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川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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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川往事-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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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小薇:“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有闲心参加我们的八卦?”

没等小薇张口,艾玛替她回答:“小薇这周才轻闲呢。沥川和你一样,整整一星期没来。小薇没事做,天天在网上打扑克。我们刚才还劝她,江总虽然有新秘书,就算沥川回瑞士,她也不会被开掉。远的不说,咱们翻译组就需要一个秘书,不如你申请调过来,咱们内部消化一下。”

我的心微微一抖,说:“沥川没来?为什么?”

“不知道。”小薇皱紧眉头,“你说可笑不可笑?我是秘书,Boss一周不上班,我居然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一点迹象也没有吗?”我问,“不大可能吧?”

“迹象……当然有!”小薇说,“周四那天,王先生的哥哥突然来了,到他的办公室里拿走了好几卷图纸。然后,我听小唐说,江总和张总周五一起去了瑞士,现在还没有回来。所以……不知道瑞士总部那边出了什么事。相信王先生一定和他们一起去瑞士了。”

“不会吧?难道沥川先生一个email也不发给你吗?”明明在旁边说,“Boss有事拔腿就走,没留下半点吩咐给秘书,都过了好几天了呢,这很不合常理嘛!”

“没有。真的一个也没有!倒是发给他的email已经把我邮箱挤爆掉了。我向江总汇报,江总说,凡是发给王总的email,海外的全都forward给王霁川先生,中国的全都forward给他。估计现在他的邮箱也爆掉了。”

“爆掉?哪有那么多啊?小薇你太夸张了吧?”艾玛显然惊悚了。

“怎么不爆掉?每天发过来的email至少有一百多封,英、法、德、中都有。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王总在办公室的主要工作就是回email。”

……

后面的话,我都没听进去。听见的只是自己咚咚的心跳。

回到办公室,打开MSN,我看见无论是沥川还是Rene,都不在线上。我立即给Rene发了一条短信:

“Rene; 听说沥川回瑞士了?他没出什么事吧?”

整整一下午我魂不守舍,一直在等Rene的回信。可是,他的头像——那只调皮的桔子——始终灰暗。

下班回到家,我呆呆地坐在屏幕面前,打开MSN,打开网上音乐频道,上晋江,打开一本无厘头的言情小说,眼睛盯地着屏幕,等待Rene的回音。

这其间,我就上了一次厕所。

一直守到深夜两点,没人理我。我隐身继续等,萌萌、明明、萧观、他们的头像倒是时时有亮,不知忙着陪谁聊天。

其实想起来这六年我的生活过得真没趣。我不是买不起计算机,也不是装不起宽带网,这些搞翻译人所必备的装置,我省省开销也能办到。可是,我就提不起和人聊天的劲头。和任何人在网上说话,只到超过半个小时,别人不烦,我自己就要烦掉。

到了零晨三点,没有任何消息。我躺在床上,终于睡着了。

这天夜里,我做了此生有史以来最恐怖的梦。我梦见沥川躺在急救室里,全身插满了管子,他不停地吐血,枕头被子上全是血,而一群穿着白衣的大夫,拿着手术刀,漠然地站在他的床边,一动不动。我被隔在玻璃门外,透过灯影,看见鲜血沿着沥川的手指往下滴,他的身体痛苦地痉挛着,挣扎着要坐起来,被人强按下去,然后,他忽然抬起头,一脸血污地向我大喊:“Help me!”

醒来是凌晨五点,窗外是宁静的月光。我摸摸了额头,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然后,我深深地吁了一口气!真好!真的!只是一个梦!……一切都不是真的!

细细思量之下,我发觉里面的一些情景,不过电视剧ER中的一些组合,又像某个医学恐怖片的翻版。可是,可是,这都是些什么兆头啊!

我爬回书桌打开计算机,终于看见一道橙黄的提示,在屏幕的下方闪烁。

亲爱的Rene!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显示框:

“Yes; and No。”

蒙了半晌我才明白这是对我提问的简单回答:是的,沥川回了瑞士。不,他没事。

奇怪了,在我的印象中,Rene一向很多话的。为什么这次他的回答这么简单呢?是不是沥川因为Mia和围巾的事,跟他闹翻了?是不是沥川威胁他不让他和我多讲话了?

