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渠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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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渠月明-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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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你们无夫妻之缘。她也这么早早的去了……

苏绣的事情你也万万怪不得我。诱得藤佑谨失魂落魄,藤家颜面无存,可语抑郁而终。心机深沉,手腕狠绝,此人留不得,不然定是后患无疑。 

千日散只要不以药催,毒性只会缓慢发作,去的也安详。

苏湘绣的墓碑尚在靖平,地址附上,为父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

果然只是雕虫小技,本来早就想过姚弈天不可能毫无察觉。但是还是没料到他只是自然死亡,而自己却赔上五年的时间。

苏绣没有觉得不甘心,甚至都快忘记当初怨深似海的感觉了。

听到上楼的脚步声,苏绣转身去开门。

“小姐,少爷来了,叫您下去吃早餐。”乌玛甜甜道,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

苏绣微微点了头便跟着她下楼。

姚郑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端着一份报纸抬头看她,“今天气色好多了。”

苏绣盯着那份报纸看了一会,没说话,只是走到桌子旁拉开椅子坐下。姚郑钧只弯了弯嘴角,然后把报纸折好也走过去。

姚郑钧给苏绣倒了一杯牛奶,又把面包推到她面前,只看着苏绣道:“你预备一直这么不理我么?”

苏绣鼻子里哼了一声。

姚郑钧却扑哧没忍住笑了出来,闷闷笑了几声。

苏绣脸色缓和一些,因为觉得这些年过去了,实在也没理由对姚郑钧埋怨些什么。可是一直以为自己不久于人世,一直那么刻薄的对自己,那么凉薄的对藤佑谨,总觉得是待他好。到底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就像一个身患恶疾的富翁,早早安排了后事,捐出了财富。到最后却发现他居然还可以活很多年,然而已经是一贫如洗,孤家寡人。

拱手让人的东西,叫他如何开口再要回?要回也只是物是人非。

“我和乌玛已经差不多配出解药了,不过还是需要服用一些日子,毕竟你也拖了这么久了。不是一时半会好得了的。”姚郑钧从乌玛手中接过药放在桌上。

苏绣端起碗喝下,比前几次还要更苦一些。

姚郑钧见她喝完,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推开椅子似要起身。

苏绣看着他嘴唇动了动,犹豫好一会,还是抿紧了双唇。姚郑钧站起来,看了她一眼,“我先走了,商行那边最近比较忙。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到商行找我。”

姚郑钧转身朝大门走,手刚握上把手,身后传来苏绣的声音,细如蚊嘤。

“昨天看报纸上写征远校务重整的公告,学校里已经全部都换了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绣说完抬头正撞上姚郑钧的目光,静静看着她,眉心微微舒展,“早就等着你问了。”言毕转过身,“傅易那边突然起了内讧,几乎是带动了司令帐下大部分的军力。藤佑谨趁乱袭击,一举得胜。傅易不知去向,绥北来公文昭告天下由藤佑谨接替司令一职。”

只不过一个月,太顺利了,反而觉得不真实。

姚郑钧见苏绣低头微蹙着眉,又补充:“说起来简单,前些日子随梁园那一带战火连天,死伤无数,屋舍尽毁。藤佑谨也算是险胜。”

司令府。

暗黑色的书桌前坐着的男子,眉峰微拢,薄唇紧紧抿着,一副不悦的神情。书案左侧一身戎装的青年,表情严肃,缄默不语。右侧的男子一头微卷的栗色头发,懒散的坐在书桌边沿,不耐的撇着嘴。

“咚咚咚咚……”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沉闷,房间里却还是没人说话。

方仲朝门口望了望又看了书桌前眼睛都不曾抬一下的人,烦躁的揉了揉头发。

没人回应,敲门的人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声音反而越来越响。

“咚咚咚咚咚咚……”

“真一!”藤佑谨突然出声,压抑着怒气,“开门让他滚进来!”

方仲跳下桌子,看了看藤佑谨,没说话。

门打开,一个年过五旬精神矍铄的戎装老人走了进来。像是没觉得室内已经降到冰点的气氛,泰然自若道:“司令大人,老夫追随莫将军多年,我的部下也都曾受莫将军的恩惠,誓死追随。虽然我知道司令与小姐鹣鲽情深,但无名无份,无婚姻之实,实在不足以服众。老夫已经斗胆择吉日。希望司令与小姐尽快决定。”

那人见藤佑谨不为所动,便张嘴又要说。藤佑谨却站了起来,“当今天下实已分为二,我自然知道形势刻不容缓。明日给你答复,你先回吧。”

那人扫了藤佑谨一眼,“是,我这就下去准备相关事宜。”

“徐定功,这个老东西!”穆真一恨恨看着门口。

“根本就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谁允许他这么放肆——”方仲在桌上锤了一记,立刻吃痛的缩回手,住了口。

藤佑谨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看着月下斑驳的树影,嘴角微微勾起。

过了一会藤佑谨转过身说:“我去看看乔予,你们都回去休息,这几天没有我的命令,就不要过来了。”

