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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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屋-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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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到呢。他脸上还不时地露出困惑的神情,威莉知道他在纳闷米歇尔是怎样看中这个女人的,她的胸脯这么平常。
  为了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威莉问道:“最近有老板的消息吗?”
  “你出去的时候他打来过电话。你的电话上可能有他的留言。”
  刚买下这栋屋子的时候,米歇尔就新安装了一套复杂的电话系统。威莉有一条个人专用的电话线;他们俩共用一条;米歇尔的助手贾尔斯·科弗利的办公室里有一条;第四条电话线是米歇尔的业务专线,除了威莉的办公室之外,其余每个地方都有一部电话机。她不能用这条电话线,也不能进米歇尔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占据了三楼的大部分空间。有一次,她从半掩着的门口看到办公室里面古色古香,富丽堂皇,墙上贴着皮革和红木板。威莉明白这种装潢的用意。米歇尔·费伯是个有情调的人,他惟恐自己没有情调。如果由他来重新设计整个世界,那么整个世界看上去就会像马球比赛的大幅海报。
  不准她走进未婚夫的办公室,她会有什么感觉呢,她自己也说不准。对此米歇尔有三条颇有说服力的理由,其中两条理由的动机使她很苦恼。她不想让米歇尔使她感到苦恼。这三条理由全都与他所采取的保护原则有关。如果让她进去的话,她会挪动那里的纸张,把东西弄乱;他那里面不许女人进去,因为女人会让他分心;他一辈子独居,现在仍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落;没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窝,他会焦躁、紧张、烦恼的。因此第一条和第三条理由是不让威莉承担后果,免得她忽视了米歇尔对个人隐蔽所的需求,第二条理由则是奉承她的。
  他成年生活的大部分都是独身,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前妻,也没有孩子。米歇尔只邀请少数几个同事参加他们的婚礼,再加上罗曼·理查德和贾尔斯·科弗利。在威莉看来,他的生活空洞得有点古怪。他没有普通意义上的朋友。也许像米歇尔这样偏执的人是难以维持友谊的。
  米歇尔对任何人都不是绝对地信任,他对某些人的暂时信任也是极为有限的。她怀疑这就是为什么他那个男人的娱乐室不对她开放的真正原因所在。米歇尔不信任她,怕她窥探了他那里保存的秘密。他们俩那次谈及这件事时也暴露了米歇尔对她的怀疑。
  米歇尔企图以无可争议的方式来回应她对这件事的惊讶。
  “你写作的时候随手把写好的东西打印出来吗?”他问。
  “每天都这样,”她说。
  “假设你在写一本新书,草稿就放在你的桌上。假设我碰巧走了进去,发现你不在。如果我拿起草稿,在那里阅读,你会怎么想?”
  她知道自己会怎么想,所以没有回答。
  “从你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你讨厌这样。”
  “我不知道会不会用‘讨厌’这个词。”
  “咱们可以相互理解,”米歇尔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贾尔斯,给我和我的未婚妻沏点茶。我们在门口那里喝。”
  他的助手用盘子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送到前门。米歇尔记起有个重要的电话要回复,只留下她一个人。她坐在柳条椅子上,看着前院上停着的几辆小货车和两杯她压根就不想喝的英国早餐式热茶。她闲得无聊,便拿起那本《时代》周刊,做了二十分钟的纵横填字谜。
  威莉从二楼办公室的窗口看到罗曼·理查德笨拙地越过车道,跟戴尔雷公司的一个工人说话。这个人是个木匠,腆着气球似的的大肚子,身上有一条胭脂鱼的刺青,手臂上还有很复杂的纹身图案。罗曼·理查德说了句什么,惹得大伙儿都笑了起来。威莉知道这句笑话跟她有关,心里特别的不舒服。那两个家伙朝她的窗口瞥了一眼。看到她正往下张望,他们连忙转过身去。
  电话留言机上传来米歇尔的声音。声音显得有点疲惫,略带点恭敬的意味。
  “喂,是我。很遗憾听说你还没有振作起来。贾尔斯告诉我你在家里。这样我就可以期待着跟你通话了。
  “让我想想,我能告诉你什么呢?我在南特,巴黎的西边。根据目前事情的进展,我还要在这儿待上三四天。如果要走的话,那就是去看托莱多那边的情况如何。是西班牙的托莱多,不是俄亥俄的托莱多。如果你要找我的话,我在巴黎国防公园墨克律饭店。如果去托莱多的话,就住多明尼科饭店。
  “我已经把这个情况告诉贾尔斯了,再跟你说一遍。桑托里尼兄弟吵着要锯掉屋子旁边那棵栎树的两根主枝。在我回来之前我不想让他们动那棵树。好吗,威莉?他们这么干是为了增加费用。贾尔斯知道该怎么办,可我想你应该在这件事上支持他,好吗?我买那栋屋子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那棵树。
