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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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灵山-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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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妘娘带了衣服给你。瞧你身上的衣服都脏了。”童石榴略带嫌弃地瞅了一眼迎春,有些不自然地收拾面前灰烬。
  “不是说让你帮我个忙么?”迎春心眼大,根本不想别的事,“我记得城南我们收的茶铺子后面走一条巷子,有一处荒废的老宅。去帮我卖了呗?”
  迎春似与童石榴打着商量,却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
  收着灰烬的男孩手下一顿,抬起眼睛,目光里满是疑问。都是要回黔城的,在路州城置房子作何?
  “接着!”迎春从怀中掏出玉令丢给童石榴,粲然一笑,“最好今天便买了。下午带着院子里的兄弟们去收拾。缺什么短什么自己看着补齐了。”
  说话间迎春若有所思地盘算着什么,匆匆进了房间。童石榴叹了口气,这两个女人,实在是摸不清性子。
  收拾完院子,拂去袍子上的灰尘。童石榴驾着马车向城南奔去。
  城南是路州的经济圈,整条街上林立着各种店铺。数绸缎庄居多,大多都是买布料。少一部分庄子会有绣娘加工衣物和床上用品。北地山多,兽多。大部分人会打些兽类,用皮子换些布料。申家的绸缎庄便是更侧重于收皮子。绣娘们配备的也是最好的。故多少年来,布庄生意一直很火。
  童石榴驾车走了一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说大宅子是那洛家的祖宅,不卖。
  迎春瞧着喘着粗气的童石榴,有些莫名的好笑,将刚泡好的茶给他倒了一杯,云淡风轻地道,“他洛家不卖便不买了。”
  童石榴当真是不知迎春心里琢磨的到底是什么,也懒得再过问,心道:不买最好,给师兄省些钱。
  才想着,耳边悠悠地飘来一句,“城南近郊有一块地不错,照着这个找人盖个房子出来。”
  云倾城便笑了,眸光清澈,嘴角浅浅勾起。童石榴接过迎春顺手递上的图纸,脸一黑。不知是何人所绘,房子虽算不上气势恢宏,却是精致玲珑。与常见的宅子都不一样,却一眼便有家的感觉。竟一时看得入了迷,忘了说话。
  “天气慢慢好了,找个日子动土。我要三个月以后搬进去。”迎春不慌不忙地说着。
  童石榴恍惚听见一句“三个月后搬进去。”顿时有点头疼。
  云倾城瞧一眼被刁难的脸色都变了的童石榴,笑吟吟地道,“这边没什么事了,便回路州会馆住吧。”
  迎春当即进了里屋,交代了芮妍注意事项,便坐着车往路州会馆去了。
  快到路州会馆的时候,迎春突然坐起歪着的身子,对外面说,“等会把我送到茶铺子。”
  童石榴瞧着天色晚了,便不想送她过去。磨了半天,姌鸢说一起去。童石榴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二人去了茶铺子。
  茶铺子是个带后院的门面。门面上下两层,原来楼下一层是卖茶叶的。楼上设了十多个小轩,里面设着茶具。迎春将楼下一层隔出一般的空间,做了奶茶推广专座。将一个窗户拆了,做一个买冰棍的档口。
  后院挖出一个地窖,乘着天寒地冻,存冰进去。将后院里的两个耳房腾出来,一个用作奶茶加工,一个用作冰棍生产。将图纸又翻看了一遍,检查了木匠做的活计。便去储藏室盘点一并买下来的茶叶。
  不出迎春所料。上一个老板并不是行家。部分茶已经反了潮,不能再销售了。部分茶,从进回来便是品次不够,难怪经营不善。将能用的茶盘点了一遍,也不过几十斤。一些年份不够的饼茶和十几斤品次不够的红茶,着实是让迎春后脑勺都疼了。
  路州城是仅次于云城的省府。几十年前曾是云岭王云泓渊的封地。那时路州城爱茶的浔家开了第一间茶坊。云泓渊第一次喝茶便赞不绝口,将路州各府用水换成茶。慢慢的茶叶就在云洲流传开来。讽刺的是,当云洲人都知道茶的时候,浔家大少却将茶坊也输给了别人。迎春感叹,真是造化弄人。
  收回思绪,迎春计算着时间,明前茶都采摘了。若能早些去枫洲,运气好便能收些品次不错的绿茶。这样,茶坊开张便能惊了众人。迎春这样想着。便萌生了去收茶的念头。
  第二日,迎春一早去了浔家宅子,将茶坊的施工图纸和钥匙交给芮妍,便匆匆回了路州会馆。
  迎春刚回了会馆,申忌崖便说黔城有急事,急着回去。
  迎春心里想着收茶的事,便背了几件替换的衣服,跳上了马车。
  云倾城坐在马车里。白色的襦裙外套着牙色的披风,瞧见迎春的轻启朱唇,“你昨日说去乾州城收茶,可是真的?”
