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川往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沥川往事- 第5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我帮你洗个澡吧。”沥川说。

 我被他带进浴室,顷刻之间,裸裎相对。我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说:“浴缸里很滑,你小心点。”

 “那你扶着我。”

 我用手轻轻的圈住了他,将头贴在他的胸口上。他仍戴着我送给他的那个辟邪,玉色更加润泽。我将辟邪咬在口里,咸的。

 沥川仔细地替我洗头发,洗了一遍又一遍。

 “有多少天没洗了?”他问我。

 “不记得了。”我继续打呵欠。

 “累了?”

 “嗯。”

 “早点睡吧。”

 我们来到卧室,被子没叠,还是早上起来时的样子。沥川坐上去,很快就把我拉出来:“床上不干净。”

 “不会吧,昨天还收拾了的。”

 “上面有饼干屑和土豆片。”他去找床单。

 “要不把被套和枕套也全换了吧。”我指给他地方。真是公子哥儿,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他果然全部换了一套白白的床单,这下干净了。

 我钻到被子里,沥川紧紧地抱着我,吻我的脸。我呆滞地看着他,不为所动。过了一会儿,我说:“沥川,我要睡了。”

 他温柔地抚摸着我,轻轻地说:“小秋……你不会连这个也不会了吧?”

 “不会了。跟着你这么些年,我的智商变得跟果蝇一样了。”

 夜半,沥川在我怀里哭了,说:“对不起,小秋,我错了。我耽误你太多年了。”

 翌日醒来,沥川已经起床了。他去买了早饭。他说他自己得过一会儿才能吃东西。他仍然要吃那个增强骨质的药。

 我八点半上班,他一直送我到单位的门口,然后,交给我一个小包,里面有几个盒子:“你的Lunch。”

 我接过来,问:“冰箱里没有菜,你怎么做的?”

 “菜市很早就开门了,我出去买了菜,还问了隔壁的奶奶怎么做那个粥。希望你喜欢。”

 “谢谢哦。”我去上班,沥川回家,他说他要继续做清洁。我有点想问他究竟会在这里待多久,不过,沥川一向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问也是白问,也就不问了。

 中午沥川打电话来问我:“Lunch吃了吗?”

“吃了,早吃了。”

“你热了没?”

“没热,需要热吗?”

“怎么不需要热?你真是果蝇啊!”他生气地把电话挂了。

中午吃饭我打开了几个饭盒,同事们都震惊了。两菜一粥、一晕一素,还有水果沙拉和点心。我对沥川的手艺实在有点吃惊了。

五点半下班和同事们一起出来,沥川就在门口等着我。

他和我的同事握手,介绍自己,半开玩笑道:“您好,我是王沥川,是谢小姐的钟点工,负责清洁、做饭和接送。”

我窘到了。因为沥川西装革履、打扮光鲜,往那里一站,大家都以为今天这里有人要拍电影。

沥川开车接我回家,晚饭已经摆到桌上了。三菜一汤,我仍然得喝稀饭。

“你看,这样,生活是不是就有规律了?”

“是的。”我赶紧点头。

吃完饭,他牵着我的手出去散步,说:“你的腿为什么还是有点跛呢。”

我腿上的钢板,过了一年才拆掉,医生说愈合得不错。我仍然喜欢体育,每天坚持骑车上下班。

“我不觉得啊。也没人跟我说啊。”

“真的有一点儿,一丁点儿。”

“那就是残疾了。”

“我带你去瑞士动手术。”

“我哪儿也不去。”

回到屋里,他拿着一个小篮子,上面盛着巧克力和一大包他做的饼干,拉着我,去敲对面家的门。

他将碗还给关奶奶,递给她那篮子礼物,又送了两个红包,郑重地谢她,又说:“关奶奶,我不在的时候,小秋多亏您照顾了。这是给您孙女的一点见面礼,请收下。”

“哎哟,您太客气了。用不着两个红包,我其实只有一个孙女。”

“另一个红包是给您的,不成敬意,买几件衣服穿吧。”

关奶奶欢天喜地地收了,末了,还问:“王先生,你这一身打扮挺富贵的,你不是钟点工吧?”

“我是的。”

“那你一个小时要多少钱啊?”

“我……义务的。”

关奶奶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笑了,说:“小秋真有福气啊!”

“不是她有福气,是我有福气。”沥川微笑地更正。

我们携手回屋,沥川递给我一张纸。我一看,上面有十道数学题。

“给你十分钟,能做完吗?”

