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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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公主-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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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锐利的眼神扫向朱方年,寒气逼人。 

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人,竟没人想到可以给她换个好的环境,他喜欢红线,他们可以找红线过来照顾,甚至可以违抗他的命令送她回府好好医治。 

朱方年垂了头,自元常显上位他便在帅府做护卫统领,相处这么多年,这对父女的心性他自问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何尝希望小姐成了这个样子。

“小姐以死相逼。”

元常显面色一沉,她这是在跟他怄气,她学不乖,她永远也学不乖。

“派专列,我要在最短时间内见到孙亦青。”

“是。”

深吸一口气,他将元素素连被子抱起来:“回府。”

起身的那一刻元素素却突然睁了眼,有些迷蒙地看着元常显,面色氤氲,眼里也雾气腾腾。

她说爹地,我再也不敢了。他倾尽一生,都没能忘了此时此刻她说的这句话,他小心翼翼疼着宠着的小东西,她说她再也不敢了。

一报还一报,上天真是公平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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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气

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仿佛回到珠峰上,队长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倒,我沿着下坡滑行了一段停下,正好看到队友们艰难远去的背影。

那一刻心里五味陈杂,说不上是难过,是失望,还是绝望。也不知道是感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还是雪山无情。

我生病了,极痛的时候我突然知道,我回不去了,我一辈子都只能是元素素了。没有获救,没有死里逃生,没有后路。我总以为我还能再回去,也许躺在医院里,也许躺在某一户藏民家里,也许被其他登山队救了,所以我肆无忌惮。

我想起了武颛,我以为他一直在生我的气,我以为他厌恶我了,却原来深深印在我心里的他的表情,是难过。我想起了看到李瑶躺在重症病房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极其疲倦,医生的嘱咐,武颛的怒斥,仿佛变成重锤,压在我心上。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不动则不伤。我想告诉武颛,你想娶谁就娶谁吧。我一直坚持的,不过是我自己心里那一点一厢情愿的执念,我想告诉他,我祝他幸福,祝他们幸福。

可惜我回不去了。

孙亦青风尘仆仆赶回来,刚下火车就被接到帅府。元素素上次大病以后身体明明已经好多了,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几乎就没生过什么病,所以他这一年东奔西走,全力以赴采购军需。

持续高热,不病则已,一病惊人。中药不吸收,排斥西药,孙亦青一边取出针包,一边吩咐红线把元素素翻个身,结果翻过来发现整片背上都贴着纱布,他仔细检查一遍,样子惊悚,实际却不严重。

他取下了纱布,元素素趴在床上疼得“呜呜”叫,他忍不住责怪地看了站在一侧的元常显。

“千军统帅,连女儿都照顾不好。”说完,重重“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元常显眉心微蹙,却没有反驳。他几日未眠,目光清冷,看不出半点憔悴样子,却再也摆不出温润的样子。相较之下,孙亦青日夜兼程赶来,形容说不出的狼狈。

药石无用,那只能从内部散热,针灸之术传承千年,实乃国之瑰宝。孙亦青在伤口上扎针,故意让元常显看见,果不其然发现那张连刀疤都尖锐不了的俊脸变了色。

孙亦青不愧是孙亦青,一番针灸下来,安静了一晚,第二天热就退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元素素以前曾怀疑元常显温雅有礼的样子是做给人看的,她觉得带兵打仗的人怎么能是这副样子,所以一直追问朱方年关于元常显的点滴。

朱方年跟元常显的时间最长,他不曾见过元常显不温润的样子,谈笑间决定别人生死是元常显的习惯。如今他很想告诉昏迷中的元素素,他相信不论是敌人还是朋友,没有人愿意看到大帅不温润的样子。元常显连日来紧抿着嘴,一脸凌厉的样子,朱方年知道他想杀人。

身体慢慢开始好转,这次大病一场,我元气大伤。孙亦青真是个神医,这么多人束手无策,如果不是他赶回来,我想我性命堪忧。

他喜欢当着我的面讽刺元常显,那么多人里也只有他敢这般对元常显。多年征战,他不知道救了元常显多少条命,他欠他良多。

身体正在恢复,也没什么事情做,便开始看书,看着看着却也喜欢上了这种静静阅读的感觉。红线在我床边委委屈屈地哭,哭两声,看我一眼,再哭两声。

我无奈地合上书,冲她勾勾手指,她殷勤地跑过来,一脸有事你就说,我办不到就不是人的表情。

“红线,我好多了,你这样伤心,我也会伤心的,我一伤心,身体又要不好了。”

