的机会。要知道。皇后陈玥汐,出身靖梁王一族。如果能给靖梁王一族立上一功,譬如让皇后诞育皇子,并且让这位皇子登上太子宝座。到时候私底下求皇后为王爷说两句话,让王爷离开皇陵不是轻而易举的吗?能救出王爷,王爷也一定会设法救出谢大哥……
想到这里,馥心斟酌着开了口:“娘娘之意,馥心全然明白。宸妃势大,现已伞盖后宫,不仅影响后宫,还危及整个前朝。娘娘深明大义,定然是担忧宸妃一事对皇上朝政有所影响。这才战战兢兢。”
馥心本想说臣妾等应为娘娘分忧分劳。可又转念一想,不如叫皇后主动提及此事,这样自己也是被皇后拉拢。而不是主动找上皇后,倒算是占领先机。
皇后其实早就存了拉拢馥心三人的心,只是她三人入宫以来,似已成了势——馥心封了一宫主位成了昭仪娘娘;白晓媛怀上龙胎封了才人,只怕他日生下孩子,以她的出身和她父亲的在朝中的影响。封个一宫主位也并非难事;付羽瑶如今虽落在二人后面,但她父亲付凝辉乃是当朝帝师。付羽瑶的脾性温和谦柔,最是聪慧可人,得宠也是时间问题了。
皇后本不愿拉拢她们,她在含嘉宫只是,已跟海兰慧自成一党,后来楚翊瑄登极为帝,她沈贞儿成了宸妃,当真是她一人之下,因此她与禧妃的关系更加紧密——如今禧妃被贬,宸妃又摄后宫之事,自己几乎已给她逼进了死角之中,若在不思变,只怕宸妃等人要翻天了。
“馥心羽瑶,两位妹妹都是聪明人——性子亦是温顺可亲,本宫早就想要与你们亲近。起初徐寿文的那些小动作,本宫也是在看眼里的,不言不语,也是成全皇上的心。”皇后一手牵她俩一个,在榻上坐下,“禧妹妹,你也过来坐——白梨,你去沏上最好的茶来。”
馥心知道当时顶替死去的翠儿进冷宫养胎,皇后恐怕是知道的,她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无非是想隔岸观火看着馥心如何能自保生子,顺利上位。当时海兰慧帮了自己不少忙,皇后却没任何动静。其实当时皇后若有心帮她一把,她们在秋离宫的日子也相对会好过一些。如今皇后用得着她们了,便姐姐妹妹起来,馥心听了,心生了些不悦之意。
付羽瑶笑道:“娘娘有心了,臣妾等能在后宫立足,也多亏皇后娘娘的庇佑。只是娘娘之意,臣妾不敢妄自忖度,娘娘有话便直说好了。”
其实连云岚都看得明白,皇后有心拉她们姐妹,只是没有直说出来罢了。云岚虽是嘴快,现下却不敢放胆直说,只是略有些疑惑地望着自家主子,转而又转脸看着付羽瑶的宫女曼丽。
一盏茶喝了,禧贵人才悠然道:“娘娘有心庇佑我等,自是我等做臣妾的福分,只是宸妃势大,倒不是人多能够应付得了的。”一句话说毕,竟不像是劝馥心和付羽瑶投入皇后营下,而是劝她俩不要搀和进来。想来,禧贵人虽跟皇后交好,如今被贬,心中存了些不满。她虽跟馥心没甚姐妹情感,只是挨着家族,不得不为馥心筹谋——从她上次的事看,皇后倒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馥心微微一笑,却是道:“娘娘有心庇佑臣妾等,臣妾自是该为娘娘肝脑涂地才是。再者,精卫海外战火连绵,臣妾等若不能为皇后娘娘筹谋,安定后宫,却也是对不起皇上的宠爱信任。”
皇后听罢,面露感激之色,忙道:“妹妹若能为本宫分忧,事成之后,定满足妹妹一切要求!”一句话说完,皇后却有些后悔这话说得过了,若馥心真的叫起真儿来,偏偏要求皇后让出宝座,岂不是自找麻烦?
馥心听了,眼前却是一亮,心道:若真能如我所愿,我便要你下道懿旨,赦了王爷和谢大哥,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了!说着,馥心从皇后手中抽手出来,双手挽在身侧盈盈下拜道:“娘娘福泽深厚,定然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若有些人刻意与娘娘过不去,臣妾等定为娘娘筹谋,为娘娘扫清前路!”
付羽瑶听了,亦是跪地道:“臣妾同娴昭仪一样,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皇后听了极为感动,忙下了榻,扶着馥心和付羽瑶一块站起:“早就想与两位妹妹亲近,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得偿所愿,本宫再无所求!”
