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子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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撵(子峭)-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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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话的口气已经变成了戏谑,脸上的表情也像表示他只是跟我开开玩笑。这鸟人显然看出我被激怒了,怕我跟他打架。这白痴当然明白,单挑他根本不是我对手。

    “好!谢谢你给我这个荣幸!”我也笑道,“我现在不跟你计较!不久你们也会得到我给你们的荣幸的!”我一想到要干掉这对鸟人,心就放宽了。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给我这个荣幸!?”那鸟人说。

    “铁锤会来回答你!”这句话险些从我嘴里蹦出来,幸好被我及时拦住了。

    金以恕没再把那混账玩意扔过来,而是抛到了我椅子下面(可能想抛到我椅子上,没投中而已)。如果他还是扔回我这边来,我也会扔回那边去,如此没完没了,除了来硬的没有别的办法。

    我下床来,想出去走走。我实在不想硬着头皮跟这对狗男女呆在一起,听他们说那些混话,还得接受混账安全套和卫生纸光顾的荣幸。老天爷,什么鸟世道!

    不过,我心里突然很他妈兴奋,真的。这鸟人的做法又激起了我心里的狂热,使我觉得力量陡增,对自己要干掉他也不感到任何于心不安了。可以说我像一个有些泄气的混账皮球,一下子又被鼓气激活了。

    77

    我在校园随便逛了他妈一圈。到晚饭时间,转到那条混账巷子去吃了一点麻辣烫。之后我到那家我经常光顾的店子买了一瓶白酒。那女老板早就认识我了,她一见我,都不用我开口,直接问:“几瓶?”这次买酒,我想到不久后事情暴露,她得知我是个杀人犯,会作何感想之类。但我顾不得那么多,由她爱怎么想怎么想去。

    我拿酒回宿舍来,到外面走廊,听见那对狗男女在宿舍里争吵。那一刻,我心里真他妈快活啊,简直就是幸灾乐祸,真的,我老实承认。至于他们怎么又争吵起来,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做爱之后,发泄了欲望,头脑冷却了,又追究起以前的什么鸟事,追究不清就吵起来了。我猜可能是这样,除了这样还能怎样呢?反正这种鸟事也登不了什么大雅之堂,我懒得去关注。

    我不想打扰他们伟大的吵架,没有马上进宿舍去,而是留在走廊上抽烟,欣赏天上的云朵。头上那几朵灰不溜秋的云,称不上彩色,也不是纯粹的黑白,正缓缓飘动。这整栋楼都没看到几个鸟人,只听到二楼哪间宿舍有几个傻鸟在说话,叽里呱啦。

    金以恕这鸟人突然大声起来,一下子掩盖了别的声音。

    “稀罕个屌!”那鸟人嚷道,“你要走就走!什么大不了的!”

    “你说的?”那贱人问。

    “我说的!怎么?没听见?要不要再说一遍?”

    “好!”

    那贱人可能要走了,我想。她要是还不走,那真是贱到家了。我又抬头望望天上的云,多少有那么点装模作样。这两天我一直在做混账演员,真他妈够戗。

    那贱人果然出来了,一边揩着眼泪,见我在欣赏云朵也不打声招呼,自顾自下楼去了。我心里真他妈乐呵呵,当时我是那么幸灾乐祸,甚至都想问候她一声呢。

    “走好,我的伟大老乡!”我心里对着她的后影说。

    我抽完那支烟,还呆了两分钟,尽情享受一下幸灾乐祸的快乐,然后才进宿舍去。那鸟人正坐在电脑前照镜子,欣赏下巴那几个粉刺,很他妈入迷。——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我一下子进入了杀人的热身状态。可是,他正在照镜子,我还不能下手。我在门口那儿停下了两秒,不经意间把门关上,反了锁。那鸟人看都没看我一眼,一直在欣赏那几个宝贝粉刺。我想过去拉上窗帘,又怕引起他疑心,因为现在没有任何理由要拉上窗帘。我还是打开电脑,胡乱看看,苦等那鸟人放下那混账镜子。

    大概过了一万年,他终于放下镜子了。可是立马站了起来,像是要出去了。他到阳台擦擦脸,转身进来。

    “关亨他们怎么一直没见?”他问,“你就不知道?”