  “亲爱的,听着,别为婚礼着急,听到了吗?我知道只有两个月了,可是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你只要去买几件漂亮的衣裳就可以了。我跟伯格道夫商店预约好了,后天到他们那里去购物。开车去,找那个女的,她专门代人买东西,然后把你喜欢的东西买上就得了。贾尔斯会把具体细节告诉你的。如果你愿意的话,让他开车送你去。玩个痛快哟,威莉!好好地乐一乐。”
  她听到米歇尔的声音后面还有一个低沉的说话声,像是很神秘的样子,仿佛说话的那人后悔不该打扰米歇尔的电话录音。她不顾自己明智的直觉,想像着米歇尔·费伯光着身子坐在床上,一个漂亮女人也全身赤裸裸地跟他低声耳语。
  “好了,你瞧,我得走了。宝贝,等会儿再跟你聊。为了我,把你自己弄漂亮点。爱你,再见。”
  “再见,”她朝留言机说了一声。
  这是她收到的米歇尔最长的留言,听到米歇尔的声音,她体验到了一连串的激情。首先是那种温暖——米歇尔·费伯在她心中激起了一阵暖意。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不知疲倦、具有创造力的情人。米歇尔在最合适的时刻给她带来了一种安全感。凡是有米歇尔的地方,密执安农产品仓库就无法对她构成威胁。他的声音就可以驱除疯狂,他是不容许她发疯的。还有,那些工人的喧闹,他们的工具和车辆再也不会影响她的心理平衡了。这一切都将在婚礼举行前过去;戴尔雷公司的人马,还有桑托里尼兄弟俩都将完成自己的工作,离开这里。
  可是除了这些好的感觉之外,她还有一些灰暗的感觉,这些感觉同样的强烈。比如说,她对米歇尔故意作弄人的把戏感到恼火。他说他在南特,可又不说在那里干什么,也不告诉她为什么要到西班牙去。他回家的日期完全没个底,只是说四五天之后,那很可能意味着八九天。给她预约到伯格道夫商店去买东西也太专横独断了些。威莉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帮助她,可要是她不想到伯格道夫去买结婚礼服呢?还有每句话结尾都带一个小问题,好吗?那是个很讨厌的习惯,好吗?
  威莉估计她的后半生要跟米歇尔一起过,今后对他的看法会像这会儿对他的看法一样。不过,既然温暖和感激胜过了恼火,她会享受很幸福的婚姻生活的。对于威莉来说,“很幸福”就意味着天堂一样的生活。跟“不那么阴暗”完全相反;如果是马马虎虎还过得去,那就会说“比较滋润”。总的来说,她还算滋润吗?是的,总而言之她还算滋润。
  还有,米歇尔·费伯有点吓人,有那么一点。还有一点威莉不想让她的未婚夫知道。那就是,有时候看着他光滑、宽阔的后背,或者他那沉甸甸的双手,她体验到一种涩情化的恐惧。
夜屋 第十一章
 
  那些字在屏幕上滚动着,可有一半的时间他都不由自主地觉得这些都是错误的文字。那位古怪的书迷搅得他心神不宁,比阿普里尔还让他伤脑筋。
  安德西把椅子往后挪动了一下,哼了一声,站了起来。出于习惯,他靠在键盘上把自己新打的那个段落存到硬盘里,尽管这个段落究竟如何他自己也拿不准。他放下鼠标,发现自己的手像风中的山杨树叶,不停地抖动着;左手也直打哆嗦。他意识到心跳有点快,是受早上那些事的影响,因为不是很严重,所以直到此刻才注意到,不由得有点恐慌。真逗——在目光的注视下,双手停止了颤抖,不过剩余的恐惧仍然刺痛着他的肺。他第一百次发现恐惧是一种冰冷的现象。
  由于他是站立着的,所以需要通过消遣来集中注意力。于是他走到房间另一边的冰箱跟前。想到要把食物填进嘴里,他感到一阵恶心。他随即又来到一个较大的窗口,观望下面的格兰德街。西百老汇街拐角处一大堆不动的雨伞是人群在等待车流的间隙。他接着便注意到一个人,那人身上穿着松垮的黑色衣服,转身背对着人群,瞪着街对面安德西这栋楼。那人脸上椭圆型的轮廓在运动衫的风帽下面闪着白光。当雨伞开始横穿马路的时候,那人却来到拐角那栋楼房的避雨篷下面,眼睛盯着格兰德街55号的入口。蒂姆想他大概是在等一楼那家越南餐馆里的同伴。然后那人挪动了一下位置,面目完全清楚了。
  上身是有风帽的运动衫,下身是牛仔裤,腋下夹着鲜艳的塑料包——原来贾斯帕·科尔没有离开这一带;他不知到哪儿去转悠了一会儿又回来监视蒂姆的这栋楼。他在那里干什么呢?他的动机是什么?他驼着背,一动不动,活像电线杆上的老鹰。他本可以到这个街区前面十五英尺的凉篷下面去,可是他根本就没想去避雨。
  蒂姆意识到除非今后几天他躲在房间里不出门,否则就不可避免地要跟这个角色打交道。
  科尔猛地伸直腰杆,把头上的风帽推了下去,露出了他的整张脸。蒂姆刚才还希望可能是自己弄错了,现在这种希望完全破灭了。科尔的黑发直淌水,像海草一样耷拉在脑门上,脑袋像根指南针,死盯着格兰德街55号。蒂姆在小餐馆里第一次见到科尔的时候,觉得他年轻,有朝气,甚至有点天真。现在回想起来感到很奇怪。首先,他没有了朝气;其次年轻的幻觉也消失殆尽。蒂姆记得当时他说话的声调从开始的奉承转为后来的对抗,脸色也随之阴沉下来。
  蒂姆隐约地注意到他前额的条纹加深了,眼睛和嘴巴四周布满了皱纹。他在小餐馆里注意到的那种脸色变化现在又出现了。蒂姆三楼窗户下面这个家伙简直就像一个在从事某种阴谋活动的罪犯。他紧闭着嘴巴,任凭雨水从脸上淌下来,这表明他在人生斗争中经历过兽性的胜利,也饱受过失败的辛酸。
  “干吗是我呢?”安德西心里琢磨着。“我是怎样吸引这个查理·曼逊式的书迷的呢?”
