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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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灭绝-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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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的路。艾希莫一路回收留下的标记,带着大家连续行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走出森林,再次来到伊图里河的岸边。
    只要渡过了这条河,就能摆脱敌人的追击。耶格叹了口气,呆呆地看着一百米外的河对岸。独木舟就在对岸,当地人似乎就是用这种船渡河的。
    耶格通过皮尔斯的翻译问艾希莫:“其他船在哪里?”
    皮尔斯将艾希莫的回答翻译为英语:“上下游都有,但都太远了。走路去的话,需要很长时间。”
    “位置清楚了。”盖瑞特摊开地图,指着河流曲线上的一点说,“我们就在这里。敌人是什么情况?”
    皮尔斯通过耳麦与日本通信,然后指着地图说:“根据三分钟前的情报,追击我们的敌人在这个位置。”
    他指着的是距现在位置两公里的后方的一点,与耶格等人的来路一致。
    “他们在追踪我们的脚印。”米克说,“二十分钟内就能追上我们。”
    耶格与同伴们对视,发现旁边有一双大眼睛正盯着自己。阿基利默默地观察着人类这一物种。耶格开始卸下沉重的装备,“我去把船弄过来。”
    皮尔斯扬眉道:“你想游泳?不是说河里有鳄鱼吗?”
    
    第31章 涅墨西斯(12)
    
    “为我祈祷吧。”
    耶格只在裤腿上插了把枪,便站到岸边的淤泥中。河面波浪翻滚,河水浑浊,看不清水中的情况。
    耶格下定决心,登山靴刚迈入温水之中,迈尔斯就大叫道:“等等!保险起见,大家都趴下!”
    迈尔斯将手中的手榴弹投入离岸十米左右的水中。伴随着一声闷响和一道闪光,手榴弹在水面上炸开了花。周围浮现出一条条脊背线——是鳄鱼群,大概有十头,其中一半正偷偷朝岸边爬过来。佣兵们举起步枪,将皮尔斯和姆布提人父子置于防御圈中。耶格一边感谢迈尔斯的机智,一边跳入河中。
    他拨开浊流,开始自由泳。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河水的实际流速比看上去快多了,稍不留意就会被急流卷走。在什么都看不到的水中,耶格使劲全身气力划水,突然感觉肚子碰到了什么东西。隔着衬衣传来了某种生物的感触。多半是鱼吧,不会是鳄鱼。他尽量将注意力集中在目标上,避免陷入恐慌。游到对岸去,将同伴救出来。必须让阿基利看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自己这样的人。
    游到宽阔河面的中央附近,耶格全身就像灌了铅一样,突然沉重起来。不可思议的是,肉体的痛苦竟然让耶格接受了迄今为止充满重压的人生。父母离婚,投身军旅,爱子患病——令他痛苦的所有苦难仿佛化为了浊流的水压。“够了。”耶格在水中吐出短短几个字。我要渡过这条河。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我儿子。
    如果此刻在岸边看着自己的不是阿基利而是贾斯汀,那该多好啊。为了救你,我就算溺死也在所不惜。
    耶格踩着水,大口大口呼吸着氧气,他抹掉脸上的泥水,意外地发现自己离岸边已经不远了。不到二十米了。用最后的气力游过去,手脚终于碰到了水底的淤泥。耶格爬上岸,喘息着站起来,左右打量,观察抵达的地点。自己被冲到了下游,离独木舟已有相当一段距离。必须抓紧时间划船返回对岸,将阿基利等人载过河。
    耶格踩着淤泥走出浅滩,但水面上突然蹿出一条鳄鱼,血盆大口一开一合,仿佛上了弹簧。看那架势,好像要将猎物撕成碎片。耶格抽出手枪,朝鳄鱼头部连续射击。最初的五发子弹打断了鳄鱼的神经。鳄鱼失去大脑控制,巨大的身躯在水中翻滚,溅起无数水花,甚至数次跃入空中。耶格又射出五发子弹,要了鳄鱼的命。
    这头巨大生物一动不动,坚硬的表皮上滴着血。耶格俯视着鳄鱼说:“别小看我!”
    研人一直凝视着卫星图像,完全不知道“刚果的战争”进展如何。扬声器中偶尔会传出说话声,但被嘈杂的背景音冲淡了,听不清内容。
    距上次通话大概二十分钟后,研人听到了通信线路那一头爆发出欢呼声。如此高兴,事态大概有所好转吧?切换画面后,屏幕上浮现出那张瘦削的布满胡须的脸,他背后是一条大河。
    “研人,好样的。通信会暂时中断。”刚果雨林中,皮尔斯通过麦克风与研人对话,接着对另一个人说话,“切断我跟研人之间的通信线路。”
    研人这时才知道,有一个第三者在监控通信。多半就是帕皮吧。小型笔记本电脑的电源自行切断,战争的实况转播结束了。
    “刚才是怎么回事?”正勋问。他站在桌子旁观察,以免自己被电脑摄像头拍进去。
    “我也不太明白。”
    “显示的卫星图像是真的。”曾在美军基地上班的正勋说,“研人的话好像可以相信。”
    “你还不相信我?”