她立刻抹了眼泪,举起左手,保证似的说:“小姐,我不哭了。”过了一会儿又嘀嘀咕咕说,“哪里好了,背上的伤口还未结痂。”

我忽略后面那句,满意地点点头,再度翻开书。英文版的《Gone with the wind》,元常显帮我找来的,我词汇量太有限,只能看个大概意思。元常显在辅仁大学念过书,英文也不错,我不知道元素素会不会英文,反正我说要看这书的时候,元常显毫无异义地替我找来。

很多年以前我看过那部电影,深受触动。

“Now I find myself in a world which for me is worse than death。 A world in which there is no place for me。”

“You’re throwing away happiness with both hands。 And reaching out for something that will never make you happy。”

我们要看清一些东西,才能忘记一些东西。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元常显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闭目养神,他脚步声很轻,走近了我才感觉到有人。

手边的书被慢慢抽开,我以为是红线,正要开口,睁了眼却发现是他。

“父亲。”我敛了神,乖顺地坐直了身体。

他似乎已经习惯,点了点头,俯身在我背后放了个靠枕,顺便替我拢了拢被子,然后在床边坐下。

背上的伤其实都已经结痂了,只是我受不了痒,总喜欢抓,抓破了又很疼,所以床上备了靠枕,这样我可以坐得舒服些。

从大牢出来,到我病好,我便一直是个乖女儿,他真是料事如神,他的军部大牢真的让我变乖了。我不知道我是在赌气还是真得看淡了,身上的伤病过段时间就能好,心里的伤痛该怎么办?

“阿木过两天回来。”元常显依旧是一副温和俊雅的样子,这是他的常态。

我点点头,他摸摸我的脸,“再过半月就是你的生辰,想要什么?” 

我微微一笑,“都好。” 

他对前事闭口不谈,既没有解释为什么不来见我一面,也没有安慰我连日来得身心俱疲。他不提我也不问,他是元常显,我不是元素素,他不要元素素了,轮不到我难过。

红线说我不知好歹,大帅对我这么好,我却总是给大帅气受,连魏真也对我颇有微词。我嚣张的时候说我不乖,我变乖了却又说我给大帅气受。我叹气,只有朱方年每每站在我这边,替我辩驳两句。

第二天一早李木就从军营回来了,而李木前脚回来,元常显后脚就去了军营,甚至没有跟我交代一声。

我看到李木的那一刻,心里生出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眼泪被硬生生逼出来。小半年不见,他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

他站在庭院里,早间的阳光洒下,仿若在他身上镀了层金,他淡淡地笑着,说:“素素,哥哥想你了。”

我恍惚间觉得他那种高贵俊雅的气质有点像元常显,他比元常显小六岁,很小的时候就跟在元常显身边。

“李木你不许走了!”动作敏捷地跳到他背上,死死拽住他的耳朵。

“哎呦,二哥明明说你病了,我看你是得了十年功力,妖孽,快下来!”

“你才是妖孽,你奉命回来探我,还不老实点。”

“哥哥是来探魏副统领的,是不是啊魏副统领?”

远处的魏真挑挑眉,装路人,我哈哈大笑。

我整日整日缠着他,我们俩在府里泡茶聊天,他眉飞色舞地跟我讲他那两千精兵,我兴致勃勃地听着,顺便跟他讲讲特种兵,特工,007什么的,听得他惊呼我的想像力丰富。

这个人令天下人闻之色变,却独对我好。他对所有人都嘻嘻哈哈,偏偏所有人都怕他。那么多人想他死,他却活得比谁都好。

人生的真理,只是藏在平淡无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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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变

这夜外面起了大风,李木被魏真拉去武场切磋。自魏真来帅府,已经将近一年,他几乎没有与李木好好打一场。

他当年在军营有“铁血魏真”的称号,单打独斗没人赢得了他,除了李木。他当时年轻气盛,见传说中的神将是这样一个斯文白净的人,脑子里便冒出“徒有虚名”这四个字。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会败给这样一个男人,仅仅一击,他甚至没看清他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李木从军的时间短,魏真只在内战的最后两年与他并肩作战过,那以后他一直坚定地认为,输给这样的人,他心甘情愿。

我吃完饭无事可做,觉得有点乏,便早早上了床休息。

虽然才入冬,但是红线把屋子弄得很暖,只是我仍睡不踏实。翻来覆去,总也找不到个安心的姿势。

半梦半醒间觉得混身不舒服,背心刺痛,手腿酸麻。我睁开眼,发现窗被风吹开,窗帘飞起,很有灵异效果。

外面雨声隆隆,我清醒过来,原来是下雨了。

起身的时候发现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我看着大开的窗户,额上布满了汗。深吸口气想平复一下,却似把心提到了刀尖上,浑身一悸。

为什么会这样?

