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打开后,里面露出了一块石雕的小牌子。材质像是鸡血石。现在鸡血石最后一块开采地也差不多见底了,价格飞涨,我出生时爷爷给定的那个鸡血石印章只有手指大小,上头一块血,拿出去估价就是一百万。
这牌子应该是平安牌,无非是雕琢的材料金贵了点——说明这个道士的家境还是不错的,否则绝对用不起这样的鸡血石平安牌。
牌子背面雕着“太平安乐”,正面则雕着三个字,“昆慎之”。
是他的名字吗?他叫昆慎之……
昆慎之,昆慎之……慎之……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啊?总感觉谁一定提到过,会不会是昆麒麟……
昆麒麟?
我想得头疼,一想起他就想到那盆被他藏起来的碰碰香,他藏的时候还和我说话,说什么来着?
大概是说他师父是个好人……之类的?他师父名叫……
名叫……慎之……啊?
我瞪着这具尸体,扑通一下就坐了下去——靠!怪不得耳熟!这是昆麒麟他师父啊!师父叫昆慎之,师叔八成也姓昆,叫昆春君;他找师父师叔找了那么多年,结果人早就死在这了!
那我还有没有希望能出去啊?昆麒麟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现在我也陷进来了,说不定没人再能找到我了!
我蹲在空房间里,彻底绝望了;旁边是昆慎之的尸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要是再兜个几圈,是不是还能找到他师叔的尸体?一师门齐齐整整了也挺好……呸呸呸。
冷静……要往好的地方想。至少我还活着,没和昆师父一样躺平了。
我重新回到了尸体旁,仔细观察它。这个人叫昆慎之,是昆麒麟的师父,那么死的时候最少也二十七八岁了——构成成分都是一样的,我怎么就没长成这样呢……这人活着的时候肯定一天到晚被人神仙哥哥神仙哥哥地叫。
我摸了摸黑道袍袖子,里面没什么了,其他地方我也不敢摸,免得以后昆麒麟知道了再摸回来。趁着蜡烛还有光,我要先去其他地方看看。
蜡烛烧出的香气很甜,让我的神经舒缓了些。自己先去的自然是VIP室里的小阳台,可外面也被一道水泥墙砌死了。
“啊啊!”我哀嚎一声,又重新在昆慎之边上坐了下来——要不然给昆师父上点供品吧,昆麒麟都说了他师父是个给拐了还帮人数钱的好人,说不定昆师父心地好,一显灵就救我出去了啊?
我跪在昆慎之尸体旁,双掌合十,絮絮叨叨念了一堆什么类似于昆师父显灵之类的话,但意料之中的,什么都没发生。昆师父可不能和您老那徒弟一样小气啊!我不念了,就呆跪在那,发了一会呆。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噩梦呢?——那种袭击过我的替身人偶影君在这里出现了,顶着妈妈的脸;一个和七院一模一样的地方,可通道全部被人锁死;昆麒麟师父的尸体,以及一只白麒麟的头颅。百色道院的人把我打晕了关进这里的,那么这里的种种异常会不会和他们有关系?之前夺取李儒平身躯的人、推我下地铁的人、在我家里的袭击,都是他们干的?
这也太嚣张了啊?!简直无法无天。
我该怎么办啊……
“随便是谁,至少救我出去行不行……”
求昆师父是不行了,只能靠自己。我拿着蜡烛沿着房间走,但没走出几步蜡烛就开始暗了。我喊了声救命啊;同时听见啪嗒一声——昆慎之的动作竟然变了!
他原先是平躺着的(还给他摆了个标准解剖姿势),而我翻找的时候,把他的手搁在了胸口;现在胳膊终于滑落了,向一边倒去,垂向洗手间的方向。越来越微弱的光线里,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掌心落出来。
我弯下腰,把蜡烛凑得很近——那东西我认识。
这是一块黑色的鱼仙人骨。
而当它落地的时候,骨头恰好是立在地上的。
玩鱼仙人的规则里不变的就是,当许愿后骨头立住,愿望就会实现。现在这种情况很讽刺——我喊了声救命,昆师父的手垂落了,手中的鱼仙人在地上立住了。可我的愿望根本没法实现。
“昆师父,靠谱一点啊……”
我纠结得要死。不管怎么说,这具尸体现在是唯一的同伴了,它是昆麒麟的师父,总不会害我吧?
但现在这种死局只能先不管昆慎之了,我拿着蜡烛继续仔细找。屋子里是空的,什么家具都没有,我只能回到了厕所。白麒麟的头颅仍旧浸泡在水里,我不想去回忆,太恶心了。
紧接着,当走进洗手间后不久,一阵风刮来,竟然将原本就不明亮的蜡烛刮灭了。我骂了一句——天要亡我,唯一的光源也没了。这里怎么会有风?