“干吗呀,数学我全忘光了。”

“你可是个旧市的高考冠军呢。”

“好吧。”

他按表,我拿笔,五分钟就做完了。沥川溜了一眼答案,说:“智商没问题,不知道哪里出错了。你怎么就看着有点傻傻的呢。”

我拿遥控器,继续看电视。

沥川抱着我,我就窝在他怀里看言情剧,大把大把地流泪。晚上,我们早早上床,沥川款款地待我,我们恢复了以前的甜蜜。

戏弄了一半,床底下忽然传来细细簌簌的响动,沥川对着天花板叹气:“小秋,这里除了蟑螂,还有老鼠?”

“嗯,有两只,估计是夫妻。我还拿饼干喂过他们呢。奇怪,今天怎么只听见了一只的动静呢?”

“糟糕。”沥川赶紧用手蒙住我的眼睛。

“你抓了一只?杀了?”

“白天的时候……”某人不敢往下说了。

“沥川你丧尽天良啊。床下的那只,一定在唱歌。”

“唱什么歌呀?”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它唱它的,咱们继续咱们的。”

 第二天,沥川仍旧送我去上班,仍旧交给我一大堆饭盒。这次,每个饭盒上都贴了纸条:

“我是肉粥一号,请热一分钟。”

“我是茄子二号,请热四十五秒。”

“我是红烧鱼块三号,请热三十秒。”

“我是水果沙拉四号,生吃,不用热了。”

女同事们羡煞了,说沥川把翻译社当幼儿园了。

下班沥川来接时,她们都说:“小秋,你的家长来了。”

据我所知,沥川从小就是被人伺候的,从来没伺候过别人。当沥川每天都这么做时,我在想,这公子哥儿能坚持多久。

当过了一整年,他还是天天这么做时,我就有了一种幸福感,很华丽的那种。当然,我的幸福从不长久。我对沥川这次回来,也没什么指望。

我就这么毫无指望地和他亲亲热热地过了一年,感觉挺好!这一年,沥川没有工作,一张图也没画。除了替我做饭、上下班接送、陪我散步、看电影之外,什么也不做。

只是,在我狭小的公寓里,沥川行动不是很方便。终于有一天,我对他说:“沥川,咱们不住这里了。咱们找个大一点的房子吧。”

他马上拿起了笔,说:“找什么?我给你画一个。要啥样子的,你说。”

“大一点的。”

“就这要求?”郁闷了。

“嗯。浴室里多点安全设施。”

“还有别的要求吗?”

“没了。”

过了两天,沥川设计好了一个两层楼的白房子,各种图样都手绘出来了,一样一样给我看。

“太精致了吧?”我皱眉,“哪家公司愿意单独替你做这个?”

“比如说,我自己的公司?”

“哦……那你会累的。你身体又不好,不能忙这个。”

“不累不累。”他乐滋滋地说。

“不行,你还得给我做饭呢!”

“这倒是。”他沉思,然后,到卧室去打电话,回来跟我说,“我哥说他来找人替我盖,条件是他和Rene得设计一部分房间。”

“行啊,我没意见。”

“我有意见,”他想了想,眼睛一亮,“我让他们设计地下室。”

“浪费人才呀。唉!”

又过了三个月,沥川还是每天做钟点工,一日三餐,顿顿都是他掌勺。我的家务活就只剩下看电视和读小说,偶尔刷一下碗,被他说不干净,他还得重刷一回。

我们的房子在一个靠山的小区里,里面有很多房子,我们的是最漂亮的一个。建好了,沥川带我去参观,回来的路上他问我喜欢不,我说:“楼上楼下我都喜欢!花园也喜欢!”

“最喜欢哪里?”

“……地下室。”

沥川苦着脸说:“完了,我受打击了……我得找我哥算帐。”

我觉得,我得安慰安慰他。

那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我问他:“沥川,今天是不是好天气?”

“是啊。”

“今天,是不是好日子?”

“也是。”

“那今天,咱们去办结婚证怎么样?”

他怔住,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为难地说:“……一定要结婚吗?就这样过不行吗?不是我不愿意,我是怕活不长,你又成了寡——”

“你严肃点。”我板着脸。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说,如果你一定要结婚,我没意见。”

“就这么马虎吗?没有单腿下跪什么的?”不公平啊,怎么老是我吃亏啊!以后他都会说了,都是我赶着要嫁给他的。

“人家就一条腿……你同情一下嘛。”

我拖着他进了民政局。办理结婚手续的是一位大婶,挺和气。

“证件都有吗?有照片吗?”

我从包里拿出几个本本:“这是我的户口本、身份证。他是外国人,这是他的护照、居留证。这是复印件,还有三张两寸近期免冠合影。”合影也不是近期的,十年前的。我把这些证件拿出来,有一种阴谋的感觉。

大婶检查了我们的证件,见沥川一直不说话,问我:“他不会说中文吗?”

