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情深 作者: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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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情深 作者:淮上-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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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白坐进车里,想了一会儿,低声道:“去小公馆。”
  小公馆?关押那个小少爷那个美国朋友的地方?司机心里猫抓一样的八卦着,表面上却一本正经:“——是。”
  
  罗斯索恩自从回到香港以来就一直被关在袁家小公馆里,袁城没有清醒之前,谁也顾不上管他,放任他一天三餐好吃好喝自生自灭。
  袁城没清醒的时候,袁骓深深觉得世界上只有弟弟一个亲人了,弟弟的朋友他不敢动,害怕伤了兄弟俩的情分。太子爷说了不动,小公子天天守在父亲病床前也没有说要动,于是罗斯索恩在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诸多纵容下,愣是在风景如画的小公馆里养胖了三公斤。
  
  朗白上门的时候,罗斯索恩正哼着歌儿在院子里剪花。守卫知道他是小公子的朋友,不敢对他无礼,事先通报了一声:“白少他来看您了。”
  罗斯索恩手上动作一顿,慢慢回过头,只见朗白正从门廊下挑起垂柳长长的翠缕,穿过花丛一路走来。阳光金灿灿的落在他脸上,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就像院子里的湖水一般清澈见底,什么都映得出来。
  可惜如此美人,一开口就是一架走动的火炮:“这几天的关押生活有没有稍微让罗斯索恩大少爷的脑子清醒一点?怎么说都不是春天了,不该在这时候犯病啊。美国英雄幻想式大片看多了吧?”
  
  罗斯索恩微笑的看着他,并不说话。朗白被他的态度弄得奇怪了一下,皱起眉问:“……你被关傻了?”
  罗斯索恩微笑着问:“你父亲醒了?”
  “……醒了啊。”
  罗斯索恩点点头,说:“哦,醒了。”
  
  朗白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一时有点新奇,又有点茫然,围着罗斯索恩转了两圈,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奇怪呢?该不会是脑子抽掉了吧……好好的为什么从美国跑来香港?为什么要去绑架袁骓?真不像你的行动风格呀……”
  “想知道原因?你不妨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罗斯索恩重新拿起花剪,继续修剪玫瑰枝,脸上表情不动声色:“我听说那天袁骓的手下用毒蛇害你,最后却没害成,反而咬到了你父亲。朗白,你能不能告诉我,当时的情景到底是怎么回事?袁城身边一向保镖众多,怎么会被毒蛇咬到了?”
  
  朗白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默然不语。
  罗斯索恩低着头,仔细剪去发黄的枯叶,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意味:“朗白,我听说前阵子你父亲没清醒的时候,你一直守在床边,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毒蛇这件事袁城也许感动了你,但是你还年轻,就算你孝顺,也不该为守着亲生父亲就糟蹋自己的身体到这种地步。你会毁了自己的。”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斯索恩放下花剪,微微眯起眼,欣赏着自己的成果:“就是你心里猜想的那个意思。”
  “……那是我的事情。”
  “你会后悔的。”
  朗白到底心里底气不实,脸上微微变色:“后悔也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罗斯索恩放下花剪,一动不动的看着朗白。午后的风滑过树梢,从他们中间吹拂而过,带来初夏浓郁的青草气息,混杂着微许玫瑰花香,令人微微熏然。
  罗斯索恩慢慢的说:“你永远也不知道……”
  ……不知道当我失去你的音讯、怎么都联系不上你时,我有多么焦急,多么害怕,多么后悔让你回香港。
  只是那一念之差,从此就擦肩而过,从此永远都只能是朋友。
  你永远也不知道,我曾经多喜欢你。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朗白微微睁大眼,有些迷惑的望着罗斯索恩。阳光从天际洒向大地,他的眼珠映出一种极清澈的琥珀色,罗斯索恩从里边看见了自己无限缩小的倒影。
  “别这样看我,我没什么。”罗斯索恩突然笑了一下,放下花剪,转身大步往门廊下走去。
  朗白紧跟两步,“喂!你去哪里?”
  “我回美国!”罗斯索恩头也不回的举起手,挥了两下,翡翠扳指划过一道碧绿的弧,“——对了,谢谢你的戒指!”
  