    “在制药成功之前,还不能妄下定论。”
    确实是这样。研人在椅子上坐直身子,努力切换思维,从刚果的战争转向制药。自称是父亲朋友的奈杰尔·皮尔斯、营救进化人类的计划、战争的舞台刚果,这些线索汇集起来,为一连串事件勾勒出大致的轮廓。参与这个计划的有四人:父亲、皮尔斯、从外国打来警告电话的人,以及自称帕皮的日本人。研人觉得帕皮应该是所有人的头目,但对此人的身份依旧毫无头绪。
    此外,随着小型电脑功能的明确,另一个问题也迎刃而解,即那晚在大学校园里现身的坂井友理的目的。那个女人之所以要夺走小型电脑,不就是为了切断日本与刚果之间的通信线路吗?
    “那么,结果怎样?”
    被正勋催问后,研人才回过神。那感觉相当奇妙,就像自己飘到非洲大陆的魂魄,又被召回到町田的公寓一样。研人打开a4大小的笔记本电脑给正勋看。
    “虚拟筛选也没得出类似药物的结构。”
    正勋望向装有“gift”的电脑,盯着“none”这个单词,嘟囔道:“奇怪啊。”
    研人不知道正勋在想什么。“gift”很可能是用数百万种已知的化合物与变异受体匹配,寻找可以结合的物质。但如果是这样,应该就能找到至少一种合适的结构啊。“这软件难道真是骗人的?”
    “不是。对我们来说,‘gift’就像真理一样,只能相信。如果怀疑,就只好放弃制药了。”正勋扑在电脑上,重复上次的操作,“奇怪。有若干低活性的候补结构。”
    “如果有活性,就表示至少是可以结合的吧?”
    “嗯,但每种结构的活性都不到百分之二。”
    “虚拟筛选当然只能得出这种结构。所谓虚拟筛选,就是通过更换化合物的侧链,选出活性高的结构。”
    “那为什么‘gift’还是得出了‘none’的结果呢?”正勋调出受体的cg图像,“这是模拟对接的图像。有一种候补化合物,在这里结合了。”
    细长的“变种gpr769”贯穿细胞膜的透视图呈现了出来。看得出,另外的小化合物插进了半透明的袋状部位。正勋将低活性化合物逐一与受体结合,受体的形状微微扭曲变细,伸入细胞膜内侧的末端部分小幅摇摆。
    “啊!”正勋叫了一声,转头看着研人,“我终于明白了。不光是结合部位,整个结构都变了。”
    “怎么回事?”
    正勋打着手势解释道:“与配体结合后,正常的受体会往内侧萎缩。这种变化会使受体的末端部分激活其他蛋白质。然而,这个受体的一个氨基酸被替换,结果不仅结合部分,连整个受体的形态都发生了改变。所以,无论与什么化合物结合,本来应该发生的萎缩都无法进行。”
    研人理解了朋友想表达的意思,“也就是说,受体发挥不了应有的作用?”
    正勋点头道:“无法治疗肺泡上皮细胞硬化症的原因就在于此。我们解开了‘变种gpr769’不为人所知的一个秘密。”
    正勋异常兴奋,研人却高兴不起来。他望着父亲遗留下来的这间寒碜的实验室,用绝望的口吻说:“这么说,药是造不出来了?”
    正勋一直闭着嘴,目光涣散,开始思索起来。
    在研人的脑中,本来应该柔软的受体,变成了僵硬的赝品。“不可能治疗那种病。无论合成什么药物,受体本身都不起作用。特效药更无从谈起。”
    正勋抬起头,犹豫地问:“研人,我能不能说句话?”
    “什么?”
    “科学的历史,就是那些不说‘不可能’的人创造的。”
    正勋委婉的斥责,激起了研人心底的共鸣。
    “只有我们才能救那些患病的孩子。可能行不通,但我们必须想办法。”
    研人想起了应该救助的两个孩子的名字。小林舞花、贾斯汀·耶格——在彻底失败之前,必须打消放弃的念头。
    “明白了。我们试试!”
    正勋微笑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凝望着木纹天花板。两人头挨着头,仿佛在仰望星空一般,陷入深深的思索。如果有第三人在场的话,只会觉得这是两个坐着发呆的年轻人吧。但科学家的工作就是这样。
    半小时后,正勋站起身,在实验台和墙壁之间来回走动。一会儿用韩语,一会儿用日语,就像说梦话一样嘟哝着专业用语。研人抱着头趴在实验台上,下意识地抖着腿,然后去盥洗台用冷水洗脸。怎么样才能控制这全长仅十万分之一毫米的受体?