  “自然。收些品次好的绿茶和红茶,有机会的话,找些年份好的普洱。”迎春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催着童石榴快启程。
  ——
  此时,乾州城,一所空旷的宅院中,郁金香满地盛放。齐铭目光如炬,凝着手中的圣旨。传旨的公公已经离开。热烈的阳光从窗棂中穿过,照在他麦色的皮肤上。他的瞳仁微缩,竟是七分阴鸷,三分桀骜。
  “收拾行囊!”齐铭收起目光,恢复平静。却惊得满院子的仆从身形一怔。
  “侯爷,随行人员怎么安排?”少年不紧不慢地拱手立于齐铭身前,眸子中没有迟疑和恐惧。淡淡的,凉凉的。
  “仪仗已经到了乾州城外五里,还要什么随行?”齐铭勾起嘴角,眼神狠厉。齐王的心性,齐铭岂能不知。
  半晌,齐铭慵懒地从榻上起来,将身上的黛色织锦软袍抖了一下,“叫玹灏来见我。”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堂上。仆从已将几车行礼搬到堂前。
  齐铭略动一下眉眼,玹灏已出现在堂下。
  齐铭抬起手指,“你们俩随我去云城。”
  懒懒的声线里,透着杀气。玹灏提剑拱手,眸光如剑。流云扶扇拱手,平静如水。
  异口同声道,“是,侯爷。”
  齐铭远望一眼一地的郁金香。桀骜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两个人,朱唇轻启,“出发!”
  ——
  快马行了多半日,天刚黑的时候,便进了黔城。
  云倾城掀开车帘,望向高高的城楼。城楼上守卫严阵以待,并不似别处松散。
  进了城,一路向南,申家大宅在城南的郊外。那里住户不多,似乎都是申家的本家。一座座错落的宅子,一家连着一家。门口的灯笼上,写着申字。从外面看都是一样的格局。
  从看见住户开始,行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一个高门大院立在眼前。丈高的街门上,垂下几十盏灯笼,照的申府门前如白天一般。门口立着一个年纪稍长的嬷嬷,毕恭毕敬地弓着身。目光不曾抬起。身后四个模样清秀的小丫鬟,穿着刺绣的小袄,精致的紧。
  申忌崖刚一下马,便有小厮将马牵走。童石榴将马车停稳,小厮马上搬来了矮凳,嬷嬷这才迎上前来,立在马车前。小丫鬟当即伸手撩开车帘,扶住下车的云倾城。
  “凌姑娘一路辛苦了。”嬷嬷抬眼看见云倾城,顿时晃了心神。遂故作镇定,伸手扶住云倾城道,“姑娘里面请。”
  迎春利落地跟在后面,摆了摆手,低低地说,“我不用人扶。”
  遂做了个鬼脸,笑吟吟地跟上云倾城。
  申忌崖自是走在前面,童石榴双手交叠落在后面一步的距离。两人当即去了申家的议事堂。
  嬷嬷则带着云倾城穿过抄手游廊,从通着的门走过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两侧林立着数十个自成一体的院子。每个院子门口都掌着灯。远远听见更楼传来报更的声音,迎春好奇地瞅了几眼。
  走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嬷嬷将二人领到一处院子。三进的四合院,从大门进去,青砖的影壁上雕着寓意吉祥的浮雕。一进院里,几个家丁掌着灯在外院巡视。过了垂花门,抄手游廊两边一边是餐厅,一边是小会客厅。西厢房旁边开着一扇门,传来阵阵饭香。东厢房的灯亮着,西厢房亦有人影。直接上了台阶,去了正堂。堂上坐着一位眉目清明,珠圆玉润的女子。约摸三十几岁的模样,肤质白皙。羊脂白玉的手镯,翡翠耳铛。飞凤步摇在发髻间发着莹莹亮光。下首一左一右,端坐着两个女子,应该是东西厢房的主人。不禁让她想起成府那几个夫人的点点滴滴。
  见云倾城走到门口,从里面迎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生得眉清目秀,端庄温婉。
  “凌姑娘来了。”莺声燕语传入耳中,云倾城微微颔首,随着女子进了堂中。前来的嬷嬷们退了下去。
  “小女凌思墨见过申夫人。夫人万安康泰。姨娘安好。”云倾城福身颔首一礼,再抬头时,目光清明,嘴角带笑。
  “小女迎春见过申夫人。夫人安好。姨娘安好。”迎春学着云倾城一躬身,看见西面姨娘缠着的小脚。顿时咽了口唾沫,终于见着活的了。
  “好,坐吧。”申夫人笑容慈祥,抬手示意,“翠妼,上茶。”
  云倾城,迎春一前一后落座,翠妼沏了两碗茶端上来。玉兰香香浓郁,想来是去年秋天的铁观音。迎春挑开茶盖,端在手里闻了片刻。茶香果真醇厚。茶碗里茶汤艳丽,茶叶已泡开,深绿色的叶子镶着红边。迎春嘴角挑起淡淡笑意。用盖子撇开茶叶,浅尝一口。茶在齿间流转,舌尖回荡,慢慢入喉。