  朗白皱起眉,站在原地,目送着罗斯索恩走出大门。这个美国人走得非常快,步子也非常大,不一会儿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午后温暖的阳光中,一点也看不见了。
   


75、Happy Ending      
 
 
  
  “你这个朋友,他很喜欢你。”突然袁城的声音从朗白身后传来,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有种懒洋洋的温厚感。
  朗白回过头,只见袁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尾随而来,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跟他平时庄重威严的形象相比,竟然显得格外年轻与精神。
  朗白借回头的瞬间翻了个白眼,“我也很喜欢他,虽然他是个无事忙。”
  “我说的喜欢,跟你说的喜欢可不是一回事。”袁城低声笑起来,“只要你说你喜欢什么人,要么这人言谈有趣、举止恭敬,跟你相处得十分融洽,所以你喜欢他;要么这人对你有大用处,能帮你实现野心或能给你想要的东西,所以你喜欢他。而我说这个年轻人喜欢你,是指他像喜欢女友、配偶、伴侣那样的思恋爱慕你,而你却毫无觉察。”
  朗白愣了好几秒,骇然而笑:“爸爸你觉得别人都像你一样……我是说,喜欢同性已经很普遍了不成?”
  
  袁城听出了他潜藏的意思,但是笑容分毫不变,只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在他的目光下朗白默了半晌,才轻声说:“也不是完全没发现,有时候我也有点感觉……但是我更喜欢一个忠心的朋友,他以十分的善意来待我,我便以十分的善意来回报他。只要我一想起这个朋友对我的好都另有所图,我就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也不再想见他了。”
  “你不仅仅只对罗斯索恩这样吧,对其他人也一样。跟女人相处的时候态度冷淡,哪怕跟哥们在一起,也总是有所保留,无时不刻抗拒别人对你太过亲近。”袁城摸着下巴,长长的“唔”了一声:“这样不好啊,阿白。你这样让我有种感觉,就好像你天生就厌恶爱情……”
  朗白默然不语。
  袁城看看他的表情,突然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脸:“没关系,我不过随口一说而已。这世界上形形色_色的人多了,有人把亲情家人看得高于一切,有人把兄弟义气当做生命,也有人有了媳妇不要娘,有了老公不要爹。你只是对男女之情绝缘而已,没什么好忧虑的。”
  “……我不是绝缘……”朗白顿了顿,说:“我就是不大相信,觉得不可靠。”
  “那你觉得爸爸可靠吗?”
  朗白停顿了两秒钟,紧接着点点头。
  “为什么呢?因为我们之间还有父子血缘联系着是吗?”
  朗白皱起眉毛,眉心有一道微微的痕。袁城知道那是他困惑时不自觉露出的表情。
  “想不通别想了。”袁城拍拍他的肩,领着他往院子外边走,“咱们回家吧,晚上还要收拾东西呢。”
  
  朗白跟在袁城身侧,觉得太阳稍微有些太大,刚眯起眼睛,袁城扶着他肩膀的手立刻上移,挡在了他眼睛朝太阳的那一边。
  有一个人引领着,总是件好事。
  刚蹒跚学步的时候他扶着你不让你摔倒,刚学会自己走的时候他放开手在一边殷切看护;刚开始跑的时候他等在前方对你张开双手与怀抱,累了的时候给你提供坚实的臂膀,给你提供这世上最坚定的保护,最诚挚的珍爱。
  遇到暴风雨的时候他是港湾,遇到挫折和迷茫的时候,他有成熟丰富的人生经验给你随时参考,任凭你索求帮助与安慰。
  这一切都不仅仅因为虚无缥缈的爱情,因为在爱之下,还有世间最坚不可破的至亲血缘在提供保障。
  如果连这都不可信任,世界上还有什么感情更加坚牢呢?
  
  第二天早上朗白还躺在床上的时候就被他父亲整个打包,囫囵整个塞进行李堆里,一溜烟奔向机场去也。
  袁骓闻讯,连滚带爬奔出家门,赶到机场的时候只见父亲站在私人公差座机前对他挥手。朗白屡次向冒头出来对袁骓说什么,都被袁城毫不留情的捂住嘴巴塞回身后去了。
  袁骓眼圈一红,叫了声父亲,然后喉咙就被哽咽堵住了。
  袁城倒抽一口凉气,心说不会吧,跟大儿子随口乱扯的那几句话到现在还管用?老子没有让他为集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想法啊!这孩子也太憨厚了吧!
  朗白想戳穿袁城无耻的骗局,无奈刚一冒头就被父亲一掌按回身后,只露出头顶两根没睡好翘起来的头毛。
  
  “父亲您要经常回来,我一有空就会去美国看您和阿白的!”袁骓擦擦湿润的眼角,发誓:“不论有再大的困难都不成问题,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希望!您就等着看吧!”
  “……哦,哦,好,好。”袁城拍拍大儿子的肩,心情很复杂:“你,你也别太劳累了,适当的时候注意身体。”
  “父亲请不要担心我!以前我从没理解过您的苦心,现在我不会了!”袁骓紧紧握起拳头,“等您从美国回来视察的那一天,我一定会证明给您看的!”
  袁城张了张口,半晌才望天说:“……哦,好的好的。”
  
