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烟抬起手,光洁白皙的皮肤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你是希望这上面再多一道疤痕么?还是你认为我这里的伤不够深不够重?”她指着自己的心,神色哀伤而疲惫。
“放了我吧……”不再逼问不再质问也不再发泄,她太累了,整个身心都太累了。
“不要这样好么?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对待,是我不知道珍惜,是我不好,可是我已经受到了惩罚了——难道你认为因为我的过失,眼看着我的孩子死掉我会不难过么?不——我难过透了,他是因为我而死的啊,又一条小生命因我而陨落,尤其他还是我的孩子,是我的亲骨肉啊,他身上留着的是我的血啊。这里——你摸摸,这里在痛,这里在淌着血,这里在发出哀鸣,你听不到么?”他抓住凉烟的手,向胸口摸去。
这回凉烟并没有推开男人的手,她神色平静的看着他,“我感觉到了,这是你想要的答案么?如果这是,那么我可以再次明确的告诉你,是的,我感受到了你的悔意,你良心上的谴责,你的心痛,但是我已经太累太累了,我累到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关心他人的痛了,心好似麻木了,我需要去一个没有纷扰的地方好好的疗伤,如果你真的觉得对孩子有愧的话那就去给他烧柱香吧,我已经给宝宝立了一个小墓碑,里面装着的是我曾经每晚给他读的一本童话故事,我希望他将来能够变得勇敢而坚毅。”
“人为什么总要在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呢?”君霆宇突然笑了,默默的呢喃着这句话,嘴角的弧度头一次裂开这么大,但这笑却是如此的酸涩与无奈。
凉烟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好继续看向窗外的白云,只是这回除了那一朵朵飘移着的白云她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有……
许是太累的缘故,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男人脱下身上的衣服,轻轻的披在了她身上,侧过身,静静的看着一旁的女人,纠结的眉宇,苍白的脸色,还有眼角那一滴晶莹。
是做了噩梦么?
还是伤心入了骨,在没有察觉的潜意识里仍旧在流着泪。
伸出手,极轻极细的轻抚上女人的脸,默默低语,“我爱你。”
说的同时,他眼眶湿润。一滴泪水滴落,他抬起手,迅速擦掉,然后起身毅然决然的离去。
高挺的背影在那一刻仿佛苍老了下来。
地上的影子慢慢的延伸,然后又慢慢的缩短。
慢慢的……
慢慢的……
飞机到站了,空姐甜美的嗓音透过广播飘荡在整个班机上。
“LadiesandGentlemen:
Theplanehasstoppedpletely;pleasedisembarkfromthefront,entrydoor。Thankyou!”
凉烟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一动,身上的黑色的外套掉落到地上,沾上了一丝灰尘。她抖了抖,转过身子。
男人已经不在了,只有空空的座位看着她,像是在嘲笑什么一般。
那一刻,她握猛地握紧手中的黑色外套,用力的握紧,褶皱愕然出现在质地高级的外套上,只是很快,女人又松开了,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褶皱消失了,恢复了平滑。
凉烟下了机,始终低着头,一直到上了出租,她都始终低着头。
远方,最后下机的一群人里,只见穿着单薄内衣的男人,驻足远望,直到寻找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才停止慌乱的眼神,他看着那蜷缩的背影,静静的,一直一直,直到凉烟最终上了车,消失在他的视线,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
这是法国的一个普通的小镇,很僻静,没有太多的人,也没有吵杂的汽笛声,偶有几个孩子欢笑的声音,凉烟喜欢这样的环境,蓝蓝的天空,斑驳的青石路,微微的风还有朴质的人。
在这里她常常一个人静静的步行去山坡上观望那大片的稻田还有一大簇一大簇的野花。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上了这漫山遍野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它们不够漂亮,不够娇艳却有着那些迷人稚嫩的花朵所无法比拟的顽强生命力。
今晚的夕阳格外的红,像是日本的逢魔时刻,只是没有哀歌也没有嘹亮的号角,有的只是无限美好的被余晖晕染成红色的云朵。
凉烟顺着山坡往上走,一直到山坡的最顶端,往下俯瞰,整个镇子的轮廓,嬉戏的孩童,出来散步的老人,几只飞翔的小鸟,还有那微微浮动的枝条。
一切都变得这般静谧。
“小烟——”男人轻声呼唤。
转过身,“joe。。。”
还有一位绝美的男子。
——这样的景致多好!