馥心客气了几句,便想要与付羽瑶一道辞别了皇后回颐福宫去,谁知皇后心情大好,竟邀了她俩去宫中的万华殿祈求平安。又邀着她俩说了好大一会子话,看着样子,还打算留她们一同用晚饭。
可巧内务府将香囊请了来,今夜皇帝翻了皇后的牌子,说是要过来陪她。馥心两人才找了借口退出了承乾宫。两人这才如获大赦一般离开了承乾宫。
待她俩回到颐福宫,天已然,蒙蒙黑了。付羽瑶邀了馥心过去漪兰殿用晚饭。馥心便让云岚先行回去休息。云岚跟了馥心整整一日,早就累得发蒙,听见这话简直欢天喜地,立时向馥心告了退,回去扶风殿休息了。不多时,红蕊过来贴身侍候。
付羽瑶见了她,却是微微笑着说道:“红蕊这几日倒是气色好了些,前些日子听说你受了些风寒,可大好了?”
红蕊听了,忙屈膝应道:“多谢庄小主还惦念着奴婢的身子,奴婢只觉得受宠若惊,前些日子不过是冷热交替得勤了些,这才着凉感冒,受了些风寒。吃了些药,倒是大好了。”
“姐姐真是心细如发,连妹妹这里的宫人病了,都能记得清清楚楚。”馥心略是一笑道,“红蕊的身子一直不大好,总归是在宫里,我一时顾不上她,让她受了风寒,倒是有的。”
“妹妹真是好心呢,连身边的人都关怀莫切,在妹妹身边,哪怕是做个宫人,都是好的吧!”付羽瑶若有所思地说着,“倒不比在娘娘身边了……”
“如今宸妃一家独大,皇后也不得不靠着我们——可是,姐姐又怎么不知道,娘娘是什么样的人,若是有个什么,娘娘岂会护着咱们?”馥心摇头苦笑道,“若皇后一开始便给予我等庇佑,晓媛怎会流了孩子,姐姐又岂会一直怀不上龙胎?妹妹当年又怎用的着去冷宫里避祸诞育皇子?可我们如今有的选择么?后宫之中深如汪洋,你我已然上不去宸妃那条船,便只能登皇后这条船,否则这汪洋大海,定然会淹死咱们。”
“那妹妹的意思是……想让皇后做咱们的靠山?”
“不,我的意思是,想让皇后帮着咱们挡一挡。”馥心的眼睛倏然一亮,她换了一副脸色,格外认真地说道,“皇后如今有孕在身,只怕宸妃如今最想对付的便成了皇后,而不会再顾忌我们了。晓媛才能趁着这机会,把孩子安然生下来!”
付羽瑶一愣,却忽然笑了:“妹妹,真有你的!若宸妃只是把眼光放在皇后身上,就无暇再找我们麻烦了!”L
☆、第064章 鬼蜮伎俩
馥心暗自笑道,不过是跟王爷学了些围魏救赵的小伎俩罢了。她于是便做一笑道:“这等微末本事,其实不算什么的。”
付羽瑶巧笑摇头,转而又道:“晓媛这一胎,我们姐妹同心,一定要让晓媛安然生下孩子。若我们有了白家的支持,在宫中定然能有一席之地。”
馥心没想那么远,她目前只想帮着皇后把孩子顺利生下来,而后找个机会赦了王爷和谢大哥,再把儿子梓茂要回自己身边抚养,便很满足了。
要说白帅,他也算是楚彦熙的仇人之一了。若不是他从征剿倭寇的棋盘海上撤军回归帝都,在皇帝灵堂拘捕皇子,杀掉对皇帝不敬的楚彦烈,保了楚翊瑄顺利登极,怎有今天的形势?
馥心该恨死了仇人的女儿才是,可是她偏偏就是恨不起白晓媛来。白晓媛性格爽朗,喜欢直来直去,这是馥心最欣赏喜欢的。所以,自打入宫以来,她跟白晓媛亲如姐妹,感情甚至超越了红蕊。
“她要不是白帅的女儿就好了。”馥心这样想着,竟不由自主说了出来。说完她便觉得失了言,忙笑着补了一句道,“她要不是白帅的女儿,定然不会受如此多的苦痛。”
付羽瑶微笑着摇头,让曼丽传饭。漪兰殿不比扶风殿,贵人的吃穿用度比不上昭仪。毕竟昭仪乃是九婕妤之首,位同嫔位。馥心日里见她穿戴朴素。以为是她向来低调行事,不愿以帝师之女自处,不想自打进了漪兰殿。就觉得这里甚为寒酸,又见传上来的饭食竟能用粗陋二字形容了,便微微诧异道:“姐姐这里,竟是这般光景,好歹姐姐自打进宫以来,也算是得宠的小主。”
付羽瑶眼中划过一丝哀伤,却是笑道:“做姐姐的不比妹妹乃是一宫主位。吃穿用度自是差了许多。况且这宫中贵人多了去,如今连柔嘉也升了贵人。内务府便更不把我们这些贵人放在眼中了——况且宸妃有过交代,除了妹妹你,咱们颐福宫从来就被克扣着,曾经的薛选侍如此。我和柔嘉亦是如此。”
“什么?!他们胆敢克扣小主的用度!这是谁干的?内务府的那个总管秦百顺吗?!”馥心登时便气得杏眼圆瞪,“他们好大的胆子!”
