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转身道：“去慎刑司传我的话，那位什么六小姐好好给我收拾一下，给她吃点儿苦头，让她老实点儿就够了，好好养着，我以后还有用处，叫她们别伤到她的性命。”
黛玉与慕容景岳忍不住异口同声的道：“什么？！太便宜她了吧。”
洛神悠悠的道：“是啊，她闹出这么一摊子事来，还得姐姐我来给她收拾，费了我多少脑子啊，怎么能让她死得那么痛快呢？姐姐我怎么也得犒劳犒劳自己不是。”
黛玉打了个寒颤，抬头往慕容景岳望去，果不出其然，在慕容景岳眼中也闪过一丝同情。慕容景岳见黛玉看着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掩饰的笑道：“哈哈，看来在这方面，婠婠，咱们都有得学啊。”
黛玉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色比慕容景岳好不到哪儿去，干笑俩声，对旁边的妃嫔们道：“啊，诸位，你们看人也看过了，等七嫂醒了本宫一定替诸位娘娘转告啊。好了，你们还有什么事没有。”
诸妃闻言都松了一口气，知道黛玉这意思是要送客了，她们早就想走了，站在这里就跟站在针板上差不多。忙都躬身道：“谢大长公主殿下，嫔妾没什么事了。”
黛玉懒懒的摆了摆手道：“那好，你们都退下吧。”
众妃如蒙大赦，慌忙对慕容景岳行过礼就走。
慕容景岳淡淡的道：“皇后病重，贵妃便代掌后宫一应事务，周贵人从旁协助。”众妃听后脸色都是一变，各怀心事。
周贵人胆战心惊的瞟了上首脸色阴沉的婉嫔一眼，她现在可半点也不会认为慕容景岳让自己协助吴贵妃是什么恩宠，自己不过是皇帝用来牵制婉嫔的一颗棋子罢了，战战兢兢的低声道：“陛下，臣妾从未理过事，怕是反会出错，不如让婉嫔姐姐来帮贵妃娘娘罢。”
慕容景岳看着她脸色也是一变，周贵人腿一软，差点没有昏过去，慌忙道：“陛下，臣妾一定尽心竭力协助贵妃娘娘，不违了陛下旨意。”
慕容景岳淡然道：“既然爱妃觉得自己无此能力，也好，哪此事便由娴嫔接手罢。”
娴嫔心下一惊，知道皇帝是要自己掣肘婉嫔，同时也牵制吴贵妃，不让她一人独大，这些事自己原是跟着皇后做惯了，只以前有皇后挡在头里现在自己却得打头阵了。忍不住看了四公主一眼，知道她记在皇后名下，便是有个什么，看皇帝对皇后的态度，必也不会亏了她去，放下一颗心来，躬身安安静静的道：“是，臣妾接旨。”
慕容景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道：“福儿，传朕旨意，晋皇四女为泰安公主，享亲王俸。”娴嫔身子一颤，却不抬头，只恭顺的退了回去。
慕容景岳接着道：“另发一道旨意，就说当初承恩伯夫人的封诰朕本注明了只荫及其原配，承恩伯却枉顾朕意，让其继室受了诰封，是为大逆不道，着虢去承恩伯府的一切封诰，废为庶民。承恩伯爵位荫及其原配之子。福儿你去办罢。”周福儿答应一声，如飞去了。这旨意一下，朝野大哗，承恩伯府的好戏众人早就看了好久，一直都在议论那府里两个嫡子究竟会由哪个胜出，本以为是大爷赢了，都说还是投胎还是得找个好妈的肚子，你看人家莫大爷，以前也是庶子，只是别人娘厉害，看看一伯爵就要落在头上。现在看来，还是罗大人技高一筹，终于赢了自己那个忘恩负义的女婿，帮自己的外孙夺回了莫家家业。
四公主舍不得皇后，守在床边看着皇后垂泪。她可是打小就被抱到皇后身边的，皇后对她而言，跟自家的亲生母亲也没什么区别。
黛玉看着不忍，只好劝道：“糖糖，等你母后好了，才能起来带你不是。你现在这样，你母后便是睡着了，也不安心的。”
糖糖含泪看着黛玉道：“小姑姑，你说母后会好吗？我听那些宫人都悄悄说母后是遇刺了，受了很重的伤。说母后会……呜呜。”她实在是太伤心也太害怕了，她真的不知道皇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该怎么办。
黛玉心下一酸，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忙板着脸道：“胡说，谁说你母后遇刺了，你母后只是遇到了一件让她非常生气的事，所以生病了。糖糖，你看看你母后为了你们多辛苦，你以后长大了可要好好孝顺你母后，知道了吗？”
四公主含泪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乖乖听话，好好读书，跟嬷嬷们学做女红。”
黛玉含笑道：“对，我们糖糖就要这样才乖啊。”
招手命一直等待在一旁的娴嫔将她带了下去。
黛玉看了眼昏在地上的承恩伯，为难的道：“五姐，这个人怎么办？”
洛神淡淡的道：“他不是还有儿子的么，让他儿子来带走，不然他跟那女人生了那么多的儿子是拿来干嘛的？”
黛玉嗤的一笑，可不是么，养儿防老不是，拍手道：“来人啊，将这位伯爷给我抬出去，顺带找个太医给他瞧瞧，通知他的家人来将他接回去。”