……等等,这里为什么会有风?
我一下子警醒了——空穴来风,如果没有通往外界的出入口,这里怎么会有风?风刮灭了蜡烛,我记得最后火焰是往右边倒的,也就是说风口在左边?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摸索了过去。很快,在浴盆旁边的浴帘后,我摸索到了一处缺口!风就是从这里刮出来的!
厕所里果然有门!昆师父还是很靠谱的嘛……
我远远向着病房中昆慎之的尸体拜拜,早已绝望的心里又燃起了些希望——这处缺口很窄,刚才被隐藏在浴帘后,难怪没发现。如果自己侧着身是能够一点一点爬进去的,不知道它通往何处。缺口里面凹凸不平,就像是被随意开采出来的山道,而且湿滑黏腻,可能是墙体内水管破裂流出的液体。我一点点往里面爬,感觉刮在身上的风断断续续,但肯定是有的——这里一定通往外界。
这条狭窄的生路越来越窄,大概十分钟后,人只能勉勉强强挪动了,速度越来越慢。而且自己似乎有一种感觉——路是往上的。
尖石在身上不断擦出伤口和血痕,但如今必须忍耐。还要走多久完全不知道,甚至可能出路就在眼前,我却被卡在了缺口里再也出不去……这条路到底是谁开的啊?那么窄,我要是再胖一点就能给挤成肉饼了。
就在这短暂的走神中我突然脚下背后一空,整个人猛的向后倒去——到头了?
我摔在了地上,可是呼吸时能够确定空气清醒多了——这里有自然风!我出来了!
虽然仍旧在室内,可气氛大不一样。这里没有光线,我只能摸索着往前走,大概走了一分钟就摸到了墙壁——不对,是铁的,而且中间有一条缝。
是铁门?
我试着敲了敲它,门后传来哐哐声,里面好像是空心的。用推的推不开,可如果往两边用力移动,门就能被移开一些,更多的风从里面灌出来——我反应过来了,这哪里是铁门,这是电梯门!
我用力掰开了门,挤了进去。里面就是电梯,我能摸到门边有按钮之类的。但没通电,按了也没用。
这种老式电梯顶上的盖子很好打开,我踩着墙上的扶手蹬上去,试着在顶上摸索——很快就被我找到了顶门,翻了上去。自己现在站在电梯顶上,转个身就是上层的电梯门。门被扒开后,从门缝里传来的光线竟然有些刺眼。
可现在我险些哭出来——终于是出来了!风从门外涌入,那么清新,这一次不可能是假的了,是真的阳光!
伴着这种狂喜,我就想扒开门钻出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说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第67章 套话
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从那个废弃的假七院中逃了出来,眼看要扒开电梯门出去了——但就在这时,竟然听见门外有人声。
外面有人?我该不该呼救啊?
这些年的医生当下来,自己还是比较冷静的,否则早疯了。听见声音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冲出去呼救,可还是硬生生按捺住了,只将电梯门扒开一条小缝,先听他们说的是什么。
说话的人有男有女,年纪都不小。就听见其中那个女人哭着说,事情成了吗?
电梯门只开了一条缝,我不敢拉太开让人发现,所以也看不见说话人的样子。
“还差一点。”是男人的声音。
“那么……那么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他……梦见我家冬冬……说他好冷,好想回来……”
“钱已经给你们了,为什么事情还是没办好?!”
“那天的地铁驾驶员已经找到了,而且就在道院里。”那人的语气很和缓,应该是在安慰那个女人。“很快——只要下面的祭品死了,而驾驶员的魂魄消失,李儒平的身躯就完全是你家儿子的。”
“真的吗?道长,钱不是问题,哪怕再加……”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去说。”
然后光影窜动,应该是他们正走出门口;外面安静了下来,大概没人了。我慢慢钻了出去,松了一口气。
外头就是一间空屋子,特别破旧,地上的灰都能当地毯了。窗子有些破了,其余的都蒙上了灰白色的污垢。我推门出去——门上是有锁的,但是没有锁上。外头是一片银杏和水杉林,已经将近是傍晚了。那几个人不知去了哪,反正现在到了外面也不怕了,大不了就跑。
这个时候,我先是想看一眼关押自己的建筑——老房子,灰白色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墙上满是裂痕和剥裂。这个地方太眼熟了,我转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七院最老的两座病房楼之一。
1938年七院拥有了雏形,两座老病房楼,一座明朝老药房。这就是其中的一座被封锁起来的,另一座则被用作了仓库。
也就是说,我在七院?
外面的这片银杏和水杉林确实没有错,算是七院特色。我直接往前跑穿过了林子,出现在眼前的果然是市七医院的大楼群。这一切不会是假的,我真的在百色道院被打昏了,然后被人关在了七院的废弃病房楼里!
