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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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战争-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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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比喻非常好!”奥达尼尔慢慢举起高脚杯,“世人称凡尔登要塞为凡尔登风磨,我希望德·卡斯特利上校能推动这盘肉瞎子把越盟碾成粉末。好,咱们为肉磨子干杯!”
三只酒杯叮叮当当碰了一下,各自饮下这杯使人陶醉的美酒,纳瓦尔将军咂咂嘴,红润丰实的脸上发出欢快的亮光,好像已经尝到了胜利的甜头,今天的酒宴是未来庆功宴的预演,有一种神秘的冲动在他胸中借着酒气涌迸散发出来,一向严谨的不苟言笑的性格今天也变得幽默起来!
“风磨是需要巨大的风篷的,我们河内有嘉林机场、海防有古碑机场,每天可用200架次来推动这盘风磨,而且这些巨大的风篷全都是美国牌的!……”
于是又叮叮当当碰杯,又是嘻嘻哈哈大笑。……
“为了这些美国牌的风篷!”德·卡斯特利上校又举杯在手,“我们正在加速修建洪棍辅助机场!……”
“很好!”奥达尔尼中将和奠边府的守卫者碰杯,“我希望我们今天的预言能在世界军事史上写上一笔!”
就在他们预言写上一笔的时刻,这一笔已经落下了!此时越南人民军的308师已经越过老挝边境进入老挝的上寮,收复了南乌江流域的全部地区,从奠边府的西部形成了弯月形的包围。
(四)奠边府之行(续)
天公有意作美,在我们参观现场的这一天,天朗气清。我们戴着盔式凉帽,脚踏凉鞋,而且有嘎斯69越野车随行,不热不累,悠悠白云怀着善意不时地为我们遮阳。我们到了兴兰高地,而后回高炮团用餐,下午又到了南分区洪棍。这里是战役最后收尾的地方,当时驻守洪棍的2000名敌军丢弃阵地南逃,304师把他们聚歼在班磨、班宋一带。……
第二天暴雨突降,而我们正好在高炮团的坑道式的窑洞里,对奠边府战役作较有系统的研究。
“就奠边府战役分阶段来说,”黎东辉把孙洪林的回忆初稿摆了出来,看看给我们泡过茶后坐在一边旁听的张科长,好像掂量一下,守着下属讲与支队长的不同看法是否合适,“孙支队长把它划为三个阶段,我则认为加上一个预备阶段更合适。……”
“分法可以不同,”我说,“战役经过总不会错。”
“我之所以要加预备阶段,是因为这个阶段经过了将近三个月,而正式攻击才用了55天,而且预备阶段有两点,孙洪林是忽略了的,第一,我们是先从大范围包围敌人,小打小闹,一是麻痹敌人,二是锻炼部队;你回去告诉支队长,这一点请他写足,我们团这方面成绩是很突出的,为全师提供了经验,而且许多主意是他出的;第二,是袭击嘉林和吉碑两个机场,看来好像和奠边府没有直接关系,却对我们奠边府取胜起了很大的作用。……我不知道这个行动是那位顾问策划的,因为它显然是受了中国‘火牛阵’的启发。……”
那是非常有趣的一幕;河内北郊的嘉林机场戒备森严,30多个隙望塔上的巨大的探照灯,透过蒙蒙雨雾,扫射着三道铁丝网,如果发现疑象,重型机枪和轻型火炮不发警告就立即射击,保卫机场的坦克也立即驶向出事的地方。除了必需的通道之外,机场周围都布满地雷,此外还有十几支巡逻队和嗅觉灵敏的军犬,日夜不断地巡逻,若想破坏机场比登天还难。
正是半夜时分,雷雨刚过,继而是微雨轻风,机场一派清凉。这时仿佛又响起一阵雷声,轻而悠远,仔细听来,又不像雷,机场巡逻搞不清这是什么响动,只觉得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力量和不可名状的喘息向机场碾压过来。巡逻队被这种声音震慑住了,像一个坦克集群闪着火光从漆黑的暗夜里推进而来,不是坦克,而是黑色妖魔,撞开铁丝网,向停机坪直冲过去,地雷隆隆爆炸,在探照灯光里才看清那是黑云般的水牛群,它像有灵性的坦克不顾一切向前猛冲,像从高山上滚下的巨石,势不可挡。守机场的法军,正在清凉的夜风中沉睡,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在20世纪50年代会发生2200多年前的战争。
完全出敌意料,那巡逻队长一边向水牛开枪一边纳罕——这些水牛到机场来干什么?是越盟游击队的恶作剧还是一种自然现象?