  朗白一头冒出来,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袁骓:“大哥。”
  “阿白!阿白你这次去美国千万别不回来了啊,一定要记得大哥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香港,大哥以前虽然对不起你但是以后一定会……”
  “大哥。”
  袁骓满腔热烈的离别之情被亲生弟弟冷酷打断了:“……呃?你说什么?”
  朗白咬着牙瞪了袁骓半天:“……我说你累死活该。”
  啪嚓一声脆响,袁骓想当一个好哥哥的玻璃心在寒风中碎成无数片,然后呼啦一吹飘散了。
  
  朗白一扭头,蹬蹬蹬的顺着梯子往舱门走,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大哥竟然傻了!”
  袁城默默的拎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后:“是啊是啊。”
  “竟然被爸爸随口扯的两句瞎话就打发了!”
  “……是啊是啊。”
  “竟然一分钱都不要就自动自发的咬钩上当,累死累活干义工去了!”
  “…………是啊是啊= =”
  袁骓无助的叫声从身后遥遥传来:“阿白!就算美国公司分出去了也别太提升原料价格啊!该打的折扣一定记得给大哥打啊!……咱俩可是亲兄弟有生意记得千万别便宜外人啊!!……”
  朗白额角啪的暴出一根青筋:“做梦吧你!”
  
  飞机加速在跑道上滑动,继而冲天飞起。
  朗白站在舱口前望着脚下越来越小的大地,清晨的雾霭笼罩着田原和山川,随着飞机越来越高,渐渐的什么都看不清晰了。
  袁城从他身后走来,端着一盘由水果、鸡蛋、培根、面包和一杯牛奶组成的早餐,问:“你看什么呢?”
  朗白说:“看香港。”
  “有什么好看的?”袁城少年时期来到这里,在香港生活了三十多年,已经对这座城市完全没有新鲜感了。
  朗白沉默了一下,低声问:“爸爸,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从袁家窗口往外看的时候,你也这样问我在看什么。”
  袁城一下子就回忆起,那是在大公馆禁闭室里,他跟袁骓两个人当着手下的面两两对峙的那一天。当时袁骓把父亲给找来了,袁城一来就让人把朗白送回去,结果朗白回了主宅的起居室。就是在那天晚上,朗白提前动手把袁骓绑到半潜艇里,然后袁城赶到,半空中打了他一枪。
  后来朗白失踪的那一年,袁城强迫自己将那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回忆了一遍又一遍,每一个细节都恨不得刻进血肉中,陪着自己直到老死。
  
  “当时你问我在看什么,我说什么都没有。我看见的东西,你和大哥都已经习以为常,渐渐的就视而不见了。”
  朗白停顿了一下,才说:“我在看从袁家窗口俯视下去,尘世间的种种威势和权力。”
  袁城脸色微微一动,似乎有点惊讶。
  “从我小时候开始,你就把我带在身边亲自抚养,曾经我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但是后来我渐渐发现,你从来都不知道我的眼睛在看哪个方向。你想当然的安排大哥和我的人生,用你的方式来对我好,但是那不是我所需要的好。”朗白顿了顿,仿佛在解释什么的说:“其实很早以前开始我的目光就落在袁家这份权力上了,早到我说出来,您都可能会觉得吃惊。”
  “……爸爸看不见,所以只能拿你可能喜欢的东西一样一样去试,看到底有什么能吸引你的注意。”袁城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其实是爸爸想得到你的注意啊。”
  
  从朗白很小的时候开始,袁城就给了他很多东西:极度优裕的生活,源源不断的金钱,名贵钢琴乐器,还有各种从拍卖会上得来的书画。跟袁骓相比,朗白的童年生活实在是幸福无数倍了。
  但是那些物质上的给予,都比不上真正赋予朗白身为一个继承人的权力。直到后来袁城让小儿子去为袁家做事出力,他才稍微有点快乐的表示。
  “爸爸,”朗白说,“从我十五岁以来,您曾经给过我很多痛苦的日子,但是这份转让文件让我觉得,我的未来还是很有希望的。”
  他偏过头,对袁城笑起来。
  清晨的天光从机舱外映照而来,洒在他的侧脸上,仿佛身影都溶进了金色的光芒中,漂亮得让人不敢正视。
  “只有这一次,您确实是在看我所希望的那个方向了。”
  
  袁城久久的看着小儿子,眼底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然而片刻之后他微笑起来,顺手叉起一块水果塞进朗白嘴里,“吃你的早饭去吧。”
  朗白明显是很高兴的,竟然顺从的嚼了几下,把水果咽下去,再次乖乖张开嘴。
  他对自己将来所要走的路,满怀着期待和兴奋,那快乐、幸福、跃跃欲试的心情让他忘记了少年时代的一切困顿与艰苦,让他就像第一次自由飞翔的小鸟一般尽情舒展翅膀。
  真是年轻啊,袁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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