“我们该下去了。”Joe轻声开口。
“好。”她静静的走了下来。
之于凉烟,这是一个仙境,周围的人都是那么的淳朴与热情,在T市好久都不曾闻到这样清新的空气,泥土的芳香,露珠的冰凝,还有温暖的人的笑脸。
多么美好。
“冷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哇——”刚下山坡,一个金发碧眼,像是芭比娃娃一样的小女孩哒哒的跑了过来。
“冷姐姐今天可不可以教我如何给嘎嘎做出漂漂的衣服哦?”
“当然没问题,等我回去换件衣服就去小bear家给嘎嘎做新衣服怎么样?”
“太好了!太好了!冷姐姐你真是天使,有着六个翅膀的最美丽的权天使。和加百利一样的漂亮。”小女孩咬着嘴,粉嘟嘟的脸煞是好看。
“你啊——这小嘴真甜。”凉烟宠爱的抱起她,摸着她那晶莹剔透胖嘟嘟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如果宝宝能够活下来,也许将来有一天也会这么可爱。
不,不是也许,是一定。一定会的。
“烟——”男人轻唤。
缓缓的抽回神智,放下手中的小女孩。
“你看那只鸟的翅膀竟然是白色的。”Joe指着远方,幽幽的说道。
凉烟顺势望过去,静静的空中只有一轮夕阳正在洒下余晖,没有什么白色的鸟。
没有——其实她早就知道的。
“我没事。。。。。。”她冲他笑。
告别了可爱的小女孩。两个人并肩的走着。
“今天晚上我要去看看他——”
“一整夜么?”
“恩。离开这里已经很久了,再不去看他,他会寂寞的。”
“好,帮我带声好。”
“恩,晚上自己注意,还有……别再想那些事情了。”
“我会的。”
男人走后,凉烟一个人进了屋,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洗了把脸,去了隔壁的小女孩家。
“大姐姐你说人为什么都要穿衣服呢?”小女孩天真的仰着小脑袋瓜,娇滴滴的问着。
“因为人都怕冷。”
“那动物就不怕了么?”
“动物也怕。”
“那动物怎么就不用穿啊?”
“因为动物身上有毛。”
“那我也想自己身上长毛。”小女孩经过一系列逻辑分析最终得出这样一个答案。
凉烟不禁莞尔,嘴角轻轻扬起,“那样就没有美丽的衣服了哦。”
“啊呀!那我不要了,我将来要做出和冷姐姐一样漂亮的衣服,然后一天穿一件。”
“好啊,不过做出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让很多很多的人穿,小bear看了不会觉得更加的愉悦么?”
小脑袋一偏,随即露出两个小虎牙,“那我要做出漂亮的衣服然后给很多的人穿。”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小女孩拿起手中的笔,在大大的图纸上画着凌乱的线条。
尽管手很小,握笔的姿势不正确,画出来的东西也分辨不出来是什么,但是那双晶亮的双眼中所散发的执着竟然是那般的熟悉,曾几何时,她也曾这样的在心里宣誓过。
曾几何时,她就热爱上了服装,仿佛每个线条都是一条生命线,在她的手中得到了延续,终于有一天她可以笑着看着街上穿梭不停的行人,或许是他,或许是她,身上的衣服是那么的熟悉。
于是,她笑了。
可是,现在,一切似乎都远去了,她抬起头,望向那不知名的天空,有一只风筝在飘,越来越远,越来越高,只是突然降了下来。她跑到窗前去看,小男孩皱着眉,急速拉着手中的线,大人叫他回家吃饭不得不收回手中的线。
于是风筝飘了下来,落到他的手中。男孩拿着老鹰样式的风筝,转身,离去。
再次望向天空,早已没了风筝。
有的时候凉烟在想,到底是线在牵引着风筝,还是制约了它飞向更广阔的地方?
