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邪恶追索(马修·斯卡德系列之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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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邪恶追索(马修·斯卡德系列之十三)-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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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险和意外险,”我说。
“一般都是一起保的,对吧?真遗憾不知道他们两位先生怎么样,加里森不知道他们还活着还是死了,也没追踪这些人的情况。一旦保单持有权换人,交易完成,他就没经手了。”
“要查出他们的下落应该不会太难。”
“打几个电话就行了。”
“对。”
他告诉我费用是多少,说他会把账单寄过来。价格似乎很合理,而且绝对比我自己乘飞机过去要便宜。我这么告诉他,并谢谢他的努力。
“不客气,”他说,“介意我问个问题吗?你在查什么呢?是不是哈夫迈耶陷害这些人,把他们给干掉了?”
“感觉上是这样,”我说,“可是得看我能从那两家保险公司查到些什么才能判断。”
“没错。如果菲利普斯和塞特尔都还活得好好的,就削弱了前面的理论了,对吧?”
可是他们两个都死了。
开始我很振奋,我追到了一个连续谋谋杀犯的线索了,我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住哪里,而全世界根本没有其他人察觉到他的存在。我感觉到旧有的自我一阵兴奋,等我破了这个案子,媒体又会开始追逐我,而且这个新闻将会是全国性而非地方性的。我想着,也许我不该再从送货后门溜走,而该面对媒体,也许我该欢迎这种关注,而且尽可能从中获利。
只要让自己的心灵有一半的机会,你会惊讶于它有多么会胡思乱想。我居然还在想着要上大卫·雷特曼的节目接受访问,而且有机会把这个故事改编成电视剧《法律与秩序》①。我可以想象自己与电视节目主持人查理·罗斯隔着茶几坐着,解释犯罪心理如何运作。我正在想象自己为了新书宣传跑遍全国时,才猛然想到哈伦·菲利普斯和约翰·塞特尔的死,并不一定能指控是哈夫迈耶谋杀的。
①Law and Order,美国电视史上播映时间最长的犯罪剧集。
因为他们本来就会死。他们得了艾滋病,两个都是,而这旅费交易的掮客一定早就取得了充分的医学证明。他们虽然死了,但不表示哈夫迈耶杀了他们。自然之母也可能击倒他们。所以我又打了几个电话,得到的消息让我不必在“内部版”和“公开版”之间左右为难。哈伦·菲利普斯死于教堂区的一个收容所,当时他被诊断患艾滋之后的两年八个月,距他把大众共同保险公司的保单栘转给威廉·哈夫迈耶不到一年。约翰·塞特尔则是参加了一个海外旅游,无疑是因为得到了哈夫迈耶买下他保单的这笔钱才上路的,他在一艘挪威渡轮失火,燃烧、翻覆事件中,成为溺死于波罗的海的四十八名游客之一。
我还记得这件事,不过当时并没太注意。我去图书馆查阅旧报纸,判定火灾是因为船上的电力系统故障所引起的,而且那艘客轮所搭载的旅客稍稍超出法定上限,而且其中许多游客可以称之为假日狂欢客,说他们每个人都醉醺醺的并不夸张。由于通讯的混乱,以致救援延迟,不过还算是成功,超过九成的游客和船上人员都获救了。十二名美国游客中,有三个不幸遇难,报纸很尽责地刊载了他们的名字,分别是路易斯安那州拉法叶市的卡彭特夫妇,以及俄勒冈州尤金市的约翰·塞特尔。
不知为什么,我无法想象坏蛋哈夫迈耶飞到奥斯陆,然后溜上那艘油轮,在引擎室里头弄电线。我也无法想象他站在旧金山菲利普斯的床边,扯掉他的静脉注射管,或拿枕头蒙住他已经被病毒毁掉的脸。
我离开图书馆,走了一阵子,没特别留心往哪里走。室外很冷,风又大,但北风过境,空气就显得新鲜而干净。
到家时,应答机里面有留言。马蒂·麦格劳打来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我给他回电,他说他只是打电话来保持联络而已,问我最近在忙什么。
还是兜圈子,我说,最后又回到起点。
“这个餐厅名字不错。”他说。
“什么?”
“正方形一号。是一家餐厅,酒吧,就在萧尔餐厅的旧址。那种地方你可以喝几杯小酒,吃块好牛排,不必担心该配什么葡萄酒。说正方形一号,是因为你总会回到那儿①。你查到威尔什么线索了吗?”
①马修在之前在说“回到起点”时,用的是英文back to square one,词短语字面为“回到正方形一号”之意。
“你一定是指威尔二号。”
“我指的是写信给我恐吓三个纽约名人的那个混混,不过好像没人理他。我想你没机会查出什么来吧。”
“我不认为那关我什么事。”
“嘿,这对你来说算得了什么呢?”我没接腔,他说,“听起来不太对,出现的方式。别走错了,马修,好吗?”
