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轩不敢与他诳言,而他也的确别无它法,所以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理由不信齐轩所说之事。相信就代表着他要面临的事已然注定无法躲避,唯有想尽一切办法应对才行。
心思微转,猜测道:「子珂?」
「没错!」坦然承认,眸中的情愫不掩半分。
赌上全部只为孟子珂?庆王惊讶,他们在一起混迹的时日不短,齐轩何时对孟子珂动了真情?
他的惊诧看在眼里,齐轩苦涩一笑。他自己也惊讶,竟然爱上了孟子珂……爱得自己都觉得莫明其妙。
早看出孟子珂与越承安平日里便比他们亲近些,赵氏一族所发生的事,让赵承安陷入何等境地他很清楚,赵承安无意害赵氏一族家破人亡,但他的确让赵氏走向了绝望之路,那份后悔的折磨想尔意见,可齐轩却从未在意过赵承安的处境,并非冷血无情至斯地步,只因他所有的心思都只看到孟子珂的痛苦。
陪着孟子珂难过神伤三个多月,自己都不敢置信那个人是他,可此时,他却只想用自己的所有,换孟子珂走出困住他的牢笼,护他周全无虞。
「我早就想毁掉他们,现在也算是个好机会,所以王爷不必再怀疑我的目的。」
又是一个痴儿!
庆王心知齐轩所言只是其一,若非为了孟子珂,恐怕他内心黑色的阴影,想要毁掉一切的狂念永远都会禁限于想像,毕竟在他眼中仍有人性存在,纵然恨充斥了每一个细胞毛孔,他也做不来那等绝情的狠辣行为。
明了他的心思,庆王额首:「我答应你。三个时辰后,露华亭相侯。」
达成共识,齐轩转身离去,隐含着清傲的背影,寂寥、孤独,此时还怎能看出他也曾是只顾快活,不顾世俗的纨绔子弟?
「王爷就这么信了他?」
「他的眼神骗不了人。而且,如果真的有心与我为敌,只要什么都不说不做,我明日会陷入怎样的境地不言而喻。」
「我懂了。那现在…?」
「纵是齐轩相助也只有五成胜算,所以原计划仍是不变。雅恒…这一切恐怕还是要靠你来承担了。」
方雅恒一笑:「王爷这是在婉转谢我么?若是,我受之有亏,毕竟王爷转交于我的对我也有莫大帮助。到那时我若用来徇私情,王爷可别后悔今日之举。」
紧绷的心身因他一言微微放松:「呵,即如此,你便拿去徇私情吧,我倒十分乐意这么简单便还了你这份人情。」
一语毕,两人皆因玩笑之言相视而笑,那份属于挚友之间的真心,不言自明。
笑过,不再打趣,两人准备前往书房继续讨论之前便有了设定之事。出得前厅,家丁来报马夫将陆思玅接回,请示该如何安置。
转首看向倾兰雅院,灯火明晃,一派静然的正居里他是否仍那般不安?
再有一日,明日黄昏日落,所有的不安、恍然定要随风烟消云散。下定决心,孤注一掷,为了那个心系之人,此事也只能胜,绝不容失败!
「把人带去,交给王妃便是。」
「是。」
***
「王妃在里面,陆公子请。」
「多谢姑娘。」
陆思玅至此仍有些难以相信他所认识的童晓会与庆王妃是同一人。带着小心的缓步走进里间,看见坐在床榻上发呆迷惘之人,才不得不接受……他闯下大祸的事实。
童晓是男子的事就像一层半透明的窗纸,无人喧诸于口,所有人碍于庆王的身份便不敢轻易揭露,而他无心一言,无疑闯下了天大祸事。
「……童晓?」怯怯走近,陆思玅轻唤。
灵魂出窍,神游太虚的人慢慢抬起眸子看向他,眼睛微眨,回神:「思玅?」
「嗯。是王爷让人带我来的。你、没事吧?我是不是……」
「王爷?」茫然看向门外,心中一紧。
为什么现在才发现,怎么就忽略了那么重要的事实?庆王诓骗皇上太后的说词那般容易揭穿,只要见过他的人,恐怕多少心里都会有所疑滤,就算再怎么说因他从小以男孩来养,又有那个女子会像他这般没有半点女子的娇柔气质?而他却从未想过这么简单的事情,一门心思的胡来,连庆王放任的真正用意也没看出来。
他始终未想明白庆王即要还他男儿身,又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令他懊悔的是若早知会有爱上的他一天,他不该……无力捂住脸颊,心底那个他忽视已久的事实越发明显。可又有什么用,庆王不放手,纵然到了今时今日他也不放手……如今要收拾这等局面,那人怕是已经焦头烂额,而他竟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夜,思绪全乱的童晓注定无眠,而同样无法好好歇息的人绝不止他一个,暗色的潮水潜在静谥的黑色天空之下,涌动的阴谋昭示着明日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与灰朦……
露华亭,京城内一处供人春赏游玩之地。八角雕梁石亭旁是一汪幽池碧荷,四周环绕着曲径青树,白日里热闹非凡,而入夜了这儿则是静寂无声。