  正当蒂姆在琢磨这个问题时,贾斯帕·科尔朝前走了几步,抬起头来,火一样的目光隔着五十英尺距离与蒂姆四目相对,而且这个距离是在雨中。蒂姆猛地朝后一退,仿佛自己在进行一项卑劣的犯罪活动,一下子给人发现了。贾斯帕·丹·科尔还是仰头盯着上面。这使蒂姆想起阿普里尔在西百老汇街的人群中朝他大喊的情景。她的声音和颜色是那样栩栩如生。她用双手做成圆筒放在嘴巴周围,她那可爱的小身体朝前倾斜着,向街道对面的他喊话。这一次他能看得见她的嘴唇。阿普里尔不是在胡乱叫喊和吹口哨,她在说:“听我们说!”
  阿普里尔喊叫的记忆幻觉消失后,贾斯帕·科尔不再仰望格兰德街这栋楼。他走了。不,他还在走。蒂姆看见他那湿透的身影正慢慢地在人行道上朝伍斯特街那个方向前进。虽然仰着头,但不再跟蒂姆对视了。“够了,”蒂姆想着,食指朝下连戳了三下。他不知道自己想跟科尔说什么,但他想跟他讨个说法。
  科尔将目光转向别处,又将双手插进口袋,还是那样野性,那样疯狂,而且有点厌烦的样子,仿佛在等待一个小职员去打开他办公室的门,自己好进去办正事。蒂姆抓起一顶帽子戴在头上,又拿起一件雨衣,扭动着身子钻了进去,走出房间,绕过电梯,从楼道上走了下去。到了底层,他冲出大门,感觉到雨点像子弹一样拍打在帽顶和帽舌上。不一会儿,他那件柏帛丽雨衣就湿透了。
  街道上雨水溅洒在每一个平面上,形成水雾,反射的光点在水雾中游弋、闪烁。在一阵黄色的汽车大灯的照耀下,蒂姆以为自己看见了科尔那厚重的黑色身影,一动也不动地站在二三十英尺开外的街道对面。科尔又在朝前走,但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他的身体在水雾中闪亮,有一秒钟时间他的身体几乎在膨胀,仿佛他长高了两英寸,体重却增加了二十磅。
  就在蒂姆走下楼道的那几秒钟里,雨下大了。滂沱大雨使他想起了越南。雨水像床单一样砸在地上,碰到什么就反弹起来。他走了不到三英尺,帽子全湿透了,雨衣也成了一块破布。磨损的袖口上,乱线像头发一样缠绕在他的手腕上。格兰德街上的车辆以每小时五英里的速度缓慢地爬行。圆锥型的头灯照着粗大的雨柱。
  蒂姆从一排齐腰高的塑料自动售报箱中间穿过,觉得有什么东西滚到了人行道上。他在路面上缓慢地走着,后悔出门时没带把雨伞。人行道上有三个行人,两个朝他走来,另一个块头很矮小,也不知是男是女,朝伍斯特街那个方向前进。在大雨中这几个人都像鬼魂,像幽灵。
  迎面朝他而来的那两个人中没有科尔。那个侏儒急匆匆的,越走越快,仿佛在路面上滑行。一个黑头发、眼里冒着凶光的男孩站在药店门前的凉篷下面,但那不是科尔。在这个街区前面的另一个凉篷下面站着一个身穿牛仔裤和短背心的姑娘,她双手抱在胸前,这也不是科尔。
  现在雨水似乎直接穿过帽子洒在在他的头上。雨衣粘在衬衣上,衬衣粘在胸口上。他不懂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首先他千不该万不该跑出门来。如果看见科尔在格兰德街监视他,他就应该报警。是这个家伙把他惊呆了;说实话,他给科尔吓着了,接着他的恐惧变成了愤怒,于是他荒唐地跑到街道上来,自讨得肺炎。
  他转过身来,盘算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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