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与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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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与阴谋-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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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张纸挂在从我的黑窟窿的各个角度都可以看见的地方,然后打电话给莉迪娅·布洛克。

“不,”她说,“今天也不行,我的身体不是特别好,今天不能去夏威夷。”

“说不定在夏威夷你会好起来的。”我说。

我没有对她用尊称,因为我的眼睛正看着那张写了很多词语的大纸,“说不定你正应该去夏威夷。”

她摇摇头。

“不,改天吧,十分感谢您。”

她对我用的是尊称,就跟从前一样。不过她却不想知道,我是从哪儿知道她的名字的。

我打电话给克莉丝。

“你必须来。”她说,“无论如何,有好东西给你看。”

“马上吗?”

“马上!”

又重新开始了,这就是生活,尽管那只是对我们的那个游戏、我们的工程的热忱,可它对我来说却像生活一样重要。

克莉丝利用那段时间要完成那个游戏。她把它叫做游戏。她总是说,一个程序是做不完的,它只能做到这一步,也就是人们能够使用它,可是使用仅仅是开始。

“嘿,图波尔,你看这儿。”她催促着我,“整个数据中心都做好了。你可以在里边漫游,只要你愿意,尽管胡闹!”

可是我根本没有心思玩游戏,我跟她讲到简斯,讲到我为什么最近几天没上她这儿来。她震惊了,神情激动地点着头。她把沃维森社会统计信息调到屏幕上,成年人的年自杀率在这儿大约是百分之零点一,这个数值是偏低的。但它也意味着,每年一千个成人中有一个人自杀,也意味着,十年中有一百个人自杀,或者说,以每个成年人的寿命为五十年来看,那么,这个城市里通过自杀死亡的人为1:20。

“我可以立刻就给你举出十到二十个人,我和他们在一起工作过,他们都以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克莉丝说,“顺便说,全是男人,这是一座男人自杀之城。女人们走了,男人们死了,就像战争一样。这种事情总是一再出现。”

我注视着她,她的情绪激动不已,这起自杀和她跟我讲过的别的事情不一样,已经不能让她保持冷静了。间谍生涯、东德的崩溃、丢掉工作,所有这些她都不动声色地给我讲过。她冷冰冰地讲着,仿佛那全都是别人的故事,可是现在,她却面色苍白。

“你怎么啦,克莉丝?”我问,“你根本不认识简斯,不是吗?”

她摇摇头,“我不认识简斯,是的。可是还有弗莱德,你知道,就是一楼的照相馆,后来又是柏林的照相连锁店,然后是破产,失去妻子和孩子。我对你说过,他死了,可是他是上吊自杀的。在这之前的几年,在柏林的银行里,我没给你说过他,他叫奥托,一个冬天的早晨,他们把他从池塘里捞了上来。所有的人都认为,那不过是一次事故,可是几天以后,我在我的写字台上发现了他的遗书,就像在战争中一样。”

很显然,她对自杀有过深入的思考,这是一个生命的主题。

“我想,事情就是这样。”她说,“舒适方便的设备和对陌生世界和他人的猜疑使许多人都有一种倾向,喜欢把所有的一切都圈在自己的四面墙内,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来做。我没有把自己当做例外,上帝也不知道。我想,事情始终就是这样。总是有人想躲避别人,但是事情决不是躲避别人就能解决的。人们必须工作、购物、去教堂、走过村子,每天都有与世界接触的自动的触点。今天,在这个一切都是可能的,都是可以达到的新世界里,这种自动的触点已经被破坏了。人们不再外出,人们只消根据分类表来预订一切,一切都自己来办。人们不必再打电话,邮件也可以预留。人们不必同别人见面,可以在家里自己娱乐。人们不必再进行争吵,人们可以把自己隔离起来。人们也不必再孤单单地无聊地打发时光,他们可以不用出门就到人群中间去。这一切是多么奇妙,多么舒适惬意。有一天终于发生了危机,伴侣不辞而别,工作也丢掉了。突然之间我们的心中和我们的周围只有这空荡荡的房子,只有这情感的真空。而在危机发生的时候,每个人都坠入了这真空里。”

她耸耸肩。

“我自己就经常坠入到这种真空里,它并没有把我排除在外。但我可以生活在这种真空之中,可是别的人却不能这样。一旦他们坠入这种真空里,他们就只会等待别人的救援,而如果援助不能到来,他们就走向终结。您碰到过什么样的情况呢?”