还想继续问他,桔子的头像暗淡无光,Rene早已下线了。

我忽然想起周六遇到沥川的时候,他交给我几个猫食罐头,说那是Mia最喜欢吃的牌子。我翻开购物袋,找到发票。开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三十二分。

我三点四十从咖啡馆里出来。以为沥川见雨越下越大,便一直就在外面等我。

那么说,在雨中,真的是一次“偶遇”了。

沥川的身体一直不弱。我认识他时,车祸已经过了七八年了,除了给他的行动造成不便之外,除了令他不得不吃增强骨质的药丸之外,沥川很注意锻炼身体。他每天都练习瑜珈、游泳、在自家的健身房里举重、引体向上。只要有空,每天黄昏,他都带着我去楼下公园散步。走很远,走到我都觉得累了,他还要往前走。我觉得,沥川的体质没问题。而且,Rene不是也说他没事吗?沥川回瑞士,肯定是公事,很紧急很重要的那种。再说,江总和张总,不是也跟着去了吗?

太阳出来了。

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太担心了吧。

出门吃了早点。我沿着小街散步。清晨的空气很冷,零散的行人,一个个都裹在大衣里。我路过一个小小的道观,门口坐着几个算命的老头。其中一个穿着长袍,双目紧闭,长发垂肩,脸很脏,头抬得很高,像位前清的的贵族。

我一向不信神灵,不过,每逢重要关头,考试或面试,也会进去烧一把香,临时拜拜佛脚。其实只是给紧张的心灵减减压而已。可是,当我从那个老头的身边走过时,他忽然开口了:

“姑娘,留步。”

我的脚步,莫名其妙地停住了。

“算个命怎么样?只要十块钱。”

“不了,我不怎么信这些。”

“你有血光之灾。不想听听吗?”

他缓缓地把脸转向我,蓦然睁开眼,眨了眨,又吃力地看了看天顶。眼球是白色的,原来,他是个瞎子。

我给了他五十块钱:“我的就不算了。有一个人的命,麻烦你算一下。”

“我算手相,也推四柱,卜卦也行。你要哪一种?”

“他不在这里,给你四柱吧。”

我报了沥川的生辰,他是凌晨生的。我也报了我的生辰。

“他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男朋友。”

“想问什么?婚姻?财禄?健康?子孙?”

“一切。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吧。”

“我先说一条,不灵,五十块钱你拿走。”

“说吧。”

“这个人,十七岁的时候,有血光大灾。”

我怔怔地盯着他,感觉腿有些发软。

“说对了,是吗?”老头摸索着,将五十块钱收进了荷包。

“那他……现在呢?”

“现在也不好。”他说。

“什么……叫做‘不好’?”我很紧张地看着他。

“姑娘你还是不要和他在一起了,徒增烦恼。”他慢慢地说。

“为什么?”

“你们八字相克。克得很厉害。杀伤性的那种。”

我不禁失声:“什么?相克?谁克谁呀?”

“他是水命,你是土命。土克水。今年是土年,土星照命,白虎发动,是他的灾年,他根基太弱而你命相强旺,不要去找他的事儿。”

傻眼了。原来是八字不合。难怪。第一次见他,我就把咖啡泼在他身上了。上个礼拜我们俩先在床上打架,又在雨中打架。受伤的肯定是沥川。

不敢再问下去了,我忙说:“那大爷您看,有办法避免吗?”

“办法?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和他在一起。在一起,你就会伤害他。”

“……哦,就这一个办法吗?”

“你去买块玉辟邪吧,白的那种,上面最好有血痕。”他说,“买回来之后,你自己先戴在怀里,三十天后取下来,给他戴上。”

“这样我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是吗?”我锲而不舍地问。

“不是不是。辟邪只可以化解掉一些。但为了他的将来和安全,你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老头不停地摇头,“姑娘你年纪还小,再找别人吧,你实在克他克得太凶了。”

“是吗?不会吧?我一点也不凶啊……我很愿意服伺他呀。”我哀哀地叫起来了。

老头双目一合,坐了回去,老僧入定了。

我拔足狂奔,被打击到了!一整个上午我都没去上班,到各个古玉市场去逛。终于,在一个古玉专卖店看见一只小小的清代白玉辟邪,形态圆润、精莹剔透、充满光泽,最重要的是,在辟邪的胸部和尾部,有几道细细的红沁。开价六千三,我想都没想,直接划卡。

我从没给自己买过任何值钱的首饰。除了手表之外,我身上最贵的一件东西就是沥川六年前送给我的一对红宝石耳环。我不知道多少钱,只知道肯定不便宜。我好像从来没给过沥川什么东西。真的。一直是沥川给我。给我钱、给我书、给我衣服、给我手袋、帮我做作业,帮我改论文,一切的一切,从来都是他付出。难怪同学说我傍大款。我连一条围巾也没给他织过。真是很羞愧啊。辟邪一拿到手,我立即将它戴到怀里。

然后,我对自己说,我一向不相信迷信,所以,坚决不相信八字!坚决不相信我会克掉沥川!此外,我还在两元店里买了两只木头的大镯子。不是木克土,土克水吗?我先用木头把自己克掉总行了吧!