“你别替我担心。”
“你今天早上看到了那篇狗屎文章吗?”
“狗屎?”
“《纽约他妈的邮报》。其实这个报名跟他们那份烂报的原名差不多。《纽约晚邮》,以前的报头是这个名字的。”
“就像《周末夜快递》吗?”
“那是一份杂志,老天。”
“我知道,我只是——”
“稍稍有点不同,一个是杂志,另一个是报纸。”现在我听得出他声音里面的酒意了。我想酒意一直有,只是之前我没发现,“有个《纽约邮报》的故事,”他说,“很多年前,早在你出生或你父亲出生之前,老《纽约世界报》有个踢屁股和扯头发比赛,《邮报》那个烂报当时是用旧名,有天社论上说《世界报》是一条黄狗。这是个很大的侮辱,你知道,黄色新闻①,你熟悉这个词吗?”
①yellow joumalusm,指不择手段地夸张、渲染以招揽或影响读者的编辑作风。
“不像你那么熟悉。”
“什么意思,哦,跟我耍嘴皮。你要不要听下去?”
“我很想听。”
“所以大家就等着看《世界报》如何反击。次日《世界报》的社论说,‘《纽约晚邮》说我们是黄狗,我们的反应就是任何狗对任何邮筒①的反应。’你懂了吧?或者这种代的机锋把你弄糊涂了?”
①此处为post一词的双关语,即指邮报,也指邮筒。
“我懂了。”
“换句话说,对着你小便。”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八十年前吧?说不定更久。现在的报纸可以直说‘去你妈的’,大家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以前的标准已经他妈的粉碎了。我怎么会扯到这里来的?”
“你提到《邮报》。”
“对,《纽约他妈的邮报》。他们对最近那封信有个评论,他们假设写信那家伙是个假货,只会吹牛不会实践。某些专家,那些大学教授,在擦屁股前应该先看看卷筒卫生纸上头的指示。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哪个怎么样?”
“你不觉得这样很不负责任吗?他们当着那家伙的面说他是骗子。”
“那也要他看《邮报》才行。”
他笑了。“然后去他妈的,嗯?可是你懂我的意思对不对?他们等于是在说,‘去呀,去杀人嘛,尽管去嘛。’这就是不负责任。”
“你说是就是吧。”
“怎么回事,你狗娘养的干吗一副施舍的样子?你现在是大人物,不屑跟我讲话了吗?”我忍住挂掉电话的冲动。“当然不是,”我好言好语地说,“我想你说得可能都没错,不过这些已经都跟我无关了,甚至一点边都沾不上。现在不管这件事我都已经够烦的了。”
“哦,是吗?烦什么?”
“一件其实跟我也没太大关系的案子,可是我好像已经接下这个案子了。有个家伙,我很确定他谋杀了人,可是我却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不是情杀就是谋财,”他说,“除非他像我这类人,是某个公共精神的象征。”
“是谋财害命,可是我找不出理由来。假设你保了险,我是受益人。你死掉我就有钱赚了。”
“干吗不反过来?”
“我们先——”
“不要,真的,”他说,声音抬高了,“我知道这是假设,可是我干吗要当倒霉鬼呢?我们来假设如果你死掉,我就赢了。”
“好。我死了你就赚到了。所以我跳出窗户,然后——”
“这是什么神经玩意儿啊?”
“结果你半路把我给射杀了,为什么?”
“你跳楼,我在中途射杀你。”
“没错。为什么?”
“练习瞄准?这是不是什么脑筋急转弯,比方你带着降落伞诸如此类的吗?”
“耶稣啊,”我说,“不,不是脑筋急转弯。这只是个类似的比喻罢了。”
“好吧,对不起。我在中途射杀你?”
“对。”
“然后你死了。”
“对。”
“可是反正你掉到地上都一定会死嘛。因为这只是个类似的比喻,不是脑筋急转弯,所以请告诉我,你不是从一楼窗户跳下去。”
“不是,我是从高楼上往下跳。”
“而且没有降落伞。”
“没有降落伞。”
“哦,妈的,”他说,“如果是自杀,我就拿不到保险理赔了,就这么简单吗?
“不适用。”
“不适用?他妈的这是什么意思?”
“即使是自杀,保单还是有效,”我说,“总之,我跳楼并不是自杀。”
“是哦,那是基督教徒的善行,是对大众强烈要求作出的反应。你跳楼为什么不是自杀?你又不是鸟或飞机,更不是超人。”
“这个类似的比喻不太完美,”我承认,“就姑且说,我从高楼上掉下来吧。”
“那是怎么回事,失去平衡吗?”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个。”
“哈!我就知道,所以是意外喽?你的意思是这样吗?……你跑去哪儿啦?嘿,地球呼叫马修,你还在吗?”
“我还在。”
“你让我紧张了一下。那是个意外,对吧?”