这怎么可能?那里的病房和老病房一模一样,而且还有电梯,怎么可能是民国时期造的,最早也应该是在九十年代初。谁在废楼的地下室里造了一个病房,目的是什么?
这一切就像个乱线团缠在脑子里,当我再回过神的时候,旁边正有人边说话边走回来。我本来想躲的,但是看到来的人是一男一女,不像是百色道院的人,就是一对平常的中年夫妇。女人微胖,眼睛哭得都红了;男的高瘦,头发花白。
他们俩走过来,也看见了楼前的我;我现在的模样一定很吓人,浑身是血,满身灰污。他们应该就是刚才在楼里说话的夫妇——我虽然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大致听出来了,他们和百色道院有生意往来。
“哎,二位好。”我冲他们笑笑,点了点头。“刚才师父说下面有事让我去看一下,结果上来时候他们都不见了……你们知道我师父去哪了?”
现在在外面,我倒是真的不怕,眼前大好机会不能不用,怎么样也要套些话出来。妇人没起疑,就告诉我,刚才院主好像有急事,匆忙走了。他们夫妇俩也不知该怎么办,所以在这里转转。
“哎,我听师父说,你们这次托的事儿和一个开地铁的有关系?真的吗?”这女的没什么心计,我一搭话就知道,立马开始套话,免得边上那男的反应过来。“下面的事情都是我在处理,不过现在遇到点麻烦,我也等在这没事干。师父他们没和我说详细,你说这事办得多难……”
“啊,你想知道什么?”她迎上来,神色很恭敬,“就是……就是我们儿子吧,冬冬,是个好孩子,结果就……就被地铁……而且还是……”
“我想起来了,程忍冬?”
“对对对,就是他,我儿子。出门时候还好好的,结果就这么没了……今年中元节我就梦见冬冬了,说他在那里待着冷,想回来……”她说着说着就哭了;我也明白了,这对夫妇就是程忍冬的父母,也就是那个因为吸毒跳入地铁轨道的男人。要是料得不错,八成李儒平的事情就是因此而起。只是妇人还想再说,但被她老公拉走了。男人似乎清醒一点,不放心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他们随后就走了,我就回了办公室问值班同事借了些钱,打的回家拿了个备用手机,接着再去营业厅补手机卡。
能打电话后,我立刻就给昆麒麟去了电话,结果那人没有接——可能他也遇到了事情。我想到最坏的状况:他发现我不见了之后,百色道院也对他下了手。
现在报警的话没证据,阿猫也不是我叫得动的,棠哥儿在北京远水救不了近火,阿鹿……再给我十个胆我都不敢去祸害这孩子了,会被我妈打成胎盘的。
该不会又要单兵作战了吧?我有几条命啊?
纠结半天,单兵作战是不行的——我看看时间,晚上六点。自己的高中是寄宿制的,一般周五回家周日回学校,大家都是吃完晚饭再回去的。这个时候,那个小孩可能还在昆门道观里。
手机里存了昆门道观的座机号码。我拨过去,很快就被人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传来了昆鸣的声音。一听见他说话,我顿时安下心来。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我尽量详细地把事情和他说了。听完后,昆鸣就问了我一句话。
“你告诉余三少了吗?”
“啊?当然没有。”我挺意外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也是个三少去死团的吗?“因为他们都在北京,估计赶不过来……”
“嗯。”
昆鸣没再说什么,就约了在百色道院门口见面。说实话这孩子也太淡定了——当我说看到了昆慎之的尸体时他居然没多大反应,换做昆麒麟估计早就把电话都吃了。不过既然他肯帮忙,我就算有了个队友,不是孤军奋战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我草草把伤口处理了一下,就打车去了百色道院。远远就见到旁边川菜馆门口有个穿黑色道袍的孩子靠在那,看一眼就知道在走神。他见着我,表情还是愣愣的,我甚至怀疑这孩子是不是面部神经有什么问题。
“小昆啊,咱们现在是怎么办?”我走到他面前,他面无表情,哥也不知道该哭该笑。“昆麒麟他……现在在哪都不确定呢,你就认准他在这了?”
天黑了,不过百色道院里灯火通明,能看到飞檐下排排的黄纸灯笼。大门是关着的,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进去。我正往那看,昆鸣已经走了过去,直截了当敲了敲门。
当然是没人开门的。这种道院又不是医院还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但只要见过类似的建筑就知道,这种古色古香上门闩的大门都是给别人看的,里面的工作人员有自己进出的门,就和普通的房门一样用钥匙开关。大门应该是不会有人来开门了,我想去侧门看看,可能会遇到有人夜里进出。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我就听昆鸣说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