一侧的曼丽插口道:“娴昭仪娘娘您有所不知,宫中这是老习惯了。总管月月会支了小主们的银子,偷偷出去放印子钱,若是赚了,下个月便会给齐了;若是赔了钱,各宫的小主便连用度都没了!”
馥心听罢,已然是怒火冲头,转脸瞪着曼丽道:“还有什么。你一起与本宫说了!他日本宫见着皇上,定然把此事如是禀告上去,看皇上会不会严惩这个秦百顺!”
曼丽听了。吓得周身一抖,噗通一下便跪倒在地,几乎哭叫起来:“娘娘饶命!奴婢一时口无遮拦,才与娘娘说了这些昏话!请娘娘莫在追问奴婢了!奴婢万死啊!”
付羽瑶忙道:“妹妹,你便不要再追问曼丽了!这宫里,哪一宫哪一家没有给秦百顺克扣过吃穿用度?银钱便不必提了。就是些绸缎粉盒,秦百顺多半也会留中不发。有些会折变了卖给一些体面些的丫头。宸妃手下的暖晴,不过是个宫女,却是遍身绫罗,簪金戴银的。我们这些正经的小主,却是这般光景。”说着,她略是叹息,又道,“妹妹,做姐姐的不愿生事。再者,他秦百顺若没有人在背后撑腰,敢如此嚣张么?还是不要与皇上说了吧,这等恶人迟早有一天遭了报应,妹妹咱们等着看便是了。”
馥心很是生气,看着一脸与世无争的付羽瑶,现下只是安安静静的用饭,一股子怒火登时泄了一半,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两人无声地用完了饭,小乔却是过来报与馥心道:“娘娘,禧贵人刚到,说是想要见娘娘。奴才把她安置在扶风殿的暖阁里奉茶了。”
“我记得姐姐似乎晚上不吃茶,去给姐姐换一盏热杏仁露暖身吧!”馥心话虽如此,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这么晚了,外面风大,海兰慧还巴巴跑了来,怕是为了今儿白天的我们投了皇后的事。她想着,便与付羽瑶说道:“姐姐这么晚了还过来,怕是有什么要事吧!庄姐姐,咱俩一道儿过去吧!”
付羽瑶没先到馥心会邀她同去,略有些吃惊地说道:“你们姐妹叙叙,我便不好搀和了吧?”
“姐姐就不必客气了,都是姐妹,多是见见,说说话,便更是亲密了些,以后,若有什么,也好互相帮衬着些。”馥心淡然一笑,却是牵了付羽瑶的手一同出门,往扶风殿的方向去。
付羽瑶其实并不想搀和她们海家姐妹的事,只是给馥心强牵着,于是只能由着她了。
刚进了扶风殿的暖阁,馥心便屏退了左右——眼见海兰慧无声地端坐在椅子上徐徐喝着杏仁露,见了馥心两人,竟像是没看见一般。
馥心并不在意,悄然无声地走过去,拉着付羽瑶一同落座,才笑着道:“姐姐!这外头风大,怎么就突然跑过来了呢,若是有事,为何不叫妹妹过去呢?”
海兰慧脸上略是变了变色,将手中的瓷碗放下,低声道:“这会子过来,只怕宸妃已经知道了!可做姐姐的也顾不得了!馥心,你今日为何要答应跟着皇后,你不知道她的秉性吗?最是自利自私不过,她利用时,你便是她的一枚棋子;若用不着,便把你弃如敝履——有我做例,你还看不清么?”
馥心听了这话,竟毫不生气,但脸上也没了笑意,语气中并无半点波澜道:“姐姐,若有利用价值,却还是好的。我如今倒不想被利用,却还有别的选择吗?”说罢,她转过脸面无颜色地盯着海兰慧,口吻中满是悲哀,“姐姐难道还不明白,失去了利用价值,却还有什么意义么?”
海兰慧略是一怔,出神地回看着馥心,口气松了一松道:“做姐姐的,倒是低看你了。妹妹,你却是又办法,让皇后顺利生子吗?”
“其实博弈并不在你我之间,也不在皇后与宸妃之间,而是皇上与宸妃之间。”馥心缓缓端起茶盏,将它放在果盘旁边,又端起付羽瑶的茶盏,亦是放在果盘旁边,淡淡笑道,“做妹妹地说了,不知姐姐信不信——其实宸妃堕后宫众嫔妃的胎,皇上岂能不知?只是宸妃与皇帝情深意重,皇帝看在眼里,没有追究罢了。其实若深究起来,宸妃岂能如此嚣张跋扈?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海兰慧与付羽瑶听了,皆是点头称是。
馥心续道:“早在先帝登极之前,宸妃便陪着皇上到草原充当质子,兰夏王何等残酷,竟在梁帝授意之下,苦苦折磨一个小小少年郎……若非宸妃陪伴,皇上多半熬不到先皇御驾亲征,于是,两人的情谊,我等不可小觑。”
海兰慧听罢,许久幽幽才道:“是了,我若不是小看了宸妃与皇上的情谊,大约也不会被贬为贵人了。”
“姐姐不比自责,妹妹妄加忖度,只怕皇上贬了姐姐,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