“没错,”我说,“那是个意外。”
第21章
 我悠闲地度过那个周末。参加了两次匿名戒酒聚会,星期六下午,埃莱娜和我乘七号地铁去皇后区的法拉盛逛新的唐人街。她抱怨说这里一点都不像曼哈顿的唐人街,完全没有古老或不祥的气氛,只不过是个令人不安的郊区。我们最后在一家台湾素食餐厅吃饭,吃了两口,她放下筷子说:“我收回之前的所有话。”
“不错,嗯?”
“简直是天堂。”她说。
几个星期来我第一次在星期天和吉姆·费伯吃晚餐,我们每次聚餐都吃中国菜,不过这回就在曼哈顿,不是皇后区。我们谈了很多不同的话题,包括马蒂·麦格劳当天早上登在《每日新闻》的专栏,专栏里面他指控威尔二号耍了我们大家。
“我不懂,”我说,“前两天我才刚跟他谈过,他很不满意《纽约邮报》写了一篇报导,说这个威尔只有帽子没有牛。现在他自己——”
“只有帽子没有牛?”
“就是光说不练。”
“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是没想到你这个纽约佬嘴里会冒出这种字眼。”
“最近我跟很多得州佬通过电话,”我说,“也许被传染了。问题是他前几天说《邮报》挑衅威尔是不负责任,现在他自己却故意去刺激他,说那个家伙是吹牛或脑袋有问题。”
“也许是警方叫他写的。”
“也许。”
“可是你不这么想。”
“我想他们比较可能让睡着的狗安眠。这比利用马蒂去当猫爪子①要更像他们的作风。”
①意为被利用的人。
“一堆阿猫阿狗,”他说,“听起来像下雨①。麦格劳是个酒鬼,对吧?你没告诉过我吗?”
①cats and dogs,英文中为“倾盆大雨”之意。
“我可不想揭他的老底。”
“哎,揭吧。‘人非圣贤’,记得吗?”
“那我想他是个酒鬼。”
“所以他出尔反尔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或许他不记得自己反对过《邮报》那篇报导。或许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看过呢。”
星期一吃过早餐后,我立刻开始打电话,打了六个,有些讲了很久。我是在公寓里打的,而不是对街的旅馆房间,这表示我得付钱。此举让我觉得自己高尚而愚蠢,而非卑鄙而聪明。
星期二早上马蒂·麦格劳的专栏里有一封威尔寄来的信。头版还有个戏弄式的标题,不过头条大新闻是发生在布鲁克林布什威克区一个与贩毒有关的大屠杀。我连报纸都还没看到,早餐时门房就打电话上来,说有联邦快递。我说我下去拿,而且急得连第二杯咖啡都没喝。
快递来的东西正是我在等的。是昨天寄出的三张照片。全是同一个人的四乘五彩色快照,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白种男人,体格不错,胡子刮得很干净,眼睛和一小部分脸被金属边眼镜遮着。
我呼叫TJ,然后跟他在长途汽车总站的一个午餐小店碰面。那儿挤满了神情戒备的人,眼睛不时环视整个房间。我想他们这么提防不无道理。不过很难猜出他们到底是怕被攻击,还是怕被逮捕。
TJ对甜甜圈大感兴趣,要了两个。我点了一个烤犹太圈饼,吃掉半个。咖啡就省了,我知道这儿的咖啡没法喝。
TJ斜睨了那些照片一眼,然后宣布说他的目标看起来像克拉克·肯特①。“只不过他如果想变成超人的话,该换的不只是衣服而已。就是这小子毙了麦伦吗?”
①Cark Kent,超人的掩护身份,为《芝加哥地球报》的记者,个性害羞而笨拙。
“拜伦。”
“对,我指的就是他。是这家伙干的吗?”
“我想是。”
“看起来不像冷面杀手。倒像是踩蟑螂之前都还要先通知一下那种人。”
“你上次找到的那个目击证人,”我说,“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找到。”
“贩毒的那家伙。”
“就是那个。”
“应该还能找到。既然他要卖东西,就不能把自己弄得太难找。不然大家就会去找其他人买货了。”他敲敲那些照片,“大哥,那家伙只见过凶手的背影。”
“开枪后他也没瞥见那个人的脸吗?”他头歪向一边,努力回想,“他说凶手是白人,”他回忆着,“还说长相很普通。那一定是看到了一眼,可是难道没有其他目击者比他看得更清楚吗?”
“应该有几个,”我同意。
“所以我们该怎么做,拿照片去给他们看看?”
我摇摇头。“其他证人可能必须上法庭作证。这表示要指认哈夫迈耶的话,就得由警方安排一队人给他们指认。如果他的律师发现哪个私家侦探之前拿过照片给他们看,他们的指认就有瑕疵,法官会判定指认无效。”
“我发现的那个家伙不会去作证的,”他说,“所以有瑕疵也无所谓。”
“没错。”
“瑕疵,”他重复道,玩味着这个字眼,“唯一的问题是,我今天应该去替埃莱娜工作,她要去某个人告诉她的一个救世军商店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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