    “我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我反问道,火药味十足。

    这鸟人鼻子哼了一声,没说什么,走到门边开门时,回头看了我一下。

    “你他妈反锁干什么?”他问。

    “随手就反上了,没太注意!”我说。同时心里在祈祷:“你他妈千万别看那储物柜啊!”我用扫帚遮住了一把锁,另一把锁没什么遮挡。因为刻意遮挡,反倒容易引人注意。

    上帝保佑,这鸟人没注意到储物柜,带上门出去了。由于他用力过猛,门关时弄出一声爆响。每次关门都弄出爆响,这也是他一贯的混账作风,并不奇怪。

    我想他应该是出去吃饭之类,反正还要回来。我呆在宿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在他死前我要不要把沈优子和我曾经干的伟大勾当——姑且称之一夜情吧——告诉他呢?不告诉他的话,他至死都不明不白。告诉他,他又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情绪躁动,影响到我的行动?我一时真他妈定夺不下。

    78

    我承认,事情发展到现在,我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一般的情绪反应。如果说我当时下定决心是出于一股强烈的激情冲动,那越到后来,这种激情慢慢转化为一种思想上的需要了。现在干掉了两个人,经过巨大的震惊和惶恐,我慢慢获得了一种沉稳,甚至称得上老练。不是说我完全忘了那种愤恨(姑且用这个词),这是不可能的,但事情发展到现在,那种愤恨已经沉入了潜意识。我只知道我现在要干掉这几个鸟人,不仅仅——或不再是——出于情绪的冲动,而更是一种思想上的需要。

    我在宿舍等到七点过,金以恕回来了,就他一个人。我当时在上网,纯粹是装模作样,这你知道。这鸟人看起来很他妈烦躁,又问起关亨和贾力勍。

    “可能相约去哪里玩了吧,”我说。“前天他们一起去了一趟白云山。”

    “他妈的!找个人打牌都没有。”

    “你可以在网上打嘛。”我说。

    “屌!网上打不爽!”

    说是这样说,他还是开了电脑,上网打牌。——可以下手了,我想。但是,我又犯起了踌躇:动手之前到底要不要告诉他——那件事?你可能觉得我这想法怪,多此一举。可我就是认为应该告诉他,不告诉他我总觉得欠他点什么。

    我看他打牌进入了状态,就过去把门关了,反上锁。返身回来,照例开始喝酒。铁锤就在衣柜里,恭候命令。我和这鸟人背对着背,我要是开柜门拿铁锤,他不会注意到的。

    “说还是不说呢?”我心里反复琢磨,“他会有什么反应?”

    我干脆起身离开座椅,攥着酒瓶在宿舍里踱步。我应该放松心态,像没事人一样。尼采不是说过吗?——想要最彻底把人杀掉的人是笑嘻嘻的。还有呢,——人们不是通过怒火,而是通过笑容来杀人。老天爷,这话太他妈对我此时的口味了。我为什么不能笑容满面呢?

    “老弟,”我突然笑道,“要不要喝点酒?”

    “什么?”这厮转过脸,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天知道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请他喝酒。

    “我看你今天心情不太好——刚才我听到你们在吵架——没什么的,女人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调侃道,“怎么样,来点酒浇浇愁?”

    “浇个屌!你他妈是不是吃错药了?”他疑神疑鬼乜斜着我——他看我从来都是斜着眼睛,从没正眼瞧过。

    “瞧你说的什么话!我没吃错药!”我尽量使自己的情绪显得活欢,“要不要来点?”

    “屌!”这厮叫道,瞥了一眼我手上的酒瓶:“你那什么鸟酒?劣质白酒?我不喝!”

    “没关系!”我笑道,“这不妨碍我们谈谈女人,是吧?”

    “屌!”这厮还是莫名其妙,“你他妈真是个疯子!”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我是个疯子,”我踱着方步,俨然一个混账战略家。“其实,也可以说,每个人都是疯子——”

    “你到底什么意思?”他终于不是乜斜我,而是盯着我了:“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的表现有点怪,”我迎着他的目光,而且笑容满面,“但我现在确实想跟你交流女人。在这方面,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交流交流的;不是吗?”

    “屌!”这鸟人叫了一声,回头去不理我了。

    “你这人!唉!”我叹了一口气,我也摸不清我到底是在表演呢,还是这就是我的原貌。“难道你对女人没兴趣吗?”

    “对女人有没有兴趣是一码事,问题是,”——他突然急躁起来,转身朝我叫道:“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老天!你难道还没听懂?我就想跟你交流女人。”看他那愣头愣脑的样子,我突然想打消念头了。“算了!看来你没什么兴趣,你忙你的吧!”

    “真他妈是个疯子!”他转过身去了,不到五秒钟,又转过来,问道:“你刚说你听到了我们吵架?”

    “对啊!”我看他问我,顿时又来了兴致。“我回来到走廊上听到你们吵,不想打扰你们,就呆在外面抽烟。哈哈,我这种精神可嘉吧?”