“会的……他太激动了,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我挽住他的胳膊,做亲密状。

“他是瑞士人,我们还需要他出具一份《婚姻状况证明》的公证,证明他现在没有配偶。”大婶对业务很熟悉。

我和沥川都傻眼了。

“说了吧,要你别来,你偏要来。”他严肃地看着我,“现在,麻烦了吧?”

“沥川,你不会是已经有个老婆了吧?”我抓狂了。

“我哪里敢?”

他拿出手机拨号。

“哥,我需要一个文件的公证件——《婚姻状况证明》。”

“你说是干什么用的?”

“快点吧。”

“嗯,就这样。”

四句话交代完毕,他收线,对我说:“我哥今天去办,晚上坐飞机,明天到昆明。”

 “行,效率挺高。”我给大婶一盒瑞士巧克力,“大婶,我们明天再来。”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到了下午,我们手牵手,又去了民政局。沥川说,Rene和霁川都已经到了,他们会拿着《婚姻状况证明》在民政局等着我们。到了大门口,果然看见了他们,都一本正经地穿着礼服。我和沥川都只穿着日常的衣服。

我有点郁闷,对沥川说:“咱们应当穿得正式点,你说呢?”

“用不着吧。咱们俩走到哪里都是一对俊男靓女。”

大家互相拥抱,Rene和霁川祝贺我们。我和沥川进去办好了结婚证。出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门口站了好多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还有外国人,全都一本正经地穿着礼服。大家都用激动的眼光看着我们。

我回头看沥川,发现沥川也怔住了。然后,里面有两个混血模样的高中女生,忽然齐齐地尖叫:“Alex!小秋!We love you!〃

沥川向她们点点头,拉着我的手说:“小秋,我来介绍一下我的家人和亲戚。”

我的腿有点哆嗦,面前有三十多个人呢。我低声问他:“这么多……都是的吗?”

“来了一半吧……主要的都来了。”

“这是外公、外婆。”一对很慈祥的老爷爷和老太太,“你的围巾是外婆织的。外婆一共有五个孙子,她给每个孙子的媳妇儿都织了一条围巾,连Rene都有一条。呵呵。”

沥川的外婆是法国人,抱住我说了一大堆法语,然后亲个没完。

“这是爷爷、奶奶和爸爸。”

沥川的爷爷我已经认识了,老先生呵呵地笑了几声,说:“原来安妮就是小秋呀!完了,我一见面就把她得罪了。没关系,爷爷到时候好好地陪你玩遍苏黎世。你别盯着沥川,说到玩,王家的人数我最会玩了。”沥川的爸爸也是瘦高的个子,看得出,他年轻的时候也很英俊。奶奶的个子倒不高,还有点胖,一头银发微微带卷儿,乐呵呵的,挺干练。奶奶拉着我的手不放,一个劲儿地说:“这么好这么漂亮的闺女,沥川这些年多亏了有你,沥川真是好福气呀!”

沥川一个一个地介绍:“这是叔叔、婶婶、舅舅……这是我的表妹、侄女……”

每个人都上来祝贺我,和我拥抱。接着,我听见远处有个小伙子背着双肩背包向我跑来:“姐!姐!”

啊……小冬!

“小冬,你怎么来了?”

“有人打电话到我们系办公室,说给我买好了机票,让我过来参加你的婚礼——他的中文我听不太懂,以为就是姐夫。”

我摸摸他的头,说:“那个不是姐夫,是Rene。”

沥川笑着过来和他握手:“你就是小冬,我是沥川。你姐总是提起你,我们总算见面了。”紧接着,又来了一辆出租车,里面下来了的四个人却是我和沥川都熟悉的。

我们连忙过去叫道:“姨妈!姨父!表姐!表姐夫!”

婚礼之后,沥川坚持要带我去欧洲旅游。鉴于他的身体状况,我坚决不同意。我们一如既往地住在昆明,每半年去瑞士看一次医生。

我们第一次以夫妻的名义进瑞士海关时,沥川一本正经地将一个红本本交给了海关的官员。那人研究了半天,问道:“先生,您的证件?”

“这就是。”

“为什么上面全是中国字?”昏,那老外居然知道什么是中国字。

“这是结婚证。”沥川说,“护照我太太拿着呢。”

那个老外呵呵地笑:“你拿结婚证干什么?”

“我太太让我过海关时拿着,证明我结婚了。”

“噗——”海关官员忍俊不禁,当地一下,给我们的结婚证也盖了个戳,“祝你们新婚快乐!”

过了关,沥川认真地收好了结婚证。我说:“沥川,戏弄海关,影响不好。咱们下次不玩了哈。”

“怎么不玩?每次都要玩。”

 (完)

番外1

N年之后的某个圣诞夜。我和沥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夜深人静,沥川忽然问:“我们认识的那一天,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挺清楚的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