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邪恶追索(马修·斯卡德系列之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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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邪恶追索(马修·斯卡德系列之十三)-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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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一个电话,让我暂时把注意力从威尔身上移开。
打电话来的那个女人我认识,她名叫金尼。她说:“老天,我真难过。你听说了拜伦的事吗?”
“我知道他生病了。”
“他死了。”
我是在匿名戒酒协会认识金尼的。她住在五十三街和第九大道交汇口附近,平常去圣保罗教堂的那个团体参加聚会。拜伦是她的一个朋友,不过他住在格林威治村,通常都参加当地的聚会。他加入匿名戒酒协会是因为没法停止喝酒,但几年前他还吸海洛因上瘾,而且重复使用别人的针筒,他戒酒没多久去做了抗体检验,结果证明他是HIV阳性。你大概会以为,人们听到这个消息会大骂见鬼,然后跑出去大醉一场,我想有的人会这样,但也有很多人不会。
拜伦就不是这样。他继续戒酒,参加聚会,他乖乖吃医生开的药,另外还配合特别设计的食物疗法增强免疫系统。这些方式或许给了他一些好处,但却不能让他逃过艾滋病的发作。
“听到这个消息真遗憾,”我说,“上次我看到他应该是三月或四月了,我在格林威治村的一个聚会上碰到他。我想是佩里街的那个聚会。”
“他大半都去那里参加聚会。”
“我还记得他当时看起来不太好。”
“马修,艾滋早晚会夺走他的性命,不过却没有这个机会。有人将他枪杀了。”
“有人——”
“拿枪对着他扣动扳机。老天,什么人会做出这种事?”
我轻轻地说:“金尼,他自己有最好的理由这么做。”
“什么?”
“或许他是自杀。”
“哦,天哪,”她不耐烦地说,“马修,他是死在公共场所。你知道他那栋大楼对面有个小公园吗?”
“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霍雷肖街。不是梵高大楼,是隔壁那栋战前的建筑。街对面有个小公园。阿宾顿广场?不,是另外一个。”
“杰克逊广场。”
“应该是吧。他今天早上带着一杯咖啡坐在那里看早报。有个人走到他身边,朝他的头部开枪。”
“凶手抓到了吗?”
“逃走了。”
“可是有目击者吧。”
“公园里有一些人。当时还早,所以天气还很舒服,到了现在这个时间,那边就像个火炉似的。”
“我知道。”
“感谢老天爷让人发明了冷气。拜伦本该待在他自己的公寓里吹冷气的,可是他喜欢阳光。他说他想一辈子待在阳光下,可是现在他好像从阳光得到能量了,太阳能。他说过,成为艾滋带原者的一个好处就是不必担心得到皮肤癌。马修,你跟他不太熟,对不对?”
“一点也不熟。”
“你知道他怎么传染到这个病的。”
“据我所知是共用针头。”
“没错,他不是同性恋。”
“我想也是。”
“住在格林威治村又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人们很自然会以为他是同性恋。可是他是异性恋者,真正的异性恋者。”
“哦?”
“我算是跟他在谈恋爱。”
“我明白了。”
“爱上一个艾滋病病毒携带者该怎么办?”她没等我回答,也因为我没有答案,“同性恋男人会特别留意这个问题,对不对?我猜他们会用安全套,或者他们就不会跟艾滋病患者约会。如果他们自己不是病毒携带者,就绝不会跟任何带病毒的人交往。”她沉默了片刻。“或者他们照样勇往直前赌运气。”
“你是这样吗?”
“哦,不。我?你怎么会这么问?”
“从你声音里听出来的。”
“也许是嫉妒吧。有时我真希望自己是那种做事冲动、不顾一切的人。可我从来不是,即使年轻疯狂时也不是。我很喜欢拜伦,有些同情他,可是这种状态让我们彼此都有所保留。我们针对这件事谈过一次,如果我们谈恋爱会有多么不同。可是事情没有不同,还是跟以前一样。我们依旧保持朋友的关系,就像那句老话,只当朋友,可是‘只当’这个字眼又算什么?真正的友谊非常罕见,你不觉得吗?”
“对。”
“我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他珍惜每一天,你想警方会抓到杀他的凶手吗?”
“听起来应该会,”我说,“他是在公共场所遇害的,还有很多目击者。而且是属于第六分局管的,那个区的犯罪率不高,所以不会像那些与毒品有关的案子那样被忽略。还要看他们一个星期内能不能抓到嫌疑犯。”
“他们可能会认为这个案子与毒品有关。”
“为什么?”
“他以前吸毒,有记录的,不是吗?”
“被逮捕就会有记录。”
“被抓过两三次。没坐过牢,不过他跟我说过他被捕过几次。”
“那他就有记录了,没错。”
“而且那个公园常有人在买卖毒品。虽然不像华盛顿广场那么一大群,可是拜伦告诉我过,他曾坐在窗前,看到外头街上很多人被逮捕。”
我沉默了片刻,说:“金尼,他没回头去吸毒吧?”
