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甘心。”梁诫的眼神中是一种痛楚,他真的不甘心,这些天他无数次的问自己,落梅真的就没有一点儿留恋?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只要回到前院的屋子他都能想以前两人在一起的点滴,二十年的岁月里那是他最单纯快乐的日子,现在他要找回来那种快乐,也会给她同样的快乐。
“你真的就认定了她?”范盈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她不相信那个女人有这个本事做将军夫人。
“是。”梁诫干脆的应声,不认定她还能怎么办,自己现在每晚睡的都不安稳,只想着她在身边陪着才好,可以前的自己只想着怎样推开粘上来的她,尤其想到落梅睡觉时粘人的样子,他脸上不由得涌上一丝笑意。
“她倒是有那个傻福。”范盈见他那样子,也没心思多说,挺直后背恢复了些仪态,迈步走了。
“是我人在福中不知福。”梁诫更象是耳语,他不知道这么做将来能不能让落梅再回来,可他若不这么做,落梅便再也不会回来。
范盈第二日踏上了回京城的马车,梁诫本想着送她一程,可她没给他那个机会,他只能怏怏的嘱咐护送的侍卫小心些。
落梅向着京城的方向走了几天后便累的很,身体还是太弱了,她不知道那是她落胎后没好好调理的缘故,
“少爷,刚才那人想是要搭车?”落梅眼见着一辆马车从自己身边驶了过去,她本已扬起手,可人家没停自己也就别再拦了。
“哎,要想坐车就快些走。”赶车的小童回过头来向她喊道,落梅欣喜的用尽全身力气跑了过去坐在了车厢外的边上。
“多谢。”落梅粗了嗓子说了两个字便不再多言。
“你这是要去哪里?”那小童一边赶车一边和她说着话。
落梅怕多说露馅儿,便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说:”疼。”那小童也就不再言语了。
到了下一个小镇,落梅刚想下车,车中的人反先出了来,却原来是个俊逸的青年,却有着些许的洒脱不羁有眼中。
“我吃过午饭后会向下一个镇子,你还坐不坐车?”他的声音倒是好听,低沉温柔。
“那就打扰了。”落梅依旧低哑的说道。
“举手之劳。”那男子转了转眼珠,顿了顿,翘起了嘴角说道。
落梅见他主仆二人去了酒楼吃饭,自己到街边买了个镘头,守在马车旁边慢慢的啃了起来,还得有些日子才能到京城呢,眼前这人的车也不知是到哪里,若是能一直到京城还好,若是不能只怕自己还要多走些时日,她看了看手中的钱袋,若是每天吃两个馒头,晚上住的再节省些也够了,只是回到家中怎么对爹娘讲呢?她有些害怕面对,确切的说是羞于面对,自己现在不止是伤心,身子也不再是清白的了,有时为一个人付出还真是要多想想。
第 11 章
“少爷给你的。”三人再次上车时,那小童递给落梅一个纸袋,她打开一看却是几个梨子。
“我不渴。”落梅有些意外,她现在不太敢接受别人送上来的好意。
“我吃了一个,味道还好,你尝尝。”车中的男子温暖的说道。
落梅想了又想还是将那梨子送到嘴边,她已几时未曾吃过水果,自然觉得甘甜异常,可还只是吃了一个便停了口。
“你家住何处?要不要送你回去,看你这样儿,可是赶了好长的路了?”车中的男子问道。
“我家在京城。”落梅吃过了梨子后嗓音自然清亮了许多,再怎么低落沉也还是不太象男人的声音。
“你还是象个女人那样说话吧,这么听着太难受了。”车中的男人朗声大笑,连那小童也对着她笑了起来。
“少爷一下车就看出你是个女人了。”小童见落梅的脸红的不得了,他怎么着也还是年纪小,不忍心再笑她。
“我们也进京城,可去的是京城南郊,你就一路同行吧,有你也怪好玩的。”那男子显然是个极爱玩笑的人,落梅心中一阵放松,他的个性和哥哥有些像,不知他和嫂嫂这几日逗没逗嘴。
“这位姑娘贵姓?”车中的男子索性拉开了车帘,戏谑的看着脸上有着胡子的姑娘。
“凌,请问公子贵姓。”落梅恨不得把脸埋起。
“姓凌,这姓在京中不多见,那你的名字是什么?”那男子如平常人初见的样儿攀谈起来。
“落梅。”
“倒是有趣,和我听过的一家人的名字一样。”
“你家中不会有个哥哥叫展枫吧?”那男子故做惊讶的样子说道。
“正是家兄。”落梅也不知为何有些底气不足,哥哥虽不是出了名的才子,可也是学识出众,只不过是不大喜欢仕途,却对做生意有些兴趣,因此旁人看在眼中便是不务正业,直说宣庆使家中的公子做的都是些不着四六的生计。
“令尊是宣庆使?”男子也不回她话,只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正是家父。”落梅有些意外,爹不过是个六品的小官,名气应该不会有这么大吧?
