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有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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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有张床-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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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能量,赢得客人最大的满足,捞得庄子最大的利益。
不管怎样分门别类,这三样本领,却是每个婊子的必修课。
首先,得学会拉客。在庄子里,它是吃饭之前提,挣钱之引子。化妆儿自不消说,人人都会,最主要的是说话和做作,对什么样的客人说什么样的话,对什么样的客人做什么样的姿势,都是有讲究的:对英雄,说话得柔,让他觉得他是天,可以涵盖一切,随便他摆弄;对狗熊,说话得刚,让他觉得你就是他的地,可以承载一切,随便他怎样欢腾;对文明人,得行猫步,让他觉得小鸟待依人,爱屋及乌;对莽汉子,得行虎步,让他觉得硬弓等霸王,弯弓射大雕……所有这些,难一一而论,纵有无数个身子,无数个心思,也是难以应付周全的。
其次,得学会待客。在庄子里,它是吃饭之保障,挣钱之基础。待客之道,犹如老师教学生,得因材施教,才能获得最大的收效;犹如大院看电影,得对号入座,才能不出差错。入庄子的婊子,有一个好模样,可以专攻于舞;有一付好嗓子,可以专攻于歌;有一双巧手儿,可以专攻于曲;有一个慧心思的,可以专攻于术;如果一个婊子,多了几样本钱,那自然是乌鸡变白鹤,从此鱼跃龙门;如果遇上一个半个全色的,那既是自己的造化,又是庄子的福气,白鹤成金凰,一举成名天下知。
最后,得学会套客。在庄子里,它是吃饭之结晶,挣钱之根本。拉客是嘴上功夫,待客是眼上功夫,套客是手上功夫。到了床上,用什么样的风流,用什么样的下流,都要恰到好处,才能心甘情愿地掏空他们的腰包,然后还得让他们留恋,成为回头的客人,从此财源不断。套客就象人贩子,把别人卖了,还叫别人笑嘻嘻地为自己数钱,恭恭敬敬地交到自己手上,说声下次再来。
懂得了这些规矩和技艺,才能正式做生意,成为庄子里的号牌儿。

正文 手记23  夜来香

庄子中,日日里,月月里,我的那些姐姐们,她们涂了红,描了蓝,抹了粉,喷了香,戴了花……在各个巷子口儿,唱着勾魂的小曲儿,将客人引到那桐油灯的小屋,使出浑身解数,一点一滴地挤着那些嫖客的油水,让他们带走神仙般的快活和满足。
我是新来的,但我模样儿好看,又读过书,不愿意同那些姐姐一样,不分白天与黑夜,象一个幽灵似的转来转去,千方百计地寻找施舍的主顾。老鸨子呢,一点儿都不着急,对我好象还特别照顾,叫我不要出去,就在庄子里候生意,她说:是金子,迟早会发光的;是凤凰,迟早会飞上枝头的。
酒好不怕巷子深,有花自然香,老鸨子的反其道而行,使我很快就接到了第一个客人。
他是这儿的老熟客,是个挖祖坟盗古墓贩玉器的小商人。五十多岁,一口稀牙,满腮胡子,瘦得皮包骨,一身半新不旧的土绸衫,同那有点滑稽的瓜皮帽极不相称,躺在地上,就好象一个刚出土的木乃伊。
老熟客就是要找新婊子,所以他看上了我,更何况,我还是一个待开苞的可人儿。这样的好事,不是说有就有的,虽然多花了一点儿钱,但抢了先,尝了鲜,在别人面前,似乎高人一等,而且,这样的风流韵事,更是谈笑的资本,茶馆,酒馆,说的人唾沫四溅,听的人口水横流。
我们去了一个指定的暗黑小屋子。
屋子里,一张床,两张凳子,一只桐油灯,一只马桶,剩下的,就只有四面光墙壁。摸索着点了灯,微弱的灯光下,我坐在床边,静静地等候着老嫖客发话。这个老鬼却并不忙,挨着我,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拉过我的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笑道:“这葱头儿似的小手,都可以当做下酒菜了。”
我不动,脸上堆着笑,眼望着老鬼,看他能玩些什么把戏。
老鬼见我不说话,搂过我的身子,在我脸上轻轻刮了一下,说:“这水灵灵的脸蛋儿,长错了地方,应该长在观音菩萨的身上。”
我笑脸依然。
那老鬼起了兴致,把脸贴在我的胸口,说:“园子外有花,园子里有没有刺啊?”