“没有。”
“那警方就不会认为他的死跟毒品有关。除非他们认为是误杀,说不定真是如此。这样的话,他们就会照程序办案,追查所有的线索。我猜想他们会抓到开枪的人来结案。”
“希望如此。马修,为什么我觉得这件事那么重要呢?抓到凶手又不能让他死而复生。”
“的确。”
“而且我也并不渴望复仇。我不恨杀掉拜伦的那个人。以我的想法,他帮了拜伦一个忙。他过得很平静,马修。他珍惜每一天,不过我刚刚已经讲过了对不对?”
“是的。”
“他照样可以出门,照样可以去参加聚会。虽然出门得拄着拐杖,可是他可以走过几个街口去佩里街,总有人会让座给他位。他说,这是得艾滋病的好处之一,不必担心得皮肤癌,也不必提早一个小时去佩里街聚会处占位子。他什么事情都能拿来开玩笑,我想如果没法开玩笑,那就惨了。”
“我想也是。”
“我以前有个一起工作的朋友,他不能来上班后,我常去看他。后来我就再也受不了了。那毁掉了他的心灵,但不是在一朝一夕之间。他常常会有痴呆的现象,我待在他身边会受不了。我没有抛弃他,他有个照顾他的情人,还有很多朋友。我只是在办公室偶然认识他的。仔细听我说好吗?我老是得替自己解释。”她停下来喘了一口气,“我发现自己会在拜伦身上寻找痴呆的症状,可是他没有。”
我在报上看到了关于拜伦死讯的报导;在纽约地方电台的新闻节目《纽约第一》中,梅丽莎·见川站在杰克森广场上,就在拜伦·利奥波德被射杀的那张板凳前进行报导。镜头拍了他对街的公寓,然后见川随着摄影镜头的移动,指出凶手的逃亡路线。
她继续说别的,我按下静音钮去接电话。是阿德里安,讲了几个新笑话还有那些饥渴的记者,反正只要威尔把你列入目标,其他人也都会想用枪瞄准你。“第四阶级①现在对我热情得很,”他说,“如果我有时间的话,我可以一天花十八个小时在摄影机前面,然后其他时间去接受印刷媒体的采访。人人都想娶个处女回家嘛。”
①The Fourth Estate,美国的新闻媒体通常被称为“第四阶级”。
“什么意思?”
“他们想找个例外。你还记得那个家伙在被涂了油彩又被贴上羽毛,然后用火车载出城之后所说的话?”
“他说了荣誉之类的话,不是吗?”
“‘但是为了荣誉,我宁愿以平常的模样出城。’我记得的也许不是字字正确,不过反正是个传说的故事,谁又能记得字字正确?走红的滋味很好,但我发现拒绝反而越来越容易。除了麦格劳之外。”
“他想怎么样?”
“跟其他所有人一样,想采访我。”
他又继续说了其他的事情,不过我没认真听。我忽然灵光一闪,怕自己忘了,于是开口说:“不要跟任何人一对一碰面。”
“什么?”
“换了我,”我说,“没有保镖在场的话,我不会见任何人。”
“即使是个肥肚皮的老记者也不行吗?”
“红衣主教都不行。”
“真的?红衣主教能让人产生信任呢。我想是因为红帽子,让他看起来像个守护天使。”
他自己大笑,然后叫我放心。“红衣主教没打电话来,”他说,“马蒂也不想见我,他只想在电话上跟我谈,五分钟就行,然后给他一些独家的消息让他可以写专栏。我不觉得我给了他什么,不过他总有办法可以从少之又少的材料里面榨出他的专栏文章。这种事情他以前干过很多了。”
我们互道再见后挂了电话,然后我也没管电视上的安静画面到底在说些什么就关掉了电视。我有个想法,然后静坐在那儿慢慢玩味。那个念头似乎很牵强,而且我想到这种事情警方似乎早就该查清并且排除可能了,可是很难讲。如果他们没查过,那么我就有事情可以做了。
结果花了几个小时打电话之后,只让我回到原来比较保守的想法。也不能说没用,至少现在我可以放弃一个胡思乱想出来的念头,可是我也不觉得自己因此就能有其他的什么收获。
同时,马蒂·麦格劳的确从阿德里安所谈的话里面榨出了一篇专栏文章,文中探讨了身为名人的种种好处和坏处。同一份报纸里的另外一个专栏则在思考拜伦·利奥波德的命运,不过一两段之后,他就继续谈别的话题了。我也是。我跟拜伦算不上亲近,以前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而逮捕杀害他的凶手是第六分局那些家伙的责任。他们可以处理,不需要我的帮忙。
只不过,他们没法马上处理,而我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被扯进去了。到了星期四,谋杀之后的两天,我正在到处乱晃时,发现自己距离那个凶杀现场走路只要五分钟而已。于是我走到那儿,在一张公园板凳上坐了半小时,跟几个人聊了天,然后过街去跟拜伦那栋大厦的门房说了几句话。
星期六下午,哈德孙街的圣卢克坊为他举办了一个追悼会。他戒酒这几年认识的人分享了对他的回忆。我仔细地听着,想在其中寻找线索。
会后我和金尼喝了两杯咖啡。“真滑稽,”她说,“我一直有种感觉,觉得应该雇用你才对。”
“雇我去找出射杀拜伦的人?警方可以做得比我更好。”
“我知道。可是那个感觉一直甩不掉。你知道我怎么想吗?马修,我最好替他做点事。可是却没有其他我能替他做的事。”
那天稍晚时候我接到阿德里安·惠特菲尔德的电话。“你猜怎么着?”他说,“我猜到那个狗娘养的打算怎么杀我了。他会让我被烦死。”
“你听说过有人被烦死,”我说,“可是你不会在任何验尸报告里看到这会是所谓的‘死因’。”
“那是被掩饰了,就好像天主教徒也会违背戒律自杀。烦死的人不能葬在圣土上的。你听说过一个叫贝内代托·纳皮的人吗?”