下面的宫女太监答应了一声，忙将承恩伯抬了出去。
洛神看了黛玉一眼，奇道：“婠婠，你好像挺同情他的。”
黛玉咬着唇闷闷的道：“怎么说呢，五姐，你看，这个男人不忘患难之交，算是好人了吧，可他却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骗了罗小姐，还不肯好好的对她，也不肯善待她的儿女，你说，这又叫个什么人。按说他既然如此对那位承恩伯夫人，富贵不弃，那么那位伯夫人也该当惜福，怎么却又是这么……一个人？五姐，你说这难道不是老天爷不长眼么，本来好好的一件事，到了后来弄得乱七八糟的，竟然变成了一场悲剧。”
洛神看着黛玉吃惊的道：“婠婠，你的小脑袋里都想了些什么？唉，这世上哪里有纯粹的坏人和好人，所谓的好与坏都是因人而异，相对而言的。旁的不说，便说这位承恩伯夫人罢，对七弟妹姐弟而言，她是坏人，是个恶毒的后娘，随时准备要他们的命，夺去他们的一切。可是相应的，她的这些行为对她的儿女而言，她却是个尽职的好母亲。对她的丈夫而言，她也是个称职的妻子。”看黛玉还是想不明白，洛神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婠婠，我对你而言，是好还是坏？”
黛玉惊异的看着洛神道：“五姐，你在说什么啊，对婠婠而言，五姐自是个好姐姐。”
洛神幽幽的道：“可对承恩伯一家人来说呢，五姐是好还是恶。”
黛玉脸色一变，低头不语。
洛神感慨的道：“婠婠，你看吧，同是一个人，立场不同，这个人的好坏也就不同。所以，婠婠，一个人其实无所谓好坏，你应有取舍。说小点，便是弘的那句话，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说大了，也是弘那句话，逆我者，亡。说穿了，人都是自私的，一切都以自我为中心。婠婠，你总不想做个滥好人罢，成全了别人，牺牲了自己。只是，有谁会记得你的好。这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你做还是不做？”
黛玉恹恹的道：“五姐，这些东西太痛苦了，我好难受，你容我细想想。”
洛神叹了口气，想她神识受损，现在可不好让她去钻这牛角尖，按弘所教伸手一拂，黛玉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洛神伸手接住她，皱眉道：“老七，我先带婠婠回去。芷蘅现在已经这样了，你不如干脆将她带过来，我那里的人也好照应于她，你后宫的那群女人可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慕容景岳想了一下，的确如此，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起身便命张嬷嬷给皇后收拾东西。又给张嬷嬷耳提面命了伏波宫里的忌讳，免得她眼里只有皇后，白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又命张嬷嬷一切均要听如夏等人的调度，不得有误。张嬷嬷当惯了差的，还有什么不明白，不过她现在就差没给洛神供长生牌位了，觉得听洛神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肯护住自家的小小姐就成。
第352章 往事（一）
慕容景岳等皇后安置好了，方不解的问洛神道：“五姐，你留着那莫芷珊干什么，还不如跟她那个妈一起办了，反正留着也是个祸害。”
洛神老神在在的道：“老七，方才那个御医的话你忘了么，皇后的身子早就坏了，一身都是毒，我便是给她解了毒又如何，她的脏器已经都无法再支撑下去了，拖不了多久，一样是个死。”
慕容景岳面如死灰，也顾不上追问洛神要如何处置莫芷珊了。呆在当地，半晌方抖着唇道：“五姐，这如何是好？你想法子救救她吧，我不能没有她啊。”
洛神怜悯的看着他道：“老七，我看你平时对皇后也不是很好，你们也不过就那么点儿感情，长痛不如短痛，我看你不如……。”
慕容景岳猛的挥着手摇头道：“五姐，不是，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你不懂，我求求你了，救救她，你要我做什么都成。”
洛神惊讶的看着慕容景岳道：“老七，看不出来啊，你跟皇后的感情居然如此深，那你们平时？哦，是装出来骗人的。”
慕容景岳跌坐在榻上，掩面道：“不，她不知道，她也以为我不喜欢她了，对我颇对怨怼。五姐，你不知道，老祖宗与父皇当年经历世祖爷与端敬皇后之事后，对后宫专宠恨之入骨。一旦父皇发现我对她太过依赖，我不会有什么事，顶多不过被父皇骂一顿罢了，可她呢？父皇一定会防患于未然，找个借口要了她的命，我不得不如此呵。”
洛神看着沉睡的皇后，皱眉道：“老七，你居然对她用情如此之深，呵呵，我倒是小看你了，我当初可还真的以为你狠辣无情呢。唉，父皇可是要失望了呢。”