三十七天过去了,我没听见关于沥川的任何消息。

Rene 再也没给我发过任何短信。

倒是CGP针对此事发了一个公告:因有两个欧洲设计项目需要完结,王沥川先生暂回苏黎世工作数月。温州C城改造的后续设计将由江浩天先生暂时主持。

沥川的秘书唐小薇被暂调到翻译组,每天中午都和我们一起吃饭,终于和我们打成了一片。

没有沥川的日子反而平静了。我利用这个时间贷款买了一辆东风标致206,首付只要一万五千。我的驾照还是在九通与唐玉莲同一间办公室的时候考的。有一次翻完了一本巨难的拍卖简介,我想换个脑筋休息休息。唐玉莲就说,不如和她上驾校,两人一起学,学费有折扣。那时我还没想过买车,只是觉得每天挤公汽有点烦,就交了钱。我对机械的东西天生有兴趣,路考一次通过。

我是翻译组最后一个买车的人,而且买的是最便宜最大众的牌子。艾玛笑得要死,说开这种车太掉架,还不如坐公汽。艾玛的丰田是她某个男友送的,她半推半就地要了。后来那个男友又看上了别的女人,送人家更好的车子,还把艾玛气病了一个月。之后也没见她换车,仍旧开着。艾玛说等下一个男人送奔驰再换吧。

我把我的业余生活投入到练车的热情之中。每天下班,我都驾车四处游逛,走遍京城的大街小巷。转眼到了二月中旬,CGP又中标了几个设计项目,我的工作忽然间变得格外忙碌,有大批的图纸需要翻译。我不分白日黑夜地工作着,有一天,我刚刚回家打开计算机,发现MSN上有一条桔黄色的消息。

点开一看,是Rene。

——安妮,你好吗?

——挺好的。你呢?

——很好,谢谢。今天你能给Alex打个电话吗?

我一直有预感,沥川这次回瑞士,是想有意避开我。所以,我很自觉,四十多天来从不找他联络。

——Rene;我和他已经Over了。

——XXXXXXXXXXXX,这是他的电话,打不打随便你。我有事下了。

小桔子一闪,变灰了。

我的大脑还没完全清醒,发现我的手已经在动,在拨号。

电话响了三声,有人接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德语。

除了那句人尽皆知的“古藤塔克”之外,我一句不懂。

我只好说英文,很慢很慢:“请问,我能和王沥川先生说话吗?”

对方回答了一个很生硬的英语:“稍等。”

接着,过了十秒钟,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英文还是很生硬,不过,说得比较明白:“王先生不方便接电话,请问您是哪位。”

“我……安妮,从中国打来的。”

“稍等一下,王先生醒了。我去问问他可不可接电话。”

大约过了两分钟,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很轻很轻的招呼:“Hi——”

“Hi——沥川,是我。”

不知为什么,一听见他的声音,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好,小秋。”他的声音很虚弱,没什么力气,几乎微不可闻。

“沥川——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我哽咽,“别骗我了,这里肯定是医院。”

“是急性肺炎。”他说,“我已经好多了。”

“对不起——是我害你淋的雨……对不起……”我呜咽着,在电话里,语无轮次,反反复复地说着对不起。

“别胡说,跟下雨没关系。”他好象还说别的安慰的话,可是,我的哭声太大,把他的声音完全淹没了。

“沥川你还回来吗?”

“当然,我答应了你的。”

“那我每天给你打电话,一直打到你回来为止。”

“饶了我吧……小秋。”

“我move on了,真的。我每周都和那个博士吃饭。”

“嗯——这还差不多。”他在那端,低低地咳嗽。

“医院里有人照顾你吗?吃得好吗?有人帮你洗澡更衣吗?”

“除了医院里的人,我身边还有三个特别护士、一位营养师、一位厨师、一位理疗师,都是我爸雇的。”他轻笑,“放心吧。”

“Mia喜欢吃你买的罐头,那么贵,怎么办?回来了,还是让她跟着你吧。”

“你喜欢就留着吧。罐头我提供。”

他又开始咳嗽,然后,他把电话移开了,过了一会儿,说:“回来我给你带巧克力,要哪种?”

“Truffino。”

“这是巧克力饼干,不是纯粹的巧克力。”

“我喜欢饼干。”

“好的。”

“沥川,我爱你!”

“你——咳咳。又来了。”那头传来他的长吁短叹。

“沥川,我爱你!好好休息!再见!”

看了看日历,今天是情人节。耶!

我和沥川的战争,正规战场,已全军覆没,现在转入游击状态。所以,得坚持毛爷爷的十六字方针: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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