我突然哭起来,鬼知道为什么呢?这个女人在这儿独占了这情感的真空,她的所作所为,仿佛已经失去了她自己全部的生活意识。诺拉却突然远走高飞,把这个窟窿留下。还有简斯。没有真正的朋友。哦!可是所有的一切难道应该这样结束吗?为什么这个白痴不给我打电话呢?我给他的个人通讯机发去了三个邮件,难道他不能打电话来说,图波尔,我很孤独,我们去喝杯啤酒吧。要不就上这儿来,朝我的脸上狠狠地掴一下,因为我跟他的妻子睡觉。也许这是一个比什么都好的解决办法。他吞下了毒药,躺在屋子里,直到他的尸体发出臭味。他摧毁了自己,也击垮了莎拉和孩子们。

克莉丝的屏幕上闪烁着我的形象,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是我们的社会里惟一生命的闪现,所有的一切都仰仗这个计算机傻瓜蛋。成就、幸福、重要性,一点一滴地在眼睛里闪闪烁烁,可那仅仅是一瞬间的解决办法,短时间内它起一点点作用,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着,我讨厌哭哭啼啼。”克莉丝严厉地说。

“已经过去了,前几天睡得太少,神经有点儿衰弱。”我有气无力地说。

“到这儿来!”她说,“我有东西要给你。你现在的心绪正好。坐在这儿,戴上头盔和手套。你的任务是把那台计算机弄瘫痪,就是那台要对所有这些罪孽承担责任的计算机。”

我忽然发现自己又进入了克莉丝的虚拟房间,克莉丝坐在那里,把我转到背后,在一台计算机上敲击着,就像往常一样。

一个阴沉沉的、有点威胁性的声音从空间被引入了游戏。“计算机取得了世界的统治地位,照管着它的臣民的欢乐和不幸,也决定着他们的命运。谁要是反抗,就要被驱赶到生存的边缘,直到他跳入死亡的深渊。它的对手每天都在减少,只有一个女人还在同这个数据巨人进行着绝望和孤独的战斗。我把你交给了她。”

克莉丝转过身来,注视着我。她在变,变得比真实中的她高大、年轻、正气凛然。她仿佛有魔术师般的力量,正用大大的、锋利的目光直视着我。

“欢迎你。”她用隆隆震响的、命令的口吻对我说,“这是你的任务,我的朋友!把这个世界从计算机的统治下解放出来!现在出发!”

我站了起来,顺着陡峭的木楼梯急速地跑下去。我又来到了市中心的街道上。我知道,我必须去数据中心,可是在此之前要完成几个任务。我需要有一个新的身份,要有一张与这个身份相符的π卡,然后我要进行进入数据中心的第一次尝试。可是用这张π卡(我的名字叫弗拉基米尔·瑞贝茨科,1984年生于捷克斯洛伐克)是通不过入口计算机的。我必须再回到城里,找一个人帮助。我想到了克莉丝,可是当我回到她的住处,她的房间却已经消失了,在那家照相馆的楼上缺了一层。我在市里游来荡去,寻找着指点。后来我终于想起来,到那家照相馆去打听一下克莉丝。有一个老人接待了我,他唠唠叨叨地跟我说起了数字照相机。我向他打听克莉丝,可他根本不认识克莉丝。我又回到街上游荡,最后我终于想出了办法,利用数字照相机。我发现,照相机里已经储存了一张照片,那是我的叔叔洛。对了,找洛去!

我订了去慕尼黑的机票,去找洛。他正坐在他的一堆计算机中间。

“我的名字不叫洛,我的名字叫皮,您是谁?”他问。

我把我的π卡递给他,弗拉基米尔·瑞贝茨科。

“您总算来了。”他说。

在他的帮助下,我在数据中心得到了一份工作,又用我的π卡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很多部门。把世界从计算机的统治下解放出来!我不知道人们怎么把计算机弄瘫痪,我必须问问人家,必须找到志同道合者。那将是困难的、漫长的寻找,最后终于制定出一项计划。有机会了!MUSIC是用本身不断变化的数据来工作的,因此,要保证现实数据的安全是十分困难的。必须先把计算机引入危险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它肯定要试图保护所有数据,然后在适当的时候把它毁掉。如果那样做成功了,它将失去所有的数据。由于MUSIC只能在数据的多位数下才能运行,所以,这个程序在失去数据时会回到零点。那样,它就会很多年不起作用。

我又一次需要人帮助,必须有人制造紧急情况,在这种情况下,计算机开始保护所有的数据,然后切断电源的保险。在电网断电时,这个系统会自动求助于一台柴油发电机,它会自行启动,由电池继续供电几分钟。电池的电力用于柴油发电机的启动消耗。如果柴油发电机不能启动,那将进入危险状态,计算机必须作出决定,柴油发电机的启动尝试应当持续多久。作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用一个小的雷管启动装置启动一台离子发电机,离子发电机至少可以保证能够中止数据保护。

