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行者:温柔又笨拙的送行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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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者:温柔又笨拙的送行人们-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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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我也办不到。我不可能中途放弃我的工作。」
  「说什么工作!区区一个小毛头别太自大了。」
  猪俣先生满脸憎恨地搁下狠话。
  「工厂那些家伙也跟你一样,满脑子想着规定工时、特休和休息。说什么自动化,根本只是想逍遥快活而已。这么偷工懒散,最好是能做出好产品。对我们这一辈的人来说,就算放假回家,满脑子也都想着工作。说到底,年轻人对工作的态度就是太过天真。」
  「没这回事。」
  这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因而忍不住反驳。
  「或许对猪俣先生您这样的人来说,年轻人确实就像初出茅庐的小毛头一样不可靠,但年轻人也是很认真在做事的,里头不乏每天都思考着该怎么做才好,每天拚上生活与性命在工作的人。」
  「你很会说嘛。所以是要我认同你的说法吗?」
  「咦?」
  我一时没能理解猪俣先生为什么这么说,等我理解他真止的意思后,摇了摇头说:
  「我还很嫩。虽然我不是想偷懒,但就是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好,老是给前辈们添麻烦。当然,我说的前辈是我公司的前辈。」
  没错,所以我才不能充耳不闻。
  「大家都带着强烈的决心在工作。认为年轻人就会小看工作,是错误的想法。」
  猪俣先生笔直看着我的眼睛。
  「……是吗?也许你公司里的年轻人是这样吧?但我们公司的可不是。」
  「都是一样的,您工厂里的年轻人也是一样。」
  「啥?」
  「大家都很认真在工作。」
  「要是你所谓的认真,程度跟那些家伙一样,那你们公司的水准也不怎么样吧。」
  「绝无此事。」
  「听你在放屁!一直看着他们工作的我可是很了解!再说你这家伙又懂什么!」
  「我懂。我不敢说我百分之百了解你们公司的状况,但多少还是知道。」
  没错,现在的我懂。
  「我办不到。」
  「还是怎样?你终于想帮忙转达我的话让工厂那些家伙知道了吗?」
  「这违反我的工作伦理,我也办不到。」
  「那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滚!」
  「这我也办不到。我不可能中途放弃我的工作。」
  「说什么工作!区区一个小毛头别太自大了。」
  猪俣先生满脸憎恨地搁下狠话。
  「工厂那些家伙也跟你一样,满脑子想着规定工时、特休和休息。说什么自动化,根本只是想逍遥快活而已。这么偷工懒散,最好是能做出好产品。对我们这一辈的人来说,就算放假回家,满脑子也都想着工作。说到底,年轻人对工作的态度就是太过天真。」
  「没这回事。」
  这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因而忍不住反驳。
  「或许对猪俣先生您这样的人来说,年轻人确实就像初出茅庐的小毛头一样不可靠,但年轻人也是很认真在做事的,里头不乏每天都思考着该怎么做才好,每天拚上生活与性命在工作的人。」
  「你很会说嘛。所以是要我认同你的说法吗?」
  「咦?」
  我一时没能理解猪俣先生为什么这么说,等我理解他真正的意思后,摇了摇头说:
  「我还很嫩。虽然我不是想偷懒,但就是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好,老是给前辈们添麻烦。当然,我说的前辈是我公司的前辈。」
  没错,所以我才不能充耳不闻。
  「大家都带着强烈的决心在工作。认为年轻人就会小看工作,是错误的想法。」
  猪俣先生笔直看着我的眼睛。
  「……是吗?也许你公司里的年轻人是这样吧?但我们公司的可不是。」
  「都是一样的,您工厂里的年轻人也是一样。」
  「啥?」
  「大家都很认真在工作。」
  「要是你所谓的认真,程度跟那些家伙一样,那你们公司的水准也不怎么样吧。」
  「绝无此事。」
  「听你在放屁!一直看着他们工作的我可是很了解!再说你这家伙又懂什么!」
