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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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深处-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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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右手举过肩的一刹那,我忽然僵在原地,脸上火辣辣仿佛被人狠抽了一鞭子,完完全全地醒了。

一名上尉从我身侧走过,“嗯,参加联欢的地方领导马上就到,声音放洪亮点。”说罢,径直穿过缓缓启开的门栏,直入大院,两名卫兵方才叭地礼毕。刚才喊立正的值班士官像一幢墙似地沉默面视我,面无表情,其右侧赫然悬着一块牌子“XX警备区司令部”。年少的列兵忍住笑盯着我这个神智不清的路人。

我将灌满了铅的右手随势放到脑壳上,轻轻地抚摸已盖住了耳朵的头发,调头继续前行。逃命似地远离那个大门,我抽了自己一巴掌。幸好,在我神情恍忽之时大喊“立正”的不是邓尼。

操你娘娘的我干,哪个狗娘养的地方领导晚上跑来警备区司令部干甚?

(二)

依然是K9吧。我似乎对这里产生了特殊的感觉,这一次进来完全是因为自己需要酒精。

迷人的女酒保大老远便空投过来一个飞吻,调侃道:“哟,庭……助理!嗯,现在是副总监助理啦。您可是从万忙之中抽空过来玩的呐,荣幸之极,荣幸之极。”

我露出奸笑,粘到吧台边,伸手到她的脸蛋上轻轻捏一把。

调酒师莱伯特一边擦拭着调酒器皿,一边礼貌地向我点头微笑,我奇怪地问道:“这就要下班了?”

“现在是10点,还没到我上班时间。”

“哦,那我现在没的看了嘛。”

“听歌,听歌。”莱伯特略侧耳,斜眼示意。向人头攒动处望去,淡淡白色汽雾与粉色霓光变幻之处传来一道歌声。我这才意识道,除了大厅舞池、DJ台以及形形色色价位不一的座位、套间,还有这么一处供人轻唱的地方。

……哦 这样的你执着一厢的情愿伤痕

像这样的我空留自作的多情馀恨

就让我们拥抱彼此的天真

两个人的寒冷靠在一起就是微温

相约在那下着冬雪的早晨

两个人的微温靠在一起不怕寒冷

哦这样的你执着一厢的情愿伤痕

像这样的我空留自作的多情馀恨

就让我们拥抱彼此的天真

两个人的寒冷靠在一起就是微温

相约在那下着冬雪的早晨

两个人的微温靠在一起不怕寒冷

……

一曲落定,场内静得只听到那人儿欠身走向点唱台的脚步声,直到她消失在人群中,番然醒悟的掌声犹潮水一般旋即淹没了耳力所及之处。

“孟庭苇的青春回来了?”我说道。

“哦?你居然知道孟庭苇。”女酒保格外诧异。

“我上小学时,我妈经常唱。”我眯着左眼诚实地说。

女酒保笑了笑,忽然郑重地说道:“能把孟庭苇的歌唱好的人一般只适合唱孟庭苇的歌,其它人多好的嗓子也刻意学不来。”

“你从哪个时空请来这么一个歌手的?”

“客人。”

“啊?哦……”我一阵讪笑,“你怎么不顺便请人家来?现在的唱歌的人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听得耳朵都起老茧。偶尔出来一两个能把老歌翻出味道来的人一定很吸引客人。”

“不用我请,她每周都会来一次,隔着点唱三首,喝点软饮料就走。再说啦,我也请不起,她好像是个富家女,你知道她开什么车来的吗?”

“我对轿车没研究。”

“Maserati CoupeGT。还是08年刚上市的新款式。”

“别跟老子说英文,老子是中国人。”

“我干,法拉利你知道吧?”

“这倒是知道。”

“现在玛莎拉蒂跟法拉利是一个集团的。”

“哦,你直接说妈撒拉弟不就得了,我开过啊。”

“切,你开过?邓尼那张宝马也没那小处女的Maserati贵…。。”

我两眼发光,抢道:“小处女?谁?”

女酒保狠捏一把,骂道:“我干,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就刚才那个唱孟庭苇的,我看一眼就断定她还是处女…。。我干,怎么扯到这来了,我说玛莎拉蒂,玛莎拉蒂很贵!”

“我真的开过,借来的。” 我委屈地回答,因为我清楚地记得,那次借了时小兰的车去跟踪邓尼时,停车场的门卫曾低咕道:“宝马刚进去,又来一张玛莎拉蒂。”

“少吹牛,你老总邓尼的宝马都不肯乱借给别人呢,你上哪借玛莎拉蒂?我看你今天是高兴昏了头了。”

“什么乱七八糟,我今天有高兴的事?”

“你不是说过你借了高利货连本带息三十七?”

