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煮大白菜--莫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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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煮大白菜--莫依依-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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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点零五分,殷小山终于穿戴整齐坐在了桌子旁边,跟季鸿飞面对面地开始吃早饭。 
            殷小山先捧起碗喝一口豆浆,两只眼睛盯着盘子里的油条,然后放下碗,左手抓起自己看中的那一根,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捏着送进嘴里咬下一口,闭上嘴 
            安静地咀嚼着。天色并不晴明,微青的光线中,稍垂了些头的青年脸颊柔和而清晰,平时根本不见的细小汗毛泛着薄薄一层柔光,白皙面孔脂玉般温润晶莹。他吃饭 
            时也保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浓密的长睫毛和垂下的眼皮掩盖了黑曜石似的瞳仁,偶尔轻轻快速翕动一下流出的便是无限风情。就着豆浆咸菜咽下最后一口油条,殷 
            小山伸开手指舔了一下。他舔得飞快,只是个下意识的举动,季鸿飞却一怔,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一年多以前,他们还在一起,自己过生日,殷小山吃完蛋糕后忽然露 
            出个带着两分狡猾意味的艳丽笑容。 
            然后,殷小山慢慢张开他纤长白净的手指,双眼紧紧盯着季鸿飞,眸子清亮,黑得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他微微张开嘴,伸出玫瑰色的舌头,开始极缓慢极缓慢地从指根舔到指尖,在舌尖上顶着一点点白色奶油卷入了粉色的薄薄双唇之间。 

            用李敖那个台湾老流氓的话说,那一瞬间,咱们季同志全身都软了,只有一个地方硬了。 
            这个早晨却不再如斯旖旎。 
            几乎不曾转开目光,看殷小山吃完了早饭,季鸿飞胡乱灌下已经冷掉的豆浆,一推碗筷抽张纸抹抹嘴说:“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殷小山吃惊般地看他一眼,点点头飞快地跑进客房拎了自己背包出来,鼓鼓囊囊比前日来时还大了好几圈,季鸿飞不由瞟了两眼。 
            殷小山注意到他的目光,慢慢笑了,眉眼弯弯露出单侧颊边一个浅浅的酒窝,笑靥温暖美丽宛若金秋时节的阳光。 
            “鸿飞,我把这几件衣服和碟都带走就行了。” 

            十一 
            就行了。 
            季鸿飞耳朵脑子嗡嗡作响,他拦了出租,给殷小山打开后车门,关好后自己坐到前排去。 
            一路上殷小山都笑颜如花,司机一个劲儿看后视镜,季鸿飞发现以后咳了两声,那司机才掩饰尴尬似的打开广播放歌,正好是个老歌专辑,什么 
            Knocking At The Heaven’s Door,Hotel California,什么Scarborough 
            Fair,Country Road一首一首倒也热闹了起来。 
            到了校门口,殷小山抱着包下车,笑着跟季鸿飞道别:“拜拜。” 
            季鸿飞看着他一个字也挤不出来,殷小山眼中滑过一缕几乎无法捕捉的失望,笑笑转身向校内走去。白T恤浅蓝牛仔裤包裹着他纤细修长的身体,嵌在阳光里,金光闪闪仿佛俊美神祗。 

            青年背着大包的背影消失在视线所及的学生人流中,季鸿飞茫然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对出租车司机麻木地报出公司地址。 
            司机一路上跟季鸿飞叨叨着什么你弟弟长得真不错还能上那么好大学,是不是演员歌手主持人啊? 
            季鸿飞半天才反应过来人家在跟他说话,就笑笑说,他跳芭蕾的。 
            司机啧啧半天说气质就是不一样,手长脚长动作优雅,比大姑娘还好看,客人您母亲可够会生的。哎呀,您说我也忘了要个签名,看您弟弟那模样也得红,什么三栖四栖的,我闺女她们那些丫头片子顶喜欢的就是这个模样的小男演员,我瞅她墙上那些还没您弟弟俊呢。 

            季鸿飞心不在焉点着头,神思早转了方向。一年前殷小山离开时走得匆忙,没工夫做心理建设也没来得及伤春悲秋。现在看着他突然出现又一步步离去,却徒然悲哀起来。那一块匆匆狠狠划开的伤疤结了痂,本来以为这样就算是愈合,此时却生生撕裂,居然是从来未曾体尝过的痛。 

            他陷入沉思,旁边司机唠叨一堆不见回应,也就闭了嘴没再讲话。季鸿飞回过神时广播里开始放Beatles的Yesterday,McKartney那个骄傲自负的男人的声音哀伤地充满了出租车厢:oh,yesterday 
            came suddenly。 
            沉默。 
            一到公司门口,季鸿飞付了钱飞也似的落荒而逃。 