“那咱们说起来就不远了,我是上官家的,叫上官迟,婶婶不会是没提过我和叔叔吧。”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只看见落梅缓缓的摇着头。
“云澜总知道是谁了吧。我是他丈夫的侄儿。”
“云——夫人现在何处。”落梅想叫声云师傅,可云澜明确说过以后别跟外人说自己教过她琴。
“是上官夫人,她又说不许你叫她师傅了吧。”上官迟对这个婶婶了解的很。
“是,她是这么说过。”落梅心想,也不能怪她,她到自己家中时,是因为负气离家出走,短短的四五个月却让自己琴技大步提升,可是哥哥却因为已是少年长成,便不肯好好学,惹得她每日大呼小叫,全无外人口中的大家风范。
“她在家中欺压叔叔和弟弟惯了,在外面也没个收敛。”上官迟对着落梅的脸实在是受不了了,路过道边的一个茶棚时,催着她赶紧洗了去,落梅只好怏怏的听他的话,现在可是坐着人家的马车,能不听吗?
落梅再回到车上时,上官迟有那么一瞬的失神,原本亮晶晶的眼蒙上了一层水雾,连小童也呆了呆。
三人这日的傍晚到了恩州,上官迟找了间上好的客栈落脚,落梅迟疑着刚想说自己相中了另一家。
“你我的房间就挨在一起,也好照应你。”上官迟未容她说什么,已经起身向楼上走去。
落梅只好在后面跟着他,她心里算计着这身上的银子怕是不够使了。
“你肚子饿了没有?”上官迟突然回头问道,正低头向楼上走的落梅不解的抬起头摇了摇,心想饿了也不想吃了,省着点儿自己的钱才够到京城。
“那先带你去一个地方。”他也不上楼了,只带着落梅向客栈外走去,留下小童一个人先回房休息去了。
落梅随着上官迟走到了一家衣饰店铺的门前。
“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落梅有些不解的看着前面的男人。
“把你这一身衣服换了,太难看了。”上官迟憋着笑说道。
“这样方便。”落梅转身就要走,她不想再浪费银子。
“进去吧,我还没陪女人买过衣服呢。”上官迟自然的伸手拦在她的身前,眼中的暖意让人拒绝不得。
“我、我怕我银子不够。”落梅低下了头,她终于知道窘迫是什么滋味了,自己从前过的太开心了些,未曾体会到这样的境地,什么事都要想了又想才能去做,买个馒头都要计较一番,人好像就此变得势利了起来,懂得眉眼高低看人脸色了,对于自己曾经想要一心一意的跟在梁将军身旁也能置之一笑,以梁家的风头抬自己进门做个小妾就不错了,还妄想着要与之比翼双飞,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已的身价。
“我知道,我这儿有,不过先借给你,回京城时可要还我。”上官迟心疼的看着眼前对现实无奈的女子,不知她受了什么苦,婶婶曾说过凌家的女孩儿是个明媚开朗的女娃,真想让她做自己的女儿,可她现在局促的神情,黯然的眼光显见得是有什么经历让她没了那单纯的少女心性。
“那好。”落梅勉强的抬起头笑了,她不喜欢别人的施舍,感情和钱财都是如此,还是有颗倔强的心。
“利钱也要算。”上官迟故意认真的说着,边说边走进了铺子。
“嗯。”落梅终于放开了心胸,上官迟这样子让她很自在。
“就这件吧。”落梅东挑西捡的终于挑中了一件,上官迟也肯拍板了。
“那就给您包好了。”伙计热情的上前,心想这个客官有些小气,给自己的夫人买衣服还不买贵些的丝绸,这布质的也太普通了。
“不必,找个房间让她换了。”上官迟坐在一旁悠闲的看着落梅,后者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进了屋子。
落梅再出来时,小伙计也不禁在心中喝了个彩,这衣服看着不起眼还真是配她,比穿着绫罗绸缎的女人还要好看。
“这淡黄色很衬你。”上官一家均精于画技,对这颜色自然是敏感的很。
“那就走吧。”落梅开心了些,换回了娇嫩的女装,心也象是柔软了些。
上官迟起了身指着另一件水蓝色的纱衣道:”这件也要了。”
落梅上前拽了下他的衣袖,他回过头说道:”你总要换的不是?这件会更好看。”
“客官给夫人选的衣服真是没的说了。”
伙计的一句话让落梅红了脸,上官迟却大言不惭的点了点头道:”还真是。”
两人回了客栈,唤了小童下来,三人一起用饭。
“你多喝些,这汤很好,别只吃些青菜。”落梅几天也未曾吃过汤水齐全的饭食,就着青菜下饭就已经很美味了,不想上官迟却将那白白的鱼头汤换到了她眼前,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到了在代州时,梁诫从未这样温情脉脉的对过自己,两人单独吃饭时虽然不多,总还是有的,那时的落梅倒是殷勤的挟些她认为好吃的放到梁诫的碗里,可后者总有些认为她多此一举,因此弄的她每次都是有些讪讪的,有过几次之后她也就只闷闷的吃自己的了,现在知道了,他只是有些嫌弃自己这个人,连带着这个人挟的饭菜也有些不喜欢。
第 12 章
“别看了,一会儿没了。”落梅尤在发呆,上官迟笑着说道,他和小童两个人对看了一眼,各自喝着自己碗里的汤。
落梅回过神来,喝了一口面前的汤,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没吃的缘故,这汤的味道是如此的美味,不知不觉间碗中已然见了底。
“这碗也喝了吧,我只用了一点儿。”上官迟见她用的香甜,将自己的中的汤送了过来,又补了一句道:”你不会嫌弃吧?”