“红线……红线……”我在床上翻滚,痛得混身发抖。一阵雷声传来,我觉得五脏六腹都在相互撕扯。

我放了魏真的假,原本是为了鼓励他打败阿木,此刻却弄巧成拙。魏真找了另一个护卫接替他,这个护卫警觉性比较高,发现不对立刻冲进来,见状被惊住,站在远处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听到我喊红线,反应了一秒立刻冲去找红线。

红线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地上呻吟,床上被吐得乱七八遭。她大惊失色,连忙将我扶起到一旁的卧榻上,然后转身怒斥小护卫,“你这笨蛋,还不快去找朱统领,赶紧给孙医生打电话!”她自己则跑去拿湿毛巾。

我赤红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卧榻旁我平时用来学刺绣的剪刀。

“小姐!”红线惊呼着冲过来,却没有我快。

我抄起绣剪,一剪刀剪在手臂上,血流如注,却没有缓解我的痛。我丢了剪刀,像受伤的小兽一样哀嚎。

红线没见过这么多血,一时间吓傻了,无法动弹。

阿木和魏真闻声赶来,见到我,俱是一震。阿木率先冷静下来,扑过来紧紧将我制住。

“素素,素素……”

“阿木我好痛!”

“哪里痛?素素哪里痛?”

“好痛……爹地不要我了……”我终于发现,我恨他,恨他这样对我,也恨他没有出现。

“阿木,我痛……。”

“将军,孙医生昨日去了军营分配药品。”朱方年匆匆进来,一脸焦虑。

李木眉头一皱,瞬间又软化。

“素素,爹地不会不要你,爹地最疼你了,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他将我抱起,我在他怀里剧烈得抖着:“爹地不要我了……”

“方年,备车。魏真,你与我同去。”

“是。”

“是。”

意识渐渐模糊,每当我感觉就要晕过去的时候总有一阵剧痛传来,我想要找个出口,拼命挣扎,李木紧紧制住我。我哭着求他,他就是不放手,在我耳边一遍一遍哄我。

车窗外雷雨大作,李木时时却命令司机加速。我手上被草草包了纱布,感觉过了一个世纪,终于模模糊糊看到了大营。

元常显正在连夜开会,李木抱着我,一路畅通无阻,伴随着一声雷响,一脚踹开了会议厅的大门。

我身上被雨淋湿,瑟瑟发抖,手臂上还在留血,包裹着的白色布条早被血染透,混身都是血。此时此刻身体已经麻木了,随着雷声一震,我似已脱力。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我看到元常显,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元常显看到那样的元素素,就在想,是不是他前半生造了太多孽,老天报应到了素素的身上。可为什么要是他的素素呢,他比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她幸福,永远幸福。

他从阿木手中接过她的时候,整颗心都在颤抖。孙亦青说,这也许就是那时的后遗症,也许以后的雨雪天,她都会这样了。如同判决一般,一个字一个字钉在他心上,真是世间最残酷的刑罚。

手上的伤口比较深,流了很多血,好在没有伤了筋脉。孙亦青匆匆赶来,见状,不免又是一阵怨怪。

他为她上了药,包扎好,命人在屋里摆了两个暖炉,便叹息着退了出去。

他整晚抱着她,她一次一次微弱地喊着痛,他一次一次告诉她,不哭,爹地在。

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她半夜哭着喊害怕,他就抱着她一遍一遍地说,不怕,爹地在。那么多年相依为命,她早已融进他的血脉,他怎么忍心让她受一点委屈。

他常常想,得到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他的幸,还是他的不幸。

挣扎了一夜,天微明的时候她清醒了,看到元常显布满血丝的双眼,有些惊异地问,爹地,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诚惶诚恐,惊疑无措。

他紧紧收了双臂,把她的头按在他的肩窝:“素素,爹地错了,不生爹地的气了好不好?”她那样客气乖巧,一分一秒都在凌迟他的心。

元常显年少时风流不羁,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战场冲锋陷阵时也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说这世上一物降一物,这小东西的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丢盔弃甲,举手投降。

元素素扁了扁嘴,委委屈屈地看他,然后放声大哭,哭得惊天动地,直至筋皮力尽,才又沉沉睡去。

原来事到最后,不过是想听他的一句道歉,想听他哄一哄,想确定自己还是他的心头宝。这一年来的包容与放纵,这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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