  半晌齿间留香,回甘绵长。迎春自穿越之后,第一次喝到如此品级的茶。心情顿时格外舒畅。也没有听到申夫人与云倾城之间的闲聊家常。
  抬眼时,云倾城面色不太好。眼神却没有变化。暗骇一声,不好。随即便听到堂上那女人说,传了饭,一起去吃吧。
  云倾城脸色恢复平静,淡淡附和着。
  夫人当先往外走,姨太太们对云倾城巧笑着,“来,姑娘。”
  云倾城颔首,嘴角扯起笑容,眼神却依旧平淡。迎春舍不得好茶,猛地灌了一口,跟上前去。
  席间,有嬷嬷过来通传。申夫人淡淡应了一声。
  饭后,两人便被带到了一个二进的小院子里。垂花门外住着两个家丁。一个嬷嬷四个丫鬟带着两人穿过抄手游廊直接到了东厢房。外间正对门摆着一张雕花的方桌两把雕着同样图案的椅子,算是个小会客厅。窗下一张书案,上面放着几本《女戒》之类的书。
  里间盘了炕,已经烧得暖洋洋的。炕下面挂着一个帘幔,小丫鬟一进门就掀开帘幔进去,将水添好。
  “这没事了,你们去忙吧。”迎春对立着的小丫鬟道。
  “姑娘有事便叫一声。我等在旁边的耳房。”默默说着,将炕上的褥子铺摊开来,上面讲被子展开放好。
  小丫鬟们剪了灯芯便跟着嬷嬷缓缓退了出去。
  迎春突然便想起离开柯城时,杜嬷嬷的眼泪。杜嬷嬷原也是这样的嬷嬷吧。想着,嘴角扯起一抹苦笑,人各有命便是这样吧?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从壁龛里掏出点茶叶来。想来是刚放的,一些洛神花,半开玫瑰。分开的一个陶器小罐里存着些品次极佳的正山小种。随即心想,这府里还真有好茶的人。从待客的茶水到两人房间的茶叶,怕是都有人用心安排过。
  云倾城估摸着,再过十日重妤便会抵达云城。云王的王后便可能至此尘埃落定。想着云莫离十七岁了,云倾城心里便一痛。那是她多少年来用心守护的人,如今不知过的怎么样。
  云城的王宫里,云莫离高坐在书房的宝座上。左手侧还对着两摞没过目的奏折。
  二更的钟声已经敲过了。云莫离瞧着书案叹了一口气,低头继续看奏章。一些是弹劾云岭王云泓渊行事狂妄霸道,纵容下属作乱,私下结党笼络人心等。一些是呈上来的关于生辰庆典的细节。还有一些是规劝云王充实后宫。再有一些便是基层各地民情种种。
  云莫离默默地看着,不声不响。旁边立着一个穿着小袍的老太监。不知年岁几何,脸上皱纹像刀刻上去的一般。面如土色,印堂处点点青斑。
  云莫离将批完的奏折随手放在右手边,左手又去探一本。
  “陛下先看这个吧。”声音有些尖锐,云莫离淡淡抬起眼。眼神镇定,老太监已经躬身向前,递上一个信封。
  云莫离眼底微微露出一丝诧异,转瞬恢复平静。将信封接过撩在一旁,左手探出一个奏折,接着批阅。
  老太监手底一松,便缓缓直起身来。讶异地看着随便抛在一边的密折,这个年年轻轻的小云王,他还真有些摸不清脾性。立在身侧,不温不火的折子,云莫离认真地批着。
  几本折子以后,一道折子。说成家众人已悉数到达极东行省。云莫离凝着折子,手下力道加大,嘴唇紧紧咬着。一瞬恢复平静,指了指已经大凉的茶碗。老太监随即驾着拂尘,端下凉茶去了。
  云莫离没有抬头,重新看了一遍奏折,便轻轻合上放到右手边。左手再探一本,眼眶却红起来。嘴唇咬的紧紧地,泪却有些不听话。他深吸一口气。摸摸腰间的玉佩,低低呢喃,“姐姐,我想你了。”
  收起思绪,云莫离提笔落下朱批。老太监将换好的热茶放在云莫离右手边,再看密信仍未打开。默默退到一边,整理已经落了朱批的折子。
  “整理完便歇着去吧。三更十分过来即可。”云莫离头也不抬,已经到了变声期,声音开始变得越发有磁性了。云莫离想着。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不等老太监离开,云莫离迅速抬眼,拆开了密信。老太监匆匆扫过,方告退了。云莫离不声不响低下头接着忙碌。
  云城的夜还是很冷。云莫离抬眼便见风吹着的宫灯在门外一晃一晃的。红红火火的颜色。他却厌恶这样的色彩。
  三更以后的寝殿,不知今夜会是哪个臣子送来的美人在他的床上辗转等待。他却知道,昔年最爱嬉闹母亲的短榻便是他真正的安眠之处了。
  无疑,明日宫中又多了一个美人。他粲然一笑,竟是满满的苍凉。
  

  ☆、第三十章

  云境三千二百一十二年三月初六
  一早起来,黔城的阳光洒在院子里,炕烧的暖暖的,因为住的是东厢房,醒来以后并没有被阳光晃了眼睛。云倾城懒洋洋地躺在炕上。炕头上放着一杯茶,托盘里盛着早饭。院子里扫帚划拉着院子里青砖的声音一下一下,声声入耳,又像催眠的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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