第二次我成功地使这个系统进入到了启动柴油发电机的阶段,不过它还在运行当中,因此,我的对手有足够的时间消除挑衅性的电网故障。每次当我就要被逮住时,这个游戏就中断了,然后我从第一次进入数据中心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终于成功地使发电机进入了我的视野并使喷射柴油的主管道松脱。在第三次启动试验时柴油发电机不再转动,我的冒险同伴之一使计算机的程序一次次试图重新启动柴油发电机,这样使电池组的负荷达到极限。在第四次试图启动时,我站在那间小屋的外面,而在屋里,启动马达绝望地一次次企图使发电机运转。我想,我已经得手了。可是突然,在我的身后噼噼啪啪地响起声来,随着燃气涡轮机的尖利呼啸声,离子发电机自行启动了。

一切都要重新来一次。这一次,我不仅拧开了柴油输送管道,而且也取下了离子发电机的启动雷管。终于成功了,柴油发电机试图启动,启动马达一次次地轰鸣,接着离子发电机上的红色警示灯也亮了,可是点火器一直静止不动,就像上一次一样。

接着,数据中心的所有灯光都熄灭了,世界一片黑暗,各个系统都恢复到零。成功了,我想,可是游戏还在继续。突然,人们拿着手电出现了,灯光罩住了我。当然,我是个白痴。我还待在离子发电机的旁边,还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必须让自己脱险,他们不会听任它被关闭的。

我中断了游戏,再一次从数据中心的大门开始。这一次我把一切都做了更充分的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一个紧急通道进入了离子发电机机房,拧开了喷射管道,卸下了启动雷管,然后回到我工作的地方。紧急情况、电网跳闸,所有这些可以通过计算机来进行的操作,都被放在了晚上进行。九点钟机械装置应当动作,最迟在一分钟以后计算机将首次尝试启动柴油发电机,然后在三四分钟以后离子发电机的启动也告失败,电力供应中断。

等一切准备就绪,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等待着。事情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的。九点零六分时,电灯突然熄灭,个人通讯机无法连接。我从房间的窗户里向外看,外面一片漆黑,就连平时彻夜通明的机场照明灯也熄灭了。

现在该回克莉丝那儿去了。电梯开不动了,也没有电子包车在行驶。我撬开一辆汽车,这种事情只有虚拟现实的恐怖分子才干。然后我开着车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朝市中心驶去。我在路上只遇到零星的几辆汽车,几点小小的灯光,除此之外就是一个黑咕隆咚的世界。

那家照相馆的楼上这会儿又有了第三层,克莉丝坐在她的椅子上,又恢复了她原先的衰老。

“您把事情办成了。”她有气无力地说,“您把世界从计算机的统治下解放出来了。我们等着吧,看看它对人类是福还是祸!”

说完,虚拟现实目视镜里的屏幕变暗了,就像是一种不祥之兆,用红字书写的“游戏结束”四个字出现在屏幕中央。我摘下头盔,脱下手套,在我身后的,是满怀期望的现实中的克莉丝。她几乎像一个女学生那样激动和胆怯,她在等待着我对她在计算机上又一次魔术般制造出来的一切作出评判。

“真棒!真的是棒极了!真让我激动,就像真的一样!”

她的眼睛放出光来。

“结尾,那个结尾可能叫人有点失望。”我说,“人们期待的是某种了不起的东西,是一个欣欣向荣的世界,或者诸如此类的,从很多年电子头脑的枷锁下解放出来的世界,某种跟这差不多的形式的……”

她真诚地看着我,“那么说,你知道这以后会有什么了?你能担保会有一个欣欣向荣的世界喽?”

我已经精疲力竭、思维迟钝,时间已经过了早晨五点,外面天已经亮了。

“我该回家了。”我说着,朝窗外看去,从电子包车上下来的第一批女售货员正陆陆续续地走进市中心的一家家商店。“怎么这么奇怪,一切都还在正常运转。”

“那你就好好想想吧。”她说着,向我伸出手来。

“想想什么?”

“想想那游戏!再想想,一切都在正常运转,这正常不正常?”

可是我太累了,根本没有力气去想。我在电子包车的车厢里倒头睡着了,车厢行驶的呼啸声和空间的狭小都没有使我醒来,直到那沙哑刺耳的“沃维森西2区,这是您选择的停车站点,请您下车,或请您设定您的前方到站!”把我从沉睡中叫醒。

“现在是六点零二分。”计算机低低的声音在我走进房间的时候说,“早晨好,图波尔!”

“闭上嘴,你这屁股!”我吃力地回答。说完,我连衣服也没脱就倒在了床上。隔壁房间里透过墙壁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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