方仲愣愣的看着藤佑谨走出去,撇了撇嘴若有所思慢吞吞把帽子戴上。手臂突然被抓住,方仲吓了一跳,瞪了穆真一一眼,“干什么?我心脏很不好的。”

穆真一松开手看了他一眼,“白庭庭好久没见了唉。”

方仲一愣,脸色微微尴尬,看着若无其事的穆真一,眉毛微挑,“这么想着,还不如我带你去见见,没开荤的小子。”

穆真一嘴角微扬,十分不屑,吐出来的话足以让方仲石化,“见谁不是见,还不如大哥我带你去天香阁,女人嘛,脱了衣服也便没什么不同。”

方仲气愣,说话也结结巴巴,因为他居然联想到白庭庭不穿衣服的样子,“你——色狼,不与你为伍。”

穆真一嗤笑连连,见方仲无地自容的样子,也不再作弄他。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我走了。”前面一句说的很轻,方仲听着微微一愣。

莫乔予的住处正是以前傅晚晴独居过的小院子,清雅别致。

藤佑谨去的时候正看见莫乔予在灯下支着头,握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见他来了,便抬头微微一笑。藤佑谨有些日子没来了,靖平的事物接管下来也不是一时的事情,忙的无暇分身。何况,还有一个见缝插针的徐定功。

藤佑谨看了一眼,柔声调侃,“司令府的结构图吗?”

莫乔予抿嘴一笑,“乱画的,以前做习惯的事情,闲着也是无事。”

莫乔予显然有些高兴的,只是性子使然,只是一直挂着淡淡的笑。

莫乔予只站在离藤佑谨一步开外的地方,藤佑谨站起身站在她身侧,细细看了她额头上淡淡的疤痕。声音低柔,“还疼么?不知道这疤会不会留下。”

莫乔予身子微微颤了一下,随即神色如常。好一会才抬眼,便撞进一双如深潭般幽深的眸子。她不禁怔住,藤佑谨一把拉进怀里。

莫乔予瑟缩一下,缓缓靠过去。手轻轻环在他的腰上,闭上眼,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鼻翼微不可觉的吸了一下。

藤佑谨缓缓低头,轻轻覆上那两片樱唇。细密的吻如雨露轻柔滑落,丝丝缕缕带着微薄的清凉。轻轻挑开颈间的斜扣……


二二鸿雁在云

 从司令府出来绕过两个胡同便是徐家老宅,虽然几经翻修,依稀可见昔日的恢宏。亭台楼榭,影壁飞檐。

徐家祖上也曾是靖平大户,官拜兵部尚书,盛极一时。

然而人丁稀薄,到了徐定功这,已经是独剩一脉。徐定功膝下也曾有过两个儿子,可最后都早早夭折了,唯一的女儿尚且年幼,不足十五。

徐定功这辈子仅有的遗憾,除了膝下无子之外就是昌平之战中未能救下莫古杨。

而今他虽然知道莫古杨的死不全在他,可是愧疚始终先入为主。徐定功仍然觉得有愧与他——

想到莫乔予,才微微觉得安慰。

徐定功这日起了个大早,思及昨夜警卫员的密报不禁神清气爽。乔予,叔叔终于为你做了一件事,你爹他泉下有知,也该高兴高兴了。

徐定功刚踱进园子,便见侍从官远远朝他跑来。

那人跑到他面前,立正行军礼,朗声道:“报告,莫小姐叫您过去一趟。”

徐定功嗯了一声。见他微微喘着气,这个跟随他几年的小子,他忍不住说落:“何守,跟着我也有好几年了吧——”他越过他往前走了几步,“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何守呵呵一笑,连声说:“属下知道了。”

徐定功也只是随口说说,没放在心上,言毕自顾自又缓步走回去。

徐定功来到司令府时藤佑谨不在,他便径直去看莫乔予。经过西角门上了长廊,池里的荷花都开了,一朵比一朵更娇艳,似胭脂在水中点点晕开。

突然想起莫古杨新修这园子时最紧张这一亩池塘,就因为妻子单名一个莲字。被他和傅易嘲笑一番也混不在意,意气风发,在湖心亭子题字“吾莲”。莫古杨停下来远远看着亭子,恍然看见莫古杨左手搭在他肩上,右手举着酒杯与傅易畅饮。一转眼,只剩莫古杨一人坐在亭中怅然独饮,眼神不复清明,徐定功叹气——那是一年后白莲母子失踪的时候。

他也没想过白莲和五岁的莫乔予会在仇敌的追杀下存活下来。

而昌平之战,傅易的最后一枪居然是莫古杨,当年义结金兰,誓死与共的兄弟——

徐定功只觉得喉头堵着一团棉花,窒闷不堪。

莫乔予听见脚步声也不抬头,只看着手中的书偶尔写上几笔。半晌才吐出三个字:“叔叔坐。”