            十点半,办公室门砰一声打开,李涛的声音开朗活泼地闯了进来:“来来来,大家尝尝,我朋友从越南和泰国带回来的点心!”话音落下,人抱着个两尺见 
            方的黄色大塑料袋才进来,开始一人一包地派东西,什么肉松酥饼,绿豆糕,烤鱼之类,周围人都觉得希罕,加上半早上过去也有些饿,纷纷笑嘻嘻丢下手里活儿道 
            了谢交换着吃起来,一时嘁里咔嚓声不绝于耳。 
            张皓正趴在季鸿飞桌上商量事情,李涛派完其他人最后才到他们这桌,咣一下把剩的好几包全丢在了桌上:“都归你了,给皓哥分分。”面无表情说完,扭头回了自个儿办公桌。 

            “阿飞,”张皓一脸三八扒在季鸿飞耳朵上,“挺不错啊,兄弟沾你光可得多尝点了。” 
            “随你。”季鸿飞从牙缝里挤出俩字。 
            下了班季鸿飞没走,玩儿命给一个小公司做无纸化系统的外包,然后一遍一遍跑一遍一遍用各种黑客软件攻击再一遍一遍改源码,异常专注。 
            晚上八点半,季鸿飞关了机,闭眼往后一靠就瘫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了。电脑机箱处风扇转动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他过了一阵才睁开眼,结果一怔:对面李涛正直直看着他。 

            “你还没走?”季鸿飞咳嗽一声,一整天没喝水吃东西,喉咙干涩难受,声音也沙哑着。 
            “晚上想去你那儿。”李涛避开他的问题,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低头玩着手里的笔。顿了一晌,他突然把笔重重拍在桌上,目光一下刺人起来:“季鸿飞,看不出来啊,你这么老实样儿一个人,倒挺有两把刷子的么!” 

            季鸿飞疲倦地又闭上了眼睛:“你来吧。想来就来吧。” 
            李涛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露出嘲讽的笑容:“怎么,季公子还想享齐人之福不成?” 
            季鸿飞沉默片刻,低低地说:“小山拿了他的东西,已经走了。” 

            凌晨3点。 
            季鸿飞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扭头就着从窗帘缝透入的微光端详着身边呼吸已沉的李涛。和殷小山那种总是安然似乎无所顾忌的睡姿不同,李涛喜欢微蜷地趴着睡,而且他远比小山睡觉轻,动静稍微一大就很容易惊醒,所以很不喜欢两人挨在一起;即使两人刚刚做过爱。 


            从公司回来以后两人把东西一扔就开始急不可耐般地互相亲吻和爱抚,扯去对方身上的衣物,迫切地前戏和润滑,进入,□□,□□,仿佛是要抵死缠绵。 

            完事之后两人才都觉得又有说点什么的余裕了,却不知道从何开始,于是仍然沉默着。将近十分钟后,李涛终于受不了了,挪挪身子用被子裹住自己说:“你们一起多久了?” 

            “……差不多两年。”季鸿飞从床头柜的小抽屉里摸出烟开始抽。小山讨厌烟味,他其实已经戒了很久,这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东西,抽进口中肺腔中味道异常苦涩,似乎还有霉味——该不会是变质了吧?! 

            李涛抬头看他,床头灯调得很暗,朦胧的昏黄光线中只有他指间香烟头上一点红忽明忽暗,季鸿飞的面容却模糊暧昧。垂下目光,李涛笑笑说:“对他而言可是够长的了。” 

            “你们……血缘很近么?” 
            “当然,我妈和他妈是亲姐妹,你说近不近?我俩小时候一起玩大的。” 
            “……那你们谁都没跟我提过……” 
            “废话,我俩长得像也不等于就是亲兄弟啊,何况……两个人还都是gay。” 
            从话中间那一顿听出了一些其他的意味,季鸿飞扬扬眉,看着李涛等他的下文。 
            “从小我俩就被家里大人放在一起比,虽然我大他三岁,但他懂事特早,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年龄差距。他小时候起就挺好看,白白净净又胖乎乎的,跟个小 
            面团一样。而且不爱闹腾,喜欢念书,特别干净,比那阵的小丫头招人多了,幼儿园小孩为了争着跟他同桌,小男孩小女孩能一路打回家里来,我妈都疼他超过 
            我。” 
            季鸿飞没想过殷小山也有过面团一样的时候,更没想过李涛居然会是以如此怀念的语气来讲他们的往事,心里其实已经在吃惊中转了好几个念头,最后他压下一切情绪,不动声色地问:“那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gay的?” 