越盟的突击队抱着炸药包提着集束手榴弹,从水牛群撞开突破口冲了进去。……20架轰炸机毁于一旦;
两天之后的大雨夜,吉碑机场没有出现牛群,而是出现了一辆法军巡逻车,突然驰到守卫机场的门卫前停下,车上下来两个披着雨衣戴着防雨帽的法军军官,对着哨兵低声说:“快,我们是海防司令部的,有情报说越盟游击队已经潜入了机场,这是我们的证件!”当那哨兵带着猜疑的神情接过证件,刚一转身就“哎唷”一声跌了下去,颇似天黑路滑跌了一跤,机场警卫室门前的路灯照耀着那个哨兵背部露出的刀柄。……那法国军官跳上车,直驶运输机轰炸机比肩而列的停机坪,车上跳下手持炸药包和燃烧瓶的士兵。
接着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冲天气浪竟然冲开了浓重的阴云,黑沉沉的雨云碎裂开来,像湿漉漉的撕碎的血旗在海防市上空沉甸甸地拂动,异常的死寂产生了极为恐怖的压迫感,吉碑机场的守卫者们被这奇异的景象惊呆了,赤裸着身子站在雨里忘记了开枪,而且也不知向哪里开枪,只看到一辆巡逻车飞般地从他们眼前开过去,那位法国军官似乎还伸出手来向他们道了声再见!
古碑机场的袭击,比嘉林机场的袭击战果更大,原因是有20架灌满汽油挂足炸弹准备凌晨起飞的轰炸机,狂烈爆炸后,引起了殉爆①。
①殉爆,军事术语,意指一个爆炸物本来不会造成巨大毁伤,但是,由于它的冲击波、弹片、火焰等等引发了其他爆炸物,造成连续爆炸。
纳瓦尔将军已经完全失去了在奠边府时的幽默,也失去了他的绅士风度和镇定,两次奇袭,损失了将近80架飞机。他从桌边摇摇晃晃地到食品柜前取出一瓶香摈,却无力把瓶盖打开。忘记了在奠边府时的风篷之说,也忘记了用风篷去推动风磨,只感到自己翱翔在越南上空的雄鹰被折断了翅膀,他把酒瓶重新放了回去,拿起电话机,接通了正在西贡夜总会抱着妙龄女郎跳舞的奥达尼尔将军。
美国有的是飞机和金元,80架飞机的损失,根本没有影响这位美国驻越军援顾问团长的舞兴,在这长长的狂欢之夜里,他竟然没有把机场被炸和奠边府的安全联系起来。
黎东辉讲的这个序幕非常精采,接着,他就转入奠边府战役的第一阶段:这个阶段的任务主要是摧毁奠边府的北面屏障,这就是德·卡斯特利上校划分的北分区,这里有三个高地组成了互为犄角之势:第一个堡垒群就是奠边府东北方向的兴兰高地;第二个堡垒群就是正北方向的独立山高地;第三个堡垒群就是西北方向的班格高地。这三个高地各有一营敌军防守。三块高地中以独立山最强,以班格最弱——那里防守者是一营越南伪军。
人民军接受中国军事顾问团的意见,本着首战必胜以利后战的原则投入重兵,312师和308师全力投入战斗。在战斗中首次使用了由中国训练和装备的山炮和榴弹炮,这些重炮火力不但大量杀伤敌人,而且造成了敌人的极大恐慌。3月13日和14日,首先攻下了兴兰高地;14日夜晚又攻克了独立山据点;班格伪军在极度恐惧中向人民军缴械投降。与此同时,还击退了敌人一个营的援兵。高射炮击落了敌机12架。仅仅5天的时间,第一阶段的战役目的全部达到,而且出乎意料的顺利。
3月16日,纳瓦尔命令法军三个营空降,增援奠边府。这样,人民军夺取芒清中心区,控制芒清机场,断绝法军空运,成了战役第二阶段的主要目标。
“我不明白,”我紧盯着地图,思想依然停留在战役的第一阶段上,“从德·卡斯特利对守卫奠边府的布局来看,并没有什么大错,奠边府北面的三块高地显然是奠边府的北大门,这个大门一旦打开,他的中心分区就没有了屏障,芒清机场就在我军炮火控制之下;德·卡斯特利为什么让越南伪军和战斗力很差的阿尔及利亚部队去守卫北大门?而且没有组织力量反扑,战斗中仅派出一个营去作象征性的增援,一遭阻击就立即撤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应该有起码的军事常识,而且奥达尼尔和纳瓦尔在视察奠边府时,连一句提醒的话也没有说,这更叫人难以理解。”
“这个问题在战役总结时曾经研究过,回到支队后,你还可以再和孙支队长进行探讨,这的确是很有趣的一个问题,”黎东辉喝了口浓茶,到门口望了望外面的狂风暴雨转回来说,一依我的想法,可能是有这样的原因:一,从总体上来说,在遭到一连串失败后的法军指挥部,仍然是麻痹轻敌。这从中国军事顾问团的提醒上就看得出来——首先,我们缺少炮兵,其次,我们没有攻坚的经验,这就是敌人麻痹的原因。敌人的愚蠢之处,就是不懂得我们这两方面已经得到改善和加强;
“第二个原因,是法军战略战术异常陈旧,它没法跟中国革命的战略战术相比。譬如奠边府的防守,德·卡斯特利把重点放在死守中央据点上,他忽略了外围据点不存在了,中央据点也难守住。……”
“他不懂得唇亡齿寒,”我附和了一句而后推测说,“你看,他在心理因素上有没有这样一种迷误,那就是他一心想把奠边府变成东南亚的凡'奇‘书‘网‘整。理提。供'尔登?把中心区当成肉磨子?……”
“这是你对心理因素的一种探索,”黎东辉说,“我不否认他有这种心理状态,但他根本问题还是战略战术的低能。如果说他想把奠边府变成肉磨子,他就应该坚决守住北分区那三块高地,在高地的争夺上消耗我们。我攻他守,我们的代价自然就大。……如果我们放弃北分区的争夺,直接攻击中心区,那么北分区的敌人就会夹击我们,使我们陷入腹背受敌,德·卡斯特利那样轻易地放弃北分区三块高地,肯定是个大错误,甚至是个常识性的错误。”
“那么法军占领奠边府,是不是也是一种失误?”