落梅接过了汤碗就着剩下的饭吃了起来。
这一晚落梅在客栈的房中睡的极熟,自从离开王家镇以后她已经很久没睡的这样好,也许是知道上官迟主仆二人在隔壁的缘故。
三人又赶了几日路,已然进了大名府城,落梅这几日和上官迟越发稔熟,方知他为何离家四处游走,原是贪看各处的美景。上官家长于绘制丹青,他叔叔已是名动京师的画家,他自然也是要步其后尘,只是他的画作总是不如叔叔的,售出的价格自然也是差了些,
“在大名府呆上几日可好?”上官迟商量着问向落梅。
“好啊,反正都是花你的银子。”落梅被他照顾的太周到,有些得意忘形。被男人照顾的太好的女人总是会想的很少,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欠的时间越长利钱越多。”上官迟的一句话让落梅不忿的瞪了他一眼,后者就当没看见。
落梅随着上官迟到了城中的南郊,却原来是漫天的荷花塘,此时已然是八月底,花开的还算好,粉粉白白的荷花亭亭玉立,娇嫩的花瓣被那宽大的绿叶捧着,有一种不胜言说的幸福。
“我看那朵花很好,和你有些象。”上官迟半开玩笑的指着一朵刚开了大半的白荷说道,那花芯淡黄色的,才露出一角来,素雅清新。
落梅听他赞美自己当然高兴,可又一看那白荷,羞答答的还未全部盛放,但自己却已是别人眼中的残花败柳了,哪里还比得上这花。
上官迟眼见她只勉强的笑了笑,也不再多说,支起了画架,细心的勾勒了起来。
三人在这大名府住了两整日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再走几日就到了曹州,过了曹州可就快到京师了,你是想快些回家还是想多转转?”这一日三人在一处还算繁华的小镇落脚,傍晚吃过饭后,上官迟带着落梅外出闲逛,他边走边不经心的问道。
“你呢?你是不是想快些回去?”落梅当然要听人家的意见,她再不是那个自作主张的傻丫头了。
“我无所谓,回家还要听婶婶唠叨。”上官迟说的云澜好似无知村妇般。
“你又乱编排人,上官夫人才不会如此。”落梅看见他那个孩子气的模样有些好笑。
“唠叨还是好的,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她还打我呢。”上官迟委屈的什么似的。
“为何。”落梅强忍住笑,上官迟现在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一想到他六七年前挨打的样子实在是好笑。
“不听话呗,只知道淘气。”
“你娘呢?”落梅猛然想起同行这么长时间只听他讲过叔叔婶婶却从未讲过爹娘。
“爹娘都过世了。”上官迟的脸上难得的有一丝伤感,可只那么一会儿,落梅还有些无措的想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上官迟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日的轻快神情。
“不过,叔叔婶婶对我很好,婶婶比我娘管的还严。”
“上官夫人是个直脾气。”落梅喜欢直性子的人,因此讲起云澜时每每都是亲近的语气。
“她那是被我叔叔惯的。”
上官迟见落梅一脸的不解,又接着说道:”她在家现在是说一不二,你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落梅一脸的向往,她真想看看云澜在家飞扬跋扈的样子。
“那你就先随我去看看你这性情古怪的师傅吧,反正就在京城南郊,离你家也远不到哪儿去。”
“行吗?”落梅怕别人嫌她,不知不觉间,曾经那个