    “总感觉我们漏了什么。”正勋望着壁橱上层的小白鼠说,“说不清是什么,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具体怎么说?”
    “说不清楚。感觉不自由,就像困在墙壁中一样。”
    所谓墙壁,就是思维的藩篱吧,研人想。
    “我们不研制药物,直接进行基因治疗怎么样?”
    “成功的可能性更低。而且我们没时间了。”
    正勋表示同意,痛苦地呻吟道:“能不能抛弃既有概念,换一种截然不同的视角?”
    这句话让研人想到了一个形象:从外部注视着他们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的所有者,是“gift”软件的编写者,智力水平超越人类的新人类。“还是要制药。一定会有制造激动剂的方法。”
    “为什么?”
    “父亲去世后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好像经过了完美设计。照这样的趋势,既然得到了‘gift’,只要使用‘gift’应该就能开发出特效药。”
    “‘gift’?”正勋大叫起来,就像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万能软件的存在一样,“解决问题的关键就是‘gift’。我们去做那些现有软件做不到、只有‘gift’可以做到的事情不就行了吗?啊,等等。”
    正勋单手扶额,紧皱眉头,一动不动。不光荧光灯照亮的狭小六叠房间,整个公寓都悄无声息,仿佛空无一人。
    正勋的视线终于聚焦在远方的一点上。看他那忘我的表情,就像在注视某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挑战难题、寻求答案的科学家都会有这样的表情吧,研人想。
    “异位。”双颊立起鸡皮疙瘩的正勋说,“谁也没用过的新方法。用它就能治那种病。”
    研人听过“异位”这个词。就是“不同部位”的意思。药物与受体结合的部位,不光是中央的凹陷。受体的外侧也露出了带有化学/物理性质的分子,只要制造出合适的化合物,就能与这“不同的部位”结合,使受体整体的形状改变。想到这里,研人也明白了。
    “就是说,让化合物在受体外侧结合,改变受体整体的形状?”
    正勋点头道:“既然受体无法活性化,那只好用这个手段了。只要输入想要的结果,‘gift’就会设计出合适的激动剂。而且,我们指定的结合部位不是一个,而是两个——纠正变形受体的异位部位,以及与激动剂结合的原来的活性部位。”
    “就是说,制造两种药?”
    “不错,就是所谓的‘异位并用药’。世界上还没有制药公司使用过这种新方法。但有‘gift’的话就可以做到。”
    可是,在所剩不多的时间内,能合成出这两种新药吗?研人惴惴不安起来,但还是学着正勋的样子,将“不行”二字吞下肚。什么都没做就打退堂鼓,这样的恶习该改了。
    正勋坐进椅子里,操作“gift”。为了复活变异的受体,正勋设定了条件,按下回车键。屏幕上显示一行信息:“剩余时间42:15:34”。两天后才会得出答案。
    “我无法确定异位部位在哪里,只能制定一个范围。如果不行,就只好重新来过。”
    研人终于没能忍住,叫苦道:“可是,如果重复计算太多次,就没时间合成了。”
    “只能赌一把了。”正勋神情严肃地说。
    自从冒险开始后,自己的生活便充满变数,研人想。每每山重水复疑无路,结果总会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次说不定也是这样。
    6
    埃伦站在门厅中,像往常一样目送丈夫上班,但这次她伫立良久,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分别时丈夫说的话,是她不安的原因。
    “我也许会离开一段时间。”梅尔说,埃伦同他已结婚快四十年了。“不用担心,过几天我就回来。”
    埃伦不解地皱起眉,丈夫吻了她一下,朝车库的方向走去。最近丈夫突然喜欢开玩笑,这也是其中一个吧,埃伦想。大约半年前,丈夫的工作时间就变得不规律起来,每次问他,他总是会用电影中常用的台词逗妻子开心:“我为政府办事。”埃伦当然知道丈夫在为政府办事。他身居高位,是家人的骄傲。可他没告诉家人,他在忙什么。
    梅尔到底在什么地方?他在干什么工作?
    小雪没完没了地下着,丈夫开着福特轿车缓缓驶入车道,对妻子微微一笑,然后离开了。站在门口的埃伦想起了那台神秘的机器。去年夏天快结束时,家里收到了一台小型笔记本电脑。丈夫唯一的兴趣就是摆弄机器,埃伦猜这应该是他邮购的。但梅尔却怔怔地盯着电脑,好像对此一无所知,然后就带着电脑进了书房。
    那天之后,梅尔的性格就变了。话越来越少,沉思的时间越来越多,但自从得到那台小型笔记本电脑之后,他脸上就经常挂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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