            “高二。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李涛跟殷小山果然是有血缘的,两人都有着相似的敏锐,季鸿飞扭头看着露出了苦笑的枕边人,“没错,我喜欢的第一个男 
            性就是小山。那时候他其实还是个小孩,但身子也抽长了不少,看着已经不一样,我俩一起去洗澡,看着他光溜溜地在我面前走,当时就不对了。但后来发现,我这 
            人更喜欢当零,也就那小妖精还让我有点那个意思,其他的……还是猛男型的吧。再加上我们多近的兄弟啊,所以高二暑假我就交了第一个男朋友。” 
            “我没瞒他,他知道我跟我朋友的事,还经常去我俩在外面租的房子去玩。有天晚上仨人一起喝酒,一高兴就喝高了,结果早上醒来一看,仨人光着身子躺在一起,我跟我男朋友□□上都有血,小山……已经晕过去了。” 


            十二 
            烟灰从指间掉到床单上,季鸿飞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手忙脚乱一阵拍,却仍是留下一串形状不规则的小洞,李涛单手支起头来,看他慌慌张张拍掉灰去下面依然露出黑色边缘的小洞,不禁默然。季鸿飞抬起头来,看到李涛一脸悠闲似乎在玩味一般的目光,刚要出口的抱怨也咽回了肚子。 

            过了半天还是李涛先转开了目光,重又回到两人的话题上继续说:“第二天,我跟那个人就分手了。他跟我说他其实还清醒,只是早就也想跟小山做一次。” 

            “那年,小山还没满十六岁,第一次,伤得挺重,发了半个月烧,找了个熟人医生看的,差点骂死我。”李涛苦笑,“过了俩月,我又交了个男朋友,不到仨礼拜,同样的事再次重演。后来我的第三到八任男朋友都是这么分的。” 

            季鸿飞几乎陷入呆滞状态。 
            “我一直都觉得毕竟小山第一次是我,有点对不起他,所以就忍了,到大二快结束时,跟第八个分手,我才突然发现自己个儿太可怜了,你说他就跟我同一个城市,还不是同一个学校,他这样一次又一次破坏我的恋爱生活,其实也不易。” 

            “然后,我就跟他急了,我说你他妈抢老子男朋友抢上瘾了?你也有老的那天,别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净做这破事。” 
            “你猜他怎么说?人孩子站那泪就下来了,说了一句:‘表哥,是我弄错了么?’你不知道那个委屈样儿,啊,大眼睛,全是泪,小脸儿白白的。” 
            “当时我气坏了。心说好你个殷小山,逮了便宜还来卖乖!我觉得自己之前那点儿不忍跟内疚简直就一傻冒。所以一见面就刺儿他,再交男朋友也藏着掖着不叫他知道。” 

            “我大学是在家那边上的,但为了出去玩方便,一直都是住校,跟小山关系弄成这样就更懒得回。第九个是个特会玩儿的主儿,人面儿也挺广。有次我们去 
            酒吧居然撞上了小山。那个酒吧其实挺乱的,老有一帮人集体行动,就找单身的好看的下手,不分男女,先下药,哄的不行就硬灌,迷晕以后□□,据说还拍照,根 
            本没人敢告。我们都挺看不起这种人的,不过也一般不会去招惹。那天晚上看见他们又围着个人,正想绕开,就听到里面人的声音了。我一听,差点吓傻,赶紧凑过 
            去一看,果然是小山!浑身都已经扒光了,给压在台子上,就那么大庭广众的,别说二楼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那男朋友那天可是讨了个天大的人情才把这死孩子救下来,那帮人下的药可是够重的,他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一看着我,那脸都快冻住了。我 
            气得不行,就说你个高三生不好好学习,天天泡在那种地方,这次要不是碰见我看你怎么办!他张口就来一句:我没求你救我!差点噎死我。不是我自夸,我李涛和 
            谁在一起不是被捧着宠着?谁敢这么呛我?也就他,我亲表弟!”说到这里,李涛停了下来,重又躺回床上,合住双眼:“我跟他说,殷小山,我占了你第一次是我 
            不对,但我还是你哥,而且你抢我八个男朋友我又救了你一次,你也够本了吧?!看你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跟个鸭有什么区别?就算我没资格管你,看在我妈和小姨 
            的份儿上你也太不像话了!” 
            “半天他蹦出来一句:那你会管我么?我还没回答,他又跟上说,我从来没把你当作哥哥!——这辈子都没人能跟他以一样气死我!当下我甩了门就要走,他却又挣着跑出来,抓着我胳膊说:我爱你!” 

            虽然早已隐隐有了预感,听到这里季鸿飞仍然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失去了言语。他感觉格外复杂。无法准确传达自己爱意的少年,不应相恋却早已悄然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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