“我想我曾在弗里克收藏馆看过他几幅画。”
“不是那个,除非他有我所不知道的另外一面。大家喊他‘手提箱班尼’,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据说他曾有个工作,是替托尼·富里罗发动汽车,他把引擎打开预热一下,如果没有爆炸,那就表示车子安全,可以让汤尼上车了。”
“就像试吃食物的人一样。”
“正是如此。你把钥匙插进去发动,没出事的话,你就可以回家看卡通节目了。班尼这么搞了几个月,然后就算了。不是因为他受不了那种压力,我不认为他感觉到任何压力。‘从来没出过事。’他这么抱怨。当然如果真出过事,你就得用海绵替他收尸了,不过他只觉得这一切对他来说太烦了。”
“你倒是知道他的感觉?”
“没错,而且事实上我不像班尼那样有抱怨的权力。我可以诉苦说大热天还得穿防弹衣,但其实我是从冷气公寓出来,进入有冷气的加长型轿车,然后再到有冷气的办公室。街上比地狱还热,可是我在街上停留的时间还不足以让我感觉到热度。”
“的确防卫得很周密。”
“你说得没错。我不知道防弹背心那么重,更别说有多不舒服,不过那也不是苦行僧穿的粗布衬衣。所以我现在活着,等着炸弹爆炸,如果没事,我就觉得自己好像逃过一劫。你呢?你查出什么了吗?”
“事实上,”我说,“我还在考虑要把钱退还给你呢。”
“为什么?”
“因为我想不出什么好方法去赚这笔钱。我花了一些时间,可是我不认为查到了什么新线索,而且我也不可能对官方调查有任何帮助。”
“还有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
“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吧,不是吗?”
“哦,的确是有。”我说,然后告诉他拜伦·利奥波德的事情。”
他问:“他是什么人,朋友的朋友吗?”
“基本上是。我认识他,不过只是打过招呼而已。”
“可是没有亲近到杀他的凶手逍遥法外你就睡不着的地步。”
“想不到警方到现在还没有逮到凶手,”我说,“我想我会花几天查一查。只不过我现在已经有你这个客户了。”
“你从没同时进行两个案子?”
“偶尔会,但是——”
“不过你觉得好像是在欺骗?我现在活在宣判死刑的阴影下,你应该为我所付的钱而努力,太阳出来时,就没有月光。那个朋友想雇你吗?”
“她提过,但是我不会收她的钱。”
“你是慈善性的服务。”
“你们律师总是会想出这些字眼来形容。”
“一个男子带着一杯咖啡和一份《纽约时报》坐在小公园的板凳上。另外一个男子走过来,射杀他,然后逃走。就这样,对吧?”
“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死者得了艾滋病。这会是什么,反同性恋分子吗?”
“拜伦是异性恋者。他吸过毒,因为重复使用针头而感染艾滋。”
“所以搞不好凶手是个消息不准确的反同性恋分子。或者反过来,是因为好心而杀他。你是这么想的吗?”
“你说的都有可能。”
“还有另外一个可能。你看这个意外和我们的朋友威尔会有任何关联吗?”
“天啊,”我说,“我想都没想过。”
“现在你想到了?”
“想到了,不过又抛开了。”我说,“如果两者有关,我会觉得很意外。威尔并没有事先宣布,也没有事后夸耀。而且死者完全不是公众人物。会有什么关联呢?”
“非常随意,”他说,“而且非常没有意义。”
“所以呢?”
“威尔的目标都很特定,他会事先宣布他的目标,然后告诉对方他为什么要杀他。”
“没错。”
“这是他的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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