“是好像跟你提起过。他奶奶的,老子用祖传的手镯抵押借来的,入一个大学朋友的股,结果那狗日的开了半个月就跑路。老子从来没有这倒霉过,我干。”

我倏地捞起桌上的杯子一把摔出去,清脆的破碎声,立即引来一声怒骂。我又从屁股底下抽出椅子,作势要扔。侧门边的保安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急声劝道:“庭哥,冷静,冷静。”

女酒保瞪我一眼,“别在这给我惹麻烦。”

“对不起。”我自知理亏地坐下,仍忿忿不平地猛吸一口烟,冲地上吐一泡浓浓的痰。

“你急什么?邓尼帮你还了,人家是上流人物不好出面,托鼠爷去办的。”女酒保嗔怪道。

“……”

女酒保勾起我的下巴,含笑道:“真看不出哟,你这人长得贼迷鼠眼的,怎么会有这么旺的人气呢?”

我随手胡乱拿过一瓶酒,径直往肚子里灌一通,灌得七窍生烟,方才巴眨一下右眼,红着眼瞪着女酒保,“你懂个屁。”

加拿大调酒师莱伯特仍埋头擦拭他的调酒器皿,仿佛身外的一切均与他无关。

我暗自冷笑,借着酒吧迷乱气氛的掩护下静静思量,邓尼、莱伯特、鼠爷、女酒保,他们各自是什么角色,之间有怎样的联系?罗中冒险潜回国内,他如果正在为日本人服务,为什么不知道同样为日本人服务的新西兰人邓尼已经帮我还过债,他什么时候会露面,将以何处姿态露面?

(三)

遥远的点唱台传来遥远而声声入耳、丝丝帖心的婉转歌声。

带一份淡然的心情

和一份不为所动的表情

走进那习惯的餐厅

找一个固定的角落

点一支浪漫的蜡烛

和一份不为人知的孤独

打开那精致的菜单

选一个思念的对象

谁来晚餐

谁来晚餐

谁来晚餐

谁来晚餐

谁来晚餐

谁来晚餐

……

我喝了足够的酒,走出固定的角落,只不过没有蜡烛,亦不浪漫。我并未走近去看清歌者的面容,亦不关心她是谁。如果注定要一个人晚餐,那么就选一个思念的对象,一个孰不相识甚至不知此貌的幻影,以此排遣此生都永远不可告知于人的寂寞。

(四)

11时20分,回到酒店,于成正带着几个项目人员坐在大厅里,似乎在等我。

于成说:“单元测试提前两天完成了,估计后天就可以达成你的测试计划,4号前全部完工。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扯蛋,你又不是第一次跟我合作,我什么时候拖泥带水过?既然客户方面没有需求变动,你严格按照项目要求做完了就行。项目一交接,拿了钱就闪人嘛。”

我拍拍他的愣脑袋。拿出烟,一一向几位只相处了一个月的同事敬烟。除了于成从昆明带过来的那位专业测试师,其它人均拘束地婉绝。我恍然想起,他们当中大多还是兼职的大学生。

“哟,我都还没问过你们都是什么学校的呢。”我不好意思地说道。

“鄙人是华南理工大学软件工程研二的。”一个看似稳重的谦虚地说。于成补充道:“硕士研究生,顺便搞毕业实习。”

“哦,两点冰的冰,洁白的白,冰白。师兄以后要多多关照啊。”

“庭师兄年轻有为呐,幸会,幸会。”

握手。

“我是中山大学通信工程专业大三的,系学生会文学部长。”一个咬文嚼字的书生推一推高度眼镜。

“文理兼备,多才多艺,难得,难得。”

“呵呵。”

握手。

“中山大学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刚毕业,多谢师兄给了我这么好的见习机会。”一个胖子。于成补充道:“部份需求调研、大部份资金审计评估都是他完成的,熟手。”

我凑前低声对他说:“李锋,以后老板发烟的时候,你一定要接,不会抽也收着,然后拿出火机点燃老板的。干你这行的,表面工作要学学。”

“……惭愧,多谢师兄指教。”

“记着于成的电话。广州强者如云,不好上路呐。可以先到昆明积点资本再回来发展,于成呆的公司很有钱途,他是股东之一,贪嘴,你多请他吃几顿他没吃过的,他立马收你进去。”

两人紧紧握手。

“我跟李锋同校同级,学地信的。”一个无甚特别的小伙子。

“电信?”

“地理信息系统。”

我一时语塞,唯有紧紧握住他的手。于成笑道:“姓庭的曾经是地信专业的头号重修王子。”小伙子恍然大悟,连声说道:“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同门师兄。”

“我…我是…江边那个职业学院的,还在等毕业证。我叫顾柏林。”一个酷似周成武的。

我沉声勉励道:“本科生往往眼高手低。职校生举轻若重,才是真正能做事的人。当初于成看中你就是因为你有高级技工证,这年头不流行这号证但却是极难考的,你上大二时就考下了,这说明你绝对是个敬业的人。好好收尾,以后有项目还找你。”

他认真地询问:“我想去参军,你看怎么样?”

“为什么?”