慕容景岳抖着手道：“五姐，你也如此看，我为什么就不能有感情，我也是人啊。五姐，你知道吗？当年我的养母防备着我，我的亲娘恨我，父皇虽然对我不错，可我上上下下还有十多个兄弟，他哪里顾得过来。五姐，你且想想我当时的处境。上有太子，下有十三弟，太子有先皇后，十三有母后，我夹在中间，养母又死得早，在这宫里，有谁会真心来关心我？哪个不趁机踩上俩脚。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日德妃娘娘的生辰，我备了礼物去庆贺，结果呢？”洛神默默的看着他，慕容景岳的手痉挛的抓住自己的衣摆。
慕容景岳咽了口唾沫，艰难的笑道：“德妃娘娘仅瞟了我一眼，敷衍了事的说了句：老七倒有心了，便完事。又接着抱着十三到一边玩去了。连多余的眼光都舍不得给我。”
洛神轻叹一声，“老七，你那时多大了？”
慕容景岳恍惚道：“十二岁多点儿罢。”
洛神叹息道：“十二啊。”那可正是极度敏感，也是极叛逆的时期哦，没事还要找点儿茬来闹呢，何况是这样的故意冷落。慕容景岳若真是个不懂事的小孩还好，偏在那样的环境下，他又是个极早熟的，当时虽可以压制住自己，只怕这恨也就埋下了吧，难怪自己收拾太后，他会毫不在意了。
慕容景岳接着道：“我伤心极了，可又不敢在德妃娘娘面前表示出来。只好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去哭，没想到在哪里撞到了芷蘅，我当时恼羞成怒，狠狠责骂了她一顿。也很害怕，难道她是谁派来监视我的。”
洛神好笑：“她比你大，人又极有分寸，若真要监视你，会让你发觉。”
慕容景岳也是一笑，旋即道：“她当时也哭了，等我骂完了方道，她是想她弟弟了，也不敢当着人哭，只好找个僻静的地方来哭。”
洛神打趣道：“唉，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于是你们就同病相怜了。”
慕容景岳涨红了脸吭哧道：“没，没有，我当时哪里肯相信她，想家也是想自己的爹娘，怎么会是想弟弟，多半是乱找的借口，对她更是怀疑，便要想法处置她。”
洛神张大了口，“老天，我说老七，你还真是的，唉，就你这心眼，难怪父皇与娘娘都看得起，我们是望尘莫及了。”她也服了，慕容景岳当时才多大，想事就如此细致了，自己像他那么大时，还只知道跟一众兄弟姐妹抢糖吃呢。
慕容景岳面上更红了，看着洛神羞恼的道：“五姐，你以为在这皇宫想活下去容易么。我无人庇护，自然只好比别人多用点儿心。”
洛神无语，想他当时处境的确是举步维艰，养母早逝，亲娘又对自己恨之入骨，旁边手足眈眈，恨不得生吃了他，他能在这个环境靠自己的能力活下来，也的确不易。
慕容景岳苦笑道：“她也给我吓得狠了，哭着将她家的情况说给我听，我当时将信将疑，但想她的处境跟我差不多，就放过了她。回头便叫人暗暗去查她所说是否属实，结果，没想到她说的居然都是真的，只是她还为那家人保留了点颜面，很多地方都粉饰太平。”
洛神撇了撇嘴，死要面子活受罪。
慕容景岳也不理她，接着出了一会神，方道：“我那时也委实太孤单了，一个人也憋得厉害，既然好不容易碰到个跟我一样的人，怎会让她溜掉。其实她当时入宫也很尴尬，没有年龄与她相当的皇子，她的外公罗老大人为了保她一条命，舍了老脸进宫求了父皇，务必将她留下，哪怕是做个小宫女。”
洛神讶然，“其实罗老大人将她接回自家不就成了？”
慕容景岳苦笑道：“五姐，哪有你想的哪么容易，芷蘅还有弟弟，而她的弟弟才是莫家的嫡子，是要继承莫家家业的。若罗老大人那样做便等于同承恩伯撕破了脸，最后伤的还是莫家的面子，你别忘了，到底芷蘅与她弟弟都姓莫，罗老大人如何舍得，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想着先保下芷蘅一条命再说，毕竟芷蘅是女孩子，长处内宅，罗大人他们便是有心也鞭长莫及，生怕芷蘅一个不小心就被那女人害了命去。要知道那女人出身贫寒，可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对着罗小姐的嫁妆可是垂涎三尺呢，而且芷蘅处处护着子萧，让她没法子对子萧下手，早就视芷蘅为眼中钉了。”
他长篇大论的说了这么久，早就口干了，端起手边的茶杯，也不管什么风度不风度的了，一气喝了个底朝天，洛神默不作声的又给他续了水。
慕容景岳端着茶杯，看着那袅袅的水汽出神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罗老大人为着女儿伤透了心，总觉得是自己有眼无珠害了女儿，也就看着她名下的芷蘅姐弟，想着到底要给外孙女留条活路，便去求了父皇让芷蘅以选秀为借口先进宫，有父皇看顾着，派个轻省的活儿，总不叫她送了命去。承恩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