我开了口,笑道:“老爷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老鬼不猫慌,不猴急,三两下蹬掉了鞋子,盘腿坐在床上,拍着手说:“可人儿,来只曲儿吧。老爷高兴,大大有赏。”这个狐狸,走东楼,窜西院,也算是久经考验了,似乎不上我的当——早早地完事走人。想不到,我第一次接客,就遇上了一个大灰狼。
要婊子唱小曲儿,那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连小曲儿都不会唱,暗门子都做不了,别说入庄子的大门了。我为他唱了一曲《夜来香》:
夜来香啊夜来香,好冤家你放在奴家儿的窗。大月亮,银光光,要来你不要把那狗儿学,不要把那猫儿装,奴家儿早已守在合欢床,把你这孤老坏事儿想:前儿个在南楼,昨儿个在北巷,今儿个又到奴家儿的西厢房。奴家儿本是打虎手,不怕你探花哥是条狼。风一场,雨一场,做了好事不思量,为啥还偷走了前门的锁,后门的杠,好一个负心郎!
我唱完后,老鬼连连拍手叫好,把我拉过去,整个人搂在胸前,笑嘻嘻地说:“唱是唱得好,不知道跳的好不好?”
闻着老鬼的满嘴臭气,我轻轻一闪身,躲了开去,笑道:“老爷坐好了,奴家儿给你跳一个《散花天女》怎么样?”
我慢慢开始跳起来,轻轻飘如云霞,曼妙妙如雪花,迷离离如雨丝,清爽爽如和风,暖洋洋如煦日……我一边跳一边脱,把衣服一件件往他身上抛,笑道:“老爷,花散完了,天女该歇息了。”这个老鬼,乐得手舞足蹈,眼里放着亮光,渐渐地坐不做了。
我有准备,我现在是女人,不是姑娘,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良妇与娼妇最大的区别,就是良妇只陪一个男人睡觉而娼妇是陪无数个男人睡觉。我既然干了这一行,就得全心全意地为他们服务,把他们服侍得舒舒服服的,不然,哪有我一天的三顿饭,一年的几件衣服?哪有妈妈的活命钱?
未待我跳完脱尽。这个老色鬼,终于忍不住了,蹦下床来,象剥香蕉一样地剥光了我余下的寸缕,把我拽上床,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慢慢地闭上眼睛,我明白,从今以后,我无法自拔的恶梦便开始了。
莽莽苍苍的天穹下,骄阳丝火,茫茫沧沧的大戈壁上,寸草不生。
这是一只可怜的兔子,正在逃生,后面跟着一条眼睛发着青光的恶狼。它闻到了狼的气味,那是伸着舌头,流着涎的气味,离死亡越来越近的气味。可怜的兔子,努力地奔跑,用尽了身体里的每一分力量,希望逃脱恶狼的利爪,那狼却越来越近,并发出了长长的嚎叫。
无助的兔子,要做最后的挣扎,朝着无路的路上跑去,紧追不舍的狼,怎么能放过嘴边的猎物呢?发出了胜利的笑声!
无路的路,成了绝路,无力的兔子,跑上了悬崖绝壁,再也寻不到生路,
近了,近了,近了,恶狼带着残暴的笑声来到了!