此时,亭外石柱一匹汗血宝马,亭内降紫华衣的俊挺身姿,负手伫立。
万赖俱寂,吞噬万物的漆黑笼罩大地,现下正是夜晚最寂静沉黑时刻,秋风混着丝丝凉意,肆虐的吹乱那人锦衣下摆,衣摆翻飞的声音伴着和风在静夜之中渐渐飘远四散。
须臾。
一袭白衣、一匹鬃马现身于淡淡湿意笼罩的月色之下。
‘哒哒’马蹄声在静夜中急驰而至,奔至亭外,齐轩利落的翻身跳下马,扯出怀中包裹的动作微顿,只刹那,已经将东西交出。
「王爷。」转身离去的身影一顿:「我们五人的浪荡作风在京都齐名,但实则五人却并非诚心之交。能否容我问一句……赵氏被连根拨除,唯独承安贬为黎庶,可是因你?」
「…人非草木!」
「呵,这么说起来,倒是我更绝情了。」
那人跳上马背,扬鞭离开前,庆王微扬声道「齐轩,若是我,做出的决定会与你一样。」
扬起的马鞭在空中顿了一瞬,落下,绝尘而去。
望着轻喝一声奔离的白衣身影,再转望手中仓促之下绑扎的包裹,指掌微紧,身形一动,纵身上马,方向――禁城皇宫!
43
43、第十一章(1) 。。。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淡灰的颜色为漆黑的大地朦上一层淡淡的灰白色。那一层淡薄的白并不能为若大的宫殿深处带来丝毫光亮,无眠的寝宫里烛火遥拽。
雾香榻上默坐良久,未着明黄凤服,妆容亦未打理的太后轻叹一声,对外吩咐道:「雯萱,取凤霞朝服,为哀家更衣。」扰她半夜未睡的两人已经离开,看时辰早朝已然开始,她差不多得着手准备了。
「是,太后。」端庄秀丽的女子一惯的微笑轻应着,语调带着令人舒心的温婉。
不多时,手捧精巧拖盘,呈上绛红缎面金线绣凤的凤霞朝服。小心的将朝服递于跟在身后的小宫女,搀扶着太后走向一侧垂帘后的奢华梳妆台。
雕花戏凤铜境映出她风韵雍容的脸,亦映出雯萱娇柔若水的温婉容颜,看着雯萱双眸盯着手中梳子认真熟练且轻柔的梳理保养柔顺的乌黑长发,那张温婉的脸孔与那人无一成相似。这是否就是长留她在身边却不会迁怒的原因?还是这个女子太过乖巧,抑或那场错事让她太过追悔,才不忍伤害一门心思全扑在她一人身上的贤淑女子?太多的设想让太后精锐凤眸闪现一丝失神的迷朦。良久,一向沉稳的声音隐隐透出一股苍凉:「雯萱,哀家是不是真的老了?」
一一梳顺长发,手指灵巧的绾起云鬓,雯萱浅笑:「怎会?瑞国第一美人淑妃娘娘都自叹不如,太后那里就老了呢?」
「你这丫头,敢拿哀家消遣了是吧?」板起脸孔,佯装嗔怪道。
「那也是太后您给宠的啊!」轻笑着对境中人眨眼,像待母亲般的亲昵。
被雯萱少有的悄皮举动逗的摇头失笑,然而太后的笑未持续多久又换愁容:「唉!容颜保持的再好,哀家也是老了。经历的岁月也许并不能太多磨损人的容貌,却可以磨平一个人的心气,当年……」忆起‘当年’太后的神色更加黯然,滚过舌尖的话又生生的吞回肚腹。悔不当初,然,再后悔也回不到当初了。
突闻当年两字雯萱动作微顿,握着梳子的手指一紧,只刹那又松开放回原处。细心将凤钗插入云鬓,笑言:「太后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也许雯萱能为太后解忧。」
「还能是什么事,还不是远儿……」想起庆王便又忆起了当年,黯然的凤眸因遥想那一年发生种种,神色竟在瞬间苍老了许多。
「太后是因庆王妃的事?」平淡的语调无心似的询问着。映在铜境中的身姿因云鬓理好,而转向挂着内服的红木衣架。背对着那方铜镜,在无人得见的绯纱垂帘后,那张恬静的脸上是与语调不符的流转着一层淡淡的冰寒之意。
并未注意雯萱异样的太后沉默不语,冥想刚才庆王跪在自己面前,就算死也无谓的模样与皇上的祈求神色,满是无力的轻喃自语:「这是我命中的劫么?若是何苦当年让那场悔恨终身的事情发生呢?」
轻缓的取下内服,握着内服的纤指将衣衫抓出重重褶皱。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到太后身后,只这几步,雯萱已经将内心的汹涌澎湃掩藏在那双总是平静的眸子之下。
「太后着凤霞朝服参与早朝,是为了庆王妃的事?」
不答,配合的起身着装:「早朝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吧?」
回头看一眼琉璃沙漏:「嗯。有了。」
「动作快些。」
「是,太后。」清澈的眸光已不复在,向来温婉的人这一刻竟变得有些过于严肃穆然。
一刻后,穿妥厚重庄严专属她一人的朝服,太后举步走向寝宫里束之高阁,一方无令任何人不得碰触的银制锦盒,打开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块长方形金牌。火光中,金灿流光炫转金牌边沿,牌正中,赫然写着触目惊心的三字:废龙令!