  「我懂。我不敢说我百分之百了解你们公司的状况,但多少还是知道。」
  没错,现在的我懂。
  「因为我问过他们了。」
  我在找猪俣先生前,先跟工厂里的员工谈过了。以下是当时发生的一段插曲。
  「不好意思,今天在各位百忙之中前来叨扰。我是『行定事故调查事务所』的员工,名叫濑川托实。」
  眼前是约莫四十多岁、褐发、长相凶狠的建石工厂现任社长兼厂长,与猪俣先生同世代、身材瘦小、看起来很和善的前任社长,以及三位年纪约二十岁到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工厂职员。我向这些人自我介绍并交换名片。
  我只身一人面对这群人。虽然之前曾跟着美咲前辈一起经历过类似的场面,但像现在这样单独出马还是第一次。
  听到我的公司是事故调查事务所,大家摆明一脸狐疑地看着我。虽然我有点胆怯,但还是鼓起勇气抬头挺胸地面对他们。既然我现在代表行定事故调查事务所,就必须背负起公司的名声,绝不能失态。
  我试着回想美咲前辈平时是怎么处理这种场面,然后模仿她。她以前做过的事,还有今天如果换成是她,她可能会做的事——我要贯彻地模仿她到最后。
  「今天拜访大家的理由,相信各位已经听我们公司的冰室小姐解释过了。我是为了猪俣太郎先生的事情而来的。」
  在场的人一点也不讶异,看来厂长已经事先知会过他们。
  「我刚才说我们是事故调查事务所,但我们的业务不光是调查事故而已,查出死者真正的死因也在我们的业务范围内。事实上是前几天某间律师事务所,委托我们帮忙调查猪俣太郎先生真正的死因。」
  我刻意隐藏律师事务所的委托内容,以及委托人是猪俣先生的儿子这两件事,跟他们解释一下主旨。
  我刚才那番话就像在暗示「猪俣太郎之所以病死都是因为过劳」一样,因此每个人不是轻轻压低眼神就是挪开视线。
  「我知道先前的调查已经认定猪俣太郎先生是自愿加班的,同时,我也知道贵公司已经与他太太达成和解。」
  「那您究竟想知道些什么呢?」
  是我的讲法太迂回吗?现任厂长开门见山地问我。虽然他讲得很恭敬有礼,但态度充满不信任。
  「是的。敝公司只要把调查报告书交给律师事务所,这个案件就算了结。但我还是希望尽可能掌握猪俣太郎先生生前在这里工作的具体情形。若能拿到证据,我们的客户才可能接受这次的报告内容。至于能不能掌握到实情,还是要看各位愿不愿意陪我聊聊。」
  「猪俣生前工作的状况啊……」
  「调查内容里写着,猪俣太郎先生常是早上第一个来上班又最晚下班,没错吧?」
  听完我的问题,现任厂长冷冷地点头。
  「您说的没错。」
  「他这么做的频率呢?」
  「几乎是每天。」
  「但我听说贵工厂基本上是采轮班制吧?」
  「是猪俣他自己想在开工前来工厂又工作到半夜的啊,所以事态当然会变成那样。我们已经劝过他好机次,要他晚点来或早点回家,但不管讲多少次他都听不进去。」
  「没有找人代替他值班吗?」
  「当然有。但是这样一来,代他班的人就得配合猪俣的时间。我可不能强迫其他员工这么做。」
  「您说的是。那为什么猪俣先生需要如此勤奋?」
  「他就是典型的工作狂啊。工作就是他的人生意义。」
  「猪俣先生的工作量有那么大吗?」
  「算是吧,要说多的话算是多。不过,这也是因为他不愿把自己的工作交给其他作业员做。」
  「那些工作是只有猪俣先生才能做的工作吗?」
  听到我的问题,所有人都眨一下眼。
  现场徒留诡异的沉默,由于谁都不愿开口,现任厂长叹息地回答:
  「才没这回事。猪俣过世之后工厂还是照常运转,我们的业绩也成长了。」
  「…………」
  「当然在猪俣刚过世时,我们确实很因扰,毕竟猪俣以前负责的是我们公司的主力产品。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是因为他不愿意把自己的工作让给别人做。其他人就算有能力操作同一台机器,却没有办法做出一模一样的东西。由于主力产品的订单空窗了好一阵子,因此我们曾试着改做量产品,但业绩还是一落千丈,最后才会导入新的机械致力于自动化生产。」
  接着,厂长跟我解释自动化生产流程的详细内容。
  首先是拆解猪俣先生生前做出来的家具,让机器分毫不差地读取零件的尺寸,再让机械削切木头。听说猪俣先生自豪的椅背曲线和扶手的曲线,都能用机械忠实地复制出来。也就是说,机械可以完美制作出猪俣先生的作品。
  「然后,我们把生产步骤制作成手册,现在任谁都能够做出一样的东西。」
  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话。当然,这也是绝不能对猪俣先生吐露的话。
  他对自己的工作充满骄傲。他认为机械——不,应该说他认为这是只有自己才能办到的工作。制作这些产品就是他这个人的价值。
  他最牵挂的是过世后工厂的运作情形。
  但另一方面,如今让工厂东山再起的方法,又等于是间接在贬抑他至今拚命建立起来的事物。
  究竟该如何化解双方的矛盾呢?