一声霹雳,兔子随着雷声向悬崖下坠去、坠去、坠去……坠向黑暗的深渊。
渊底,狼不见了,大难不死的兔子,却听到了无数毒蛇发出哧哧的吐信声,吓慌了,一下子窜上了悬着的冰柱。那些毒蛇上不来,在冰柱下盘着、绕着、纠缠着,用发着蓝光的小眼睛盯着兔子。
上不去,下不来,绝望的兔子怕得浑身发抖,冷得牙齿打颤,耗尽了最后一分力,终于掉了下来,被一条蛇咬住了尾巴……
恶梦结束了,等我睁开眼睛,那个老鬼,已经走了。
我的全身,又痛又乏,骨头象散了架似的。那个老鬼,没有多给我一文钱,完事走人,连好话都没有给我留一句。我叹口气,笑一笑,穿好了衣服,去了老鸨子那儿,分了我该得的那一份钱。
老鸨子拉着我的手,笑眯眯地说:“我的好女儿,我的乖女儿,万事开头难,只要过了第一次,就算跨过了铁门槛了。”
老鸨子说得不错,入了庄子,早已丢了脸面,落了羞耻心,人人都为了命而活着,看淡了,想开了,只要用心,做上三五次,全都可以称得上半个老手了。
入庄子的,有两种人最难对付,一种是充头子,一种是精码子。
对于充头子,进门观其形,眼大都是横着的,不是手舞,就是足蹈,身子晃得如同拉大锯。这种人,入庄坐中堂,酒儿、茶儿,烟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处处似乎都不在乎——腰缠万贯富员外,茶酒一杯家不败。
坐立观其色,这种人,气势看上去都是凶凶的,什么都不在眼里,什么都不在话下。猩猩摇扇子,装做文明人。其实,这种冒牌货哪里又拿得起,放得下?表面上潇潇洒洒,骨子里却是金算盘、银算盘敲得啪啪响,时时何曾又让着了人?谁多要了他一个子,好象抽了他一根筋,七彩铺子开上脸。
吃喝观其声,这种人,说话轰大炮,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灯草不是线纺的。吃茶喝酒,咂咂有声,牙齿磕得梆梆响。四方嫖客,认识的,不认识的,胡乱打着招呼。听歌儿,听曲儿,乱插腔调,乱拍巴掌。看着麦苗当韭菜,摸着鱼目当珍珠,挤扁了脑袋充内行。
对付这种人,要放开手去剥他,就象剥笋子一样,先有几分棘手,不要慌,泡泡水,见见阳光,再用竹刷叉几下,自然纹路清晰,下手分明,一路剥下去,便渐渐顺了手,越剥越软,最后终于去粗取精,剩一个光溜溜的好吃食。
另一种精码子。未入庄,声先到,讲不好价钱不进门。进了门,东瞄一眼,西瞅一眼,好象一只学抓老鼠的猫,两眼瞪得浑圆。那一对耳朵,兔子一样地立着,记着每一个人所说的话。无缘无故吊着一张哭丧脸,好象谁人借了他的谷子还了他的糠一样,对每一个人都提防着,生怕中了别人的算计。
这种人,不讲排场,但却想要脸面,点了酒,便想免了茶,点了糕点,便想免了果盘,好象庄子里应该给他便宜,显示出他的与众不同。吃茶喝酒,点滴不洒,好象农夫拾谷米,颗粒归仓;听歌听曲,摇头晃脑,应着和着,不落一字,全记在了心里。
这种人,老鸨子哪里讨不到好,卖不到乖,便只能在婊子身上打主意了。做了好事,给你两个,拿回去一个,还觉得吃亏,好象吸了他的血,恨不得反从婊子口袋里掏出三个,于是乎,见了机会,能欠便欠着,能赖便赖着,时间一长,债台高筑,就成了赵巧送灯台,一去永不来。这一下,可苦了婊子,白卖了几回,倒贴了血汗与泪水。
对付这种人,你得耐下心来跟他敲。酒儿,曲儿,先将他服侍好,绝不让他上床,要把他急得猴子一样,抓耳挠腮也无计可施。等他咬牙出了血,上了床,且不让他近身,要文火熬鱼头,慢慢见功夫,不知不觉中熬了个鱼烂汤浓。这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的敲,虽然可笑,但也没有办法,如同《西游记》中孙悟空打乌龟精一样,打一棒吐一个字,时间再长,也是要吐得干干净净的。