44
44、第十一章(2) 。。。
搀扶着太后步上凤驾,微微侧首看一眼紧跟其后的小宫女手里捧着庶盖明艳红绸的拖盘,隐隐红绸,模糊的看出上面的三个字,三个足以令雯萱水眸染上狠列恨意的篆体字,只是转回目光的瞬间所有的恨已经隐藏的滴水不露。
德辰殿,早朝之地。
万人之上的天下霸主李擎苍端坐上位,双眸沉着的看着堂上混乱。
「圣上,如此违背道理伦理,撒下弥天大谎欺瞒万民之举,若不治罪如何向天下百姓交待?庆王即已承认,微臣斗胆请圣上下令制裁!」孟国公一言,立刻引来多方附和,一时间整个朝堂只能听见‘请皇上下令制裁’的声声重复。
庆王身姿挺立的伫于大殿正中,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开口大声叫着要制裁的朝臣,看着看着,竟缓缓笑开,好么,看样子得罪的那些人开始落井下石了。目光不动声色的再扫过那些人,心中冷然一笑:这回可是你们自找的!
李擎苍不语,等那些过于‘激动’的国之栋臣看他始终不言不语而微微平静后,淡然开口:「齐国公与隋国公两位辅政大臣还未开口,各位爱卿又何必那般动容?」淡淡一言,立马堵得那些朝臣不敢再造次。
隋国公斜望了一眼渐渐安静的场面,沉吟一下迈步上前:「禀圣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依老臣之见,庆王即供认不讳他娶的妃确为男子,实该依法而办。」
「依法而办?我瑞国可有一条律法严明不准迎娶男子?」缓慢慵懒的语调,庆王极不屑的回敬过去。
「男子共结连理本就有违阴阳伦常,王爷顾枉自然之道,以谎言欺骗世人,难道王爷至此仍没有丝毫悔意么?」迂腐的隋国公冷斥的语调已经逾越了他的权限,莫说皇上还没定庆王的罪,就是定了,没有废去他的王爷爵位,他也没资格训斥庆王。
自小还没有人敢对他声色厉斥,闻言不禁脸色一寒,阴冷的目光转向隋国公,看那老家伙一脸正义凛然,挑衅似的模样,庆王嗤笑:「隋国公好大的口气,好大的气派。若非本王与令公子相交多年,本王当真要怀疑国公不知隋三公子出入了多少京城的寻欢倌,与多少美少年有过鱼水之欢。」
「你……」瞠目结舌,隋国公脸色立时变成了猪肝色,气愤、羞辱的‘你’了半天却再不敢多言,失了方寸的在朝堂上愤然冷哼一声转过身子。
冷笑,锐利阴寒的目光一一看向那些口口声声要治他罪的人,「还有你们,一个个摆出胸怀正义、正气凛然的模样,那本王倒要问问各位常居京城的大人们,云柳街是何地?各位大人可别说不知。」凉凉的语调轻缓送入大殿中每一个人耳中,众人偷偷的面面相觑,这……怎能不知?怎敢答言?
45
45、第十一章(3) 。。。
冷然哼笑,庆王继续道:「花街柳巷里的莺燕,在场的各位有几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没去见识过?又有谁敢说不知那青楼林立的云柳街里有数十家小倌馆?若非有众多人喜好男子之欢,这小倌馆又因何存在?」庆王咄咄逼人,而众人多半已经渐渐无言以对,甚至有些混迹过青楼楚馆之地的人已经在偷偷抹着额上渗出的心虚冷汗。
「王爷,赎老臣斗胆有异,王爷所说均是污浊之事,与王爷娶妃为男子之事甚有差别,怎可提于朝堂?」三朝元老,位居一品的吏部指掌者洪大人简单几句便可以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