又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帮小女孩给她家的嘎嘎做完衣服,凉烟一个人走了出来。
一整个晚上都在静谧中度过,第二天依旧如此,到了第二天晚上仍然没有看见Joe的身影,凉烟有些担心的去了山坡,在一座坟墓前看到男人寂寥的身影,Joe轻轻的抚摸着已然模糊了字迹的墓碑。漂亮的长发披散开来,迎风飞扬。
听到声响,他回过头,“怎么过来了……”
“两天了都,有些担心,过来看看。”
“都已经两天了么。。。时间真的真快。。。每次在这里陪着他都觉得有说不完的话。。。”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眼睛仍旧紧盯着墓碑上那熟悉的三个字。
伸出手,轻轻的擦了擦。
“我们该回去了。”
“恩。”
“明天应该是个晴天。”
“恩。”
“你还打算——”Joe突然住了口。
“怎么了?”凉烟疑惑,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突然愣住了。
“我先走了。”说完,Joe绕着山路缓缓下行。
“最近。。。还好么?”男人艰涩的开口,仿佛有好多要说,但是到了嘴边却只能突出这样一句话。
“恩。”
——你呢?也还好么?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四周环顾,“这…真是个好地方。”
【无题】
男人女人漫步在山坡上,气氛难得的平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镇宁静质朴的环境,人的心也变得平和起来。
“我仿佛总是在寻找,那一年你消失了,我发疯了一般到处寻找,这次亦然。”夏默看着身边的女人轻轻的开口,话语中没了往昔的抱怨,而是多了一份感慨。
凉烟侧过头,凝望身边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她能够感觉男人的变化,他仿佛变得不一样了,至于是哪里她说不好。
“最近身体还好么?”男人似乎意识到她的目光,低下头,望着她。
“恩。”
“孩子……”夏默想开口说些什么,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的身份似乎是最不适合说这一切的。
“我已经没事了。”凉烟坚定的说,眼神空茫,望着远处那一片片毅力顽强的野花。
“那就好……”
两个人静静的走了很远很远,直到漫天繁星洒下点点光亮,月亮已经静静的挂在高空,姿态优雅而疏离。
“烟儿……”男人突然开口。
“恩?”
“我能抱抱你么?”夏默的语中带着恳求,眼神依旧清亮。
凉烟在这样的目光下,竟然无法移开,她静静的望着他,在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苍白的脸,瘦削的身子,以及一双充满矛盾的双眼。
良久——
她低下头,避开了。
没有去看男人的眼睛,也没有去看他的表情。死死的盯着地面有些松软的泥土,跺跺脚,坚硬了。
“呵呵,今晚的天空好漂亮,就和那年的一样。”夏默勉强的撑起笑容,状似开心的看着天空,仿佛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天空有着什么不同般。
“不要笑。”没有去看他所指的天空,仍旧跺着脚下的泥土。
笑容还没来得及收住,那双晶亮的眼凝视着面前的女人。
“不要笑了。”终于她抬起头,望向他,静静的说道。
终于,嘴角不再上扬,而是自然的垂下,那原本被笑容遮掩住的哀伤在没了掩饰下变得明显而深刻。
果然,如她想象一般落寞的脸。
“不要再那样笑了,如果不想笑,就不要笑。”她转过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夏默愣在原地,半晌,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烟儿。”
“你还恨我么?”
“如果…。。我说如果……”
——恩?
“下次我再来看你的时候,请允许我抱抱你好么?”
……
……
“天有点凉,我该回去了。”
夏默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轻轻的披在女人的身上。
凉烟作势要脱下来。
“披着吧,我刚刚走的有点热了。”男人笑着一脸和煦,似乎额角真的有汗珠淌下,他伸出手,擦了一下。
只是,这样的夜晚,风猎猎作响,凉意逼人,穿了一件单衣的他怎么会热呢?
她看他。再次望见了一片深情,还有一些平时没有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
这次女人妥协了,她把衣服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尼古丁混合着男性古龙水的特殊味道,那般的熟悉又是那般的陌生。
“我要回去了……。”
她再次开口,然后转身。
“烟儿。”
男人再次轻唤。
“恩?”
“对自己好点。”
“好。”她点头。
“不愉快的事情不要憋在心里。”
“好。”头再次轻轻点下。
“下次,我会再来,你…。。一定要等我。”
这次女人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静的望着他,望着他……。。
月色盈盈。
有萤火虫在四周飞舞。洒下点点清莹的淡蓝色光辉。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萤火虫呢…。。?”女人惊异的看着围绕在两人周围的点点光亮,蹙起眉头。
“很漂亮不是么?”夏默伸出手,指尖竟然落了一只。
“听说萤火虫的幼虫是食人的虫类。”男人看着那只不怕人的小东西,轻声的说道。
“那只不过是漫画和小说上的说法而已,就像是很多人都会把现实美化一样。”
“它们很美。”夏默有些痴迷的看着它。
“是的。”凉烟也顺着望了过去。
“你要回去了?”
“是的。”
“真想……。”
……。
……。
“我送你……。”那句‘真想’换成了‘我送你’
眼眸中的晶亮消失。
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山下行去。
长长的两个影子重叠,交错,延伸……。
然后再分开。
“我进去了。”
“等等…”文人
……
“让我再看看你。”
女人没有说话,她被他这一刻所散发出来的巨大的哀伤所震慑,整个人无法移动分毫。
只是很快那抹哀伤消失了,笑容再次爬上男人的嘴角。
“等我。”
转身,背影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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