    “可嘉个屌!”这厮脸色自然了点;似乎为了表达一种随意,他把一只脚翘到了桌面上,半斜着身子对我说:“你以为偷听人家争吵很他妈高尚吗?”

    “错了,老弟!我根本没偷听你们,你要是以为我有这个兴趣,就大错特错了!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们。”

    “那你他妈在外面——唉,你到底想说什么?”这鸟人又他妈急躁起来了。

    “哎!看来你还是莫名其妙,”我想了想,索性豁他妈出去了:“直说了吧:你还记得你提过的换妻游戏吗?”

    这厮愣了一下,乜斜我的眼神慢慢放出光彩,——当然其中还是充满了奇怪。

    “怎么,你有兴趣?”他总算笑了一笑,如同一只混账小猫看见了一条鱼。

    “你爱沈优子吗?”我犹豫了一下,问他。

    “我他妈也不知道我爱不爱她,管他妈那么多!”

    “好样的!”我对他竖起了混账大拇指,“人就应该超出爱与不爱的纠缠!不管你爱不爱,反正你能提出换妻这种想法,我觉得就是一种境界。”老天,我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老兄,你他妈是不是醉了?”

    “有点飘,还没醉。我喝了不到半瓶呢,”我把酒瓶向他展示一下;他做了一个混账耸肩动作。“这么说吧,”我接着说,“假如我们真的来玩换妻游戏,——你想象一下,也就是说,假如沈优子和我……那个,——也就是干那事,你心里不觉得……别扭?或者说,有点嫉恨之类的?”

    他又来了一个混账耸肩动作,还撅了撅嘴。“有点吧。”他说,“不过我真想跟你那妞干,真想!一想到这我就不那么在意了。哈哈哈……”

    “哈哈哈!”我陪他大笑起来,“你他妈真是个典型的功利主义者!”

    “本来就是嘛!公平交易,谁也不亏谁!”他笑了笑,仿佛猫吃到了小鱼,翘在桌上的那只脚摇动了起来,一边问:“你真有这个兴趣?”

    “有!哈哈!事实上……”我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这厮的好奇心被我那一句“事实上”点燃了。

    “兄弟!”我说(后来我才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叫他兄弟),“我现在以一颗最真诚的心,向你坦白一个事实。你能不能平心静气听一听?”

    “什么事实?你说吧!”他说。我当时那副严肃的混账表情肯定让这厮莫名其妙。

    “你先静一静。”我说,“等心气平静了我再说。”

    “别卖关子了,老兄!我他妈现在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了!”他是那么急切,以至于把脚从桌上抽了下来。

    “真的?那我说了……”可我还是停顿了整整十秒钟,他一直在盯着我。“你千万别急躁,啊?”我又叮嘱了一句。

    “你说啊?”这鸟人被折磨得不行了。

    “好!”我他妈豁出去了:“我向你坦白一个事实:沈优子——跟我——睡过了!”

    这厮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呆了半天,慢慢又缩小,终于变成咬牙切齿。这段时间他内心发生怎样的躁动,你可以想象。我敢赌一瓶啤酒:要不是这厮事先答应保持平静,他肯定会一跳三丈高。

    大概过了一百年,不知为什么,他突然点了点头,还点得很他妈郑重其事呢。

    “你他妈真是坦白到了厚颜无耻的程度!”他说,口气异常平静,这还真让我一时琢磨不透。“你放心,”他接着说,“你会尝到这种坦率的果子的!”

    “你疯了?”我问,尽量不笑,充满了关怀。

    “我没疯!”这鸟人大叫了一声,可以说,刚才他的忍耐力全发泄到这一声大叫中了。

    “我觉得你疯了;不过你这种发疯的方式还算温文尔雅。”我夸了他一句,尽力不露出得意来。

    “屌你老妈!”他用粤语骂了一句,似乎想通过这一句骂来否定“温文尔雅”,不过他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说,想通过一阵语言的甘霖来浇灭他的怒火:“我现在作为一个人,一个真正的人,出于最大的诚实,才把这个事情告诉你。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向你坦白出来,要不然我心里不好受。你可以恨我,可以报复我,但是我对上帝——你不喜欢这个词也罢——我对上帝发誓:当时是沈优子先勾引我的,这一点千真万确!”

    “贱人!”这厮叫道,铿锵有力,虽然他在控制情绪,可嘴角的肌肉在颤抖。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尽量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就好像我也是个混账受害者一样。这说来还真他妈好笑。

    接下来是一段漫长的沉默,大概有八百年。这期间他不看我,我不看他,个中原因你可以玩味。

    “是什么时候?”八百年后他问,声音还是颤抖。

    “过年之前,你去珠海的时候。”我说,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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