不用这样的办法对付这种人,用不了多久,婊子的门前就可落麻雀了。
这种人,如果两头都占不了便宜,走时会大呼冤枉,说庄子里照顾不周,吃干净桌上所有的残汤剩水,因为给了钱,连要命的酒儿也不能省下,红了眼,宁愿喝了伤心,也不愿丢掉痛心,东倒西歪的出庄去,一路吆喝不停。
当然,对于一般的客人,自然用不上什么手段,玩不上什么心思。一个买,一个卖,只要价值公道,完了事,一拍两散,互不亏欠,各走各的路,谁也不会有心记着谁。
一日复一日,一月复一月,我咬着牙,数着分秒,希望把一切都练得滚瓜烂熟,然后可以把一切都应付得游刃有余,这样才不枉到了窑子走一遭,做了一回活死人。
时间,可不管任何人,春兰夏荷,秋菊冬梅,照样红的红,绿的绿,那风,那雨,那雪,该来的时候依然要来,那云,那星,那月,还在重复着它们的千古光华,这富人在盼、穷人在躲的年关,还是顺着它的脚步走来了。
庄子里,生意照做,一切还是老样子,唯一不同的是时不时还添着新面孔,为老鸨子招兵买马,犹如源头又添了活水,取之不竭,用之不尽。这人来人往的柳庄子,改头换面象唱戏,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就有万年说不完、唱不尽的故事。
只有到了迎灶那一天,庄子里换上了新的大红灯笼,举行一年例行的祈福会,庄子里才显出几分喜气来。
一大早,庄子里所有的人都得候在中堂,由老鸨子叫着一一轮流上香,祭奠红楼青窑的保佑者——白眉女神,以求一年的运道旺盛,财源滚滚。个个婊子,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装着一副虔诚的样子,给救不了自己的菩萨磕头作揖。
祭祀完毕后,由老鸨子领着众人来到前堂跨火炉,以求冲去一年的晦气,更望来年火气大旺,烧红一片天地。一个瓦炉,装的是碳火,上面撒了香粉,放在屋中央,婊子们依着先后,提着裙摆,快快地越了过去,每个人的嘴里,都念着避邪的六字真言。
跨过火炉,众人还得去后堂骑木马。每一个婊子都知道,做皮肉生意一辈子,要遭千人压、万人骑,好象庙宇上的木鼓一样,只要奇 ^书*~网!&*收*集。整@理上了供,人人都可以敲几下。为了下辈子不再做牛马,不再做猪狗,好好做一回人,去主宰别人的命运,骑上了这木马,就当自己翻了身,做了主,在心灵上给自己一个空幻的梦想。
做过了这一切,吃过饭,大家却不能闲下来,得照例做生意。在这里,是没有假日,也没有节日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得做,牛死下了枷,马死脱了鞍,才算结束了。
到了中午,饭菜虽然比平常丰盛一些,却没有一个人吃得开开心心,快快乐乐。一年到了头,每个人的眼里,看不到希望的憧憬;每个人的嘴里,听不到希望的呼唤。
到了晚上,庄子里搭了台,请来了戏班子朝贺,嫖客婊子一起热闹到深夜,这样一来,客人助了兴,婊子添了喜,庄子讨了彩,落了个皆大欢喜。
散了场,回到小屋子,没有点灯,坐在床边,我想到了妈妈,她还有希望吗?她的腿虽然好了,却落下了残,走路一瘸一拐的,人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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