徐定功瞧了她一会,也不知要开口说什么,只静静坐着。

好一会莫乔予才又开口,依旧低着头,“叔叔前几日过来探望,提起我与佑谨的婚事。我也没放在心上,可是没想到叔叔竟这么认真,此后日日守着佑谨的书房催促他与我完婚。多谢您的一番苦心。”

徐定功听出她口气不善,脸色不豫冷声道:“你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依我与你父亲的交情,这种事当然在所不辞。”

莫乔予抬头,用不带温度的眼睛看他,喃喃道:“为什么要逼他?”难道不知道凡事强极则反吗?即使您带着爹的旧部与佑谨里应外合才打败了傅易,功不可没不代表可以目空一切啊。藤佑谨,绝不会甘心受制。

徐定功愣了一下,只觉得煞费苦心反被厌弃,心里十分不好受。憋了半天忍不住猛地拍案而起,沉声呵斥,“好歹不分,枉我一心为你着想。”

莫乔予没说话,低下头,好久才淡淡道:“叔叔,佑谨已经告诉我择了日子,下个月我们就结婚。您,就别管我们了。”我也是为您好。

徐定功看了她一眼转身愤然而去。

听见“哐当”一声巨响,莫乔予丢了书笔,盯着衣架上那顶军帽发呆。原来他生气起来竟是这个样子的,可却不是因为她,她没有那么重的份量。

徐定功愤愤然回到家中,越想越觉得憋屈,心烦意乱一个人去灵堂坐着。看着“兄 莫古杨 之位”几个隶书小楷,不禁悲从中来。眼看年岁一年高过一年,可怜后继无人,难道真的要将一切拱手于人?

乔予终究不再是四五岁的小孩子了,这么多年他这个作叔叔的也从来没找过她们。小时候对她再好也是旧事了,隔阂是自然该有的。徐定功叹了一口气,恍惚听到一个稚嫩清甜的声音——

“叔叔,叔叔,爸爸他又来了,我不要背书,不要背书嘛。”

“叔叔,我不要学诗词歌赋,我要学打仗,像叔叔一样勇敢。”

……

徐定功走出灵堂时候天已经黑了,看着院子里初上的灯火,心情渐渐平静。人老了总也渴望安宁,总归是经不起战火。既然婚事已经定了,以后的事就随它去吧。

八月初十,苏绣吃过早餐,便像以往一样坐在落地窗前,把茶几上混在一起的药一一区分出来。苏绣随手捻起几片陌生的叶子,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不禁失笑。乌玛这个丫头越来越刁难她了,不过——苏绣狡黠一笑,这可难不倒她。

昨晚一宿不停做梦,虽然不是噩梦,也让她睡不安稳。苏绣揉了揉眼角,一眼看见茶几边上搁着一份报纸,想必是姚郑钧早上走得急,没来得及翻开看看,仍旧是整整齐齐的放着。

随手拿过来,本是半折着,苏绣一眼看见末页上许多广告,启事也不多看便翻开到头版。

正中刊登着一张双人照片,苏绣怔了一下,才慢慢把目光上移——

“司令与莫乔予小姐今日订婚,红颜知己也是理想娇妻。”

在最醒目的位置,黑体大字异常的刺眼——苏绣把报纸又折回去放到原来的位置。平静提笔在宣纸上记下一味药。从知道莫乔予是莫古杨的女儿,知道藤佑谨借了她的兵那一刻起,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只不过这一天比她想的来的晚一些。

不是没有难受过,甚至莫名其妙与姚郑钧赌气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苏绣姐,我得回村子一趟,我表弟病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乌玛焦急的脸出现在侧厅。小嘴瘪着,圆圆的眼睛水亮亮,好像一碰就要落珠子。

苏绣连忙站起来,询问:“你一个人行吗?反正我总是闲着,不如跟你一起去吧?”

乌玛应了一声,一边快速收拾好药箱,半低着头小巧的鼻子上沁出细密的汗。

乌苏口便是乌玛出生的村子,离靖平郊区不远。相传很久以前一对情侣私奔来到此地,因为地势背山,较为隐蔽,便定居于此,夫姓乌,妇姓苏,此地由此而得名。

乌玛幼时失去了双亲,在姑母家长大。

到了村口,一名布衣妇女立刻上前,拉起乌玛,“你总算来了,你舅舅不在家,裕儿病的这样严重——”手绢捂着脸呜咽着泣不成声。

乌玛这时镇定许多,只安慰几句就很快拉着苏绣跟着姑母大步走过去。

院子还算宽敞,她们进了右数第一间屋子,屋内陈设看来家境还算殷实。床上的男孩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脸色苍白,才看了她们一眼便又开始剧烈的咳嗽。乌玛扭头说:“苏绣姐,你先出去吧,万一传染可就不好了。”

那妇人像是这时才看见她,也附和道:“是啊,是啊。”

苏绣看了她满是血丝的眼,一边从药箱里翻出一只口罩戴上说:“这样就可以了。”

乌玛愣了一下也没说什么,轻轻拍抚着男孩瘦弱的脊背。等他不咳嗽了才轻声问:“裕儿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头很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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