“这很可能,法军没有必要在这里修筑一个孤立的要塞,它会使法军付出巨大的消耗。奠边府虽然是战略要地,但在法军从总体态势上应该看到,占领奠边府,对改变整个形势已经起不了大的作用,枉自分散了力量。……”
黎东辉从战术思想分析重又回到战役第二阶段上来。
第二阶段是从3月30日夜晚开始的,指挥部集中了308、312、316三个师和全部炮火,对敌前沿进行狂烈的轰击。最初的战斗比较顺利,很快就突破了法军前沿,进入纵深之后就非常困难,人民军的下级指挥员,对攻坚还没有足够的经验,以致连连受挫,伤亡很大,苦战一周,总算控制了奠边府东面的大部分高地,对芒清中心分区之敌,形成了居高临下之势。
战斗最为惨烈的是A1高地,这是全局的要点。这块高地非常难攻。当时我们团不在A1高地,而是在C2高地上,几乎天天进行肉搏,有的连、营伤亡过半。当时,大家的注意力还是放在A1高地上。因为这块高地在日本人占领时期就修有钢筋水泥的暗堡,非常坚固。
越南人民军在3月31日上午,曾一度攻上A1高地,德·卡斯特利急了,集中了12辆坦克进行反扑;纳瓦尔急调老挝境内的14架轰炸机轰击人民军后方。A1阵地的确成了风磨,双方都在拚死争夺,得而复失,阵地前躺满双方士兵的尸体。我军发挥夜战的特长,几度占领高地表面,法军则用空军投掷照明弹,法军坦克在明亮如昼的亮光下,把人民军反击下去。
就是在A1阵地反复争夺时,美国和法国作出了截然相反的反应:那时华盛顿曾有一个秘而不宣的计划——“兀鹰行动”,想用三颗战术原子弹摧毁越盟阵地,消灭指挥所,以拯救被围法军。……而法国的《费加罗报》却用“他们完蛋了!”为题,发表了反对把战争继续下去的文章。
奠边府的局面自然是处于混乱状态。西方记者是这样记述当时的战斗的:
越盟的炮火已经使芒清简易机场失去了作用,飞机既不能降落也不能
起飞,尽管还没有绝望,遍地伤兵却无法运出。最严重的伤员本来在空军
女护士纳维也芙·德·加亚尔护送下,想乘医疗救护飞机离开,但飞机被
炮火击中起火而未走成。当时法军地下医院只有40个床位,他们只能用坑
道代替,此后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女护士一直没有离开挤满坑道的伤员。
当时,在A1阵地指挥的比亚尔少校曾对记者作过这样的描述:
我们和越盟短兵相接,双方士兵都同样顽强,经过整整一天的搏杀,
我们终于重新夺回了A1高地,我的士兵修筑被打塌的堑壕时,不得不先拖
出成堆的尸体。A1高地全被尸体覆盖着,血腥味使我呕吐不止!死者被埋
在任何可以掩埋的地方,从4月份起,已经无处可埋,只能堆积在一旁,仅
在A1高地上,双方各自死了2000人!
有一天,我去地下医院探视我营的伤兵,那不是医院,而是一派黑暗
的墓道,湿冷之气浸入肌肤,脚下是带血的粘泥,郁结不散的血腥直钻我
的肺叶,窒门得令人昏晕欲倾。电石灯光像幽幽磷火,使我产生一种在劫
难逃的危机感,我那素称豪勇无比的性格,此刻猝然产生了难以遏止的怯
惧和惶悚,伤员的。惨叫与呻吟,针芒般刺痛我的神经,我宁愿去听那搏
杀的咆哮和炮火的轰鸣。
我看到我的士兵的伤口里有肥壮的白蛆爬动,愤怒地喊来了那位令人
尊敬的女护士!我面对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质问她为什么不给我的士兵
把伤口洗净。我沉脸冷诮说:“热纳维也芙小姐,这似乎不是人人称道的
奠边府天使所为!”
“你错了,少校先生,第一,我不是什么天使,那是美国记者们的发
明,我是一位空军女护士,我的祖先在520年前曾跟随圣女贞德保卫过奥尔
良城,而我像你一样,也在保卫奠边府;第二,我们的伤员已经无药可医,
只能让蛆虫吞噬伤口的腐烂物以防止坏疽!”
“谢谢你的解释!”我诚挚地抱歉说,“原谅我的无知和无礼。热纳
维也芙小姐,我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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