“我女友跟了我四年,现在还在这边打工,我不可能离开她……中级士官家属可以随军。”

我一愣,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11月份招兵的时候去试试看。”忽觉语气有点不对,又加重道:“一定要去,为了你女友。高级士官的待遇跟校官差不多。”

“我会去的。”他坚定地说。

“不过要注意,面试时如果见到有不穿军装不说话的人坐在军衔最高的考官右手边,要留心,以后再见他时一定要慎重,千万不要乱签字,因为你有爱你的女友。”

我若有所思地吸一口烟,吐出杂乱无章的云雾。他自然无法理解我的意思,微怔半晌,缓缓说道:“为了我老婆,我一定会去的。”那是一对满怀信赖的眼神。刹那时,我的鼻腔内滚涌着一股酸酸的液体。

(五)

11时48分,房间里死寂,电脑屏幕幽亮,我不知道现在要该做些什么。如许杂乱无章的物事、毫无征兆的莫名其妙情绪纷至沓来,层层积压,在五脏六腑七经八脉之间没头乱窜,一直自诩坚强的意志已在我毫无知觉中悄悄走到崩溃边缘。

有人敲门。

我控制烦乱的情绪,以平静的语调应道:“门没锁,懒得动。”说罢,启动BorlandJbuild软件,两眼呆视电脑。

“真幸运,第一次在这种时候看到你在房间。”

时小兰端着一个用盘子垫的瓷罐子移进门来,我急忙起身去接。她大声嚷嚷道:“别碰,你不会拿,烫得狠。”

我缩到一边,挪开电脑。她慢慢地将香草鸽子汤放到桌上,取出毛巾拭去罐口的水珠,哈一口气,满意地露出虎牙,“刚煲好的,你正好在。”

她取出一只汤匙,轻轻放在另一只小碗边,转过头对我说:“明天我来收碗,不打扰你工作了,再见。”说罢走出去,转身拉上门,隔着门板传来一声,“谢谢。”

连谢谢都让她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我呆然正视热气腾腾的汤,温湿的水汽抚过脸颊,烘着,脑海里一片空白。

门再次被敲响。

我拉开门。

“这里隔音吗?”一个中年男人劈头便问。

我恼道:“喝多了?走错了吧?”

他眯着眼直视,笑道:“少校同志。”

我狠狠地推他一把,“操你娘娘的我干,穷当兵的喝多跑进酒店里撒什么酒疯!”

他哈哈大笑,我也笑了。我把他拖进来,关紧门,瞅着他说道:“这里隔音。”

他慢条斯里地拿出一个薄薄的信封和一张貌似收条的单据放在桌上,递给我一支笔,也不作声。

“干嘛?”

“签字收钱啊。”

“收什么钱?昨天刚收过四千线人费,你这信封里最多只有百把。”

“津帖少点,你也不能不给党中央面子吧?我代表你的单位亲自送津帖来,你连一口水都给喝啊。”

“……什么乱七八糟津帖?”

他笑着摇摇头,指着墙上的电子挂钟。8月1日23时58分。

“节日津帖,因情况特殊,王处长让我代为转交。陆军少校庭车常同志,今天是公元2009年8月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建节82周年记念日。”

每一个字都清晰而郑重地穿过耳膜,直入心底。恍惚间,我想起了那个大门,报亭,晚报头号,两名卫兵,以及上尉的话“参加联欢”……

昏睡了一整天,我终于在这最后的一分钟里醒了。

我拿起轻若鸿毛的笔,在印有“61998部队”字头的收据上郑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庭车常”,填上自己的编号:“125051”。以标准的礼节将收据交还给他,致以军礼。他接过收据,将装着节日津帖的薄薄信封交给我,回礼。

“节日快乐,庭车常同志。再见。”

“谢谢,吴品同志。再见。”

第十二节 生与死的距离

(一)

武警广东省总队第四支队某训练营地。

凄厉警报划破夕日黄昏的平静,短短半分钟时间之后,两辆共装载了十余反恐怖分队官兵急速驶出营地大门,向市区疾驰。

“同志们,这是一次紧急作战任务。这位是市公安局的侦察科长,现在请他介绍情况。”

“据可靠情报,被国际刑警组织、我国公安部通缉的跨国贩毒集团头目罗中现已潜入我市。罗中,男,壮族,现年32岁,云南省S市人,身高一米六七,身体上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右手中指少了一截。此人青少年时期是S市黑势力头目之一;03年进入‘金三角’,并成为农氏武装贩毒集团的二号人物;08年,农氏武装在中缅联合打击下覆灭后,他仍在边境地带组织人员从事更为隐秘的犯罪活动。此人穷凶极恶,多次武装拒捕并侥幸逃脱。现在,他已我市,并处于我公安侦察员的严密监视之下。武警同志们,你们的任务就是捉捕这名罪犯,必要时要坚决击毙!请看地图。这是黄埔区东面的‘K9吧’酒吧的平面图,所有出口道路房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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