  「您应该问得差不多了吧?」
  看到我不发一语,厂长表示谈话到此结束。
  不能就此结束,但我不知道该继续问些什么才好。
  我刚才与他们的对话,只是在模仿先前见识过的美咲前辈的工作方式,只是在模仿存在我脑海中的美咲前辈罢了。到头来,模仿终究是模仿,一旦得不到我想要的结果,我便已丧失所有其他手段。
  我果然什么都办不到。
  现任厂长与其他员工纷纷站起要离开时,我喃喃说出心声:
  「既然猪俣先生以前做过的事,现在只要靠机械,无论是谁都能办到,那他以前拚老命努力到底有什么意义?」
  听到我不自觉说出口的话,正要离开的现任厂长停下脚步。
  「……你刚才说什么?」
  现任厂长用粗哑的声音质问我,现场气氛变得一触即发。
  我无法理解他态度的变化,做不出反应。
  「我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现任厂长像要跳起来似地转身冲向我,其他作业员立刻紧紧抓住他,制止他已经举起的拳头。
  虽然直到刚才现任厂长的态度都不算友善,但现在的举动已化做明确的敌意,直直朝我奔来。
  他揪住我的衣襟,把我整个人拉过去贴到他眼前,近距离对着我放话:
  「你可别会错意!」
  我做错了什么吗?
  「因为猪俣老伯过世,我们只好去顶替他的位置。但你听好了,老伯他以前一个人就能办到的事,我们现在所有人一起去做也做不来。虽然我们尽力拚出产量,品质却一点也追不上老伯做的产品。看到我们做不出主力产品,老客户们纷纷弃我们而去,所以我们只好改变做法!是因为我们只能这么做。我们只能这么做啊!」
  「…………」
  「所以我们才借钱买下新机械,用新机械尝试做出让客户满意的产品,最后才让工厂东山再起。可是,我们的所作所为,不过就是模仿老伯的作品并让机械去生产制作罢了。要不是工厂里留有老伯以前做的东西,我们工厂早就倒闭了!」
  做出导入自动化机械生产这个决策的现任厂长,原来才是最了解猪俣先生价值的人。
  「……大家都很拚命啊。」
  这时,本来都没有表达意见的前任厂长喃喃说道。
  「虽然那家伙可能会骂说『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但就因为是现在,我们才需要改变做法。比起导入自动化生产这件事,要是让他待过的工厂就此倒闭,那等我也去到那个世界时,才更无颜面对他。」
  两方的做法不同,而且他采用的是猪俣先生厌恶的做法。但就算做法不同,想要守护工厂的心情是一样的。
  简直就像美咲前辈与芹奈前辈一样。
  「你懂了吗?猪俣老伯建立出来的东西,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绝对是有意义的!」
  猪俣先生吃惊地听完这段插曲。
  「大家都很懊悔从前把工作全丢给猪俣先生一个人去做。现在工厂之所以制作出生产手册,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能做相同的怍业,防止再像以前那样仅仅依赖一个人。这些都是为了不要重蹈覆辙,大家共同决定出来的。」
  只要规范出作业流程,谁都可以做到相同的作业。当然每个人的工作精确度和效率有落差,但可以藉由机械把误差控制在最小范围里。如此一来,就能摆脱以往那种「要是那个人不在就做不出来」的问题。
  「想让大家早早下班也不是说说就能办到的。现任厂长为了不让员工过度加班,总是在规划符合公司规模的生产计划。只有一直拿到能维持公司与工厂运作所需的刚好订单量,以及降低经费成本才有可能实现。」
  不如说,猪俣先生那种直到深夜还独自在工厂里加班的做法,就算真能赶出一份订单的需求,但公司其实一直在支付不必要的水电开销。
  只是没有人去阻止他。减少他的作业时间,表示有人必须去做他的工作。但没有人能够接手——不,正确来说是没有人愿意接手他的工作。
  「但机械做不出新玩意儿。如果一直用机械生产,总有一天会成为我们的致命伤。得好好提升技术才行啊……」
  「我听说您以前反对机械化时也说过同样的话。」
  现任厂长曾跟我提及类似的事。
  「其实您当时说的话,一点都没有白费。」
  「什么意思?」
  「您知道桐屋工厂吧?」
  「喔,知道啊。那家工厂里有个跟我年纪相仿、和我颇熟的工匠。」
  「听他们说,工厂现在有派员工去那里边工作边进行技术研修。听说工厂后来便建立起了这套研修制度。」
  「技术研修?那帮家伙?」
  「是的。他们不是去放长假,而是去其他工厂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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